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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谨感觉丝丝缕缕的冷风渗透门窗,侵袭入房屋内,导致她的身体丝毫没有感觉到温暖,同时也觉察到了咽喉处干涩、冒火、疼痛,这疼痛提醒着姚谨,自己这个身体昨天才上吊来着,后来被哥哥救下了,谁也想不到,姚谨外表还是那个外表,内里已经变了。五百多年后的大好青年姚谨,不过是因为相依为命的爷爷过世,伤心欲绝之下昏倒了,醒来就发现她竟然穿越了,天可怜见,爷爷的骨灰还没有埋葬呢! 姚谨蜷缩在被子里,轻轻的擦去泪水,就听见一个声音问道:“姐,你醒了?” 姚谨抬头一看,是弟弟姚世文,他今年才十五岁,却已经是个秀才了,他显然是趴在床边睡觉来着,听见姚谨哭这才醒了,他脸上还有睡觉压下的印迹,姚谨明明记得昨晚上守在自己身边的是哥哥姚世祥,却不知道弟弟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姚世文见姐姐脸上的泪痕,忙安慰道:“姐,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也不可再寻短见,他们白家不要你,将来我养活你好了,我考举人,中进士,以后做大官,保证让你一辈子活得开开心心的……” 姚谨听了,不由得破涕为笑了,有关心自己的哥哥、兄弟,也不枉她穿越了一回,这一回她不孤单了。姚谨因为咽喉受了伤,说不出来话,半天才蹦出一个“水”字来,姚世文会意,说道:“姐你等等,我马上给你沏茶来。” 姚谨点点头,她眼看着弟弟走出去了,轻叹了一声,脑海里还有着模模糊糊的记忆,她知道现在正是大明朝的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的第二年,这个身子也叫姚谨,今年十六岁,家中父母双亡,唯有兄妹三个,哥哥喜武,弟弟爱文。 姚谨之所以上吊,还是因为前些天,她把以前打好的一些络子拿到镇子上的集市上卖,本以为集市就同在镇子上,路途又不远,一个人出去应该没有关系,哪知道回来的时候,正碰上了镇上花花太岁杨林。 这杨林早就对姚谨垂涎,现在一看她落了单,便上前调戏,姚谨拼命反抗,无奈不是这花花太岁的对手,被他拖到了路旁的草垛里好一顿轻薄,好在有人跑去告诉了姚世祥,姚世祥一听有人欺负妹妹,眼珠子都红了,他提着棒子赶来,那杨林吓得一溜烟儿的跑了,姚世祥顾念妹妹,也就没追他。 可怜的姚谨差点失了贞洁,衣裳裤子也都被扯破了,自然坦胸露乳,还是姚世祥脱下自己的衣裳给妹妹披了,这才把姚谨抱回了家……这事儿就算是搁在一个现代人身上也会觉得受不了,更何况姚谨一个古代的小姑娘? 若单单是这样也就罢了,哪知道好事儿的人一宣扬,这事儿一时间就在小小的潭拓镇上传开了,传着传着也就走样了,甚至有传言说姚谨原本就不正经,跟那杨林有一腿,姚谨的名声算是毁了,原本订下的婆家闻听此事儿,便坚决要求退亲…… 姚谨遭逢连番打击,一时间想不开便上了吊,幸亏发现的及时才抢救过来,不过活过来的却是五百年后的姚谨了…… 姚谨见弟弟走远,她赶紧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棉衣,重新打量着房屋装饰,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屋,除了茶棋桌和案几之外,还有一个梳妆台,上面一块铜镜,再无其他家具,门窗是用纸糊的,明媚的阳光洒落其上,投射出许多斑驳的光点进来,五彩斑斓,光芒绚丽。 姚谨穿上绣花鞋,感觉一下自己现在的身高,应该有一米六以上,她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坐下,只见妆镜之上,模糊的人影闪现。姚谨脖子因为受伤了,裹着白布,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铜镜虽然看的不是很清,姚谨也感觉出来了,这相貌比之自己原先要好得多,虽然说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清逸娇俏,温婉可人,尤其是笑容非常有亲和力,让人一见暖到心窝里,一双眼睛犹如墨玉一般,蕴藏着光泽,姚谨最在意这年纪,居然整整比以前年轻了十岁……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门一开,两个小孩子率先跑了进来“姑姑,你起来了?身体好了吗?娘说你病了。” 姚谨微笑着拉住两个孩子,这应该是自己的小侄子姚景辉和小侄女姚颖了,温暖的阳光顺着敞开的门倾泻了进来,透过门,可以看到庭院中垂下的柳枝条在风中摇曳,紧接着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那是姚世祥,他一进门就说道:“瑾儿,你怎么下床了?快到床上躺着去!以后你可再不能做傻事儿了!你放心,哥哥一定给你报仇,我要敲断杨林的狗腿!哼,狗东西!还以为跑到县城去我就找不到他了!” 姚谨连忙摆手,在她的记忆里,那花花太岁杨林家里财大气粗,是潭拓镇上的首富,可不是自己家能惹得起的。 姚景辉一旁说道:“爹爹,我娘说了,不能随便打架!会惹祸的。” 姚世祥怒道:“滚一边去!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准插嘴!” 姚世文正巧端了茶壶进来,他淡淡的说道:“景辉,颖儿,去看看你娘做好饭了没有?” 两个孩子看见爹爹发火,都有些害怕,听见叔叔这话,赶忙跑了出去,姚世文这才说道:“大哥,你最近还是不要去杨家跟前转悠了,那狗东西若是出了事儿,别人肯定第一个就联想到你身上。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过个一年半载的,这事儿消停了咱们再收拾那小子不迟!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多好。”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姚谨到了一杯茶递过来“姐,你记住,切不可再寻短见,你若是出了事儿,哥哥第一个就得去杀了那杨林,那样咱们家可就毁了。” 姚世祥听见弟弟说得有理,便点头答应了。姚谨眼泪含在眼圈里,她嘴上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是很感动,有这样的哥哥、兄弟,夫复何求? 吃过了早饭,都收拾停当,姚家大郎、二郎见姚谨神情不错,便都放心的自去忙活了,姚谨则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发呆,过了没多久,嫂子姚孙氏进了屋,她凑到姚谨跟前低声说道:“孩儿他姑,跟你说个事儿,刚才白家央那个刘媒婆来了,说白家驹听说你出了事儿,觉得对不住你,他答应可以纳你为妾。” 姚谨听得莫名其妙,白家驹是谁啊?自己跟他很熟吗? 姚孙氏接着说道:“白家驹说了,他本来不想退亲的,都是他爹娘做得主,他没有法子才同意的,他说等他娶了妻,再纳你进门,让你安心养伤。” 姚谨气得顿时脸就红了,原来白家就是她退了亲的夫家,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竟然打的是享齐人之福的主意!姚谨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两个字“不——行!” 正文 提亲(1) 说起白家,那也是潭拓镇上有脸面的大户人家,姚家当年倒也跟白家门当户对,后来姚家落魄了,白家老太爷便有些不喜,虽然俗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是很有道理,但是女方家里太穷也不是事儿。 白家老太爷有心退婚,无奈儿子喜欢姚谨的相貌,坚持不肯答应,再说也怕别人说他嫌贫爱富,直到姚谨出了这档子事,白家老爷子便跟儿子说可以先退亲,姚家的闺女现在名声坏了,轻易嫁不出去,等他娶了妻子之后,再纳姚家的女儿做妾。 白家驹虽然对姚谨心向往之,却知道再也拧不过父亲,便点头允了。哪知道刚退完亲,就传出来姚谨轻生的事儿,白家驹生怕姚谨再出什么意外,便遣了媒婆上门。 其实在姚孙氏看来,嫁给白家做妾已经是个不错的归宿了,坏了名声的女人,再也别想找到好人家,更何况白家的少爷跟自家小姑又是青梅竹马的,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屈,可是姚谨居然不愿意。 这些日子的风言风语,让姚孙氏觉得很没面子,每次出门她都觉得有人戳她的脊梁骨,她真是恨不能赶紧把小姑子扫地出门,可是大郎最是宠着妹妹,姚孙氏虽然心中不高兴,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又忌又恨…… 姚孙氏从姚谨的屋里出来,左想右想刘媒婆还立等着回话,丈夫又出门了,这事儿还是跟小叔说一声的好,姚世文和白家驹同是读书人,二人原本是姻亲,一直交好,说不定他能劝一劝姚谨…… 姚世文正在用功读书,姚孙氏把来意跟小叔子一说,姚世文皱眉道:“嫂子,这事儿你再也休提,就算姐姐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们姚家的女儿,怎么可以给人做妾?白家驹,他也不配再做我的朋友!”本来两个朋友还是平等的,若是姐姐给他做了妾,自己岂不是平白的低了一头吗?那怎么成? 姚孙氏听小叔子这么说,只得讪讪的出了门,嘴里絮絮叨叨的嘀咕,“家都已经败了,名声也坏了,还知道摆谱,若不是因为谨娘长得漂亮,想做白家的妾人家还未必要呢!” 姚孙氏回到前院,把刘媒婆打发走,刚要关门,只听得一个婆子问“这是姚家吗?” 姚孙氏一看来人居然是一个穿戴整齐的婆子,她诧异道:“不错,正是姚家,你是——” 那婆子指着身后一个三十来岁、穿着光鲜的妇人,介绍道:“这是我们杨家的紫玉大小姐,今天特意来拜访。” 姚孙氏恍惚记得这杨家的大小姐就是花花太岁的姐姐,她早些年嫁到了临镇,后来守了寡,就搬到娘家来住了,她跑到自家来干什么?姚孙氏正纳闷,那杨家大小姐上前一步说道:“你就是谨娘的嫂子吧?我二弟不成器,坏了谨娘的名声,我今天特意来替我弟弟向姚家陪个不是……” 姚孙氏这才注意到,杨家大小姐身后还有两个健仆抬着一个大箱笼,上面还放着几匹锦缎,看来这是给姚家的赔偿了。姚孙氏心中一喜,暗道,幸好丈夫不在家,要不然依着他的脾气,肯定一顿棒子先把杨家人打走。 姚孙氏赶忙把杨家大小姐让进门来,杨家大小姐说道:“谨娘在哪?我先去看看她。”其实她此行一来是看看姚谨,二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看好了姚谨,想纳她为妾。 那花花太岁虽然风流好色,无奈父亲管得严,他经常在街上调戏个大姑娘、小媳妇的,却也不敢硬来,最多也就惹得性起,或去妓院或回家找通房丫鬟泻火。 杨家不但是潭拓镇的首富,就是在北平城里也颇有些名声,可是这花花太岁臭名远扬,门当户对的人家不愿意跟杨家结亲,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杨家又看不上眼,因此那杨林到十八岁了还没有定亲,不过通房倒是有了好几个,这还不算,府里但凡有点姿色的丫鬟,都难逃他的手心。 杨林这次对姚谨上下其手,后来被姚世祥惊走,虽未得手,却对姚谨念念不忘,无奈姚世祥那就是个煞神,潭拓镇上有名的能打,让杨林担惊受怕,这事儿他又怕父亲知道,便跑到了城里的姑姑家暂住,后来听说白家退了亲,杨林大喜,觉得若是纳了姚谨做妾也不错,他赶忙给姐姐写了信,让她去姚家探探口风,若是能行,也好让媒婆上门提亲,他也不用再躲着姚世祥了。 杨家主母早亡,家主杨国蕃家大业大,也没空管教这杨林,以至于杨林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等到家人发现他不成器的时候已经晚了,全家人对他都很头疼,杨家大小姐寡居之后,就回娘家帮着父亲管家,也没少为弟弟的事儿操心,这会儿见弟弟对姚谨倾慕,觉得弟弟若是纳了姚谨为妾之后可以收了心也不错,所以杨家大小姐就带着这样的目的来了。 姚谨正在她的屋子里数铜钱,数来数去一千多个大钱,也就是一贯钱,相当于一两银子,一两银子能买两石大米,两石大米是三百八十斤左右,折合成人民币也就七八百块钱,这是姚谨的全部私房钱,应该是卖络子赚的,也不知道攒了几年了…… 姚谨呆呆的坐着,想着自家的破窗户纸都哗啦啦地响,想来哥哥是没什么钱,看来这个家当务之急还是赚点钱才行,哥哥和兄弟显然都是不善经营的人…… 姚谨正琢磨着这个时代能做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赶紧把这一贯钱收起来,却见嫂子姚孙氏带着一个妇人进来了,介绍道:“他姑,这位是杨家的大小姐,就是那个花……杨林的姐姐。” 姚谨一听就皱起眉头,她冷冷的看着杨紫玉,本能的就对杨家人没有好感,姚孙氏张罗着请杨紫玉坐下,解释道:“他姑的喉咙受了伤,说不得话,还请大小姐见谅。” 杨紫玉笑道:“无妨无妨,姚小姐,我今天来是代替我弟弟向你道歉的……” 姚谨白了她一眼,你弟弟那禽兽害了人的一生,难道你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就完了?想得美!可惜姚谨嗓子说不出来话,杨紫玉看出来姚谨对她有成见,她心里暗叹一声,接着说道:“我也是女人,我知道我弟弟给姚小姐的伤害是多少金钱都无法弥补的,这些礼物,是我对姚小姐的一点心意……”她说着话一招手,下人把那个大箱笼抬了进来。 姚谨心道,花花太岁的姐姐倒是挺会做人,说的话也是实情,对自己的伤害已经造成了,再伤心难过乃至报复也是无用,倒不如收了这些礼物补贴家用…… 姚谨还没等表态,姚孙氏就笑道:“好说,好说,那我们就收下了。” 姚谨看见嫂子那献媚的笑,心里一阵不舒服,就算是家里穷,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杨紫玉接着说道:“那就最好了。其实我弟弟伤害了姚小姐,心里也很是后悔,听说害的姚小姐被退了亲,他觉得应该负起责任来,如果姚小姐同意,我们杨家明天就派人来提亲,我弟弟愿意纳姚小姐做姨娘。” 姚孙氏看了看姚谨,这事儿她可做不得主了,只见姚谨的目光利剑般的射向杨紫玉,是狗就改不了□!花花太岁会后悔?就算他后悔了,我姚谨也不会给他人做妾,姚谨冷冷的“哼”了一声,她几步走到门前打开门,做了一个手势,沙哑的声音说道:“请!” 杨紫玉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这是往外撵人了,她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姚世文出现在门口,“杨大小姐,难道你没听听见我姐姐的话吗?若是我哥哥在家,用的就应该是棍子了!你快请吧!被我哥哥看见了不好,另外这些东西也请你拿走。” 姚孙氏一听就急了,忙说道:“他叔,杨林害了谨娘一辈子,补偿点东西本来就是应该的……” 杨紫玉听了,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东西已经拿来了,当然就是姚家的了。姚小姐,我的话你还是仔细考虑考虑的好,若是想通了,可以随时到杨家来找我。”她看姚谨的态度,知道这事儿多半行不通,便说了两句场面话,起身带着几个下人就走了。 姚世文看了看嫂子,气得跺了跺脚,无奈姚孙氏到底是长嫂,他也没有办法说什么,又转回屋里去看书。 姚孙氏送走了杨大小姐,急急忙忙来到姚谨的屋子“他姑,你怎么还傻坐着?赶紧看看这箱子里都是什么。”她说着就动手打开箱子来看,只见箱子的最上面放着五个大元宝,一个就有二十两,居然是一百两银子,还有一件狐裘,一看就价格不菲,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华丽的成衣…… 姚孙氏看得两眼放光,“她姑,你看,这几年你吃家里的喝家里的,嫂子可没说什么,你现在有了这好东西,怎么也得分给嫂子一半儿不是?”她说着,抓了两个元宝在手里,又觉得那狐裘不错,赶紧夹在腋下,还有那锦缎,怎么也得给大郎和两个孩子每人做一身衣裳…… 姚谨就那么坐着,眼看着姚孙氏的背影走远了,她心中还纳闷,在她的记忆里,嫂子的娘家也不是很穷的人家,难道在姚家过了几年穷日子,这眼皮子就变浅了? 姚谨正胡思乱想,就听见前院传来哥哥的吼声…… 正文 提亲(2) 姚谨听见吵闹声,赶忙到前院去看,隔着窗户就听见室内姚孙氏嚎啕大哭,两个孩子听见娘哭,也跟着抽抽噎噎,姚世祥吼道:“闭嘴!这东西你从哪儿拿来的赶紧给我送到哪儿去,快点!既然是杨家陪给瑾儿的,你拿来算什么?我是瑾儿的哥哥,我养着妹妹天经地义,怎么能用妹妹的银钱?” 姚谨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场吵闹是为了刚才姚孙氏拿回来的那些东西,对那花花太岁那样的富豪之家来说,一百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是对普通人家来说,十两银子节省点用,就够一家人生活一年的,姚孙氏拿走四十两银子,家里的生活会宽裕不少,还有那件狐裘和两匹锦缎,怎么也值百八十两银子。说实话,虽然姚谨对姚孙氏的行为不满,但是这些东西,就算是姚孙氏自己不拿,姚谨也会送过来补贴家用,一家人一个锅里吃饭,根本没必要算得那么清楚嘛! 姚谨本来想进去告诉哥哥没必要这样,就听姚孙氏边哭边说道:“她小的时候你养她当然天经地义,可她现在都已经十六岁了,你拿四两棉花挨家纺一纺去,谁家这么大的姑娘不出阁?现在可倒好,出了这档子事,她的名声也没了,就算她想出阁也没有人要,难道你还能养活她一辈子不成?她天天在家里吃家里喝,出点银子难道不应该吗?” 听见嫂子说自己没人要,姚谨顿时停下了脚步,这话还真是伤人啊。姚谨脸上现出苦笑,原本穿成了十六岁,姚谨还挺高兴,现在才知道,在这大明朝十六岁已经是老姑娘了,看来自己的情况真的堪忧啊! “啪”的一声脆响,姚孙氏顿时哭喊道:“好啊,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家吗?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舞刀弄棒,二郎就知道捧着书看,家里里里外外还不都是我操持?你怎么能打我?” 兄嫂吵架牵扯到了自己,姚谨犹豫着应不应该进屋,自己又口不能言,还是不进去了…… 只听姚世祥吼道:“我打的就是你,谁让你满嘴胡吣的?若不是为了给父母守孝,瑾儿怎么会十六岁还没成亲?她出了这事儿已经够倒霉的了,杨家赔偿点银子你还还算计她!这个应该给她留着当嫁妆!有你这么当嫂子的吗?今天你要是不把东西送回去,你就回娘家去吧!” 姚孙氏见丈夫眼睛都红了,有些害怕,也不敢再哭闹,委委屈屈的拿了东西开门,要给姚谨送回去,姚谨一听,赶紧转身要走,却不防姚世文站在她身边,姐弟二人对视一眼,忽的都笑了,二人紧走几步离开。 姚孙氏在丈夫那里吃了两个耳光,脸肿了好几天,她明面上不敢再说什么,但是在姚谨面前就不一样了,只要丈夫和小叔子不在跟前,她就时不时的说几句风凉话,再不就指桑骂槐。嫂子这样,姚谨又不能说,就冲着哥哥那脾气,姚谨若是说出嫂子如此待她,说不定姚世祥立刻就会休了姚孙氏,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毕竟这姚孙氏除了爱贪小便宜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不好,人很能干,家里家外是一把干活的好手,最主要的是她是景辉和颖儿的亲娘…… 姚谨懒得跟姚孙氏这村妇一般见识,换来的却是姚孙氏的得寸进尺。这一天姚谨在屋里打络子,那络子其实就跟中国结差不多,各式各样的络子样式,什么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块、方胜、连环、梅花、柳叶、攒心梅花……姚谨以前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做编织,再加上她原本身体里的模糊记忆,她编出来的络子倒也像模像样,而且胜在样式新颖,以前的姚谨就买了很多打络子用的线绳,她一时想不到做什么能赚钱,就决定还是继续打络子卖。 姚孙氏见家里两个大男人不在家,便又开始打鸡骂狗给姚谨听,姚谨便不再打络子,而是拿了两块布团塞到耳朵里,她琢磨着,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帮家里赚钱,而是快点想法子把自己嫁出去。除了姚孙氏的因素之外,她觉得女人就像青菜,嫩黄瓜能卖上好价钱,若是变成了老黄瓜,那可就不值钱了……可是嫁给谁呢?谁又愿意娶她这个坏了名声的女人?做妾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畴,做正妻也得有人要,而且太差了姚谨还不愿意呢!她自己可真是有些头疼了,现在这时代,一个女子整天呆在家里,不可能认识什么男人,更不可能像现代社会那样离开家独立生活…… 姚孙氏正骂得欢快,猛然听见“蹬蹬蹬”的脚步声,她赶紧住了嘴,果然看见丈夫大步流星的回来了,姚世祥一看见她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道:“晚上再跟你算账!” 姚孙氏浑身一激灵,坏了,丈夫听见了!她吓得一溜烟儿的跑进屋,姚世祥却进了妹妹的屋子,姚谨感觉到有人进来,她抬头一看是哥哥,便赶忙把耳朵里的布拿出来,嘴上道:“哥,你这几天都忙什么?我找了你好几次你都不在。” 姚世祥看见妹妹攥在手心里的布团,眉头微皱了一下,说道:“开春了,家里的几亩地需要整整,你找哥哥什么事儿?是不是你嫂子欺负你了?” 姚谨笑道:“没有的事儿……”她指了指放在屋角的那堆东西,“其实我早就想跟哥商量一下,只是那时候嗓子不好,想说也没法说。我觉得杨家赔偿这些东西白放着怪可惜的,那锦缎咱们家倒是可以一人做一身衣裳留着出门穿,其余的不如拿去换了棉布,那狐裘也不是咱们这样人家能穿的,不如把它卖了换成银子,你说呢,哥哥?” 姚世祥说道:“你自己的东西,当然你说怎样就怎样,等过两天我得了空就办……” “哥,是我的东西,当然也是姚家的东西,我现在还不是姓姚?这事儿我早就想好了,东西虽然是好东西,却不适合咱们这样的人家用,能卖的就把它卖了,换成银子就分成三份,我自己留一份做嫁妆,给弟弟的那一份他将来要娶亲,还要去赶考,那都需要用钱,另一份就给哥哥安排,哥哥家里人口最多,人均分得可就有些少了,可不准怪妹妹……” 姚世祥笑道:“哥哥现在成家立业了,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地里打的粮食足够一家人吃的了,你嫂子养的鸡鸭卖了蛋,买点小零碎的也够用,你就不用给我了……不过我琢磨着你的银钱若是暂时没有用,哥哥替你买几亩地怎么样?也不用雇人种,哥哥顺便就替你种了,正巧我听说王老实他爹病了,急着筹钱要卖地……” 姚谨一想买地也不错,姚世文是秀才,全家人可以跟着免赋税,无论是给哥哥还是自己留着,都是好主意,她便点头答应了,姚世祥高兴,王老实家的五亩地都是上等田,价钱虽然高了点,多辛苦几年也就赚回来了。姚谨拿了三锭银子给哥哥,那是整整六十两银子,姚世祥拿着银子转头要走,他担心那块地万一王家出手了,想买可就买不到了。 走到门口,姚世祥猛然又想起找妹妹的目的,赶紧又停下了脚步“瑾儿,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儿。” 姚谨问道:“什么事儿?” 姚世祥回转来,他抓了抓头发,呐呐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却原来是镇子东头一户姓李的人家,父亲是镇子上有名的木匠,因为有点跛脚,又是姓李的,好事人便送了他一个绰号叫“铁拐李”,铁拐李的大儿子叫李子轶,跟姚世祥一样好武,曾经向姚世祥讨教过,两个人一直相熟,他今年十八岁,两年前成了亲,没成想一年前媳妇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留下了一个病病歪歪的女儿。 这李子轶听说了姚家的事儿便上了心,他虽然对姚谨万分中意,但是姚家是诗书传家,虽然现在落魄了,也不是他这样的人家能高攀得上的,再说自己还是个二婚头,有一个小拖油瓶拖累着,倒是李母看出来了儿子的心思,觉得姚家的女儿不错,相貌才学都非同一般,这个便宜应该赶紧去“捡”,她还答应以后给儿子带着孩子,李子轶得了母亲的鼓励,这才仗着胆子找到了正在整地的姚世祥,跟他说了自己的心思。 姚世祥对李子轶的印象一直不错,况且李家家境也还算好,虽然跟白家不能比,但是瑾儿现在的情况,能嫁到李家就是不错的选择了。姚世祥心里很满意,却也不敢把话说死了,只说要回家跟妹妹商量一下,等李子轶走了,姚世祥也顾不得接着干活了,他兴冲冲的回家找妹妹…… 此刻姚世祥当着妹妹的面,忽然又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这话难以出口,应该有他媳妇来跟妹妹说才对,可是媳妇那样……算了,还是自己亲口跟妹妹说吧! 姚世祥便一五一十的把李子轶的事儿说了一遍,他生怕妹妹心太高,毕竟那白家驹要相貌有相貌,要学识有学识,跟他一比,李子轶就差远了,姚世祥便给李大郎说好话:“那李子轶人朴实,勤劳肯干,虽然好武,也是识得字的,读书作文都没有问题,只是不曾考学。” 姚谨记得以前看的一本书上说过,明朝洪武年间,朱元璋大肆诛杀功臣,也杀了好多读书人,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敢读书识字,现在朱棣发动靖难,再过两年就是永乐朝了,朱棣也是一个嗜杀的皇上,动不动酒诛杀大臣,读书做官这条路也不好走,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富家翁也不错…… 姚谨想了想,说道:“哥哥说那李家大郎好,我自然是信的,不过我不喜欢盲婚哑嫁,我想偷偷见见他这个人。”她知道自己这话有些逾越,按着礼法,她的婚事儿其实哥哥就能做得主,根本没有必要跟她商量,姚谨这会儿又提出想见见这个男人,那就更出格了,不过姚谨这也是仗着哥哥的宠爱,觉得他会答应…… 姚世祥说道:“他以前来过咱们家,你也是见过的,难道一点印象没有?” 姚谨以前的记忆模模糊糊,哪里记得清?她忙说道:“哥,你的朋友好几个,我又没有注意,怎么知道哪一位姓李?” 姚世祥稍一思量,说道:“好!我明天带他回家切磋一下武艺……” 正文 后娘 当天晚上姚世祥就喜滋滋的拿回来一张地契,自从妹妹出了那档子事之后,他就寝食难安,觉得没有照顾好妹妹,对不住父母的在天之灵,现在妹妹有了这五亩地做嫁妆,便是嫁到条件差一点的人家也可以衣食无忧了,他这个做哥哥的,也算是放了一半的心。 姚谨接过地契一看,上面写的是她的名字,姚世祥说道:“瑾儿,这块地将来就是你的嫁妆,等你嫁了人,婆家人谁也不敢小瞧了你,好好收着吧!” 既然哥哥这样写了,姚谨也就不推辞,她说道:“哥,那我就收着了,等着把狐裘、锦缎卖了,银钱再给家里补贴家用。” 姚世祥笑了笑,便把话题说到了李子轶身上,他把明天见面的时间说了,兄妹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姚世祥这才回屋。姚谨本来不困,想再接着打络子,又想起嫂子骂她是个败家仔,就知道浪费灯油,便歇了这心思,这早春的晚上也很冷,睡不着也上床躺着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辰时末,李子轶来了,他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虽然比姚世祥矮一点,但是在这个时代也是属于高个子了,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浆洗的干干净净,衣着虽简朴,但是他整个人的气质却清雅出尘,小麦色的肌肤,眼珠象乌黑的玛瑙,星星一样闪耀着清冽的光,看见姚谨,他高挺的鼻子下那完美的唇微微翘起,既没有紧张更没有不安…… 姚谨看着李子轶,心说他也不像个庄稼汉啊,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也许他是没少读书……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姚谨竟然想起杨家的大小姐来,这二人似乎什么地方长得有些像,可是仔细端详,又觉得不像了。 姚谨倒了一杯茶送过去,也不敢多言,便退了下去。难得的姚孙氏凑过来问道:“怎么样?李家大郎不错吧?若不是他有一个病歪歪的闺女拖累,早就有大闺女嫁给他了!还能等到现在?虽说后娘不好当,可也保不齐那个病秧子什么时候就死了!他愿意娶你,可是你的福气。” 姚谨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皱眉,她打岔道:“嫂子,趁着现在没到农忙,不如你把我屋子那锦缎拿回来一匹,给你和大哥一人做一身衣裳吧,景辉、颖儿和世文的衣裳我来做。” 姚孙氏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她跟着去了姚谨的屋子,挑了一匹蓝色的锦缎,乐颠颠的拿走了。 不一会儿姚世祥就来了,一进门就问道:“瑾儿,你看着怎么样?李兄弟说了,若是行,明儿他就找人来纳彩。” 姚谨是个很务实的人,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就得守着这个时代的规矩,若是做的太出格了,说不定被人浸猪笼什么的,那就糟了,李子轶给她留下的印象还好,至于以后,只要好好经营着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应该没问题。姚谨点点头道:“哥哥既然说他好,那肯定错不了,就他吧!” 姚世祥高兴的笑道:“那可太好了!等着给你们合了八字,就小定、大定……不如亲事就安排在四月,怎么样?再晚就开始农忙了,怕是没时间。” 姚谨一下子就愣了“哥,这也太仓促了,怎么也得秋天吧?再说定婚期那是男方家的事儿……”若不是早知道哥哥疼她,姚谨都会怀疑是不是哥哥想早点把她扫地出门了。 姚世祥挠着头说道:“对对,这是男方家的事儿,哥哥一高兴有些昏了头了。不过也不能等到秋天,这样,我这就跟李大郎说去。” 第二天媒婆就上门了,找人合了两个人的八字后,没什么不妥,李子轶的爹爹“铁拐李”亲自过来跟姚世祥商量小定、大定以及成亲的日子,亲事就定在四月初十。 姚谨一听就有些傻眼,这时间也太仓促了,无奈在这件事儿上,她这个当事人却没有发言权。 马上就要做人家的媳妇了,一些以往不做的家务活当然要学,姚孙氏想着姚谨没几天就要嫁人了,婆家也殷实,便也不再给她脸色看,仔细的教她应该怎么做,姚谨也是农村长大的孩子,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一些家务事姚谨都是抢着做的,到了大明朝当然也难不倒她。 就这样每天学这学那的,姚谨还要亲手做嫁衣,忙的她昏天黑地,直到过了大定,还剩下几天就要成亲了,一切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这一天姚谨正对着李家送来的聘礼发呆,姚世文气哼哼的进来了,姚谨问道:“怎么了?好像不高兴……” “还不是那个白家驹,好不要脸!明明知道你要成亲了,竟然还让我帮他约你出去,被我狠狠地骂了一顿。”姚世文边说着边注意看着姐姐的脸色,见姚谨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放了心,接着说道:“姐,你以后可不要跟他有什么牵扯,要不然……” 姚谨知道弟弟这是怕她旧情难忘,若是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一家里人可都会丢了脸面,可是天地良心,姚谨跟那个白家驹可半点关系也没有,甚至心里对他满是恶感,他跟姚谨还是青梅竹马呢!那种情况下,他居然提出退亲,无疑是在姚谨的伤口上又捅了一刀,这么无情的人理他作甚? 姚谨说道:“情到浓时情转薄,君若无情我便休。你放心吧,纠缠不清不是我的性格。” 姚世文诧异的看了看姚谨“姐,你会作诗?就这两句吗?还有没有?” 姚谨心里一惊,随即笑道:“行了,你别逗姐姐开心了,我会作什么诗呀!”为了转移弟弟的注意力,姚谨说道:“对了二郎,你岁数也不小了,等我的事情忙完了,哥哥就应该给你张罗婚事儿了。” 姚世文平时很老成,没想到说起这事儿,他“腾”的一下脸就红了“姐,你说这个干什么,我还要去考举人呢!这事儿以后再说。” 姚谨笑道:“现在燕王靖难,兵荒马乱的,朝廷又不开考,就算你想考举人,也得两年之后,当然还是要先成亲!” 姚世文被姐姐说得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就走,哪知道刚一开门,就看到大嫂姚孙氏陪着杨家大小姐杨紫玉来了,后面又是两个下人,其中一人手里捧着一个楠木匣子。 姚世文当即站住了“杨大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儿?” 杨紫玉笑道:“姚二郎,哪有把客人堵在门口问话的道理?你不觉得很失礼吗?” 姚世文被她一说,脸上讪讪的,赶紧让杨大小姐进了屋,可是他又怕是那花花太岁打姐姐的主意,便在姐姐的身边坐下不肯走,姚谨心里也纳闷,杨大小姐她来干什么?自己和她从来没有什么交集啊? 姚谨淡淡的语气请杨家大小姐坐下了,姚孙氏热情的忙着给倒茶,姚谨问道:“不知道杨大小姐有何见教?” 这是二人第二次见面了,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杨紫玉还看出姚谨眼里带着一丝惶然,她当然不知道那时候姚谨刚刚穿越到此,心中惶惑不安很正常。她看见这次的姚谨不卑不亢,自有一种气度,杨紫玉暗暗点头,觉得李子轶是个有福气的。 杨紫玉看了看姚谨身边坐着的姚世文和姚孙氏,笑道:“姚小姐,我能单独和你谈谈吗?” 姚谨对姚孙氏和姚世文笑道:“嫂子,二郎,你们忙去吧,我这里没事儿。”他们俩一个是想看看杨家大小姐要送来的小匣子里装着什么,另一个是关心姐姐,不过现在人家不让听,二人无奈,只得退了出去。 杨紫玉这才说道:“我听说你就要成亲了,今天特意提前来向你道喜。”她说着,示意下人把楠木匣子拿过来,杨大小姐亲自把匣子打开,给姚谨看,只见匣子里面珠光宝气,居然是一些珠宝首饰,什么珍珠项链,金银首饰,还有一对玉镯,这一个小匣子的东西,可比上一次那一大箱子东西值钱多了。 这些亮晶晶的东西,是女人就不会不喜欢,但是无利不起早,姚谨不知道这杨大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当然不敢要这烫手的山芋,姚谨摇摇头说道:“杨大小姐,有一句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你这礼物太贵重了,再说,咱们没有那样深的交情,我要不起,还请杨大小姐拿回去吧。” 杨紫玉看见姚谨家里虽然贫困,对着这些珠宝竟然面色淡定,丝毫没有艳慕的神色,对她又高看了一眼,笑道:“你先别忙着拒绝,我的确是有一件事儿要求你,而且这事儿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办到。” 姚谨皱了皱眉头,杨紫玉一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有事儿求自己?不是自己耳朵有毛病吧? 杨紫玉笑道:“我求你的事儿真的不难办到,你也知道,我丈夫早早的去了,也没有给我留下一男半女的,所以我就想着收养一个孩子,我知道李家大郎有一个女儿,而且病病怏怏的怕是不好养活,等你过门了,你就是她的后娘。这后娘可不容易当,你对她好呢,别人会觉得那是你天经地义的,你对她不好,别人又会说你刻薄歹毒……我的意思呢,是想收养这个孩子,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便是天天给她用人参也没有问题,所以她的病也没有什么大事儿,而你呢,就不用给她做后娘了,何乐而不为呢?你说是不是?” 姚谨却皱起了眉头,她觉得这事儿肯定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这年头养不起孩子的人有的是,不少穷苦人家的孩子一出生就被溺死了,若是有人知道杨家大小姐想收养孩子,很多人家都会主动送给她,何必巴巴的要李家的那个女孩?再说了,她怎么不直接到李家去要?莫非被李家拒绝了才打自己的主意? 正文 新婚 姚谨送走了杨大小姐,一回院子就见姚孙氏正在等她,见面就劈头盖脑的数落道:“孩儿他姑,你是不是傻呀!那一匣子首饰你怎么就不留着?她都说了事儿没办成也没关系……” 姚谨看了她一眼“嫂子,我不想跟杨家有什么牵扯,这事儿还是不要说了。” “哎呦他姑,你还真是傻的,就算她不给你那一匣子首饰,你把那拖油瓶送给她,能省多少麻烦啊!到时候你好她也好……啧啧,那一匣子首饰,怎么也值千八百两银子吧?你看没看清楚都装了些什么?杨家送出来的东西,肯定都是好的……” 姚谨听了嫂子的话,有些不耐烦,不过还没等姚谨说话,姚世文走过来说道:“嫂子,我觉得姐姐做得对,不管杨大小姐基于什么原因想要这个孩子,姐姐最好都不要插手,李家的事儿还是李家自己做主得好,再说现在姐姐和李大郎没有成亲,就更不能发表意见了。嫂子眼睛里只有银子,这很不好,要知道,不是什么银子都能乱收的!” 这话说得有点不中听,姚孙氏面色顿时不太好看,不过,有道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姚孙氏在小叔子面前硬气不起来。 因为姚世文是秀才,大明朝的秀才又叫廪膳生员,简称廪生,县学里的生员每月朝廷都给廪膳来补助生活,廪膳包括每月廪银一两,廪米六斗,油盐鱼肉另算,这些廪膳,姚世文都拿给嫂子补贴家用了。 其实这两个月姚谨已经弄清楚了,姚家的生活费,都从这廪膳里出也尽够了,哥哥种地赚来的钱完全可以攒下,可是姚孙氏天生就是个吝啬人,钱到了她的手里就舍不得花,弄得这个家一副破败的模样,不过,这年头的小门小户人家,好像都这样省俭。 姚孙氏虽然恼火,也不敢说什么,她转身就走,姚谨在她身后叮嘱:“嫂子,这事儿你可别跟别人说去。” 姚孙氏刚在小叔那里吃了瘪,对小姑子也就不客气,她没好气的说道:“哎呦,你还真是个孝顺媳妇,这还没嫁到李家呢,就开始惦记着婆家了!” 姚谨皱眉道:“嫂子,你别忘了,杨大小姐嘱咐过这事儿不准乱说,如果镇上传出一点风声,你就等着杨家找你的麻烦吧!” 杨家对姚孙氏来说,那是高山仰止的存在,姚孙氏自然不敢招惹,她脚下一顿,再不敢说什么,气咻咻的走了。倒是姚世文诧异的看了看姚谨“姐,自从你上次……你上次出事儿之后,性情可比以前开朗多了,像换了一个人似地。” 姚谨一惊,她刚给了姚孙氏一个软钉子碰,倒忘了原先的姚谨是个柔顺的性子了,她脑筋急转,随即镇定的说道:“二郎,一个到鬼门关溜达一圈的人,很多事情就看得开了,所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自然要活的恣意些才好……难道二郎还喜欢姐姐像原先那样吗?” 姚世文笑道:“当然是姐姐现在这样的性情好,即便到了婆家也不会吃亏,大哥和我才放心些。”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成亲的前一天,姚谨吃过早饭,正琢磨着明天就要做新娘了,怎么也得美美容什么的,就听见大哥“蹬蹬蹬”的脚步声,还没等到门前,他就开始喊:“瑾儿,你出来一下。” 姚谨打开门,姚世祥笑道:“快到前院去看看,哥哥让人做了两样家具给你做嫁妆。” “哥,家具不是应该男方准备的吗?” “嗯,不过我都问过了,哥哥送你的家具,跟大郎家准备的家具不一样,你放心吧!你的嫁妆越多,哥哥也越有面子不是?” 姚谨琢磨着,哥哥大概是把自己分给她的银子都订做家具了,哥哥既然有这个心,她也不好再推辞,跟着哥哥到前院一看,这些家具有一架屏风,是花梨嵌楠木仙人六扇屏风,雕工精美,上面雕刻着美女栩栩如生,有“貂蝉拜月”、“昭君出塞”、“西施浣纱”、“贵妃醉酒”、“汉宫飞燕”、“红拂夜奔”,姚谨看得喜上眉梢,这样的屏风若是留到五百年后,应该值不少钱。旁边还有两把楠木官帽椅、一个楠木五斗橱,铮亮的漆面都能照出人影来,大嫂姚孙氏转着看了两圈,酸溜溜的说道:“嗬,一看这家具,不知道的还以为走到了哪个大户人家呢!” 姚谨只装作没听见,姚世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低声训斥道:“你不说话也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到了辰时,李家派了人来取姚谨的嫁妆,她的嫁妆除了哥哥给订做的家具,还有李家给的聘礼,姚世祥一样没留,全都给妹妹做了嫁妆,再加上姚谨自己添置的衣裳鞋袜以及妆奁等物,林林总总好多东西…… 姚世文带着小侄子姚景辉喜滋滋的跟着男方的队伍去了,吃过了午饭景辉回来的时候,比比划划讲了李家的情形,还拿了李家给的红包出来,里面是一串崭新的铜钱,颖儿看见了,张着小手也要,景辉不肯给,颖儿便哭起来,姚谨一看,赶忙把自己的铜钱抓了一把给小侄女,颖儿这才破涕为笑,两个孩子拉着手,找货郎买好吃的去了。 此刻的姚谨心有些乱,不知道做什么好,想起那个李子轶,两个来月没见,姚谨甚至都想不起来他长得什么样,可是明天就要跟他结婚了!她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荒谬…… 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鸡蛋清和面粉,姚谨才想起来自己准备做面膜来着,本来她还想加一点蜂蜜,可惜找不到,也只好因陋就简,把这两样放在一起搅拌了,姚谨轻轻的把它涂在脸上,因为要等着这简易面膜干了,姚谨就窝在屋里打络子,心思用在了这手工上,她的心总算慢慢的平静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姚谨就被说话声吵醒,她起床用皂角洗了脸,感觉到脸上光滑无比,面色也不错,看来用面粉鸡蛋清做面膜很有效,不过也幸好她只做了这么一次,若是总做的话,嫂子又该说难听的话了。 姚家所有的亲戚都来了,从天没亮就一直折腾,教给姚谨各种规矩礼数,很多事儿她都没听说过。直到快到天黑了,一切才弄妥帖了,姚谨吃了长久面,这才辞别家人上了花轿,在唢呐声声中,花轿晃晃悠悠,绕着潭拓镇走了半个镇子,直奔镇东的李家而去…… 就在这路旁一座仙客来酒家的二楼上,窗口处站着一个儒雅的男人,他就是白家驹,此刻他手里拿着酒杯,阴郁的眼神盯着远去的花轿,只觉得那喜庆的唢呐声是如此的刺耳…… 直到花轿再也见不到影子了,白家驹这才回到座位上坐下,又开始自己给自己斟酒,这时候,隔壁的雅间又进了新酒客,只听见其中一个人大声小气的说道:“杨林,刚才过去那个新嫁娘就是你小子上次调戏的那个?我看你小子就是个孬种,既然看好了她,当初干脆直接抢回家不就得了?我告诉你,不管她是什么样的贞洁烈女,只要你把她的身子占了,她马上就变成绕指柔了,哥哥再不会骗你,到时候让她做个姨娘,她再没有不依的。” 杨林说道:“雷兄,她的哥哥就是姚世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的武艺,十个八个人都轻易近不得身,轻易哪敢惹他?” 白家驹一听见杨林的声音,只气得他咬牙切齿,这夺妻之恨自己一定要报!他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这会儿他不怪自己退亲,这才导致姚谨嫁给别人,而是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这花花太岁身上,一个镇上住着,白家驹早就听说这杨林还非常喜欢玩娈童,一个大胆的计划顿时的在他的脑子里形成了…… 只听那位杨林口中的雷兄说道:“若是姚世祥的妹妹,还真是有些扎手……她真的有你说的那么漂亮吗?我就不信这小小的潭拓镇能有什么美女,不如一会儿咱们也去闹一通洞房凑凑热闹怎么样?俗话说三日之内无大小,咱们今晚去调戏调戏她,谅她的婆家也不敢把咱们如何……” 杨林一听这话,顿时心痒难挠,他嘿嘿笑道:“甚好,甚好,咱们兄弟多吃些酒再去,一定闹他个落花流水。”白家驹听了,使劲攥了攥拳头…… 却说姚谨的花轿到了李家,跨火盆、过马鞍,一直到拜堂成亲入洞房,总算这繁琐的程序走完,新郎李子轶用秤杆挑开了姚谨的盖头,在看到李子轶的那一刻,姚谨心一惊,原来他穿上新郎服居然这么英俊啊! 李子轶也觉得今天的姚谨特别的漂亮,她面庞细致清丽,像一朵纤尘不染、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双眉如弯月,双眸如寒星,白净的脸庞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气…… 李子轶虽然早就见到过姚谨,却没想到她装扮起来竟然如此之美,李子轶眼睛都直了,被他盯着,姚谨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被看得红了脸,她赶紧低下头,屋子里的其他人一见,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正文 洞房(1) 新郎新娘喝了合卺酒,李子轶就被一群小伙子拥着出了洞房,姚谨坐在新房里,就听见外面嬉笑、酒令声不断,这时,屋子里进来了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她们看见姚谨长得漂亮,一副想上前跟姚谨搭话却又不敢的模样。 姚谨笑呵呵的赶紧取出事先绣好的很多手帕,包裹着喜钱分给众人,众人看见手帕上那些小动物的图案,都客气的夸姚谨绣的好,姚谨不由得红了脸,其实她本身对刺绣并不在行,只好在手帕上勾勒出小动物的简笔画,然后绣出简单的图案来,绣工虽然不见得好,胜在绣样新颖。 一个镇子上住着,姑娘们都知道姚谨的事儿,也都知道那花花太岁的名声不好,所以大多数人对姚谨并无成见,只是觉得姚家书香门第,那样的人家出来的姑娘,一般都很清高,不过此刻见姚谨待人和气,便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跟姚谨说着话,很快就到了二更天,外面的客人酒喝得差不多了,一些李子轶的朋友就吵着说要闹洞房。 李子轶无奈,只得领着人进来了,姑娘们一见,给了姚谨一个无奈的眼神,都纷纷退了出去。 一群人中除了李子轶的两个弟弟跟着看热闹之外,还有几个邻居的小伙子和铁拐李的两个徒弟,一个叫马天成,一个叫二愣子,就属他们两张罗闹洞房张罗得最欢,众人看向姚谨,都觉得李子轶这小子的艳福不浅。 姚谨落落大方的给众人沏了茶,大家进来本来想调笑一番,不过姚谨眉宇间的那股子书卷气,那独特的气质,一看就感觉很高贵似地,竟然让这些粗鄙的小子觉得有些自惭形秽,不敢轻易亵渎,几个人谁也不敢先开口。 马天成的父亲以前曾经是秀才,后来父亲去世了,他没机会读书,这才到了铁拐李的木匠铺学手艺,他见状笑道:“大嫂,你是斯文人,今天我们闹洞房也斯文点,在座的一人出一个对联,只要大嫂对上了,那我们马上就走,怎么样?” 众人都是唯马天成马首是瞻,见他这么说,大家都异口同声的说“好!” 姚谨一听,手心有些冒汗,她可没想到古人会这么闹洞房,不是说古代的文盲很多吗?哦,也是,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是李子轶的朋友,大概也都是识得字的。姚谨这么想,有些心慌慌,她可不知道在座的几个人中,除了她的两个小叔子识字之外,也就这马天成读过几天书…… 马天成笑道:“第一个咱们就请新郎先给新娘出了一个上联,李大哥,请吧!” 姚谨这会儿紧张的不行,她的爷爷是一个老中医,虽然她小时候跟着爷爷背过汤头歌,也学过毛笔字,可是中医日益没落,她最终上了外语学院,若是早知道能来到大明朝,当初一定好好学学中医药,哪怕读的是中文系也行啊!唉!她的那点古文基础,马上就要露馅了! 李子轶当然不知道姚谨的苦楚,他说道:“我的上联是‘东长庚,西启明,南极北斗,我即接新人。’” 姚谨心中一喜,这个对联她听爷爷说过呀!对联中的几种花都可以入药的,所以她记得清楚,姚谨装模作样的思量片刻,说道:“我的下联是‘春芍药,夏牡丹,秋菊冬梅,谁是探花手。’” 屋里的众人除了李子轶的两个兄弟之外,其余是人可不知道这对联的好坏,只有马天成说道:“好!好联!二愣子,该你出了!” 二愣子也就十二三岁,他笑道:“我出的是一个下联:‘师傅压师娘师娘压床床压地地动山摇’。请嫂子对上联。” 此联一出,姚谨顿时脸就红了,屋里众人也哄堂大笑,赵恩孝笑道:“你还真是个二愣子,不识字还要出对联,你上了马天成的当了!等着你师父明天罚你吧!” 马天成说道:“这可不关我的事儿。” 立刻就有人说道:“拉倒吧!你跟二愣子耳语我都看见了。” 二愣子懵头懵脑不明所以,说道:“师父和师娘天天躺在床上睡觉,这有什么?我说的是实情,师父干嘛罚我。”他这话一出,屋里众人笑得更凶了。 姚谨却没心思笑,想个什么上联才好啊!真是难为死人了!她眼睛骨碌碌乱转,猛然看到窗花剪的是一对大鲤鱼,旁边还有几条小鲤鱼,她一下子想出了一个上联来,忙说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水水落石出。” 众人虽然不识字,却都觉得二愣子的下联是极难的,都没想到姚谨能轻易的对上,马天成说道:“好对,好对!这回该我出上联了!我的上联是‘美新娘,早早房中包棕子。’” 姚谨红着脸,这下联她死活不肯对,反正她已经对上了两幅对联了,人家不把她当文盲就好,至于才女什么的就不必了,那东西又不能当饭吃……赵恩孝是个活络人,他看出来姚谨不好意思对,便说道:“我看这下联还是大郎帮你媳妇对好了!” 众人都说行,李子轶无奈,也知道这些人就想着听点刺激的东西,要不然轻易不肯罢休,他便笑道:“那好,我的下联是‘佳才郎,夜夜床上舂糍粑。’” 大家一听,都大笑起来,姚谨暗恨,原来古代就有黄段子!这些臭男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荤话…… 正在这时候,却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哎呦,这是出对联吗?我这里有一个上联,请新娘子对对!我的上联是‘我身上有种东西如药碾!’” 男人们都知道这所谓的药碾就是男人的生殖器,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哪知道一看到进到屋里的两个人,大家都愣住了,顿时屋子里鸦雀无声,静的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因为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花花太岁杨林和另一个大汉,李家因为有喜事,左邻右舍人来人往的,这大门也没关,没想到这花花太岁竟然长驱直入了。 姚谨还不知道那人是谁,却听见李子轶沉声说道:“杨林,你来做什么?我家里不欢迎你!” 姚谨这才知道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就是害的她名声尽失的花花太岁杨林,这个狗东西来了准没有好事儿,姚谨悄悄地来到床边,她的针线簸箕就在床上放着,她一把抓起里面的剪刀,紧紧地攥在手里,她暗下决心,杨林不到她身边便罢,只要来了,定然给他几剪刀,一定让他终身难忘…… 杨林显然喝了不少酒,红头涨脸的,说话有些舌头大,他的相貌很不错,不过那带着淫邪的眼神破坏了他脸上的整体效果,让人一见就知道他心术不正,这样的天气,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一步三摇的边走边扇风,嘴里说道:“没听说过成婚当天还有往外撵客人的道理!是不是姚小姐?雷兄你看看,小美人美吧?”他说着,“哗啦”一声把折扇合上了,用扇子指着姚谨,笑嘻嘻的就过来了。 李子轶一把把姚谨拉到了他的身后,低声说道:“你得了机会去娘的屋里,我来对付他们。” 屋里闹洞房的这些人,有那胆小的溜了出去;有的想走又不好意思;也有跟李子轶交好,又怕得罪了杨林,迟疑着却也没离开。倒是李子轶的两个兄弟李子轩和李子轲上前来拦住杨林,杨林笑道:“就凭你们俩?”他看了看旁边的那个大汉“雷兄,他们就交给你了!” 那姓雷的上前就要动手,就听外面有人一声大喝:“住手!” 众人都向门口看去,只见来人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相貌和杨林有些像,唯一不同的是眼神,让他看起来浑身英气勃发,杨林失声喊道:“哥……你……你怎么来了?” 却原来是白家驹在酒楼上知道了杨林的计划,本来他想着让杨林去搅了李家的婚礼也不错,后来一琢磨,如果那样,姚谨难免要受辱…… 白家驹纠结了半天,到底青梅竹马的情分战胜了他心中的自私狭隘,他觉得自己出面不方便,倒是杨林的哥哥杨槐为人不错,对弟弟绝不会手软,白家驹便用左手写了一封信,给了一个小乞丐两个大钱,让他把信送到杨家旗下的铺面上,这封信辗转了几次,终于到了杨槐手里。 杨槐拿着这封信,也不知道真假,他这会儿正忙的焦头烂额呢,因为燕王奉天靖难,需要大量的粮草供应军队,杨家是北方数得着的大粮商,燕王下了征集令,让杨家提供一百万石的粮草,即日送往江南,因为数目太多,杨槐正想着在自家各地开设的粮店调集,却不想自己的兄弟无所事事不说,竟然还惹祸!尤其是去调戏李子轶的妻子,简直无异于禽兽! 杨槐也是杨紫玉的大弟弟,他怒气匆匆的来到李家,正看见李子轶的母亲李杨氏慌里慌张的往这边走,杨槐就赶忙就跟过来了,正碰上杨林带了人在逞威风,杨槐赶紧出声阻止,他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狠狠地打杨林一顿,可是毕竟当着外人,还需给兄弟留点脸面。 杨槐狠狠地瞪了杨林一眼,沉着脸道:“喝了点猫尿你就胡作非为!还不快点回去!爹爹正等着跟你算账呢!” 杨林对大哥的惧怕更甚于他的爹爹杨员外,因为哥哥下手够黑,每次动手都毫不留情,此刻杨林见哥哥这么说,吓得他缩了缩脖子,乖乖的出门去了,那姓雷的也知道杨槐是个精明人,若是知道杨林是被他撺掇来的,那可不妙,他也赶紧溜跟着了出去…… 杨槐冲着李子轶拱了拱手,说道:“舍弟不懂事儿,扰了李兄弟的新婚之喜,我代他赔罪,些许礼物不成敬意。”他说着一挥手,下人送上来了几匹上好的锦缎。杨槐本来不知道李子轶成亲,这还是他临来的时候急急忙忙从自家的绸缎庄拿来的。 李子轶拱了拱手算作回礼,他淡淡的说道:“这礼物太贵重了,还请杨兄带回去吧!” 杨槐一皱眉说道:“杨某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告辞了!”他说完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呆呆站着的李杨氏,李杨氏诺诺道:“大少爷……” 杨槐一言不发,他从李杨氏的身边走过,脚步不停的一直出了李家大门,四下看看已经没有了弟弟的身影,杨槐知道今晚上怕是再难找到他了,他恨恨的说道:“臭小子跑的倒快,看以后你再做坏事我不揭了你的皮!” 正文 洞房(2) 闹洞房的人被这花花太岁一搅合,都纷纷走了,李子轶送客回来关上门,就看见他的新娘子紧握着剪刀坐在床沿上,就像一只随时准备拼命的小猫…… 李子轶来到床边,他笑了笑,说道:“不要怕,以后有我保护你,保证不会让你受委屈……”他说着,抓住姚谨攥着剪刀的手,轻轻的掰开她的手指,把剪刀拿下来放好。 李子轶这话,不经意间触动了姚谨心中的某一个柔软的弦,她的眼泪顿时如脱了线的珍珠,扑簌簌的落下来,李子轶见了有些心慌“谨娘,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姚谨摇了摇头,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问道:“你真的不介意吗?今天晚上的事儿,说不定明天就得在镇子上传开,到时候那些人还不知道会怎么嚼舌头……” 李子轶笑道:“管他们怎么说呢!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你!你也不要怕,时间久了就好了……我看你晚上没吃多少东西,特意给你拿了两块槽子糕……”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姚谨。 槽子糕其实就是普通的蛋糕,因为北平人忌讳“蛋”字,所以管蛋糕叫槽子糕,这东西在五百年后再普通不过了,在这大明朝却是稀罕物,平时普通人根本舍不得买这个,这还是李家因为娶媳妇,特意买了来招待贵客的,被李子轶偷拿了两块给媳妇。 姚谨见李子轶的确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她笑着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吃起来,今天她还真饿了,再说,往日她在娘家每天吃着嫂子做的清汤寡水的饭菜,已经几个月了,肚子里也缺油水,两块蛋糕下了肚,她心情已经平静了不少,便自去洗漱,又润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李子轶,李子轶接过来擦了擦脸,说道:“谨娘,今天也累了,早点歇着吧。” 姚谨一听这话,心顿时慌乱起来,虽然他是名正言顺的丈夫,可是跟他不熟啊!姚谨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好,发现屋里的大红喜烛的灯芯有些长了,她便要拿剪刀去剪,李子轶笑道:“我来吧,灯芯不能剪短了,那样容易灭,今晚上的喜烛若是灭了,可不吉利……” 姚谨心中一暖,便任由李子轶去剪灯花,她自己坐到梳妆台前,摘了头上的首饰,一头青丝顿时倾泻而下,她把首饰收拾好了,想着反正今夜躲不过去,还不如痛快点,别的女人婚前还没见过丈夫呢,自己好歹还见过他,算不得盲婚哑嫁,姚谨下定了决心,这才款款走到床前来。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姚谨不仅容貌出色,就是这身材也前凸|后翘,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子轶一想到这个美人就是自己的妻子了,他就越看越欢喜,心里痒痒的,恨不能马上一亲芳泽,又怕太粗鲁惊吓了姚谨,他便先脱了衣裳躺在床上,看着姚谨红着脸宽衣解带,他下身的小弟弟兴奋的抬起了头,好在身上盖着被子,轻易看不出来。 见姚谨上了床,李子轶赶紧起身放下红帐子,烛光透过帐子照到床上,帐子里顿时溢满红光,李子轶双眼深幽的看着姚谨,姚谨连咽了两下口水,心脏开始砰砰乱跳不休…… “谨娘,你真漂亮。”李子轶说着,头一低,轻轻的在姚谨额头上印上一吻,姚谨浑身一哆嗦,她还从来没有跟异性这么亲近过,李子轶这一吻印上,便抬起头来,盯视着姚谨的眼睛,姚谨被他看得羞涩难抑,赶紧挪开目光,李子轶又迅速的低下头,含着她的长长的睫毛吮吸起来,然后他的吻慢慢的向下移,一直来到她的樱唇上,舌头一伸,顿时便挤过姚谨的贝齿,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相戏。 姚谨的心跳的欢畅,她想着是不是他嘴里的酒气熏得自己也有些醉了?刚开始她还想着,自己的丈夫到底是曾经结过婚的人,接吻的技巧不是一般的好,哪知道到了后来,他的大手就袭向了自己的胸脯,顿时姚谨浑身酥麻不已,头脑也混沌起来。 李子轶的气息越来越粗,脸也开始发烫,他粗重的呼吸,喷在姚谨的脸上、耳朵上、颈项上,让姚谨颤栗不已,又羞又臊,这样的新婚之夜,纵使她早有心理准备,事到临头,她的心也慌乱得无以复加。 此刻的姚谨脑子已经不能思考,成了一团浆糊,不知何时,她身上的衣物已然不见了,她只觉得李子轶身上那浓烈的雄性气息充斥她的鼻腔,朦胧间,她觉得他火热的身体紧紧地抱住了她,两个人光裸的肌肤相触的瞬间,姚谨的脸已经红的像一个煮熟了的大虾,紧接着她感觉到臀间被一个火热的柱状物顶住了…… 姚谨的目光迷离,李子轶看着这样的小妻子,再也忍不住,他翻身就趴在了姚谨的身上,利落的分开她的双腿,他身下那个柱状的家伙试了几次,终于找到了那个向往已久的、湿润的地方,随即一用力,姚谨“啊……”的一声,随即她的嘴便被他的嘴堵住了。 李子轶一边吻着姚谨,一边缓缓地开始律动着,看见姚谨慢慢的适应了,他这才放开她的樱唇,听着她口中不由自主的娇吟,他的动作开始越来越快,越来越狂野起来,他那粗糙的大手,在她胸前那两团柔软上流连着、揉捏着,把它们变成各种形状,时而还低头吸允着那上面的红“樱桃”,仿佛“樱桃”上有吸不完的蜜糖…… 两个人欢好良久,终于,姚谨被抚弄的一阵快感充溢着全身,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而他只觉得下身的小兄弟被她紧紧地吸住,就像同时有千万张小嘴在同时舔舐,他终于受不住,顿时一泄如注…… 两个精疲力竭的人相拥着沉沉睡去,等姚谨清醒过来,首先听见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随即她发现自己身无寸缕,身后紧紧贴着的那个身体,也是身无寸缕,一只大手,正从腰间伸过来,扣在她的玉|乳上…… 姚谨顿时想起来昨夜的凌乱,瞬间她是脸变得红彤彤的了,而身后的男人,呼吸沉稳而平缓,姚谨悄悄地回过头看去,只见李子轶也正看着她,那俊美的容颜带着几分睡眼惺忪的懒散,他低沉沙哑的声音问道:“醒了?” “嗯。”姚谨答应着,猛然发现发现胯间又被一个硬物抵住了,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李子轶一翻身便跨到了她的身上,姚谨慌忙道:“别……别这样,天都亮了,该起床了。” 李子轶也听见了院子里父亲的咳嗽声,母亲的唠叨声,他无奈的说道:“那好吧,先起床!你今天还得给爹娘奉茶。” 姚谨听他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背对着丈夫穿好衣裳,姚谨收拾床铺的时候,看到床单上的点点落红,她的脸顿时有些发烧,赶忙把床单扯下来,就看见李子轶嘿嘿的冲她笑。 姚谨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两个人走出房门,姚谨便打量着家里的院子,这是一个标准的四合院,虽然够大,但是比姚家的院子要小得多,而且姚家的房子是青砖房,李家的这些房子则是黄泥土夯成的,上面盖着瓦片,两家的房子高下立判,而自己和大郎住的三间屋是东厢房。 院子里放了好多木材,想来是木匠铺用的,这样一来,这院子里便种不了什么菜了,倒是栽了几棵果树,还有一眼深井,旁边架着辘轳。 李子轶介绍道:“谨娘,前面那三间临街的屋子,是爹的木器店,我们家平时走的是侧门,正房四间是爹娘和三郎住,二郎夫妇住在西厢,后院有菜园和猪舍、鸡舍,你给爹娘敬茶应该在中间那屋。”他说着,带着姚谨往正屋来。 铁拐李跟李杨氏看见大郎夫妇出了屋,就回到正房等着新媳妇给敬茶,还有二郎李子轩和三郎李子轲都在,倒是缺了二郎的媳妇李姜氏,昨晚姚谨见过的,跟姚谨同岁,却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了,她怎么没来呢? 铁拐李有四十多岁,长得其貌不扬,一看就憨厚老实,他坐在椅子上,倒也看不出腿怎么瘸,李杨氏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脸上已经有了不少皱纹,不过一看那眉眼,就知道年轻的时候肯定相貌出众,姚谨心中暗叹,这算不算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敬茶的规矩姚谨的嫂子曾经教过,姚谨顺利的敬过茶,公公婆婆把一个小小的红布包裹放到了茶盘上,听着金属的撞击声,再看那红布包的大小,姚谨猜测给她的应该是一对银镯子,她把礼物收好,谢过了公婆。接下来姚谨又给两个小叔子倒了茶,二郎说道:“对不住大嫂,昨天晚上孩子哭闹,我媳妇有些累着了,没过来你可别挑理。” 姚谨笑道:“没关系,昨晚上已经见过了。既然累着了,就多歇一歇。”她拿出准备好的一个银项圈说道:“这是送给你儿子的见面礼,你代孩子收下吧!” 李子轩客气了几句,他刚把项圈收好,就听见隔壁屋子里传出一个孩子的哭声,李杨氏忙站起来说道:“哎呦,是巧儿醒了,我去看看。”她说着,急急忙忙去了。 姚谨一听就知道,这巧儿就应该是丈夫的孩子了,她看了看李子轶,李子轶说道:“走吧谨娘,我带你过去看一看女儿。” 两个人来到临屋,李杨氏正在给巧儿穿衣裳,就见那小丫头头发发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她看着姚谨,忽然喊道:“娘!” 正文 早晨 巧儿甜甜糯糯的一声“娘”,喊的姚谨心一软,只觉得这孩子好可怜啊,瘦的跟非洲难民似地,跟自己一样命苦,都是刚出生母亲就去世了,物伤其类,更何况她还喊自己娘呢!姚谨忙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项圈给她戴上了,巧儿虽然还小,但是女孩子天性|爱美,她一边摆弄着银项圈一边欢喜的喊道:“娘,抱!”那说话的声音细细的,就像是一只孱弱的小猫在叫。 李杨氏笑道:“哎呦这孩子,跟大郎媳妇真是有缘啊!第一次开口说话就知道喊娘!” 姚谨“哎”的答应了一声,赶紧抱住巧儿,对李杨氏笑道:“娘,我正想跟您说呢,以后孩子还是我来带着吧!大郎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哪能让娘抚养?” 李子轶听了,顿时松了口气,接着就眉开眼笑了,他一直想,自己的孩子让娘来养活有些说不过去,娘有三个儿子呢!自己可得给弟弟们做表率,现在看自己的媳妇真是通情达理……他看着姚谨,只见她眉眼笑得弯弯的,越看越他觉得自己的媳妇漂亮,巧儿窝在她的怀里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更高兴的是李杨氏,她连忙答应了姚谨的要求。其实这两个月来,李杨氏天天都教孙女喊娘,今天总算有了成果,这孩子倒也争气,居然不用大人告诉,自己就知道喊大儿媳妇“娘。” 在这件事儿上,姚谨早就思量过,自己以后的依仗就是丈夫了,若想赢得他的心、他的尊重,就必须懂得付出……就算是养一只小猫小狗,时间久了也会有感情的,更何况这么点的一个孩子,她相信只要自己真心对孩子好,将来总会有回报的。 姚谨用木盆盛了水给巧儿洗脸梳头,给孩子收拾完了,就看见李杨氏在生火煮饭,二郎的媳妇仍不见踪影,姚谨忙把孩子递到李杨氏怀里,说道:“娘,我来做饭吧。” 却说二郎,他回到屋子,李姜氏问道:“你嫂子给咱们乖官见面礼了吗?” “哼!”李子轩说道:“没见孩子的面给什么见面礼?” 李姜氏不服“现在没见面,一会儿总能见到吧?我倒要看看你娘嘴里的好媳妇给不给!不过是个破落户罢了,跟我们姜家根本没法比!而且她还是坏了名声的,谁知道她到底跟花花太岁有没有一腿?若是没有那事儿,怎么就传出来那风声?再说了,那花花太岁昨晚还巴巴的撵到家里来了,可见传闻不见得就是捕风捉影!让我郑重其事管那样的人叫嫂子,我可丢不起那人!” 李子轩怒道:“你小点声!一天到晚就知道跟那些妇道人家闲扯……”他说着,“啪”的一声扔过来一物“给你!不就惦记着这点东西吗?” “谁惦记这点东西了?我们姜家什么没见过?还能在乎这点东西?那是个礼数!”李姜氏拿起银项圈来看了看,一撇嘴说道:“嗬,想不到那破落户也能拿出银项圈来!哎,二郎,我上次跟你说的事儿你到底怎么想的?” 李子轩装糊涂“什么事儿?” “你说什么事儿?当然是分家的事儿!分了家,就可以把咱们名下的地卖了,然后租个铺子,你看看我爹那个铺子,看着不起眼,一年也能赚个百八十两银子,总在土里刨食有什么意思?再说了,等咱们赚了钱,要买多少地不行啊!你说是不是那么个理儿?” “行了!你总说做买卖做买卖,做买卖哪有那么容易的?我爹还做着买卖呢!也没看赚什么钱!” “哼!二郎,不是我说你爹,他根本就是笨嘴拙舌的,木匠手艺再好,也是白搭!我看他就不会做买卖!” 李子轩说道:“哦,你会做买卖,既然这样,那你先把咱们家的木器店盘活了再说!”他说完转身就走,到后院跟大郎一起给韭菜施肥去了。 李姜氏看着丈夫的背影,嘀咕道:“我又不傻,盘活了木器店又不是我自己的……李二郎,你不去说就以为我没有办法了吗!哼,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娘分家!”她说着,气咻咻的又磨蹭了一会儿,觉得饭菜快好了,她赶紧扒拉醒了儿子,抱着他往正房去。 小孩子没睡好觉,不停的在李姜氏怀里哭闹,李姜氏就这么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去正屋,一进门李杨氏赶紧把孩子接过来:“哎哟我的大孙子,这孩子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呀?” 李姜氏说道:“谁知道怎么回事儿,昨晚上就一个劲儿的哭闹,不知道是不是冲撞了什么……哎哟嫂子,你长得可真漂亮呀!怪不得那花花太岁都撵到家里来了。” 姚谨一听这话,脸都黑了,昨晚明明见过,今天却装作才见到,却是故意来打她的脸的!可惜她现在是新妇,若是此刻翻了脸跟二郎媳妇吵起来,别人只会说她姚谨不对,不过她也不想刚进门就被小叔子媳妇压一头去,姚谨冷冷的扫了李姜氏一眼,淡淡的说道:“弟妹,你怎么知道花花太岁是来找我的?是他亲口告诉你的?还是你叫他来的?” 李姜氏顿时涨红了脸“你……”她转头对李杨氏说道:“娘,你看看大嫂,你也知道我向来都是有嘴无心的,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却惹她说了这么一大堆。” 李杨氏对大儿媳今早上主动要求抚养巧儿很满意,不过二儿媳毕竟给她添了一个大孙子,她也不好就说谁是谁非,便说道:“既然知道自己有嘴无心,以后就少说点。赶紧收拾桌子吃饭。” 李姜氏早就听自家娘说过,一个家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原本以为姚谨已经丢了名声,再说刚嫁到李家,一个新媳妇做起事来肯定缩手缩脚,趁此机会当然要狠狠地打击她、压倒她,以后也就可以任她搓扁搓圆,没想到她口齿居然这般犀利,李姜氏忙把那轻视之心弃了,说道:“我去园子喊二郎和大哥。” 姚谨把饭菜摆好,全家人也都聚齐了,大家一起用早饭,姚谨抱着巧儿,喂她吃鸡蛋羹,小家伙一直吃了小半碗,这才摇头不要了。大郎惊讶的说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巧儿怎么吃了这么多?” 公公婆婆都一言不发,倒是二郎吃了两口醋溜土豆丝,笑道:“我猜今天这饭菜应该是嫂子做的,是不是?味道真好,估计那鸡蛋羹也很好吃……” 三郎也说道:“二哥说的是,大嫂做的比娘做的都好吃。” 大郎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李姜氏一听丈夫夸别人,心里不是滋味,她说道:“大嫂这菜可没少放油,照这个吃法,早晚把家里吃穷了。” 姚谨笑道:“那以后弟妹炒菜吧!我煮饭。” 一句话噎得李姜氏再不敢乱说话,李杨氏边吃饭边想着,二儿媳仗着娘家有几个钱,向来眼高于顶;大儿媳面上看着谦和,却是个绵里藏针的,日后只怕这家里清净不了,倒是李子轩似笑非笑的看了老婆一眼。 姚谨看到公爹起身往铺子里去,想起一件事来,她刚想说,猛然想到还是让大郎来说才好,她便又把话咽了下去。 吃完早饭,等到姚谨独自把厨房收拾停当,大郎二郎也把昨天待客借来的桌椅板凳,都送还给了跟左邻右舍,这时候,太阳也才冒头,姚谨抱着巧儿回房,大郎也跟了回来,他笑呵呵的说道:“谨娘,谢谢你。” 姚谨知道他指的是抚养巧儿的事儿,遂笑道:“那还不是应该的嘛!对了大郎,巧儿睡咱们的大床不合适,不如让公爹给她打一个小床吧?好不好?” “好啊!反正以后咱们再有孩子也用得着,我这就跟爹说去。” 姚谨忙说道:“大郎等一下,我不要普通的小床。以前我看见过别人家小孩子的床,上面带着一圈栏杆,这样小孩子睡觉翻身也不容易掉地下,而且床板下面是一个柜子,可以放孩子的衣服被褥……” 不等姚谨说完,大郎笑道:“你这想法不错,就这么办!”他说着正要走,姚谨又叫住他“大郎,先让公爹做这小床,如果他有空,再给巧儿做一个学步车吧!那东西做好了公爹也可以拿出去卖,巧儿用着也方便。” 李子轶诧异道:“学步车?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东西?” 姚谨笑道:“都是我小侄女小的时候我乱想的……我画出来你看看公爹能不能做。”她拿出眉笔来,李子轶找出一张写过字的纸,姚谨在纸背面画出了后世小孩子用的学步车图形。 李子轶拿着看了看,说道:“爹爹肯定能做上,我这就拿给他看看。” 姚谨把巧儿放到床上,打算把早上换下来的床单洗了,可是这小孩子好动满床乱爬,姚谨怕她摔到地上,还真不敢随便离开,若是学步车做好就好了…… 姚谨又想着这孩子这么瘦,吃点什么补一补才好?牛奶是不要想了,就算是羊奶家里也没有,不过以前她听说过一种说法,说女人喝豆浆比喝牛奶好,现在这个家里,也只能给巧儿弄些豆浆喝了,还有什么药膳能给巧儿用的呢? 姚谨正瞎琢磨,就听见门外李姜氏问道:“嫂子在屋里吗?” 正文 赔礼 姚谨答道:“我在,弟妹进来吧!” 李姜氏进屋一眼就看见姚谨陪嫁的那扇屏风,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刚才丈夫悄悄对她说:“以后别再找大嫂麻烦了,没得自取其辱,你还说人姚家是破落户,你不知道,大嫂结婚,人姚家还陪送了五亩地做嫁妆,花了六十两银子呢!再加上那些箱笼家具,一百两都不止,你爹比姚家有钱,你结婚他可没多给你什么。” 李姜氏一听这话,顿时又羞又恼,自家老爹的杂货铺虽然开了有几年头了,家里有些积蓄,无奈爹爹没有儿子,却有七个女儿,她是次女,个个女儿将来都需要陪嫁,爹爹还要存一笔养老钱,哪舍得多给女儿嫁妆?李姜氏羞恼过后,眼珠转了转,便打起了小算盘,主意已定,她这才径直来找姚谨。 姚谨不明白李姜氏的来意,早上还处处针对她,这会儿不会是撵到她屋里来找麻烦吧? 哪知道李姜氏一进屋,就冲她敛衽一礼“嫂子,早上的事儿是我不好,相处的时间久了,你就知道我这个人了,我就是说话不经脑子,刚刚二郎回屋训斥了我一顿,所以我特意来向嫂子陪个不是,嫂子您大人大量,原谅了弟妹这一次吧。” 姚谨心中暗暗惊诧,不知道李姜氏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她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便赶忙说道:“弟妹快起,一家人在一起,舌头碰到牙齿总是难免,没什么大不了的,弟妹快过来坐。” 李姜氏在楠木官帽椅上坐下,看着巧儿在床上耍得欢,遂笑道:“嫂子,不是我说你,婆婆本来答应了替你们养着巧儿,你又何必接她回来?我还琢磨着,反正婆婆一个孩子也是看,两个孩子也是看,哪知道你却把……”她说着说着,觉得自己这话里竟然隐隐有指责人家的意思,赶忙住了口。 姚谨装作没听出来,笑道:“我若是有事儿忙了,自然还得请婆婆帮着看着,都一个院子住着,也方便。” “嫂子这话说的是……说实话,自从昨晚上见了嫂子,我这心里就嫉妒的不行,听说你的祖上还是举人老爷,再看看嫂子你这相貌、这气质,就算是到了北平城里,那也是数得着的,怎么就便宜了大哥呢?也是咱们婆婆的福气!嫂子你还不知道吧?其实咱们婆婆原先就是花花太岁他们家的丫鬟,你嫁到李家,可是李家烧了三辈子的高香了……” 姚谨听李姜氏这马屁拍的越来越不像话,赶忙打断她的话“弟妹,你有别的什么事儿吗?” 李姜氏讪讪的笑道:“嫂子,是这么回事儿,我爹爹就是在咱们家木器店对面不远,开了一家杂货铺,这个你知道吧?你别看我爹爹的生意不起眼,钱却不少赚,所以我就一直琢磨着也做点什么生意,你说咱们李家,总共也就那么十几亩地,三个大小伙子忙活,闲了半个膀子,而且全是靠天吃饭,卖粮食才能赚几个钱?公爹的木器店生意也不好,这样下去可不行,咱们也总得为将来儿女考虑考虑吧?” 姚谨倒是非常赞同李姜氏的说法,只是她这番前倨后恭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自己手里有几个钱?姚谨笑道:“弟妹这是想做什么生意了?” 李姜氏说道:“不瞒嫂子,我一直想开一个酒楼,你别看咱们潭拓镇不大,不过咱们守着潭拓寺,北平城里经常有大人物到潭拓寺进香,咱们潭拓镇是必经之路,可是镇上的几个酒馆,根本就没有出色的,我就听见一个贵人抱怨咱们潭拓镇上的酒菜不好吃。” 姚谨点点头,觉得她的思路还不错,李姜氏一见,笑道:“嫂子这是同意了?” 姚谨诧异道:“同意什么?” “哎呦嫂子,你看我这有些糊涂了,我是想说,咱们合开一个酒楼怎么样?” 姚谨才不想跟人合伙,当然了,除非你想考验一个人,那就跟他一起做生意。有多少好朋友、好亲戚一起做生意,为了钱最后弄得反目成仇的?这样的事例姚谨见得多了,更何况李姜氏这样的人…… 姚谨摇摇头笑道:“弟妹,你的主意虽好,可我手头没有银子,很抱歉。” 李姜氏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笑道:“嫂子何苦瞒我?谁不知道你哥哥陪送了你五亩地?这地一卖,那不就是银子?当然了,嫂子若是不想合伙,借我银子也行!到时候我连本带利还你。” 姚谨这才恍然大悟,这李姜氏竟然是冲着她的五亩地来的,自己卖地借钱给你开酒楼?这是拿自己当傻子吗?姚谨眉头微皱,冷淡的说道:“弟妹,我哥哥送的五亩地那是我的嫁妆,除非家里揭不开锅了,谁会卖自己的嫁妆?再说弟妹也说了,你的娘家做生意赚钱,想来有积蓄,又何苦来打我的主意?” 李姜氏被姚谨一说,有些羞恼,她爹爹不是信不着她不肯借嘛!若是有了爹爹的支持,她何苦四处碰壁? 姚谨以为这李姜氏会恼羞成怒,或者转身就走,哪知道她居然没有发作!而是冲着姚谨笑了笑,说道:“嫂子,这事儿的确是我莽撞了。”其实李姜氏心里正后悔,她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应该先慢慢跟嫂子套交情嘛,若是跟嫂子成了闺蜜,然后再提借钱的事儿就该十拿九稳了,这可比分家之后卖地好得多…… 姚谨不知道李姜氏是怎么想的,不过她倒是心念一动,姚谨自认为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她琢磨着若是能把这李姜氏培养成她的经理人倒也不错,都说“慈不掌兵,义不理财。”这李姜氏父亲是开杂货铺子的,认识的人多,算是有人脉,而她头脑够精明,脸皮购厚,心也够黑,她若是能经得住自己一次考验,那就带着李姜氏一起发财也不错,若是她经不住考验,这次也就是一锤子买卖,说到底她丈夫也是自己的小叔子,算不上便宜了外人…… 想到此,姚谨说道:“没关系弟妹,不用放在心上。本来我也想做点小生意赚点钱,不知道弟妹有没有兴趣。” 正文 变化 李姜氏一听姚谨说是小生意,有些不放在心上,自家门前的集市上,卖什么东西的都有,卖咸菜、卖大饼都是小生意,又累赚得又不多,她觉得没什么意思,不过怯于情面,她还是问道:“不知道嫂子想做什么生意?” 姚谨笑道:“我在古书上看到的一个方子,用鸭蛋腌制成的,叫松花蛋或者富贵蛋……” 李姜氏眼睛一亮“还是叫富贵蛋好!就冲这名字也会有人买着尝尝……嫂子,你说这富贵蛋市面上没有?” “当然没有,难道你见到过?” 李姜氏摇摇头,笑道:“嫂子,既然市面上没有,那就好……这样,你是不是做出来让我先看看什么样?也好琢磨琢磨这东西会不会有市场,然后咱们再谈怎么合作,怎么分钱,既然一起做生意,咱们就应该先小人后君子,这些规矩都得先订好。” 姚谨一听她说的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便点头答应了,说好需要二十天以后才能腌制成。 抱着巧儿送走了李姜氏,正巧李子轶回来了,他看着李姜氏的背影,问道:“谨娘,你以后不要多跟她交往。” 姚谨笑问道:“她怎么了?” 李子轶接过姚谨怀中的巧儿,边往屋里走边说道:“按理说都是一家人,我不应该说什么,不过她这人……这么说吧,你若是跟她一起出门跟别人办事儿,吃亏的就是别人;你若是有什么事儿跟她办,吃亏的肯定是你!” 姚谨“扑哧”一声笑“大郎,你这话听着怎么跟绕口令似的?” 李子轶严肃的说道:“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她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她也是……对了,她来找你干什么?” “是她听说了我有五亩地的嫁妆,鼓动我把地卖了,跟她开酒楼。” 李子轶沉着脸“太不像话了!你刚进门就来打你的主意……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二人已经进了屋,姚谨便把事情的经过跟丈夫讲了一遍,她一边说事情,一边赶紧洗床单。 李子轶皱眉道:“谨娘,你会做富贵蛋是好事,但是……原本算她一份不要紧,只是若是出了事儿,平白惹一肚子气不说,也会伤了兄弟间的情谊,再说了,咱们跟爹娘一起,又没有分家,你们两个女人单独出去做生意不合适,我看……” 李子轶的话虽然没说出口,姚谨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想到大郎这么顾着家里!刚才她听李姜氏说婆婆原先曾经是杨家的婢女,一个念头就在她的脑海里一闪,她开始怀疑丈夫的身世,看人的面相,第一眼很重要,姚谨想起来她第一次看见丈夫的时候,就觉得他长得有点像那杨家大小姐杨紫玉,到了李家后,姚谨也觉得丈夫长得完全不像李家人,再说了,杨紫玉到底为什么要收养巧儿呢?会不会是因为她是杨家的血脉?自己的丈夫难道一点不知道其中的隐情? 即便是夫妻,这些话姚谨也不好问,不过既然丈夫想把这生意归家里,姚谨当即表明态度,“大郎,这事儿是我想的不周,那我们就先做出来试试,若是卖得好,就算家里的生意好了。” 其实姚谨的爷爷很喜欢自己动手做这些小吃食,所以姚谨也就跟着学会了,她琢磨着,这松花蛋的方法送出去了,先赚点本钱回来,以后再做什么也不会因为银钱的事儿束手束脚,这样的小秘方她还会几个,所以也不怎么心疼,再说这松花蛋最简单易学,想保密也很难…… 李子轶连连点头,“谨娘,其实这生意让你哥哥他们做也是一样……” 姚谨知道这是丈夫在替自己着想,他虽然是好意,不过,姚谨一想到哥哥直来直去的性子,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嫂子又是个吝啬的人,弟弟原本是好的,还要读书…… 姚谨便笑道:“我既然嫁到了李家,自然就是李家的人了……这富贵蛋刚一开始要打开销路,有姜家帮忙一定会省事儿得多,等销路打开了,生意就会越来越好,咱们一家人说不定忙不过来,就得开一个作坊,一开作坊,就容易泄密,就算是作坊里没泄密,很多人看见咱们赚钱了,也会眼红,然后会留心咱们进了什么原材料……做富贵蛋没什么技术含量,多试验几次也就成了,等别人的富贵蛋出来了,咱们的富贵蛋就卖不了高价钱了,赚的钱也就少了,到时候同行多了,雇佣的人多了,来打秋风的人也多了,要处理好各种关系,还要管理这些人……反正我觉得麻烦事会接踵而来,接着做下去没意思了,所以我算了算,咱们顶多也就能赚上半年钱,半年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姚谨也没多想,她边洗床单边跟丈夫说着话,想到什么就顺嘴说了,只听得李子轶越来越惊讶“谨娘,你又没做过生意,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姚谨这才想起来后世人人都知道的基本商业常识,现在自己随口说出来就显得有些“惊艳”了,姚谨没法解释,她心虚的笑了笑“我就是想当然猜测的,到底是不是这样,咱们还得试了才知道。” 李子轶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倒没有深究的意思,他点头道:“行,就按着你说的办!我觉得谨娘好聪明,刚才我跟爹爹说了你要的婴儿床和学步车,爹还夸你呢!他说这两样都可以在店里卖。” 这时候,巧儿却是有些困了,哭哭唧唧的要找奶奶,李子轶赶紧把女儿送走了。 姚谨把洗好的床单晾晒好,李子轶就回来了,姚谨张罗着要跟他一起去买鸭蛋,自从来到这大明朝,她一直窝在哥哥家里,还没逛过街呢。 李子轶拿出钥匙,打开床头一个隐藏的暗门,从里面抓出一把铜钱来,约摸有一百来个大钱,鸭蛋是两文钱一个,五十个鸭蛋足够做实验的了,他对姚谨说道:“我以前攒下的钱都在这儿,有二十多两银子,还有两贯钱,你以后需要买什么就从这里拿,这钥匙也给你收着。” 银钱多少倒无所谓,关键这是李子轶一种信任的体现,姚谨笑着把钥匙接过来收好,因为要出门,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容颜,李子轶却出现在她的身后,他从后面伸出手,帮她把一缕散落下来的头发拢到了耳后,随即他双手揽住她的腰把她环抱在胸前,姚谨看见镜子里的他盯着自己看,忍不住想起昨晚上两人颠倒鸾凤的情形,顿时她的脸就红了。 李子轶看着妻子羞的耳朵也跟着红了,那小巧的耳朵仿佛透明一般,他忍不住张嘴就咬住了她的耳垂……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姚谨的脸上,姚谨只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 正文 夜里 姚谨和李子轶夫妻俩忙活了一下午,这才把买回来的松花蛋腌制完,李杨氏给看着巧儿,她看见大儿子和媳妇一直在忙活,很高兴,原本还担心姚家的女儿娇气,现在一看,这担心根本就是多余,至于跟花花太岁的传言,李杨氏根本就不相信,花花太岁那样的人,哪个女儿家会喜欢他?更别说谨娘是冰清玉洁的身子跟了儿子,就是自己,自从嫁给了丈夫之后,不也是一心一意跟着他过日子吗? 想到这个,李杨氏不由得想起早上偷问儿子谨娘有没有落红的事儿,没想到大郎孩子都这么大了,说起这事儿来还忸怩,不过看到谨娘洗过的床单,李杨氏更加放了心。 吃过了晚饭,李杨氏说道:“大郎,忙了一下午也累了,你带着谨娘早点回去歇着吧,今晚上巧儿还跟我睡,什么时候你爹做好了小床,孩子再由谨娘带。” 李子轶一听,面上没看出什么,心里却是大喜,他正担心巧儿晚上跟着捣乱呢!昨晚上因为怜惜谨娘是第一次,怕她受不了,自己可没怎么尽兴呢!今晚应该能尽情的跟谨娘亲热了…… 巧儿却像是听懂了奶奶的话似地,小孩子虽然不会说话,谁真心对她好,她心里还是能感觉出来,尤其是没有亲生母亲的孩子,往往比别的孩子更敏感,而人和人之间,也的确有缘分这种东西的存在,巧儿就觉得这个漂亮的娘,香香的、柔柔的,眼神很温和,她很喜欢,娘已经一下午娘都没抱她了,巧儿忙说道:“娘,抱!” 李杨氏忙说道:“今儿晚上你跟奶奶睡,别找你娘!” 李姜氏一旁暗自生闷气,本来大嫂说的好好地要跟自己做生意,结果现在竟然变成家里的生意了,那还有什么搞头?哼!当老人的就是偏心,自己生的还是儿子呢!婆婆也不说晚上帮着带…… 巧儿哭哭唧唧的要娘抱,姚谨只得把她接过来,李子轶皱了皱眉,孩子跟媳妇亲近固然好,可也太耽误事儿了……他忙说道:“巧儿,既然跟娘回屋睡,可不准半夜再找奶奶,知道吗?” 巧儿虽然不说话,却一下子抱住了姚谨的脖子,用行动表示保证半夜不找奶奶,李杨氏笑道:“巧儿有了娘就不要奶奶了,奶奶真是白疼你了!”巧儿听了这话,兀自搂着姚谨的脖子不撒手,大郎的脸便有些黑。 一家三口回到家,都洗漱过了,天也就黑了,大郎早早的就张罗上床睡觉,姚谨暗自偷笑,想起大郎白天求欢不成,晚上又有了巧儿来凑热闹,也怨不得他脸黑。 本来姚谨想让巧儿睡在夫妻俩中间,可是大郎不准,一定要巧儿靠着墙睡,巧儿只要挨着娘就行,睡到哪儿也无所谓,小丫头躺下了,伸手就往姚谨的胸前摸,姚谨吓了一跳“巧儿,你不睡觉摸什么呢?” 大郎一旁幸灾乐祸的笑道:“谨娘,我娘哄她睡觉的时候,她习惯摸着我娘的乳……你让她摸摸,她一会儿就睡着了。” 姚谨顿时就红了脸,她伸手就在大郎的腰上掐了一下,“你胡说什么?我的不准摸!”婆婆怎么给孩子养成这个坏习惯啊!这可不行! 巧儿一看娘不准摸,她瘪着嘴就要哭,姚谨忙说道:“好巧儿,你乖乖睡觉,娘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明天还让你爹给你买糖吃!”巧儿一听有糖吃,连连点头,姚谨这才松了口气,想一想小时候学过的课文有一篇《小蝌蚪找妈妈》,正好讲给巧儿听。 大郎熄了油灯,拉上了床帐,屋里顿时漆黑一片,大郎脱得光光,在姚谨的身侧躺下,姚谨一边给巧儿讲故事,一边感觉丈夫那粗糙的大手伸到了自己亵衣下……她连忙伸手阻止,可是没有他的力气大,被他轻而易举的摸到了胸前的一对玉|乳上,姚谨又气又急,刚刚还不准孩子摸,哪知道这会儿当爹的摸上了…… 姚谨在大郎的手背上掐了两下,大郎皮糙肉厚浑不在意的接着摸…… 就这样,姚谨给巧儿讲着故事,大郎虽然觉得媳妇的故事讲得好,无奈他这会儿精虫上脑,只惦记着和媳妇成就好事儿,他一双大手只在姚谨的胸前游走,实在是原配难产去世之后,他一个尝过了女人滋味的男人独自生活有些难熬,可是他又不愿意去招妓,实在是性事方面饥渴得狠了,这次得了姚谨这样一个可心的媳妇,他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 李子轶的一双大手刚摸了几下,姚谨乳上的红樱桃就变得硬硬的,这还不算,姚谨分明感觉到一个硬邦邦的家伙正顶在她的臀上,他的手更是慢慢的向下,要解开了寄在姚谨亵裤上的汗巾子……孩子还没睡呢,姚谨自然不准,两个人在被窝里就展开了汗巾的争夺战,可怜的姚谨一心二用,嘴上还要不停息的给巧儿讲故事…… 巧儿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说道:“娘,老鼠!” 姚谨忙说道:“大郎,巧儿说了有老鼠,你赶紧去把老鼠打死再回来!快去快去!” 李子轶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惹恼了妻子了,他赶紧停下来,笑呵呵的说道:“巧儿你听,没有声音了,老鼠跑了!赶紧睡觉吧!”他嘴上说得好,一只手却仍然扣在姚谨的乳上不放……姚谨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又讲了两个故事,总算把巧儿哄睡了。 李子轶急不可耐的扯下了姚谨的亵裤,伸手就在她的桃源密处摸了一把,随即他翻身就跨了上来,他紧紧地把姚谨搂在怀里,伸手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问道:“谨娘,你那里湿了,我可进来了……” 虽然是暗夜里,姚谨仍然红了脸,李子轶说完一挺身,姚谨顿时觉得下面被一个巨大的家伙填满了,她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李子轶仿佛得到了鼓励似地,不管不顾的动作起来,饶是铁拐李做的大床很结实,这会儿也吱吱嘎嘎响起来…… 正文 回门(1) 转眼就到了姚谨三天回门的日子,这天早上,李杨氏早早就让三郎去集市割了一大刀肥肉。 吃过了早饭,李杨氏便说道:“大郎,这肉给你大舅哥带去,再带一坛娘去年秋天酿的桂花酒,你大舅哥是个好酒的,跟他喝两盅再回来,可不能喝醉了。” 大郎笑道:“不会的娘,有谨娘看着呢,哪里就醉了?那巧儿……” 李杨氏笑道:“巧儿小着呢,怪闹腾人的,还是我看着吧!等以后再去她舅家认门不迟。” 这话正对姚谨的心思,巧儿虽然可爱,却是有些粘人,姚谨不习惯抱孩子,这两日抱着她胳膊都有些发酸,再说了,被娘家嫂子看见巧儿,还不知道说些什么怪话呢!巧儿听见了也不好…… 巧儿一听娘要出门,便哭闹要跟着,姚谨便又许了愿说回来给买糕吃,巧儿这才破涕为笑了。刚哄好了巧儿,三郎却说道:“嫂子,求你一件事儿呗?” 三小叔子第一次张口相求,姚谨忙问道:“三弟有什么事儿尽管说,一家人还说什么求不求的。” “嫂子,我听说你家姚二郎有很多书,能借我两本看吗?” 姚谨一听小叔子要看书,那是好事儿啊!李子轶却说道:“谨娘,别听他鬼扯,走吧,他能看个什么书?” 看书总是好事儿啊!姚谨不知道丈夫为什么这么说,她忙对李子轲笑道:“三弟,借书不是什么大事儿,二郎的书多得是,不知道你想要看什么书?我给你拿几本回来看就是。”姚家的先人曾经是举人,书房里的书虽说不少,只是姚谨看见那些没有标点符号的书就头疼,还真没怎么看过…… 李子轲笑道:“我读书不行,也不想考秀才,嫂子只管借几本二郎自己写的书就行,像那本《绣像本李靖与红拂女传》我要看看,最好再借一本《绣像本如意君传》”。 这所谓的绣像本,就是带着人物插画的书,说实话,在姚谨看来,大明朝那书里的人物插画根本没有可欣赏性,那些人物画的明显比例失调,毫无美感可言。 姚谨一听见李子轲这话,心中惊讶,二郎还写书吗?自己怎么不知道?也是,自己娘家哥哥不喜欢读书,嫂子更不关心这事儿,弟弟自己不说,怕是家里人都不知道吧?姚谨没想到弟弟竟然还是个作家!这可真是意外……不对!现在没有作家这个词,应该叫名士才对!嗯,只有名士才能出书呀! 姚谨有些激动,回家一定要好好问问弟弟。却见大郎“啪”的一下给了三郎一个脑崩“你个臭小子,看什么不好,竟敢让你嫂子借《绣像本如意君传》!我看你是欠打了!”三郎只有十四岁,他被大哥打了一下,也不恼,捂着脑袋嬉笑着跑开了。 姚谨有些懵懂,这《绣像本如意君传》怎么了?有什么名堂?此刻有外人,她也不好多问。姚谨回屋简单收拾了一下,拿着一个小包裹就出来了,里面装的是她在娘家时候做的络子,正好顺路卖了。 李子轶正拎着一坛酒一刀肉等在大门口,他看见姚谨拿着包裹,便问道:“谨娘,你要把络子都卖了?” 姚谨笑道:“给你留了一个同心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她说着伸出手,白嫩嫩的手上一个鲜红的同心结非常耀眼。 “喜欢!当然喜欢,只要是谨娘送的,什么样的我都喜欢。”李子轶笑呵呵的接过同心结揣在怀里。他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粗布衣裳,不过却是李杨氏新给他做的,一身新衣裳在身,身侧是潭拓镇最美的新娘子,李子轶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眼角眉梢都满是喜气,尤其是看向姚谨的目光都带着炽烈…… 姚谨跟在丈夫的身侧,也不敢多看他,只是问道:“大郎,那《绣像本如意君传》是什么书?你为什么打三郎啊?” 李子轶“嘘”了一下,因为李家的房子是前店后宅型,他们出了门走不远就已经来到了潭拓镇的集市处,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是大街上已经人来人往了,李子轶看看四下没有人注意,这才轻声说道:“这书是写武则天的,说她七十多岁了还性致不减,招薛怀义进宫日夜逞欲恣淫,通宵达旦的故事……” 姚谨顿时红了脸,原来是本带着人物插图的黄书!该死的三郎,原来是故意打趣我!看来大郎打的他轻了!猛然她又一惊,难道自己的弟弟竟然写黄书吗?天哪?他才多大?估计现在还是一个童子鸡,不知道毛没长齐了没?姚谨忙问道:“这书是我弟弟写的吗?” 李子轶笑道:“不是,你别害怕,那本《绣像本李靖与红拂女传》才是你弟弟写的,就跟《西厢记》似地,写的是才子佳人。” 姚谨这才松了一口气,大郎说弟弟的书跟《西厢记》似地,这是抬高自己的弟弟呢!王实甫写的《西厢记》,就算她不是学中文的,也知道些,而弟弟的大名,后世可没听说过,估计他顶多也就是个“扑街”写手…… “大郎,三郎怎么不读书了?家里又不等着他赚钱。” “他和二郎都不喜欢读书,当初娘为了教他们识字,不知道下了多少工夫。” 姚谨一直都觉得婆婆的气质隐隐跟普通的农妇不太一样,原来她竟然是识文断字的!却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出身,一个普通的杨家丫鬟,未必就识得字吧?姚谨不好直接问,只是装作无意的说道:“我就说婆婆是有些见识的。” 李子轶说道:“谨娘,你大概也听到过一些关于娘的风言风语……娘其实是杨家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后来老太太临终前把娘指给了她儿子做通房,那时候杨员外的夫人生了杨家的大小姐和大少爷,当时还怀着二少爷……杨夫人娘家是北平的大户,杨家之所以生意兴隆,全赖岳家相帮,再说杨员外和他夫人伉俪情深……后来,娘就被杨员外做主嫁给了爹……” 李子轶的语焉不详,姚谨也不追问,婆婆既然能做到杨家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可见还是有些本事的,可是老太太临终的一句话,就让她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人家夫妻情深,她插不下去脚,再说人家杨夫人有强势的娘家做靠山,杨员外便是好色也不敢得罪夫人,而婆婆当时的靠山杨老太太已死……这就怨不得她被踢出杨家了,只是丈夫的身世到底怎么样呢?肯定还是有些蹊跷的…… 姚谨看着李子轶,见他面沉似水,好似想起他娘的往事不太高兴,姚谨便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她忽的又想起丈夫于床第间花样百出,莫不是也看到过那本黄色书跟着学的?姚谨便问道:“大郎,那《绣像本如意君传》好看吗?” 李子轶没想到妻子忽然问起这个,支支吾吾不肯说,姚谨便说道:“你既然不说,我一会儿就跟弟弟借去,就说是你要的!” 李子轶一听就急了“别,谨娘,你可别……谨娘……我就是在书店里租了两天看……你真想知道,我晚上讲给你听……” 姚谨忍着笑答应了,两个人一起去绣庄卖络子,因为姚谨的络子花样多是时人没见过的新样子,经过讨价还价,店家给了一个络子两个大钱的价格,总共五十多个络子,得了一百一十个大钱,减去十个大钱的本钱,姚谨赚了一百个大钱,她默算了一下,这一百个大钱相当于后世的七十多块钱,还真是少了点,李子轶却很高兴,“谨娘,我娘打的络子是两个络子三个大钱,不如你这个值钱呢!” 听大郎这么说,姚谨的心情稍好些,二人出了绣庄,姚谨便说想给小侄子和小侄女买点好吃的,李子轶说道:“前面有一个糕点铺,给他们买点槽子糕吧!” 姚谨点头答应了,一进糕点铺子,就闻到一股子红枣糕的香味儿,姚谨一闻就知道是红枣糕才出炉的味道,她便问道:“这红枣糕怎么卖?” “十五文一斤。” 姚谨一算,十五文相当于后世的十多块钱,价钱也差不多,她对大明朝的很多物价都不清楚,便又顺嘴问道:“槽子糕多少钱?” “槽子糕是八文钱一斤。” 李子轶一旁说道:“来一斤槽子糕,再来一斤红枣糕。”他说着掏出一把铜钱来,姚谨道:“我这里有——” “你的钱留着做私房钱吧!等有急用家里的钱不够再用你的。” 姚谨听丈夫这么说,便也不跟他争,李子轶数出二十三枚大钱递过去,他看见店家称好了红枣糕,一共是五块,他拿着油纸垫着抓起了一块糕,递到姚谨嘴边让她吃,姚谨是很喜欢吃红枣糕,却不知道丈夫怎么看出来了,但是这店里人来人往的,让她怎么张得开嘴啊?这里又不是后世…… 李子轶说道:“有我挡着,别人看不见的,等你吃完了咱们再走,快点吃,到了你哥哥家,你哪好意思跟你小侄子抢着吃?” 姚谨听他这么说,便就着丈夫的手,在糕上咬了一口,这味道真是比后世的红枣糕好吃的多,姚谨让丈夫也尝尝,李子轶在姚谨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小口,等到姚谨再让他吃,李子轶笑道:“你吃吧,我一个大男人,不惯吃甜的。” 姚谨不管,一定让丈夫吃,李子轶舍不得吃太多,每次咬一小口,夫妻俩你一口我一口,这一大块红枣糕倒是被姚谨吃了一多半,李子轶看见姚谨吃得腮边还有一个糕点渣,他伸手拿下来就塞到了自己嘴里…… 姚谨注意到店家一脸笑意一个劲儿的看他们夫妇,她顿时红了脸,逃也似的出了糕点铺,夫妻俩相携向姚家而去…… 正文 回门(2) 距离姚家还有一段距离,李子轶却停下了脚步,姚谨问道:“怎么了大郎?” 李子轶脸色不太好,他冲着前边努了努嘴,姚谨这才注意到一个不远处的路旁,站着一个十七八岁书生模样男子,他虽然长得很英俊,不过脸上好像扑了粉,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柔,不像李子轶看起来那么阳光,此刻那人眼神阴郁,正直盯盯的看着姚谨。 姚谨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这人是谁呀?怎么这么不懂礼貌?莫非是自己这身体以前的熟人?姚谨微楞了片刻,脑海里蓦然蹦出一个名字,白家驹!竟然是他!他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特来等着自己的? 姚谨现在已经结婚了,她可不想跟白家驹再有什么牵扯,朝三暮四这种事儿谁都不能容忍,她可不想失去丈夫的宠爱,姚谨侧头对李子轶嫣然一笑道:“大郎,我们快走吧,大哥说不定在家等急了。”她说着,伸手就挽住了李子轶的胳膊,这行为虽然有些大胆,却无疑是告诉白家驹,你不要再有什么痴心妄想了。 李子轶脸现喜色,刚刚他还有些担心,毕竟自己家世不如白家,相貌也不如这白秀才,学问就更不成了,所以李子轶在白家驹面前,还是有些自卑的,此刻妻子的举动,无疑给了他巨大的鼓励,李子轶把手上的那一刀肉放到了另一只手上拎着,抓住姚谨的手,二人手拉手从白家驹身边走过去了,刚走出几步,就听见白家驹说道:“谨娘,你就这般无情吗?” 白家的大公子白家驹,潭拓镇鲜有人不认识,再加上几个月前那场让人瞩目的退婚以及前因后果,过往的行人大多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都停下脚步看热闹,姚谨脸现冷笑,无情吗?到底谁更无情些?这大马路上你如此作为,分明是故意想污我的名声的!姚谨脚下不停,嘴里说道:“白秀才是有学问的人,请回家好好的读一读前朝的《渔樵记》吧!” 李子轶虽然没有名师指点,杂书却是看了不少,他也知道妻子说的《渔樵记》,这本书是元代的杂剧,写的就是汉代朱买臣和崔氏女马前泼水的故事,这也是“覆水难收”典故的由来。 李子轶琢磨着,妻子这么做是对的,白家驹既然是秀才,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做官?这样的人大庭广众下,也不能把他得罪的狠了,说这么一句点醒他,想来那白家驹再不能纠缠不清…… 刚到姚家大门口,就看见姚世文迎出来,一见面他就说道:“姐,姐夫,我就知道你们应该到了,快进屋去,哥哥都等急了。” 走到院子中间,姚景辉和姚颖也跑出来迎接,姚颖还小,不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她一见面就问道:“姑姑,我都想你了,你怎么晚上都不回家?”也难怪两个孩子惦记她,姚谨在的时候,隔三差五的给他们几个大钱买零嘴,不像他们的娘一毛不拔,从来也舍不得给孩子买好吃的。 姚景辉比姚谨大两岁,当然更懂事儿一些,他对妹妹说道:“颖儿,你什么都不懂,姑姑成亲了就有自己家了。”姚景辉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又转头对李子轶说道:“是不是啊姑父?我爹爹说了,你若是敢对姑姑不好,他就找你算账去!” 这话让姚谨听了心里暖暖的,可见她虽然成亲了,哥哥还是很惦记她的,生怕她跟丈夫过得不好,闲时肯定当着孩子的面念叨过,所以小侄子才这么说,姚世文心里称赞小侄子这话说得好,正好给姐夫敲敲警钟,却也怕姐夫下不来台,他忙说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小心你爹爹听见了捶你!” 姚谨笑道:“还是我们家景辉、颖儿最想着姑姑了,到底姑姑没白疼你们,不过你们姑父对姑姑好着呢!看看,姑父给你们买了红枣糕和槽子糕,快拿去吃吧!若是吃着觉得好,下次还让姑父给你们买……”两个孩子虽然嘴馋,但是当着姑父的面,也不敢放肆,他们规规矩矩,一直陪着大人来到正屋。 姚谨一进屋就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大嫂的笑容有点假,她脸又肿了,显然是被哥哥打过…… 姚世祥一见妹妹、妹夫进来,他笑呵呵的说道:“大郎、瑾儿,你们怎么才来呀!大郎,赶紧过来,跟哥哥过几招。” 李子轶不由得苦笑,他最怕跟大舅哥过招了,那纯粹是找虐呀!可是他又不敢拒绝,只是求助的目光看向姚谨,姚谨可不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她希望丈夫跟哥哥多学几手,若是有了什么危险,丈夫也能保护她不是?姚谨便装作没有看见,她把糕点拿出来给小侄子和小侄女吃,一边又和嫂子说了几句家常,也不方便问她的脸怎么了,看见弟弟去了书房,姚谨便紧跟了过去。 姚世文看见姚谨进来了,打趣道:“我看姐姐回来,满脸喜色,想来姐夫对你不错。” 姚谨最喜欢弟弟不是那种酸秀才,她笑道:“那是,你姐夫对我好着呢,李家生活虽然贫寒些,不过家里人还不错……二郎,哥哥是不是又打嫂子了?为了什么?” “姐,她活该挨打,她说什么你不要理睬就是——” 姚谨眉头一皱,她心里是非常讨厌男人打女人的,可是嫂子那样的人若是没有哥哥镇住她,还真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翻了天去,姚谨斟酌了一下,说道:“二郎,嫂子虽然有些不像话,可是哥哥那么有力气,若是打坏了嫂子,传出去也不好,你说是不是?一切看在景辉、颖儿的面子上吧!你时常劝劝哥……” 姚世文说道:“偏偏你还替她说话,你不知道她……算了,有机会我跟哥哥说一下吧!” 正文 回门(3) 姚世文说道:“偏偏你还替她说话,你不知道她……算了,有机会我跟哥哥说一下吧!” 姚谨听弟弟似乎话里有话,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哥哥和嫂子才吵起来了?她一琢磨,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那嫁妆,五亩地在农家算得上是一大笔财产了,若是嫂子听说哥哥给了自己,不吵才怪…… 事到如今,姚谨也不好说什么,哥哥待自己这样好,以后还是帮着哥哥多赚点钱吧!可是哥哥那粗豪的性子,又能做什么呢?经商肯定是不行,种地……还真是个难题。 姚世文见姐姐陷入沉思,以为她猜到了什么心里难过,忙说道:“姐,哥哥和嫂子一直打打闹闹的这么多年,还不是好好的?你就别为他们担心了。” “嗯。”姚谨答应着,她想起李子轲的话,忙问道:“二郎,我怎么听说你写过《绣像本李靖与红拂女传》?” 姚世文顿时有些忸怩起来“姐,那不过是我乱写的嘛……” 姚谨笑道:“我知道,你写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是怕姐姐看了成了痴呆文妇,所以才不想让我知道,是不是?” 所谓痴呆文妇,当然是指那些有钱有闲,生活在闺阁中无所事事,因为看了才子佳人书,于是整日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后花园与意中人相会的闺秀们……这样的女子在大明朝还真不算太多,至少潭拓镇上没有,因为大多数女子都不识字嘛。 姚世文笑道:“姐,说真的,我倒是没想那些,原本只想着赚点钱补贴家用,哪知道一本书的润笔才二两银子……” 姚谨听了眼睛一亮,对呀!自己知道的故事多得是,虽然写不了,但是弟弟能写啊!自己能记住的故事,那都是经久流传下来的,如果让弟弟写出来,岂不是一条赚钱的路子?就算赚不了多少钱,也可以让弟弟扬名,即便他将来考不上进士做不了官,做一个名士也不错,最起码将来赚了钱不至于担心被别人谋夺了去。 姚谨结婚这几天,忽然在李姜氏身上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自己的娘家兴旺了,自己的底气才足,也才会过得更好,李姜氏不就是因为自己有了五亩地的嫁妆,才巴巴的上门来道歉吗? 姚谨主意既定,遂笑道:“二郎,姐姐有一个不错的故事,你听听好不好?若是觉得不错,等你写下来赚了润笔费,就分给姐姐一半儿,怎么样?” 姚世文只当姐姐开玩笑,便一口答应下来,姚谨便绘声绘色讲起了《倩女幽魂》的故事“……宁采臣黑夜中被一群野狼追赶,此时天正下着瓢泼大雨,这荒山野岭中,他慌不择路的在前面跑,不时的回头去看,只见夜幕里那狼群的眼珠发着绿光,远远看去宛如鬼火在飘,宁采臣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被吓得,他跑着跑着忽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背上书箱中的书全都散落出来了,宁采臣也顾不得拣这些书,他挣扎着起来,恰在此时,天空‘咔嚓’一声炸雷,紧接着一道刺眼的闪电,借着闪电的亮光,宁采臣这才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庙,门楣上写着‘兰若寺’,宁采臣刚读出这三个字,突然一阵阴风刮过,宁采臣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就连身后的饿狼也齐齐发出哀鸣,他回头一看,一瞬间,那些饿狼已经跑得干干净净,宁采臣心中陡升恐惧……” 姚谨刚讲到这儿,书房的门陡然打开了,姚世文正听姐姐讲的入神,冷丁听见门响,他被吓得“哎呀”一声变了颜色,姐弟二人往外一看,进来的正是姚世祥和李子轶,姚世祥看见屋里二人面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不过是开个门,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姚世文这才笑道:“哥,我这不是正听姐讲鬼魅故事嘛!正听得入巷,你和姐夫就进来了……姐,你快接着讲,这个故事好——” 姚谨看见李子轶满头大汗、狼狈不堪,显然是被哥哥虐的不轻,姚谨不由得有些心疼,赶忙打了水来,给哥哥和丈夫洗一洗,她这才接着把故事讲完,姚世祥和李子轶听了都赞好,为了弟弟能写好,姚谨尽量把故事讲得详细些,她的心思尽到了,就是不知道姚世文会写的怎么样…… 李子轶听完,说道:“二郎,你写这个故事的时候,笔下的燕赤霞就应该是大舅哥这样的,侠肝义胆、威风凛凛。”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姚世祥被妹婿的这一声赞,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轻了二两,姚谨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也跟着丈夫凑趣道:“大郎说的不错,哥哥除了年轻些,身上还真有燕赤霞的风采。” 姚世文不搭言,他仿佛还沉浸在故事里,沉吟良久,他用毛笔饱蘸浓墨,在纸上刷刷点点就写了四句开篇:“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姚谨看了心中暗赞,就冲这四句诗,也足可见弟弟的文字功底不错,文章写出来一定会不错。姚谨笑呵呵的说道:“二郎,你这个故事写成了,润笔费少了可不能给那些书商。” 李子轶笑道:“这个还用你叮嘱?二郎自然知道。” 姚谨听了,这才笑眯眯的到厨房帮着大嫂做饭,大嫂姚孙氏脸上一直淡淡的,也不爱说话,弄得姚谨心中也不是滋味,她帮着大嫂择菜、洗菜,然后烧火,本来想着安慰大嫂几句,可是大哥、大嫂是因为自己才吵起来的,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姚家烧的是作物的秸秆,姚谨无精打采的烧着火,无意中在几棵棉杆中间发现了一株金银花,她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这可是中草药啊!姚谨小时候就跟着爷爷去采过药,一般的中草药她还真认识,像什么栝楼、金银花、白术、白芍、党参、柴胡、桔梗、防风、远志、黄芩、半夏等,都适合在北平附近生长,这个时代肯定没有种这个的吧?姚谨不由得想到,若是在自家的地里种植中草药呢?这东西应该比粮食值钱吧? 越想姚谨越兴奋,哥哥那样的人做别的不行,如果让他种植这个肯定没有问题,姚谨站起来就想找哥哥说去,猛然想起自己已经结婚了,这事儿还是得跟丈夫商量一下才好,还有自己的那五亩地,也种草药吧! 正文 报复 在姚家吃罢了午饭,已经是未时末了,李子轶被大舅哥灌了不少酒,虽然没醉,却也面红耳赤,夫妻俩从姚家告辞出来,路上姚谨便把种草药的设想说了,李子轶摇头道:“这个不行!” 姚谨有些诧异:“怎么?现在的中草药不值钱吗?” “不是……”李子轶笑道:“中草药值不值钱我也不知道,不过朝廷有规定,良田只能种粮食,你那五亩田都是上好的良田,所以肯定不能种中草药。” 姚谨一听有些失望,自己的地不能种草药,那还要什么搞头?恰在此时,一阵风吹过,不知道从何处飘来一股子玉兰花的香味儿,远处潭拓寺的钟声幽幽传来,听起来十分空灵悠远……姚谨停下脚步,看了看远处的潭拓山,整个山已经开始泛绿,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如果没有地方种草药,那可就要耽误一年了…… 李子轶看了看天,说道:“谨娘,咱们快走吧,这天怕是要下雨。” 姚谨答应了,二人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可是没走出多远,天上竟然飘起了牛毛般的细雨,李子轶笑道:“春雨贵如油,这雨下的好啊,正好过两天可以种地。” 姚谨却想着白高兴了一场,竟然帮不上哥哥的忙,心里未免有些黯然,李子轶看见妻子好像不太高兴,猜测她大概是为了种药草的事儿,便说道:“谨娘,你真的想种草药?那东西谁也没种过,怕不好摆弄……” 姚谨笑道:“不会可以学呀,跟种庄稼还不是大同小异?富贵蛋咱们也没做过,多试几次不就行了?再说那些草药是在山上采来的,也不用花什么本钱……大郎,咱们附近那山,都是谁家的?能不能买了?那一座山需要多少银子?” 李子轶“扑哧”一声笑:“谨娘,你娘家就有一座山啊!我还记得当年你爹娘生病,你哥哥还张罗着要卖来着,可是你家那座山矮了点,山上只有一些灌木丛,也不出产什么,就没有人买……你怎么会不知道?” “这样啊……”姚谨尴尬的笑了笑“大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他最疼我了,什么都不让我操心……” 李子轶早就看出来了,他的大舅子、小舅子对妻子都很好,看见他们兄妹、姐弟亲密相处,他内心深处有些嫉妒,以后他才是谨娘最亲密的人…… 一路斜风细雨,雨虽然不大,但是二人快到家的时候,衣裳也已经湿了,姚谨想起来早上走时说了给巧儿买糕点,现在当然不能食言,她便让丈夫到糕点铺买上一斤绿豆糕,这时候雨居然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李子轶拉着姚谨让她进糕点铺避雨,姚谨脸皮薄,因为早上的事儿,她怕被铺子里的掌柜认出来,便死活不肯进去,只在店铺外面的屋檐下等着。 李子轶买了绿豆糕出来,雨越发大了,二人一路跑回家,一进正屋,李杨氏便说道:“哎呦你们俩,就不会找个地方避避雨吗?赶紧回去洗一个热水澡,把衣裳换了,可别得了伤寒……”这个时候天还凉着呢,也难怪李杨氏担心。 李子轶把绿豆糕给巧儿留下了,二人赶紧回自己住的东厢房,姚谨进屋第一件事儿就是在锅里烧水,不洗一个热水澡还真是担心,这个时代就算一场普通的感冒也会丧命的…… 姚谨舒舒服服的洗了澡,她刚出了浴桶穿好亵衣亵裤,就听外面李子轶喊道:“谨娘,你洗完了?快过来看看我的后背怎么了?好疼啊。” 姚谨忙问道:“好好的怎么会后背疼?”她一转出屏风,就看见丈夫已经洗完了,正躺在床上,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起来好吓人,姚谨吃了一惊,忙问道:“大郎,你这身上怎么了?” “还能怎么?今天被大舅哥揍的呗!”李子轶说着,翻了个身“你给我揉揉后背……” “大哥真是的,下手也没个轻重……”姚谨嘴里嘀咕着,看见丈夫的后背也青紫了好几块,她轻轻用手摸了摸,问道:“大郎,很疼吧?家里有没有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啊?” 李子轶笑道:“你帮我揉揉就行了,又没伤了筋骨,连油皮都没破,上什么药啊。”姚谨见丈夫这么说,便坐在他的身边,替他揉起来。 外面的雨哗哗下,不时有电闪雷鸣,眼见这场雨不小……李子轶趴在床上,脸上不时现出坏笑来,觉得媳妇揉的真实舒服啊,有这个待遇,今天被大舅哥揍了也值得…… 姚谨给丈夫揉了一会儿,李子轶忽然转过来,他抱住姚谨一翻身就把她按倒在大床上。姚谨冷不防被丈夫的举动吓得“啊”的一声叫,看了他脸上的笑容,姚谨气道:“大郎,原来你根本不疼,都是骗我的……” 李子轶说道:“谁说不疼了?你哥哥揍了我,你这个做妹妹的就应该准备迎接我的报复,你说是不是?”他说着,就开始解姚谨腰间的汗巾子。 姚谨知道丈夫这纯粹是找借口,原来他洗了澡根本就没穿衣裳,浑身上下都光光的,自己只顾着给他揉清淤的地方了,根本没注意他盖着被子的下半身,哼!这坏家伙显然早就蓄谋好了,此刻他下身那大家伙正昂着头,露出“狰狞”的面目…… 姚谨双手护住汗巾子,嘴上忙说道:“别这样大郎,这青天白日的,让人撞见该说……” “胡说!外面下着大雨呢!谁这会儿能来?门都被我拴上了。”这时候雨下得正大,春雷滚滚,就像有铁球在铁板上滚动。 姚谨气道:“我不,你喝了酒好难闻,我不喜欢,等晚上——”她一句话没说完,嘴就被李子轶堵住了。 就因为李子轶喝了酒,他这会儿正兴奋的难以自抑,当然不肯听姚谨说下去,他一手搂着姚谨的脖子,嘴上吸允着她的小香舌,另一只手熟门熟路的解下她腰间的汗巾子,随即轻而易举的就脱下了她的亵裤…… 障碍没有了,李子轶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儿,他不再纠缠姚谨的香舌,而是在她的耳畔说道:“谨娘,这两天晚上巧儿在,你每次都束手束脚的生怕她醒了,今天趁着她不在,让我好好疼疼你……” 姚谨又羞又臊又有些期待,不知道丈夫打算怎么“疼疼”她,却见李子轶分开她的双腿,居然坐起来向她的下身看去,姚谨羞涩的用手捂住,嗔道:“不准你看!” 李子轶拨开她的手,固执的看向她的隐秘所在,那粉嫩的淡红花瓣看起来特别的诱人,刚洗完澡的媳妇浑身都带着沐浴后的清香,李子轶低头就吻了上去,顿时姚谨浑身如触电般轻颤起来“大郎……别……别亲那里……” 李子轶在那里亲了几下,听见妻子销魂的呻吟,他再也忍不住,这才挺“枪”长驱直入…… 两个人酣战良久,等李子轶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妻子的身侧,姚谨挣扎着爬起来,给自己和丈夫擦洗了一下。她穿戴整齐了,赶紧去打开门栓,这才发现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姚谨只觉得自己的腿脚发软,她坐在梳妆台前梳好发髻,看见镜中的自己脸上还带着欲后的潮红…… 正文 春耕 春雨过后,晾了一天地,也就开始了春耕了,李家三个壮劳力今年是跟姚家一起打伙种地的,姚谨本来想去帮忙,但是婆婆李杨氏不准,让姚谨在家做饭,中午也好送到地里去,也是,二郎李子轩的孩子乖官才七八个月大,那是片刻也离不开人的,加上还要看着巧儿,再准备午饭还要送到地里去就有些忙不开。 姚谨想着春耕比较累,午饭要准备的油水足一些,她打算烙大饼做猪下水汤,猪下水油水够多,味道也好。 姚谨先和好面醒着,然后去集市买了猪大肠和猪肚、猪肝、猪肺,她用醋和玉米面把大肠和肚反复揉洗,然后用清水冲洗干净…… 李姜氏在一边抱着儿子看了半天,说道:“大嫂,你这不是浪费粮食嘛!” 没等姚谨说话,李杨氏说道:“也没什么浪费的,洗下来的玉米面可以喂猪。” 这个时代养猪根本不喂什么猪食料,只喂猪草和洗碗、刷锅水,所以李姜氏说的也不算错,倒是姚谨没想到婆婆会维护她…… 姚谨冲着婆婆笑了笑,李杨氏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别人这么处理猪大肠和猪肚,难免心里没谱,便问道:“这样一弄就没有怪味儿了?” “放心吧娘,我做的保证好吃!”当年姚谨的爷爷最喜欢喝这猪下水汤,姚谨可没少帮爷爷做,后来老人家年岁大了血脂高,这才把喝猪下水汤的习惯给戒了。难道大明朝的人还不知道怎么收拾猪大肠?怪不得猪大肠卖的那么便宜呢! 李杨氏见大儿媳说的那么肯定,便也不说什么,李姜氏暗自撇了撇嘴,婆婆竟然帮着大伯嫂说话,这让她心里不太舒服,李姜氏捏着鼻子嫌这厨房里味道不好,抱着孩子施施然的走了…… 这猪下水汤还是清朝光绪初年才被一家饭店研究出来,明朝人没见过这种吃法也正常,李杨氏一边看着巧儿,一边帮着姚谨烧火,姚谨待水开,把肠、肝、肚、肺一起下锅,水又开了之后撇去上面的血末,文火煮了一会儿,然后捞出来。 再把锅清洗干净,少倒了点油,等油热了,放入花椒、大料炸出香味,然后把葱、姜、蒜下锅编炒,炒出香味,再加酱油爆锅,然后添汤,又把抄好的肠、肝、肚、肺切得碎碎的一齐下锅,先大火烧开,然后小火闷着慢慢炖,她又用另一口锅开始烙大饼…… 巧儿闻着香味儿,便嚷嚷着饿了,姚谨怕她的脾胃吃太油腻的东西不行,便用开水泡了半块绿豆糕先给她吃了,然后又撕了一小块油饼让她慢慢的磨牙…… 因为人太多,姚谨准备的饭食也多,她忙了一上午,眼看到了巳时末,最后一张大饼也烙好了,这时候满厨房都是猪下水汤的香味儿,姚谨在汤里加了盐,上面又洒了些香菜提味儿,她正想先给婆婆盛一碗尝尝,李杨氏说道:“走吧,我跟你一起给他们送饭去,免得你一个人拿不了这么多东西。”其实李杨氏存了点小心思,儿媳自从跟大郎结婚之后,容颜一天比一天靓丽,身段更是前凸|后翘,人也越发显得出挑了,都说红颜祸水,其实很多时候不是女人如何了,而是流言蜚语杀人,这种事儿李杨氏见得多了,由不得她不担心,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她生怕姚谨路上遇到什么,是以不敢让她单独出门…… 姚谨自然不知道婆婆心里想什么,不过她的话正中姚谨下怀,因为姚谨根本不知道自家地在哪儿!婆媳二人把巧儿送到前面木器店,让她爷爷看着,这才奔镇外的田里去送饭。 姚孙氏远远地看见姚谨来了,便嘀咕道:“真是好命啊,在娘家不用种地,到了婆家还是享清闲……” 旁边的姚世文听了,微微皱了皱眉,他左右看看,暗道,幸好李家人没听见,若是被他们听见那像什么话?自家这大嫂太过分,真是难为大哥了,自己将来一定要找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做妻子,决不能找像大嫂那样的…… 大家都知道姚世文不惯做农活,就让他做最轻松的工作,即便如此,干了一上午活儿,也累的他双腿发颤,头晕眼花……实在是这几天姚世文一直在写姐姐讲过的那个《倩女幽魂》,自从听了姐姐讲过这个故事之后,他甚至每天晚上睡觉都会梦见那个聂小倩,姚世文从来没有这么急迫的想要把一个故事写出来,他每天熬到半夜,所以白天也没有了力气,此刻他看见姐姐送午饭来了,大喜过望,赶紧喊了大家一声就迎了过去…… 都说“三春不如一秋忙”,其实种地的劳动强度也不小,尤其是两家人连一头耕牛都没有,不过幸好姚世祥的力气大,有他来拉犁速度倒也快不少。众人一看午饭送来了,都聚集到了一处,坐在地头的土埂上吃饭。 猪下水汤的香味儿飘出很远,大家都夸今天的汤好喝,姚世祥吃得分外香,他想着这猪下货便宜,晚上回家也买点让老婆做了吃…… 吃过饭稍事休息,姚谨便找哥哥说了种草药的事儿,姚世祥一听就说道:“成!等种完了地,哥哥就跟你种草药去,不过是一座荒山,往年也没有什么出产,等草药种成了,赚的银子都归你。”当初父母生病,姚谨侍候父母汤药,也是看过一阵子医书的,所以姚世祥也没想别的。 姚谨一听哥哥这么说,就知道他没往心里去,以为这只是小打小闹,她便接着说道:“哥,昨天大郎为了这事儿,特意到县城去问了各种草药的价钱,别的不说,单单是天麻就二十文一斤,丹参的价钱可以卖到二十五文……” “啊?”姚世祥吓了一跳“这么值钱?” “那当然了!中草药本来就不便宜,要不然爹娘生病怎么会花了那么多银子?” 姚世祥说道:“爹娘病的时候,咱们的银钱大部分都花在人参上了,要不然也不至于……” 姚谨笑道:“人参算什么!咱们将来说不定也能自己种出人参来!那就会赚很多很多钱!哥,如今我已经成亲了,你也不能总让着我,咱们亲兄妹也要明算账,到时候赚了钱,你要分给我一半啊。” 姚世祥笑道:“行,主意是你出的,你想怎么样都成。” 兄妹二人说着话,姚孙氏不时的斜睨过来,她不知道小姑子又用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丈夫,可恨的是丈夫事事都向着他妹妹,半点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倒是李子轶对妻子跟大舅哥说什么心知肚明,他们兄妹之间的事儿,李子轶也不肯去参合,他看见小舅子坐着都能打盹,不由觉得很好笑…… 姚谨和兄长商量好,姚世祥冲着远处努嘴,姚谨一看婆婆正在忙着打猪草,便赶忙也过去帮忙,婆媳二人装了满满两篮子猪草,这才回家去吃午饭。 春耕一直持续了五天才算完,第六天早上,李子轲直嚷嚷浑身酸痛,他倚着廊柱看大哥李子轶用石磨磨豆浆,李子轶手下不停,嘴里笑道:“那是你平时活干得少了!多锻炼锻炼就好了。” 李子轲说道:“多锻炼?一辈子种地,到老也不会有出息……对了大哥,大嫂做的富贵蛋什么时候能好?” “再等三五天吧!问这个干嘛?” “我是觉得这富贵蛋说不定能好卖,到时候做好了我出去推销去!” 李子轶诧异的看了看弟弟,没想到他竟然对经商感兴趣,不过那也好,若是有二弟妹出面推销,他终是不太放心。 李子轲接着说道:“我和二哥是天生脑子笨不会读书,大哥你就不一样了,你脑子好使,我看你干脆还去读书得了,说不定将来能考个秀才、举人什么,我们全家也跟着沾光……” 李子轶心里暗叹,如果他真的是李家的血脉,他当然可以心安理得的让父亲替他交束脩,心安理得的去学堂读书……李子轶摇了摇头“秀才、举人哪有那么好考?你没看赵程勃都六十多了还是个穷酸?当初也有人说他能进学……” 李子轲听见哥哥这么说,便再也不言语了,他琢磨着大嫂还是很有些见识的,就冲着她给爹爹建议,谁给木器店招揽来生意,谁就可以得纯利润的十分之一,这主意一出,就连二愣子昨天都揽了一宗生意,更别说马天成了,看来以后还是多跟大哥大嫂混吧! 李子轶把磨好的豆浆拿给妻子,姚谨一边麻利煮豆浆,一边安放桌子张罗着全家人吃早饭,等到大家坐定,豆浆也开了,姚谨盛了一小碗,加了一勺白糖,先喂巧儿。 李姜氏有些不满,一个丫头片子拿着当个宝似地,婆婆居然也不说,自从大嫂进门,她的地位直线下降了,有没有搞错啊,她生的才是儿子!李姜氏忍不住嘟嘟囔囔的嘀咕:“白糖很贵……”李子轩不满的咳嗽了一声,李姜氏便没敢再接着说。 姚谨装作没听见,淡淡的说道:“乖官一点点长大了,只喝奶水怕是营养不够,也可以喝一点豆浆,我们巧儿喝了这些天,我看她脸色好多了,身上也好像有点肉了。”巧儿很喜欢喝甜滋滋的豆浆,她眉开眼笑的喝完了一小碗,说道:“娘,还要。” 姚谨刚刚又盛了一碗豆浆,就听见大哥在院子里喊道:“瑾儿,我来了。” 正文 盘算 种草药的想法,姚谨跟婆婆提过,若不然夫妻俩无缘无故的天天跟着姚世祥往荒山跑,婆婆在家看孩子难免会有意见。 说起婆婆,姚谨还真是暗自庆幸,有句话叫“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里用了一个“熬”字,可见旧时的媳妇很难当,是要晨昏定省,日日在公公婆婆跟前立规矩的,好在李家小门小户的,没有那么多讲究,而姚谨因为坏了名声,虽然来到这个时代没听说哪个女子被浸猪笼,但毕竟生死攸关,姚谨自己便分外的注意,婚后到了李家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半步路,至于各种规矩,她更不肯逾越半点,家务活姚谨都是不等不靠抢着做的,好在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婆婆和全家人对她还不错。 “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的说法,姚谨原先还有些不解,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大户人家的婢女有机会被放出来得自由身的,那都是在主人跟前得宠的,既然能得宠,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若是为人不够通透,心思不够机敏,又怎么能得宠?李杨氏能在杨家老太太跟前侍候,还是很有些见识和手段的,她平时为人处世都很宽和,在姚谨看来,比李姜氏这种小户出身的人强得多,她听说姚谨要跟着哥哥种草药,便全力支持的…… 姚谨急急忙忙吃了几口饭便撂下筷子,李杨氏说道:“谨娘,你着急就先走吧,别让你哥哥空等着!” “谢谢娘,那我和大郎先走了。” 李姜氏看了看李子轶和姚谨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娘,大哥大嫂这是做什么去?” 李杨氏淡淡的说道:“她娘家哥哥有点事儿烦她们夫妻帮忙……” 李姜氏看婆婆不肯多说,便心中狐疑起来,姚家会有什么事儿?婆婆那口吻,明明是怕她知道,哼,竟然想瞒着她!难道是富贵蛋的事儿?李姜氏边刷碗边琢磨,等收拾完厨房,赶忙去看姚谨腌制的那些松花蛋,见这东西没什么异样,便放了心,她抱着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看见李子轩在床上躺着,便恼道:“二郎,你怎么还有心思睡觉?” 李子轩说道:“连着种了几天的地,怎么就不准我歇一歇?” 李姜氏气道:“刚种了几天地你就嚷嚷着歇着,秋收的时候前前后后忙一个月你不也坚持了?” “现在不是没什么活儿吗?!” “怎么没活儿?你不知道吧?你大嫂帮着木器店出了几个主意,公爹的木器店这几天忙着呢!你快去帮忙吧!” 李子轩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媳妇,觉得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你不是不准我学木匠活,说干那个没出息吗?” 李姜氏说道:“二郎,你怎么那么死脑壳呀?以前木器店不死不活的,当然不用你帮忙,现在……” “行了行了!”李子轩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你的盘算,你看见木器店生意好,又要打木器店的主意,爹已经说过了,木器店将来给老三,你也说过你不稀罕……” 李姜氏被丈夫说的脸上讪讪的,她瞧了瞧旁边咿呀学语的儿子,忽的恼道:“都是一样的兄弟,为什么给老三?我们家乖官可是李家的长孙!木器店理应给我们才对!你闲着没事儿多去店里瞅瞅!” ***** 春天的早晨,空气还有些清冷,湿漉漉的泥路上走着三个人,东方鱼白肚似的天空,在天际交接之处,有几道瑰丽的光彩迫不及等的绽放开来……空气中带着沁人心脾的清新,路旁一株株杨柳,已经长出了细小的嫩芽儿,它们自信地摇曳着,迎接初升的朝阳…… 姚世祥背着背篓大步流星的走着,边走边问道:“瑾儿,你想过咱们先栽种什么药材了吗?” 姚谨笑道:“哥,咱们刚开始还是栽种比较容易活的、需求量大的药材,像金银花、桔梗、板蓝根、天麻……” 姚世祥说道:“行,饭要一口一口吃,贪多嚼不烂,既然你说了天麻值钱,不如咱们就多种天麻。” 李子轶也说道:“对,咱们刚开始没什么人手,种多了忙不过来,还是先种一两种容易成活的、好卖的、能赚钱的,等赚了钱了,再扩大面积种别的……” 姚谨点点头,丈夫和哥哥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却并不实用,就像天麻,它别名赤箭、定风草或者明天麻,以块茎入药,有息风镇痉作用,主治风湿腰膝痛、四肢痉挛、眩晕头痛、小儿惊病等症,虽然用药广泛,但是一时间到哪里能弄到那么多天麻种子? 姚谨知道天麻种子分为有性种子和无性种子。有性种子是花粉种萌发形成的,这个暂时就不要想了。天麻的无性种子是体细胞分裂形成的,就跟栽植马铃薯差不多,现在只能找到天麻,然后把大的天麻分割成小块种植,这样一来就注定天麻的种植不会太多,因为没有那么多种子嘛!再说天麻种植对温度、湿度的要求都很高,而且天麻生长周期太长,得好几年,不能短期见效…… 姚谨边走边给丈夫和哥哥讲解了一下,二人也都同意姚谨说法,看来刚一开始的一两年也只能是小打小闹了,不过对于以后的前景,二人都充满了信心,倒是姚谨心中有些忐忑,生怕种不好,不过反正也不需要什么投资,顶多也就白费力气,这么想一想姚谨又恢复了信心。 其实姚谨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种什么生长周期短又见效最快?她想来想去觉得种桔梗不错,很多方剂都用得着,而且既可以当药,又可能当食物,关键是种植技术要求也不高,只要会种地就会种桔梗。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桔梗对土地要求稍高,哥哥的山坡地怕是不行,姚谨也想过在自己的五亩地里偷偷地间种,可是又怕被人发现…… 三个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姚家的土山,登高远眺,让人的心情都开阔起来,在一个向阳的大斜坡上,姚谨一眼就看到了好几棵金银花,她赶忙喊哥哥和丈夫来看,“这金银花根系繁密发达,萌蘖性强,茎蔓着地即能生根,而且对土地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所以农谚讲:‘涝死庄稼旱死草,冻死石榴晒伤瓜,不会影响金银花’”。 姚世祥赶紧把这几株金银花带着一大块泥土一起挖了,准备栽到前边不远处的山谷,那里他以前开垦了一些地,正好种这些草药。 就这样,三个人走走停停,姚谨只负责教哥哥和丈夫认识草药,李子轶和姚世祥记忆都不错,只要是姚谨教过的,他们再看见都能认出来,有那拿不准的,就喊姚谨来确认一下,即便这样,走了一上午也把姚谨累得够呛,实在是这个身体缺少锻炼。 姚谨累的双腿打颤,她只想坐下来歇歇,突然,她眼睛一亮,眼前一株草药,根茎如同箭杆,顶端长着一些穗花,远看就像一支红色的雕翎箭倒插入土地一般!姚谨连忙喊道:“哥,大郎,快来看看,这是天麻!我找到天麻了。” 姚世祥赶忙跑过来拿药铲把土刨开,小心地将下面的根茎挖了出来,姚谨接过来看,这颗天麻入手沉甸甸的,饱满结实,尖头处类似鹦鹉嘴,个头够大…… 李子轶也跑过来看,“咦,这就是天麻?刚才我还看见一株。”他说着就回去找,还真的被他找到了。三个人都挺高兴,姚谨笑道:“天麻不像一般的药材,一天能找到两棵真是幸运,其实天麻冬季采挖质量最好,叫‘冬麻’,咱们现在挖的叫‘春麻’,质量就差多了,不过咱们可以马上把它们切开栽上……” 姚谨实在是累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不肯走,李子轶拿出干粮,三个人简单吃了点,李子轶和姚世祥赶紧把挖来的这些草药都拿到不远处的山谷里栽上,有金银花、天麻、荆芥、桔梗、牛蒡子等,姚世祥又去远处提了水,把这些栽好的草药都浇了一遍。 姚世祥看见妹妹无精打采的,遂笑道:“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家吧!明天瑾儿就不要来了,我和大郎一起来就行了。” 姚谨忙说道:“我没事儿,歇一晚就好了。”她嘴上说没事儿,走路的时候却膝盖发软,好几次差点跪倒,李子轶担心她真的摔了,不由分说就把她背到了背上…… 下了土山,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人,姚谨便安然的趴在丈夫宽厚的背上,心里美滋滋的。 姚世祥看见妹夫和妹妹相亲相爱,他高兴的同时不免想到自家的婆娘,便心中不太是滋味,闷着头蹭蹭的在前面走。 李子轶背着姚谨跟在后面,姚谨自然不知道哥哥的心思,她调皮的在丈夫的脖颈上吹着气,李子轶也不说话,“啪”的照着她的屁股打了一巴掌…… 正文 谋划 吃完了晚饭,姚谨体力总算恢复了些,她抱着巧儿回到屋子,没一会儿,李子轶提了一桶热水进来“谨娘,快来洗洗吧!烫烫脚解乏。” 姚谨冲着他笑了笑,李子轶看见妻子的笑靥忍不住心头一热,想起她靠在自己的背上往自己的脖颈吹气,当时若不是在荒郊野外,自己一定把她就地正法……姚谨先替巧儿洗脸洗脚,然后自己胡乱擦了擦,就开始泡脚,巧儿坐在床上说道:“娘,讲故事。” 现在的巧儿,睡前若是不听几个故事就不肯罢休,姚谨笑道:“行,不过娘给你讲完了故事,你就自己睡小床,好不好?” 巧儿的爷爷今天已经把小床做好了,看起来非常漂亮,巧儿看了看小床,摇了摇头道:“不!我跟娘睡。” 李子轶皱眉道:“谨娘,她一个孩子你跟她商量什么?直接把她放到小床上就是——” 巧儿一听,瘪着嘴就要哭,姚谨忙道:“巧儿,总哭鼻子不是好孩子哟!这样,娘把那个布娃娃给你缝完,你晚上就搂着它睡小床,好不好?”姚谨早些时候给巧儿做的布娃娃已经初具雏形,布娃娃的鼻子、眼睛、嘴,都是姚谨仔细的打了络子缝上的,看起来非常逼真,就连布娃娃的头发都是姚谨剪了一截自己的头发粘上的,巧儿很喜欢,一直想要抱着,可是姚谨没做完,现在她一听娘这么说,眼泪还在眼圈里打转,却连连点头。 姚谨烫完了脚,李子轶赶忙把洗脚水倒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妻子坐在床上,巧儿眼巴巴的在旁边盯着她娘手中的那布娃娃,嘴里哼哼呀呀的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娘回来了,娘来喂奶……” 李子轶听了忍不住觉得好笑,妻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稀奇古怪的歌谣,还有稀奇古怪的故事,故事里的小动物竟然能像人似地会说话,也难怪小孩子爱听。李子轶在门口看着床上的母女,忽然觉得心里很感动,这正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平平淡淡,温馨和睦,如果妻子能给他生个儿子,那就更好了…… 姚谨很快的就将布娃娃的两个胳膊缝上了,她把布娃娃递给巧儿,笑道:“做好了,巧儿给你的布娃娃取一个名字吧!叫它什么好呢?”巧儿抱着布娃娃便不撒手,嘴里说道:“宝宝……” 姚谨笑道:“它叫宝宝?那好,巧儿带着宝宝睡觉去吧!”她把巧儿抱到小床上,巧儿倒也乖巧的没有哭闹,真的抱着布娃娃躺下了。 李子轶心中一喜,这小捣蛋鬼终于自己睡了,今晚上终于可以大展身手,嘿嘿…… ****** 倚翠院是潭拓镇上唯一的一个妓院,此刻院里的头牌姑娘霓裳正带着一个人走近她的香闺,仔细一看那人正是花花太岁杨林,那杨林仿佛喝了酒,他一进屋趁着霓裳关门的功夫,伸手就扯开了霓裳的裙带,顿时霓裳罩在外头的粉红色对襟纱子敞开了,露出内里的莲红抹胸,下身的大红裳裙也“唰”的滑落在地,霓裳的两条白玉一般细长的美腿顿时出现在杨林眼前。 霓裳一惊,赶忙把裙裾拉了上来,嘴里“嗤嗤”的笑着,“官人,干嘛这么猴急,今天奴家让你来,是有一件好东西想给官人看……” 以前这霓裳对杨林可是一直不假辞色,这一次见他进了倚翠院,霓裳居然笑脸相迎,花花太岁顿时找不着北,便一直跟来了,杨林听见霓裳的话,说道:“小淫|妇!别拿那些不相干的东西来糊弄我,好好的把官人我侍候的舒爽了,我一高兴说不定就把你赎回家去……” 霓裳心中冷笑,心道便是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嫁给你!该死的花花太岁!当初若不是因为被你坏了名声,我何至于被赶出了家门?又何至于走投无路自卖自身跑到这倚翠院来当□?哼!谁稀罕进你家!按着白少爷的谋划,用不了几天就让你生不如死!为了这一天,我可是等了好久了…… 几年倚翠院的生活,霓裳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淳朴的姑娘了,她娇声笑道:“是奴家前儿得了一个春宫图,不知道官人感不感兴趣?”她说着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样东西。 霓裳拿着这春宫图一边递给杨林一边“嗤嗤”笑道:“官人,你再也想不到画春宫图这男子,他叫安成,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可真俊!就住在不远的仙客来客栈的,简直就跟前几年唱南曲的灵官一模一样呢!” 花花太岁杨林一听,顿时心痒难挠,像灵官一样?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儿?莫不是那人就是灵官? 大明朝唱戏的大多都是男人,俗称伶人,伶人的地位犹在妓|女之下,尤其是男人唱女角的,基本都是以色相事人,这灵官就是属于扮女角一唱成名的。 花花太岁男女通吃,这灵官也曾经是花花太岁的入幕之宾,他行走坐卧简直比女人还女人,嫣然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以至于花花太岁至今还对他念念不忘。后来灵官被北平城里的一个贵人看中,被带走了,杨林虽然不舍,却也不敢跟那贵人一争高低,这事儿也就罢了,现如今他听霓裳说有一个跟灵官一模一样的男人住在仙客来客栈,杨林顿时就留了心,他翻了翻那春宫图,的确画的精致,看得他心经摇动,尘根居然又抬头了! 花花太岁一想时间还早,还不如趁着现在去会一会那个像灵官的安成……就算他不是灵官,一个靠卖春宫图生活的人,想来也不会富裕,说不定能把他收了做“门子”。门子又叫兔儿爷,白天可以当书童使唤,晚上可以解决生理问题,有一种说法,说这达官贵人若是不养几个门子,好像都不够体面…… 杨林掏出一块银子扔给霓裳,说道:“小爷今天有事儿先走了,以后得了空再来看你。” 霓裳心中暗暗高兴,嘴里却腻声道:“官人,不如陪奴家住一夜再走吧!” “怎么?舍不得小爷了?放心,小爷日后一定来!” 霓裳闻听此言,再不说什么,眼看着他的背影下了楼,霓裳冷笑不止,哼!杨林,我等着看你杨家的好戏!白少爷虽然没有具体说怎么让花花太岁入瓮,但是霓裳想来,那安成应该不是什么人都能惹得起的人物…… 正文 喜讯 次日早上起来,姚谨就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腿上的肌肉,每一走动就会疼,这就是长期不锻炼的结果,姚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和丈夫一起走了,其实姚谨很喜欢上山采药的。 巧儿看见娘在家,她很高兴,搂着布娃娃粘着姚谨让她抱,姚谨原本让公爹做的学步车,因为木器店的生意突然好转,还没来得及做出来,姚谨只得把巧儿抱回屋,她一边给巧儿讲故事,一边打络子,也好赚点零花钱。 好在巧儿有故事听的时候一直都很乖巧,姚谨打了几个络子,李姜氏抱着乖官来了,她把孩子放到床上跟巧儿玩,嘴上开始探问昨天的事儿,姚谨一听就知道婆婆什么都没有说,李姜氏这是来探话来了。 因为种草药的前景如何姚谨并不知道会怎么样,再说种草药也是技术活,就算她告诉了李姜氏,李姜氏也学不来,而且传扬出去也不大好,姚谨便随意编了一个理由,也不肯多说。 李姜氏觉得姚谨藏私,心中不满,她转而又开始探问富贵蛋的做法,姚谨不免诧异,李姜氏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上次自己和大郎做松花蛋的时候,她可没有伸手……二人说话的功夫,乖官蹭蹭爬到巧儿跟前,一把夺去了巧儿怀里的布娃娃,巧儿一向胆小,见弟弟抢去了她心爱的东西,便“哇”的一声哭起来。 李姜氏笑道:“哎呦乖官,长出息了啊,能抢姐姐东西了!嫂子,你这布娃娃做的真好看,别说孩子了,就连我看着都喜欢,不如给我们乖官也做一个吧!” 姚谨明白李姜氏话里的意思,这是不想还巧儿这个布娃娃了!一个小孩子的玩具当然没有什么紧要,但是李姜氏这样教育孩子可不行!况且巧儿泪眼婆娑的看着呢,姚谨抚养她这么些日子,心里也是很喜欢她的,做娘的当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受屈,姚谨便笑道:“等我得了空再给乖官做一个吧!乖官是好孩子,还是把布娃娃还给你姐姐吧!抢人的东西可不是好习惯!那是坏孩子!” 巧儿听见娘这么说,便停止哭泣等着弟弟还她布娃娃,乖官还小,自然不懂姚谨说什么,李姜氏闻言却越发不高兴了,大伯嫂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她一把夺过乖官手里的布娃娃扔到巧儿面前,乖官立刻嚎啕大哭,李姜氏伸手便要打。 姚谨忍不住皱眉,哪有大人这样教育孩子的?再说丈夫也不愿意她跟李姜氏过多来往,姚谨也觉得跟她说不到一块儿,此刻也不怕得罪了她,便直言道:“弟妹,你教育孩子还是回自己屋里去好,在我屋里打孩子弄得哭哭啼啼的,别人听了算什么!”正在这时,院子里李杨氏喊道:“谨娘,你兄弟来了!” 姚谨懒得理会李姜氏,赶忙抱着巧儿出来看,来的人可不正是姚世文!他正腼腆的对着李杨氏笑着。姚谨笑道:“二郎,你今天怎么突然有空来了?快进屋里来坐!” 姚世文给李杨氏打了招呼,随姐姐往东厢来,这时候李姜氏也抱着哭闹不休的乖官从屋里出来了,李杨氏一见,忙问道:“乖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李姜氏说道:“还不是巧儿手里的布娃娃惹的祸!乖官也喜欢……”她原本琢磨着婆婆看重大孙子,说不定能把布娃娃从小丫头片子手里要来,一个布娃娃原本不值什么,可是大伯嫂的无视让她不舒服,她就是想让大伯嫂看看,他们家乖官才是婆婆心尖上的人…… 哪知道李杨氏居然说道:“一个男孩子喜欢刀啊剑啊什么的还行,喜欢什么布娃娃!没的长大了女里女气的!”李杨氏说着,指着姚世文说道:“这是你大嫂的娘家兄弟,小时候是咱们潭拓镇有名的神童,你还不快见礼!” 李姜氏知道姚谨的娘家兄弟是一个秀才,此刻一见姚世文居然是一位唇红齿白的翩翩佳公子,她不知道怎么忽然心多跳了两下,早把刚才的诸多不满都抛到了脑后,她只感觉自己的脸发热、心发慌,李姜氏怕被人看出来,赶忙低了头说道:“叔叔有礼!” 姚谨笑道:“二郎,这位是我二弟妹,你应该叫二嫂。” 姚世文跟李姜氏打了招呼,这才随着姐姐进了屋,他打量着姐姐的房间,虽然屋子显得低矮了些,但是两间房是通开的,中间隔着一架屏风,看起来还算宽敞,屋子里东西虽不多,不过收拾的很整洁、很温馨,姚世文笑道:“姐姐把家布置的很好,比你当初的闺房漂亮。” 姚谨一边给兄弟沏茶一边笑道:“二郎,怎么今天没去县学?” “姐,这不是前几天春耕嘛,过几天又是潭拓寺庙会,县学里放假……姐,你猜我今天为什么来了?” 姚谨递过茶去,看见弟弟虽然带着黑眼圈,却满面喜色,便说道:“是不是书写完了?” 姚世文笑道:“可不是,其实我昨天就应该来,不过想到你跟大哥去山上了,我就只好等到今天!就是想告诉你,昨儿我把书稿卖了,姐姐你猜卖了多少银子?” 姚谨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晃了晃,说道:“五十两?”一两银子按着八百块来算,五十两银子相当于四万,一本书若是有四万块的稿费,貌似也不少了吧? 姚世文笑道:“二百两!我这次得了二百两的润笔费!” 姚谨一呆,随即喜道:“这么多!真是太好了!你再多写几本书,把家里的房子好好收拾收拾,将来也好娶一房好媳妇!” 姚世文听见姐姐说这个,脸又红了,他也不多说话,而是掏出一张银票来“姐,这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你!” 姚谨迟疑了一下,想到这是自己的亲弟弟,若是不收,他肯定不会答应,自己以后还有很多故事等着他写呢!姚谨便伸手接过来,嘴里说道:“二郎,这几日你肯定累坏了,还是回家好好歇歇吧!眼见你瘦了不少,黑眼圈都出来了,肯定是写书熬夜来着!等你把身体养好了,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哪有!是我得了这些银子昨晚兴奋的没睡好……咦!姐!你真的还有故事?快讲来听听。” 姚谨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急什么!我还要再仔细的想一想那个故事呢!你最近也多歇歇,看看你的功课,过些日子再写下一本不迟!”其实姚谨是觉得那本《倩女幽魂》应该能大卖,等那本书畅销了,弟弟下一本书的润笔就应该更高一些,所以不必急着写第二本…… 姚世文不知道姐姐打的主意,因为受到《倩女幽魂》的启发,姚世文心里也有一个故事想写,所以他听姐姐说故事还没有想好,便也不催促,姐弟二人说了一会儿闲话,眼看要到中午了,姚谨张罗着做饭,要请弟弟吃一顿好吃的,姚世文怕给姐姐添麻烦,怎么也不肯,姚谨拦不住,也只有随他去了。 姚世文从李家出来,缓缓地向自己家方向走去,春天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当他走到金风酒楼楼下,上面有人喊道:“姚二郎,快上来,大家同吃一杯。” 姚世文抬头一看,楼上正是县学的同窗杜燕桢在向他招手,姚世文以前一直手头拮据,大多时候都是同窗请他,因为怕回请,虽说同窗之间不必太讲究这个,但是总吃人家的却不肯回请人家,时间久了难免被人瞧不起,所以姚世文很少和同窗出外应酬,现在他怀里揣了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觉得底气足了,见杜燕桢喊他,姚世文便想也没想的直接进了金风楼。 到了二楼雅间,杜燕桢已经迎在门口了,姚世文笑道:“都有谁在?” “几位县学的同窗,沈邈、谢世珍、王频,还有白家驹……” 姚世文一听见白家驹的名字,便有些不喜,可是这时候又不能转身就走,只得硬着头皮进了雅间,姚世文一进来,一直和他比较亲近的沈邈和王频就站起来说道:“世文,你来的晚了,先罚酒三杯。” “对对,这家伙一直自命清高不肯和咱们喝酒,今天绝不能轻易饶了他!” 姚世文笑道:“这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明明是我不善饮才不敢跟你们应酬,今天居然还要罚酒,到底是何居心!”他说着又和在座的另外几位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这时候酒菜也上来了。 在座的几位都比姚世文年岁大,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兴奋,沈邈说道:“靖难这一场仗打下来,若是成了,不知道会有多少实缺的位置呢!可惜把咱们的秋闱都耽误了,等仗打完了,咱们便是中了举人,中了进士,这实缺的位置也很难到手了……唉,也不知道这场靖难到底能不能成功……” 闻听此言,众人都有生不逢时之感,谢世珍说道:“要我说燕王曾经两次率师北征,行军打仗很有经验,且兵强马壮,再说建文帝施行削藩,周、齐、代、岷诸王的利益都受到了损害,他们自然都是站在燕王这边,所以还是燕王的胜算比较大。” 白家驹忙说道:“诸位仁兄,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小心隔墙有耳,锦衣卫可不少吃素的。” 王频笑道:“对对,那咱们就说说那个花花太岁,世文还不知道吧?杨林昨晚上终于碰了大钉子!今天上午县太爷派了吴督头亲自带人锁拿了。” 大家都知道姚世文姐姐被花花太岁侮辱的事儿,所以这才提起。 姚世文虽然多喝了几杯,头脑还是很清醒,他心里虽然对花花太岁恨极,但是面上没有丝毫表露,只是诧异道:“被锁拿了?那杨林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到底还是读过几天书,知道什么底线不能碰,他能碰到什么大钉子?”他说着,疑惑的眼神扫了白家驹一眼。 王频笑道:“你再也想不到,他昨晚上跑到仙客来客栈,居然调戏了住在那里的安成郡主……” “安成郡主?” “是啊,安成郡主的燕王的女儿。” 姚世文疑惑的问道:“花花太岁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嗨,他当然不知道那人是安成郡主了!听说安成郡主去年就微服到潭拓寺来上香,今年又来了,她特意来给燕王祈福的,哪知道长得居然像那个两年前大红大紫的伶人灵官,那花花太岁还以为安成郡主是灵官呢!可不就碰了大钉子了!” 姚世文先前听见安成郡主住在仙客来客栈,心底豁然开朗,那客栈可是白家的产业!他一边注意着白家驹脸上的表情,一边摇头道:“不通不通,一个堂堂的郡主,身份尊贵,身边侍候的人当然少不了,怎么能容那花花太岁近前?肯定是以讹传讹吧?” 白家驹一言不发的喝着酒,仿佛这事儿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正文 快意 李子轶挖完草药从山上回来,天已经擦黑了,他还没等进屋,就听见三郎李子轲在正屋的厅里大声小气的说道:“我就知道花花太岁不会有好下场,听说他被押到了县衙,县太爷二话不说就让人打了他一百杀威棒,当时那家伙的命都去了半条……” 李子轶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厅里,劈头问道:“三郎,杨林犯了什么事?” 李子轲笑嘻嘻的把他听说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姚谨心中快意,这世道天理循环,果然报应不爽,不过她脸上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模样,其实她正担心,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弟弟做了什么手脚,若是的话,他今天早上来的时候怎么半个字也没提?以后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此刻的姚谨恨不能马上到姚家去问一问自己的兄弟。 姚谨舀了水让丈夫清洗,李子轶洗漱完,三郎也讲完了,李杨氏说道:“人都齐了,赶紧吃饭吧!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他能有今日也是活该,你们哥几个可都得好好的……” 李子轩笑道:“娘,我们兄弟若是像花花太岁那样,不用别人收拾,您就得先把我们收拾了!”李姜氏看了看姚谨,心道你装什么装?花花太岁倒了霉,你应该最高兴吧?李姜氏刚想刺激姚谨两句,忽的想起今天看见的姚世文,她把话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李杨氏瞪了二儿子一眼,说道:“油嘴滑舌!他爹,快过来吃饭!” 铁拐李从屋里出来,在主位上坐了,说道:“就算是杨二少得罪了贵人,也未必便是死罪吧?但愿杨家能把他捞出来,他若是有个好歹,杨家的长子又没有孩子……” 李杨氏说道:“便是不死怕是也得扒层皮……”她刚说完这句话,猛然悟出丈夫话里的潜台词,不由得心一颤,不由自主的看向大郎,随即说道:“大少爷这些年东跑西颠的做生意,女眷都没跟在身边,没有孩子也正常,过几年安定下来,孩子总会有的。杨家的事儿跟咱们李家半点关系也没有,管他们怎么样呢,快吃饭吧!” 姚谨偷偷地看了看公婆,又看了看丈夫,见他们混若无事,姚谨也闷头吃饭,心里头对丈夫的身世越发疑惑起来,不过这事儿当然不能问,她只能憋在心里,等着丈夫什么时候亲口说出来。 吃过晚饭回到东厢,李子轶问道:“谨娘,腿还疼不疼了?用不用我给你揉揉?” 姚谨笑道:“不用,你也忙了一天了,赶紧上床歇着吧!”她说着在床边坐下,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床头上的那个暗箱,拿出一张纸得意的递给丈夫,李子轶打开一看,诧异道:“一百两的银票?哪儿来的?” “今天二郎来了,他那个词话本得了二百两的润笔费,分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李子轶一愣,随即说道:“那么多?二郎真是好样的,对你这个姐姐也大方……这是你是私房钱,你自己好好收着吧!” 姚谨原本的确是想收着留作急用的,不过想到家里的现状,总不能把银钱收着让人受累吧?有句话说得好,钱不是攒出来的,而是赚出来的!只有让钱生钱才是正道,况且家里主事儿的人是婆婆,她倒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姚谨也不怕自己白投了钱没有人领情,况且姚谨心里也存了小心思,那个做松花蛋的生意她想让给家里,这样自己再做什么,婆婆也会网开一面,其实最理想就是能分家单过,但是在这大明朝,公婆俱在,想分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姚谨笑道:“大郎,夫妻本为一体,我的钱还不就是你的钱?我琢磨着不如咱们买一头耕牛吧?头些日子看见家里人耕地那么累,若是有一头耕牛就好了,秋天也就不会累了……不知道耕牛怎么卖?很贵吧?”因为姚谨还真没看到附近谁家养了牛。 李子轶说道:“耕牛还是不要想了,便是有钱也买不到。” 姚谨“哦”了一声,她恍惚好像记得以前看到过一份资料,说是永乐年间,大明朝曾经硬性向朝鲜征用耕牛来着,现在听丈夫这么一说,还真是有可能,姚谨不由得皱眉了,若是想养马,那就更不可能了,燕王出征,大部分的马匹都被征用了,除非是大户人家才有几匹拉车的驽马,人家也不可能卖…… 李子轶想了想,说道:“谨娘,不如咱们买一头小毛驴好了,你那五亩地种的都是豆子,若是真的打算秋后做豆腐,让小毛驴拉磨,人也能轻松些……不过,这镇上好几家做豆腐的,咱们也做怕是……怕是不行吧?” 姚谨笑道:“当然不是单纯做豆腐,而是把豆腐深加工,做成豆干、豆泡、干豆腐,还可以做臭豆腐和豆腐乳……” 李子轶听着一连串的名字不由得满头雾水,姚谨笑道:“这些都是我从古书上看到的方子,我也不会做,到时候咱们慢慢研究吧,总能试验成,反正秋收之后家里也没有什么活计,天也凉了,豆腐轻易也不会坏掉……” 李子轶说道:“你既然会这些,当初在娘家怎么没想着帮你哥哥赚钱?” 丈夫的疑问让姚谨神情一滞,随即她找了一个借口道:“我大嫂那人……你也应该听说一些吧?就算我晚上多点一会儿油灯,她都嫌浪费,我哪敢拿东西做实验啊?万一她再因为这个跟大哥吵起来,我于心何安?” 李子轶拉过姚谨的手“谨娘,真是苦了你了。” 听丈夫这么说,姚谨觉得丈夫认为她在娘家好像受了多少苦似地,她忙说道:“大郎,我在娘家过得也挺好,我哥可疼我呢,我就是怕他们夫妻吵架,所以才觉得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就按着你说的,咱们买一头小毛驴使唤,对了,一头毛驴需要多少银子?” “毛驴也不便宜,总得二三十两银子吧?等过几天得了空,我去县城看看。”李子轶说着,把姚谨的腿挪到他的腿上,伸手轻轻的给她按摩,巧儿在旁边一见,也学着爹爹的样子慢慢给姚谨捶腿,姚谨腿上的肌肉虽然一碰还疼,她眼睛却笑得成了一道月牙,夸了一声“好巧儿。”便抱住她在她的脸蛋上亲了又亲,和巧儿“咯咯”的笑作一团…… 李子轶说道:“这可不公平谨娘,我也给你捶腿了,怎么不亲亲我?” 姚谨听了,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正文 下场 杨家大宅里,主人杨国蕃眯缝着眼睛,他面色阴沉,一夜间仿佛老了很多,旁边站着杨家大小姐杨紫玉,她长身玉立,整个人婉媚中带着北方女子特有的英气,只不过此刻她的眼睛有些发红,显然是刚刚哭过了…… 杨家的老管家杨恒说道:“老奴好说歹说,给了那牢头五十两银子,这才得了一刻钟探视的功夫……二少爷昨天这一顿打着实不轻,人还半昏半醒的,嚷嚷着双腿没有知觉了,幸好老奴带了贵之堂的王郎中一道去的,他说二少爷的双腿膝盖处的骨头都碎了,双腿……怕是……怕是废了……” 杨国蕃一听这话,只觉得喉咙一腥,他咬了咬牙,又咽了下去,半晌沉声说道:“这个孽障,孽障……如此也好,从此以后就可以省心了……已经被他们打成这样了,还不肯放人吗?那胡知县也是咱们杨家早就喂饱了的……” 杨紫玉用手帕擦着眼角,说道:“爹,俗话说官字两个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有理。那胡知县说不定早就看着咱们家是一块肥肉了,现在二弟又得罪了安成郡主,这样好的机会,他哪有轻易饶过的道理?你还是快给道衍大师写封信吧!也好早点把弟弟接回家,在那种腌臜的地方,说不定他随时就没命了。” 杨国蕃人老成精,哪能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只是一时间气急,有些接受不了,他听见女儿这么说,冷“哼”一声,道:“那个孽障,干脆就让他死在监牢里得了,我们杨家没有那样丢人现眼的儿子!” “爹,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若是不管弟弟,别人会怎么看待咱们杨家?那道衍大师是燕王的军师,只要他一句话,安成郡主不会不给他面子的……” 杨国蕃怒道:“你懂个什么!人情人情,用一次也就少一次了!为了那个孽畜去求道衍大师,根本不值得!” 如果姚谨在,一定会很惊讶,这杨国蕃居然会认识道衍!这位道衍大师,就是后来被永乐皇帝朱棣赐名姚广孝的高僧,燕王之所以发动靖难,据说就是这位道衍大师极力劝导的结果,他同时也是燕王的军师,后来燕王朱棣称帝,赐姚广孝高官厚禄,这姚广孝白天入朝为官,晚上在寺庙修行,也算是历史上的一个奇人了,所谓的布衣丞相指的就是他! 杨恒是杨府的老管家了,他见主人家父女争执起来了,忙说道:“老爷,二少爷虽然冒犯了安成郡主,但是那安成郡主如今安然无恙,她所要的不过是出一口气罢了,现在二少爷双腿被废,她断没有再要二少爷性命的道理,至于胡县令那里,无非是想要银子,只要好好打点一下,老爷再在胡县令面前提一提道衍大师的名讳,说不定也就成了……” 杨国蕃想起妻子临终前念念不忘牙牙学语的小儿子,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别亏待了他,正因为这个,杨国蕃对这个幼子百般溺爱,以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想到往事,杨国蕃忍不住“唉”的一声长叹,惯子如杀父啊!古人诚不期我…… 杨家千方百计找关系,大把大把的银子使出去,总算把花花太岁从大牢里接回了家……不过没过几天,潭拓镇上人就从贵之堂的王郎中的口中得知,说是那杨林被打板子的时候碰到了腰椎,以至于他大小便失禁,下身半点知觉也没有了…… 听到这个消息,潭拓镇有漂亮大姑娘、小媳妇的人家都暗自高兴,姚家兄弟特意抱了两坛酒回家庆贺,他们本来想过一段时间再算计杨林,哪知道没等出手,杨林就已经完蛋了,一个大男人从此瘫痪在床,这结果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姚世祥原本也只是想打断他的腿,让他在家躺几个月而已,哪知道那小子这下子要躺一辈子了!乐得姚世祥这一晚喝得酩酊大醉。 不过,姚世文却很冷静,他一想起白家驹,就觉得杨林的事儿有些蹊跷,若真是白家驹动的手脚,那说明什么?说明白家驹对自己的姐姐没死心!这就让姚世文很不放心,不过他对谁也没有说,只是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哪怕是为了姐姐!如若不然,白家驹一旦发迹,也就没有什么忌惮,那姐姐的将来可就堪忧了…… 姚谨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兄弟怎么想,她知道杨林的事儿不是兄弟做的手脚之后,也就放宽了心。 这一天,姚谨琢磨着第一批腌制的松花蛋差不多好了,便打开一个看,果然这松花蛋松枝花纹宛然,姚谨当即决定今晚上就做一顿松花蛋给自家人尝尝。 于是晚餐粥做的是皮蛋瘦肉粥,菜是做了松花蛋拌嫩豆腐、松花蛋拌凉粉、和一个糖醋松花蛋。 李子轲看了桌上这几个菜当即喜道:“大嫂,这就是富贵蛋?我看应该叫翡翠蛋嘛!你看这蛋晶莹剔透,多像翡翠呀!看着这颜色就有食欲。”一家人也都纷纷点头称是。 姚谨笑道:“若是想出去推销,不管是叫翡翠蛋也好,富贵蛋也罢,都是好的,爹,娘,你们先尝尝味道如何?”姚谨说着,给公爹和婆婆每人夹了一块,又对丈夫和两个小叔笑道:“大家也都尝尝。” 李子轲抢先夹了一块吃了,点点头说道:“富贵蛋,又叫翡翠蛋,让人一听就觉得有好兆头,吃过的人都是富贵之人……最主要的是味道也不错。大嫂,你说这富贵蛋卖个什么价钱好?” 姚谨笑道:“鸭蛋是两文钱一个,这富贵蛋怎么也得卖上二十文吧?卖的便宜了,那些有钱人还未必愿意买呢!若是穷人,你便是卖五文钱一个,他也不会买,所以咱们这富贵蛋,还是打有钱人的主意吧!只要保住了制作的秘方,也不怕他们不买。” 李子轩疑惑道:“卖这么贵能好卖吗?” 李子轲笑道:“我觉得大嫂说的对,我有一个朋友,他爹在县城一品酒楼做掌柜,去那里吃饭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咱们这富贵翡翠蛋,不如送到他那里让他帮着代卖。” 姚谨刚要说话,李姜氏说道:“何必那么麻烦?还要跑县城?我爹爹就认识不少开杂货铺的人……不知道这代销的人大嫂准备怎么给钱?” 李子轶生怕妻子中了弟妹的计,忙说道:“这生意是家里的,当然还是娘说了算。” 姚谨也笑道:“是啊,娘见多识广,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正文 吵架 李杨氏答应每销售出去一个松花蛋,给五文钱的报酬,她从姚谨给木器店出的主意里得了启发,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五文钱给代卖的商家三文,给销售的人两文,剩下的利润大家均分,只不过李杨氏给了姚谨双份的银子,这样一来,谁卖的多谁就赚得多。姚谨本来也就拿这生意当做是问路石,所以对婆婆怎么分配也不介意。 李子轲和李姜氏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头一批腌制的五十个松花蛋去掉晚饭用掉的十多个,剩下的转眼间就被他们俩包圆了,不过好在第二批马上就好了,倒也不会耽误了销售。 李子轲要去县城,李子轶便和他同去,打算顺便买毛驴回来,李杨氏一听,忙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买毛驴了?一个活物,万一病了啥的,白糟蹋了钱……” 时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俗话说“家有万贯,带毛的不算。”也就是说,你家里再怎么有钱,带毛的牲畜都不应该算在财产里,因为牲畜万一得了病,很容易就死了。而且,一头毛驴就价值二三十两银子,小门小户的受不得这个损失,姚谨忙说道:“娘,是我想用我的私房钱买一头毛驴,家里多了我那五亩地,还要种草药,大郎比以往忙了不少,我又做不惯农活,帮不上什么忙,买一头毛驴,大郎也能轻松些。” 李杨氏看见儿媳妇知道心疼大郎,便也没有说什么,大郎和三郎走了。李杨氏大概是觉得松花蛋的味道不错,应该会好卖,便张罗着又腌制了几百个松花蛋,这一次李姜氏干活非常积极,把乖官让丈夫看着,她跑前跑后,每一道工序都亲自参与,问的也详细。 姚谨总觉得李姜氏没安什么好心,虽然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姚谨倒也不藏私,事无巨细的都告诉她了,其实姚谨私心里倒是希望李姜氏折腾出来点什么事儿来,这样她以后再做什么生意,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单干,不用再束手束脚,也不用怕别人说三道四。 当天晚上,大郎和三郎回来,手里牵了一头三岁口的毛驴,共花了整整二十八两银子,全家人都围着毛驴看,就连邻居赵程勃夫妇听见李家院子里有驴叫,也跑来看热闹,赵程勃拍着李子轶的肩膀说道:“大郎,你行啊!这就买上牲口了!” 李子轶笑道:“以后你们家里有什么农活忙不过来,就可以把它借给你们帮帮忙。” 赵程勃忙说道:“大郎,那可说定了!到时候不准反悔!对了,这三岁口的母驴,过年配上种就应该能下崽了吧?到时候又是一笔收入,你这毛驴买的值!” 姚谨见到他们羡慕的眼神,这才恍然,这个时代的一头毛驴,大概就跟后世家里添了一辆轿车差不多…… 送走了看热闹的人,一家人齐动手,赶紧给毛驴搭了一个简单的牲口棚子,好在现在的青草多的是,小毛驴只需要晚上喂一次精饲料就行,白天李子轶到地里干活,都要牵着驴一起去,让它在地头的草地上吃草,地里的庄稼苗已经出齐了,长势不错,需要间苗、除草、施肥,然后就需要犁地,不过有了毛驴拉犁,也就轻松多了。 李子轶和李子轩哥俩忙着地里的活计,李子轲则和李姜氏忙着推销松花蛋。也许是李姜氏有娘家帮忙的缘故,她推销起来,业绩比李子轲好得多,李姜氏起早贪黑,经常回娘家,家里人都以为她忙着家里松花蛋的销路,倒也没有多想。 姚谨和婆婆在家里又要看孩子做家务,又要做松花蛋,忙得脚打后脑勺,好在大地里的秧苗一天天长大,农闲时节到了,虽然家里的松花蛋销路越来越好,人手也足够用了,每隔三两天腌制一次松花蛋,倒也忙得过来,看着白花花的银钱入账,一家人都很高兴,觉得就算是累一点也值得。 五月份松花蛋赚了四十多两银子,到了六月份上旬还好,赚了九十两,哪知道到了下旬的二十几了,李姜氏早出晚归,松花蛋销售的居然不如三郎李子轲多,姚谨不由起了疑心,她先跟丈夫提了几句,李子轶说道:“你别瞎想,三郎负责县城的销售,县城多大呀,有钱人也多,弟妹销售的不如三郎多,也正常。” 姚谨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就算潭拓镇不大,不过她听李姜氏说过,周边的乡镇也都有销售,量也只能越来越多,断断没有一下子少了的道理,姚谨便稍微跟婆婆提了几句。 李姜氏成天不着家,李杨氏本也有些不满,一个女人家整天东跑西颠的,孩子也不管,总不是个事儿,李杨氏也就上了心,这天她把乖官哄睡了,当即带上二儿子一起去了姜家看看,哪知道一到姜家的院子里,正看见一家人在腌制松花蛋呢! 李杨氏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当即就铁青着脸转身就走。 六月末的天气,其实就是阳历的七月到八月份,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树梢上的知了不停的鸣叫,听着就让人觉得心烦,姚谨正坐在树下看着巧儿玩耍,这孩子比以前有肉了,精力也旺盛。 姚谨一看婆婆从外面回来,就发现她面色不对,心里便猜出了几分,她也不多问,赶紧把在水井里凉着的桃子拿出来几个,这水井就是农家的天然冷藏箱,姚谨把桃子洗干净了递给婆婆,说道:“娘,大热的天,你赶紧坐下吃一个解解暑。” 李杨氏哪有心思吃东西呀!她接过了桃子在手里,也不说话,二儿媳妇做出这等事,她只是觉得对不住大儿媳,李杨氏现在满心里想的都是应该怎么跟大儿媳交代。 巧儿现在走路已经很稳了,她看见姚谨拿着桃子,便蹭蹭的跑过来跟娘要,姚谨拿了羹匙,把桃子刮成桃泥给巧儿吃,因为桃子是刚从水井里拿出来的,太凉了,姚谨也不敢让她多吃,巧儿便哼哼唧唧的跟娘要…… 正在这时,李子轩拖着李姜氏进了大门,只见李姜氏披头散发、哭哭唧唧,两个腮帮子都肿了,通红一片,显然是被李子轩给打了,后面还跟着李姜氏的爹娘,正大声小气的嚷嚷,说李子轩不该打老婆,还有一群闲人和左右邻居,跟在他们身后跟着来看热闹,一时间李家的大院变得闹哄哄的…… 姚谨一看,脑袋都大了一圈,巧儿吓得直往她怀里躲,姚谨赶紧抱着巧儿进屋去,李子轶正在睡觉,姚谨赶忙把他叫醒,李子轶懵头懵脑的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 “你快去外面看看吧!我就说你弟妹不知道耍什么心眼,你偏说她没有那个胆量,这不是出事儿了……” 就听见院子里李子轩吼道:“我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臭娘们!你娘说在娘家我打不得你,现在在我家,看我怎么打死你!家里赚钱的秘方你也敢拿回娘家去!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紧接着就听见李姜氏的哭喊声,李姜氏父母的谩骂声,众人的劝架声…… 姚谨一看李子轶还发愣,忙说道:“大郎,你还不快去!告诉二郎别打了,让人家看咱们李家的笑话!有什么事儿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说就行了……”平时看着李子轩挺随和的,姚谨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么暴怒的时候。 李子轶急急忙忙趿拉着鞋就往外跑,边跑边嘱咐道:“谨娘,你带着巧儿就呆在屋里,别出去啊,小心伤了你和孩子。” 正文 分家 李子轶好不容易拉开了他的兄弟,李姜氏赶紧躲到一边“呜呜”的哭,她从来没想到丈夫会打她,李姜氏本来以为这事儿丈夫知道后,就算再生气,看在她生了儿子的面上,也会放过她,更何况她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家多赚点钱,丈夫顶多也就狠狠地训斥她一顿也就完了,哪知道李子轩竟然扬言要休她! 李姜氏只觉得自己的脸被打的热呼呼仿佛冒火,耳朵嗡嗡的轰鸣,听见丈夫要休她,她顿时觉得头也晕了,猛然听见他爹爹说道:“休就休,我姜家的女儿难道还怕嫁不出去吗?你写了休书来,我马上就把女儿领回家!”李姜氏闻言身子一软,立刻委顿在地…… 李子轩气道:“写就写,我现在就写给你!我倒要看看,你家这样吃里扒外的闺女谁敢要!” 李杨氏冷声道:“慢着!老姜头,你们姜家用女儿哄骗了我们李家做富贵翡翠蛋的方子,你先拿一千两银子来,否则我李家立刻上县衙告你偷窃之罪!” 老姜头原本想着若是姑爷一气之下写了休书,自己就能白得了这个方子,那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有了钱,女儿就算再嫁也容易,哪知道一下就被亲家母识破了他的图谋,老姜头顿时红了脸“谁偷你李家的方子了?那是我女儿让我们全家帮忙做的,她现在可是你们李家人,跟我们姜家没关系……” 老姜头说着,拉着老婆就走,他常年做生意,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不过也是有些见识的,知道自己家不占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儿嫁出去了,当然就是李家的人,从婆家偷了秘方拿到娘家来,走遍天下也讲不出道理来,这事儿若是真的闹到了衙门,姜家肯定没有好,一千两银子一个方子,按理说也不算贵,这可是眼看着能生钱的方子,但是就算是他现在想买,卖了他这一身老骨头也筹不够那些钱,尤其是他连一个傍身的儿子都没有,多年攒下的体己还得留着养老呢!所以两口子见机不妙赶紧溜了。 老姜头夫妇一走,李子轶便对那些看热闹的人说道:“大家都回去吧!谁家没有个舌头碰了牙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都走吧走吧……” 众人都纷纷散了,李子轩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老婆休是休不得了,做松花蛋的方子已经被她得了去,她娘家又拿不出钱来买方子,但是不休吧,他又觉得对不起大哥大嫂,毕竟这方子是大嫂的,人家把方子毫无条件的拿出来了,自己媳妇却给泄漏出去了…… 李子轩一时间羞愧难当,自己媳妇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早就知道,怎么就没早点给她提个醒呢!以至于闹到这个地步?他有心跟嫂子道个歉,这事儿也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完的,再说他一个大男人也张不开嘴…… 铁拐李早就也从前面的木器店回来了,此刻见外人都走了,他这才说道:“都各自回屋去吧!我和你娘有几句话说,有什么事儿晚上等三郎回来再商量。” 其实姚谨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样,姜家一家人也太见钱眼开了!这还在其次,最主要是二郎李子轩露出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一面,让姚谨很是震撼,她觉得自己就是把好男人变成了暴虐男的罪魁祸首,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一家三口回了屋,李子轶看见姚谨若有所思,他忙说道:“谨娘,今天这事儿是弟妹不对,你别生气……” 姚谨“扑哧”一声笑:“大郎,她做的不对,又关你什么事儿?难道你还要替她向我道歉吗?” 李子轶看妻子不像是生气的模样,遂笑道:“我这不是怕你气坏了身子嘛!你可是我媳妇……谨娘,你说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姚谨笑道:“爹和娘才是一家之主,这事儿当然他们说了算。”其实姚谨私心里还是希望就此分家,可是这事儿她又没法说出口,公公婆婆会怎么办呢?丈夫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身世?他会不会愿意分家? 姚谨觉得有必要先透透丈夫的话,免得事到临头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她缓缓地说道:“你看看二郎今天打的弟妹那么狠,显然也是伤透了心,不过说到休离,咱们也不忍乖官这么小就没有娘不是?我想,弟妹之所以到娘家另起炉灶,肯定是想自己多赚点,这原本也无可厚非,你劝劝二郎,就算弟妹做的不对,多说说她就行了,以后不可再动粗,我最讨厌男人打女人了……” 李子轶笑道:“放心吧谨娘,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动你一个指头。” 姚谨娇嗔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我原本还以为,这松花蛋的买卖怎么也能赚上半年钱,哪知道这才两个月方子就泄漏出去了!弟妹还真是让人失望,她这样的人,我以后可不敢再相信她了……不如让他们夫妻单独做这松花蛋的生意好了,我们再做别的……” 姚谨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李子轶也听明白了,他皱了皱眉头“谨娘,你的意思是……我们分家?”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纵然在一起过,心不往一处使又有什么办法?至于爹娘那里,你若是不放心,咱们可以每月给他们一些生活费……”姚谨看见丈夫不太高兴的样子,忙说道:“当然了,父母若是愿意,也可以跟咱们一起过!我没有意见。反正我就是不想再跟弟妹生活在一起!” 李子轶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有了笑容“那就好!我就知道我媳妇最通情达理了。” 姚谨笑了笑,她私下觉得,公公婆婆不会同意单独让二郎夫妇出去单过,因为那样的话,二郎就是属于被父母单独撵出去的,他的名声可就不妙了。 一家人吃过了晚饭,姚谨知道有事儿商量,便赶忙把桌子都收拾下去了,餐桌上李姜氏没出现,姚谨在隔壁边洗碗边琢磨,自己是给李姜氏送点饭菜去呢?还是不理她?她今天丢了面子,现在肯定很气恼,说不定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自己本来也不待见她,那就算了吧! 姚谨刚洗刷完,就听见李杨氏喊道:“谨娘,你也过来听听。” 其实姚谨在这边也能听得到一家人说话,她没想到大家沉默这么长时间居然是在等她,姚谨赶忙擦了擦手,过来坐到了丈夫身边。 李杨氏这才说道:“我和你爹都商量好了,你们哥几个也都长大了,除了三郎,也都成家立业了,这个家还是早点分了好,早晚有这么一天,早分早利索。” 姚谨心中一喜,却听见二郎李子轩说道:“娘,还是不要分吧,我以后保证把她管的服服帖帖的……”他说着,看了看姚谨,姚谨只做不见,也不言语,李子轶想起妻子的话,没想到居然与父母想到了一处,要不然就分了?可是哪有父母健在就分家的?没的让人笑话…… 三郎李子轲觉得分不分无所谓,大郎李子轶心中犹豫,刚想说话,李杨氏却对二郎李子轩说道:“不分家?不分家你怎么赔偿你嫂子是损失?你嫂子一心为了婆家,你媳妇却做出这种事……”李子轩听娘这么说,不由得低下了头。 姚谨暗自惭愧,她忙说道:“娘,都是一家人,这么说就见外了……再说这件事也怪不得二郎,他也不知道……” 李杨氏点点头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分了吧!家里总共是十五亩地,你们哥三个一人五亩,每人每年给我和你爹爹两石米就行。木器店我和你爹留着,将来谁给我们养老送终,木器店就给谁。二郎,你媳妇做的好事,你总应该负责……” 李子轩低着头说道:“娘,我都听您的……” “好,那娘就替你做主了!谨娘,我这个做婆婆的,今天就卖卖这张老脸,你看看这样行不行,二郎的五亩地作价六十两,再让他给你一百两现银,以后他卖松花蛋的生意再给你两成的股份,你就把那个松花蛋的秘方卖给二郎,如何?” 姚谨没想到婆婆居然说出这话,仔细一想,婆婆这么安排倒是不偏不倚,松花蛋的生意若是经营好了,利润当然不少,但是李子轩到底是丈夫的兄弟,哪能当他是陌生人啊? 姚谨忙说道:“娘,这样不妥,咱们农家,没有地怎么成?那五亩地还是二弟自己种吧!至于生意的股份也免了,只给我一百两现银就行……大郎,你说呢?”一个秘方只卖一百两银子,这已经相当便宜了,不过若是再过几个月,估计一百两也不值了,当然了,别人暂时还看不到这一点。 李子轶虽然不想要兄弟的钱,但是想想二弟妹的作为,他就不由得寒心,遂点点头道:“我没意见。”铁拐李和李杨氏都暗自点头,大儿子和媳妇还是不错的。 李子轩说道:“不行!还是按着娘说的吧!那五亩地我先种着,以后就折成现银,等我有了钱再还给大嫂!三郎,县城的松花蛋,还是你去销售……” 李子轲很不给面子,他懒洋洋的说道:“二哥,还是算了吧!县城的路子我已经趟得差不多了,等哪天我带你去溜一圈,以后还是你自己跑吧!我要跟爹守着木器店!” 李子轩顿时红了脸。 正文 买房(1) 姚谨又得了一百五十两现银,其中一百两是李子轩给的买秘方的钱,另外五十两是婆婆给的这两个月卖松花蛋的钱,再加上以前姚世文给的那一笔,姚谨手上有现银二百四十两,还有以前李子轶的一些积蓄,这一笔钱在农家来说也不少了,姚谨笑呵呵的和李子轶商量道:“大郎,不如我们买一处宅子怎么样?” 李子轶皱眉道:“这不好吧?刚分了家就急着搬出去,爹娘会不高兴……” 姚谨笑道:“为什么会不高兴?难道自己的儿子出息了,有房子了,做父母的会不开心?我觉得儿子住的宅院越大越气派,做爹娘就会越发高兴,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再说将来三郎还要成亲,这院子可没有他住的地方,咱们搬走了,这房子留给三郎不是正好吗?有了房子,给三郎说亲也容易不是?老宅的房子咱们也不争,爹娘有什么不高兴的?” 李子轶听了连连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姚谨接着说道:“大郎,其实我早就琢磨过了,咱们秋天打算做豆制品,在家里根本不行,你想想,放磨盘需要一个屋子吧?另外做那些豆制品,就是多出一两个屋子也不够用,原先我也想着到时候租一个院子当作坊,现在既然分了家,咱们手里的银子又足够,为什么不自己买一个宅子呢?最好大一点的,既能做生意又能住,也方便,像咱们住的这个院子,有五十两银子差不多够了吧?比这大一倍也才一百两……” 李子轶听妻子娓娓道来,他很快就被说服了,既然房子秋天就要用,那现在的确得开始张罗买了。李子轶便点头道:“谨娘,听你的,咱们就买一个宅子。” 夫妻俩虽然决定下来了,但是姚谨怕婆婆多心,又婉转的跟她说了秋天的计划,李杨氏听见儿子要买房子,心里有些舍不得,倒也没有说什么,李子轶张罗了几天这事儿,无奈没有碰到合适的房子出售,反正这事儿也不急在一时三刻,慢慢找就是。 这一天姚世祥风风火火的来了,一见面就说道:“大郎,还不快点去地里看看,谷子都生了虫子了。” 李子轶这几天忙着打听房子的事儿,没去地里看,此刻一听就急了,抬脚就走,姚世祥对姚谨说道:“谨儿,你把巧儿让你婆婆看着,也跟大郎一起去地里捉虫吧!这次的虫子可真多……” 姚谨最怕那种软体的虫子了,可是哥哥既然说了,想来虫害非常严重,姚谨也想去地里看看,这个时代没有化肥农药,农作物生了虫子还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动手捉虫。姚世祥来告诉他们一声,就自己忙活自家的谷地去了。 李子轶和姚谨夫妻来到谷子地头一看,谷子的叶子上随处可见一种黑色的虫子,李子轶当即拿着一根细棍子轻轻敲打谷子杆,谷子杆一颤动,那些虫子纷纷坠地,然后李子轶抬脚一扫,那些虫子顿时“灰飞烟灭”了,姚谨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痒,她根本不敢进谷地…… 李子轶见妻子迟迟不肯动手,便问道:“谨娘,你还等什么呢?等虫子把庄稼叶子都吃完,今年就白辛苦一场,秋天非得欠收不可,你还不快点……” 姚谨诺诺道:“大郎,我……我害怕这虫子,我不敢……” 李子轶诧异的看了看妻子,“既然害怕,就快点回家吧,看看二郎和三郎都在不在家,让他们都来……用不用我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走没事儿……”姚谨边走边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她上一世虽然也是农村长大的,但是那时候农药已经普及,根本没有这样大面积爆发虫灾的时候,哪有人家这样捉虫啊?再说这谷地里怎么会一下子出来这么多虫子? 姚谨原先学过的生物知识基本都还给老师了,不过她还记得虫子虫子到了成虫期就会变成了蛾子,飞蛾扑火当然也是知道的,对,过一段时间等这些虫子变成了飞蛾,晚上就在庄稼地的地头点上篝火,应该能消灭不少蛾子,今年这样做了,明年的虫子肯定就不会这么多了…… 姚谨正满脑子都想着虫子的事儿,猛然肩膀被人拍了一巴掌,姚谨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正是邻居赵大嫂,只见她捧了一盆衣裳,显然是要到镇子前面的河边去洗,姚谨忙打招呼“赵大嫂……” “大郎媳妇,你想什么呢?我隔了老远就喊你,你也听不见。” 姚谨笑道:“我刚才去地里看了看,到处都是虫子,我正担心呢!就没听见。” “嗨!虫子哪年还没有?抓个三五天也就没了,有什么可担心的?对了……怎么总也不见你去河边洗衣裳啊?” 姚谨每次经过河边,都看见一群妇女说说笑笑的一块儿洗衣裳,虽然看着热闹,但是农家妇女在一起,难免说一些家长里短,姚谨一想到自己的名声不好,到时候难免有人说三道四的,听了还心烦,所以姚谨一直都尽量避免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听见赵大嫂这般问,姚谨笑道:“巧儿还小,婆婆还要看着乖官,我也就是趁着孩子睡觉的功夫赶紧洗洗衣裳,哪敢走远了!” 赵大嫂又东拉西扯了半天,想起家里新得的白花花的十两银子,赵大嫂满脸喜意,这才问起丈夫嘱咐了几遍的话,“大郎媳妇,我听说你家要买房子?” 姚谨心念一动,笑了笑说道:“是有这么个想法,我们家三郎的年纪也不小了,腾出房子来正好给他预备着,家里条件好一点,三郎也能娶一个好姑娘不是?” 赵大嫂笑道:“偏你是个会说话的,恐怕是为了你家里的二郎媳妇吧?他们老姜家的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喜欢占人家的便宜……”她说着说着就有些歪楼。 姚谨听了这话,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传出去了也不好,赵大嫂见姚谨不肯多说,遂笑道:“我今儿找你,就是听说你家要买房子,喏!”她冲着不远处一努嘴“就是那个高门大户的高家,听说要搬到北平城的儿子家住,他这房子要卖。” 姚谨每次回娘家都要经过高家门前,高家的深宅大院比她娘家的房子气派多了,最主要的是人家的房子并不老旧,红漆漆的大门就差能照出人影了,门口两个大石狮子,看着很是有些气势,青砖砌成的围墙足有一个半人高,至于院子里什么情形,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他家的儿子在北平开着很大的绸缎庄,这家里应该差不了…… 姚谨一听这话,遂笑道:“赵大嫂你就会开玩笑,他家的房子怎么也得三四百两银子才能卖吧?我们这小门小户的怎么买得起?” 其实赵大嫂心里也纳闷呢,不过既然拿了人家的银子,当然要替人家办事了!主要是他们夫妻觉得这不是什么坑人的事儿,所以也没有什么心里负担,赵大嫂笑道:“我听说呀,一百五十两银子就卖!你想想咱们镇上,有能力买房子的人家都有房子,没房子的人家谁能掏出这笔钱来?他当然得便宜卖了!你们家卖富贵翡翠蛋,应该赚了不少银子了!这便宜不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行了,我走了!买不买你可趁早拿主意!”她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是以并不多说。 姚谨心中疑惑,赵大嫂说的话虽然在理,但是想那高家既然是大户,也不会差那几个钱,为什么非得一定要降价卖房子呢?她看着赵大嫂一路走远,心中却是意动,毕竟这房子真的很便宜,那么大的院子一百五十两的确不贵,虽然价钱比自家原先的预算多了不少,不过自家也拿得出来……难道高家的宅子有什么毛病?要不然为什么卖这么便宜? 姚谨一路回家,先去木器店找三郎李子轲,李子轲笑道:“大嫂,我帮你捉虫,你做什么好吃的犒劳我?” “三弟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这就去买。” 李子轲说道:“大嫂,我就想吃猪下水汤。” 这一点小要求姚谨当然不会拒绝,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说道:“这样的大热天你还要喝下水汤,也不怕热……” 李子轲笑呵呵的说道:“谁让大嫂做的好吃呢!”他说着,急急忙忙找了一根木棍,这才走了。 姚谨找了一圈李子轩也没找到,她便去集市买了猪下货回家收拾,晚饭是和公婆一起吃的,只少了二郎一家,姚谨不是没喊过,只是夫妻俩都不肯来。 吃过了晚饭回到东厢,姚谨便把今天赵大嫂的话说了一遍,李子轶一听,顿时喜道:“等我捉完了虫,就去高家看看。” 正文 买房(2) 李子轶和兄弟捉了几天虫子,这天终于得了空,带着姚谨和李子轲去看房子,李子轲怀里抱着小侄女,说说笑笑来到高家,敲开大门才知道,高家人一家都搬走了,留下一个看门的老者。 那老头仿佛认识李子轶,看见一家人来看房,分外的热情,带着几个人把房子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却原来这个大院的结构大体跟姚家一样,也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只不过最后一进却是一栋三间的三层小楼,小楼掩映在绿树丛中,因为高家的占地面积比较大,从街上居然看不到,这楼的前后是一个大花园,各种花草树木,假山亭台,轩榭藤蔓,让首次看见这园林景色的李子轶和李子轲直愣神…… 以姚谨后世的眼光来看,倒是没觉得这花园景色如何好,只不过李家兄弟最多也就是去过县城,至于北平城里,也只去过一两次,更没去过什么富贵人家,自然觉得这里如同仙境一般,就连巧儿这样的小小孩童,这会儿也瞪着大眼睛四处看。 那看门的老者也就四十多岁,他絮絮叨叨的说道:“高家这宅子占地足足有十亩,共有楼房三间,高三层。平房三十八间,其中十间是下人房,后面花园里还有两亩地的荷塘……我们老爷说了,李家大郎如果买,一百五十两银子这房子就归你……” 姚谨听了直咂舌,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别的暂且不说,单单是十亩上等地,价钱就得一百二十两银子,其他的平房楼房加在一起才三十两……可是这也太便宜了吧?姚谨琢磨着,肯定有什么猫腻,都说贪小便宜吃大亏,上当受骗也都是爱贪小便宜的人,眼前这个便宜可不小,不过,自家能吃什么亏呢?制作松花蛋的秘方已经卖出去了,其余也没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东西…… 边走姚谨边疑虑重重,一家人被看门老头带着,沿着荷塘转了一圈,只见那池塘里的荷花开的正好,微风袭来,送来缕缕清香,吹散了一身的热气和烦躁,水波荡起涟漪,一片片荷叶挨埃挤挤,层层的叶子中间,亭亭玉立的荷花随风摇曳,荷叶在微风中一片连着一片翻腾着,浓绿的莲、粉白的花,湛蓝的天,这一切形成了一副美好的画面,竟然让人觉得一种不可名状的惬意弥漫全身…… 李子轲被这个宅子的景色震惊了,能住在这里多好啊!他知道哥哥手里能拿出那笔钱,遂说道:“大哥大嫂,这房子买了罢!还犹豫什么?这么便宜,不买那是傻子!对了……”他转头问那看门的老头道:“老伯,这宅子不会闹鬼吧?” 老者一瞪眼就要发作,转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忍气吞声的说道:“李小哥就会开玩笑!高家人在这儿住了十多年了,若是闹鬼早就搬走了,还能等到现在!” 李子轶问道:“我若是买这栋宅子,是不是要到县衙去立契?” 那老者当然知道李子轶的怎么想,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谁都不是傻子,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也很难让人没有任何想法,他为了打消李子轶的顾虑,忙说道:“当然要去县衙立契,老爷临走的时候,把房契都交给我了,李家大郎若是想买,我就可以跟你去县衙把手续都办了,把里正也一起叫着作保,我保证这事儿错不了,大郎该放心了吧?” 这边大人正说着话,巧儿嚷嚷着要撒尿,姚谨赶紧远远的把巧儿带到一处栀子花处,让她方便,猛然姚谨听见距离花丛不远处有两个人说话,姚谨吃了一惊,这宅子里怎么还有别人? 只听见其中一个人说道:“秦大娘,你说主人家是不是祖坟埋的地方不对呀?这些年主母去世,大小姐守寡暂且不说,怎么这一段时间,两个儿子也接连着出事儿啊?二少爷得罪了郡主,被打成那样算是事出有因,可是大少爷好好的人,怎么就一下子没有了呢!” 姚谨听着有些糊涂,大小姐守寡?二少爷得罪了郡主?这说的是谁呀?难道是杨家?这里明明是高家,杨家的仆人怎么会在?再说,也没听谁说杨家大少爷怎么了呀! 巧儿撒完了尿,看见娘不张罗走,便去摘了一朵栀子花玩,姚谨也不去管她,只凝神细听,只听那秦大娘说道:“贾嫂休得浑说,好好的侍候你的花草吧!大少爷也就是失了踪迹,说不定过些日子就回来了,你这话若是被杨管家听见了,少不得要惩罚……” 那贾嫂说道:“秦大娘,这点轻重我当然知道,若是还在杨家,我当然半个字也不敢说,不过现在这花园不是没人嘛!对了秦大娘,我一个管花草的被打发到这园子里情有可原,你和秦管事两口子一起被打发到这里来,可真是屈死了,主人这是什么意思啊?买了这个宅子做什么?” 秦大娘也不是没有意见,原先和丈夫管着一个农庄呢,现在却被打发到了这里,丈夫好像知道底细,却不肯多说,真是让人恼火……不过秦大娘到底是杨家的积年的老人了,她忙说道:“贾嫂,咱们做下人的,就要谨守做下人的本分,主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你呀,还是少胡思乱想,赶紧把这花园打理好了吧!对了,若是看见有人来看园子,你最好远远的避开……这高家人还真是吝啬,连一个侍弄花草的下人都没有,好好的园子作践成这样……” 姚谨看着那秦大娘嘟嘟囔囔的走远,她心里已经全明白了,感情这高家宅子早已经卖给杨家了,而杨家,显然是为了自己的丈夫而来,想用这种小恩小惠让李子轶认祖归宗?肯定是这样!哼!以前对自己的丈夫不理不睬,现在他家的两个儿子都出事儿了,这才想起被他遗忘的这个儿子来了!自己若是大郎,才不肯认他这个爹呢!姚谨眯缝着眼睛琢磨着,那杨家的大儿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了呢? 姚谨满脑子疑问,她抱了巧儿悄悄的离开,径直来找丈夫,只听见李子轶说道:“那好,事情就这么定了,且容我回家跟家父母说一下,如果没有意外,咱们明天一起去县衙立契,然后交割银钱。” 姚谨听着,心里一个劲儿的纠结,刚才听到的话到底跟不跟丈夫说呀?若是说吧,丈夫根本没有跟她提起他的身世,她贸贸然的一说,丈夫岂不难堪?按着姚谨对丈夫的了解,他这个人还是很要面子的,杨家私生子这名头可不太好听,他未必接受得了;若是不说——好吧,是姚谨挺喜欢这大宅子的,即便一家人住进来,也不一定就非得认祖归宗不是?若是丈夫不愿意,完全可以让那他那亲生的爹偷鸡不成蚀把米,哼哼,他那种人活该…… 姚谨打着小算盘,她觉得反正是丈夫的亲生老子在算计着丈夫,这事儿也没有什么危险,而且这次杨家若是算计不成,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主意接着算计他呢!总之应该不会善罢甘休,那么不如这次自己干脆装作不知道…… 姚谨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心中安然了不少,一路随着丈夫走到高家大门口,她突然问道:“老伯,您不是高家的人吧?” 那看门老头一愣,随即笑道:“我是高家的亲眷,因为住的近,特意来给高家看房子。” 姚谨点点头,看见丈夫李子轶和小叔李子轲对她的话根本没有在意,都是一脸兴奋的模样,姚谨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白问了,她却不知道那秦管家正看着她的背影,一个劲儿的抹脑门上的汗呢! 既然想买这个宅子,姚谨就建议绕到这宅子的后面去看看是什么地方,她根本没出过几次门,对潭拓镇不熟悉,李子轶倒也从善如流,几个人一直绕到高家大宅的后面,却原来这里是潭拓镇最繁华的一条街,姚谨一看,顿时大喜。 只见这街道两旁都是店铺,什么绸缎庄、杂货铺、铁匠铺、酒馆、绣庄,其中有一家租书店,廊下的柱子上贴着一张告示:本店新到江北才子姚世文新作《绣像本倩女幽魂》,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姚谨一见,喜出望外,自己的弟弟什么时候成了江北才子了?这是谁封的?难道就是因为这本书?她一溜烟儿的凑过去看,小二道:“女客官也想要买《绣像本倩女幽魂》吗?可惜最后一本刚卖完了,就是那位老先生买的……” 李子轶跟过来一看,买书的人正是那个读了一辈子书还是个老童生的赵程勃,赵程勃被小辈看见自家买闲书,有些不好意思,李子轲笑呵呵的道:“赵叔,你也看才子佳人?” 赵程勃顿时面红耳赤,“什么才子佳人!这本不是……” 李子轲笑道:“姚世文写的,不是才子佳人还能是什么书?” 姚谨自然没有闲心看他们斗嘴,她忙问小二道:“你这不是写着新到的书吗?怎么这么快就卖没了?” 那小二在潭拓镇上还从来没有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客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李子轶心中不舒服,他赶紧伸手把姚谨拉在身边……旁边李子轲“哧”的一声笑,那小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姚秀才的这本书卖的快,昨天掌柜的好说歹说才从书商手里拿到了一百本,不成想一天的功夫就卖没了,从来不知道潭拓镇上还有这么些读书人……” 正文 洗澡 李子轶回家跟父母提了提高家房子的事儿,父母都没说什么,高家能找来里正做中人,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中人承担着作价、作保、作证、立契等种种责任,其实只要三方议定,就可交易,所以出了事儿里正也要承担连带责任的,里正虽然只算最底层的一个小吏,但是在平头百姓眼里,那也是能震慑一方的人物,既然高家能把里正请出来,自然是一点问题都不会有,更何况还要到县衙立契,那就更没有问题了。 夏天天长,吃过了晚饭,天还亮着,巧儿不困,嚷嚷着找奶奶玩,李子轶抱着巧儿出了自家大门,看见娘和几个老邻居,正坐在大门口的树底下,边乘凉边说话,也有几个跟在爷爷奶奶身边的小孩子在玩耍,李子轶便把巧儿送到了娘身边,自家转身回家。 没有巧儿拖累,姚谨惬意的坐在浴桶里往身上撩着水,她听见李子轶匆匆的脚步声进来,便隔着屏风问道:“出了什么事儿吗?” 李子轶笑道:“没事儿,我就是想跟你一起洗澡……”他说着,便把门拴上了。 姚谨一听,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忙说道:“不行!浴桶这么小,你进来了水就漾出去了!” 李子轶根本不管姚谨说什么,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浴桶前,身上已经脱得光光的了,眼看他就要进浴桶,姚谨气道:“那你自己洗好了,我这就出去。”她刚站起身形,一把就被李子轶抱住了。 烛光下,李子轶看见妻子双颊红扑扑的,眼角仿佛要滴出水来,那模样比平时还要美上几倍,李子轶不由自主的开始轻吻姚谨的颈窝,他闻着妻子身上的气息,一只大手揽住姚谨的腰,另一只手抚摸着她胸前那一大片雪白酥腻的肌肤…… “别……别闹了……” 两个人一个在浴桶内一个在浴桶外,李子轶在姚谨的耳边低语道:“谨娘,巧儿又不在,一起洗怕什么?”他说着,那只手扣在姚谨的乳|丘上,不停的揉捏着。 姚谨赶忙按住他不老实的手,说道:“不行,弄得满地都是水……”她一边说着,一边推拒,李子轶却不撒手,他的嘴一下子含住了姚谨的耳垂,吮啜得滋滋有声…… “别……大郎!别这样……你若是真的想要……我们……我们去床上……”姚谨混杂了气声的语调听起来恍若呻吟,带着轻喘,李子轶依然故我,揉得姚谨那原本浑圆挺拔的乳|廓在五指间恣意变形,乳|上的红樱桃骄傲地向上翘起,随着姚谨颤抖的娇躯不住轻晃。 李子轶趁着姚谨全身酥软,已然进了浴桶,浴桶里的水顿时溢满,姚谨刚要说话,猛然感觉到丈夫腿间勃|挺起来的家伙正抵在自己那一团嫩脂里,姚谨短促的“啊”了一声,随即说道:“大郎,你不是想要孩子吗?在这里可怀不上……” 从两个月前开始,李子轶便时而问姚谨有孕没有,就连婆婆也问了两次,姚谨虽然不想这么年轻就生孩子,却也感觉到了孩子对自己的重要性,是以对孩子倒也不排斥。 李子轶神情一顿,旋而笑道:“好,那你帮我好好洗一洗,咱们就上床。”他滚热的气息吹入姚谨敏感的耳蜗,让姚谨手足发软,她忙说道:“不行,水要溢到地上了……我……我去床上等你。” 姚谨在丈夫一双手的百般撩拨下,好不容易逃出了浴桶,她刚擦干身上的水,还没等穿上亵衣亵裤,李子轶已经从浴桶里出来了,姚谨气道:“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洗好了吗?!” “好了好了,你天天让我洗澡,我身上又不脏,不信咱们到床上你可以好好检查检查……”李子轶说着,胡乱的用毛巾在身上抹了两把,一把扯下姚谨手里的衣物扔到一边,抱起姚谨把她放到了大床上…… 虽然成亲也有几个月了,但是姚谨仍然忍不住脸红心跳,李子轶将她两条细白的长腿大大的分开,看见她那一撮醒目的、卷曲的漆黑中,两瓣鲜嫩的细肉活像是一开一阖的蚌肉,油亮亮的闪着一抹润泽的水光,李子轶心头一热,随即就这么和身扑了上去…… 姚谨口中一声“嘤咛”,双手不由攀上丈夫的脖子,李子轶轻轻的吻了吻他的唇,说道:“谨娘,以后只准对我笑,好不好?” “呃……”姚谨没想到丈夫这个时候会说起这话“我什么时候对别的男人笑了吗?” “怎么没有?你今天对那个店小二笑了。” 姚谨气得在他的腰间掐了一把,李子轶笑着握住她的手,把她的两只胳膊按倒她的头顶,“谨娘,我喜欢你……”他边说着,下边边慢慢的动作起来,他的嘴也不闲着,先吻住了姚谨还要说话的嘴,在她的香舌上纠缠了一会儿,然后他的嘴向下,开始转战她的胸前,他的舌尖舔着她敏感的酥胸,在那红樱桃上流连了半晌,又慢慢的移至她雪白的腋窝…… 姚谨浑身颤抖起来,她的脑中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刚才的气恼早抛到了九霄云外,身体深处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麻痒混杂了快|感,电一般奔窜全身,姚谨哆嗦嗦地一阵轻颤,她舒服得拱起腰来,嘴里忍不住发出轻柔的娇吟…… 李子轶听见妻子这声音,他冷不防也冲上顶峰,滚热的浓浆顿时喷薄而出……他伏在妻子身上良久,姚谨嗔道:“你好沉……还不快起来洗洗,都……都流出来了。” “我不管,我还想要……”李子轶说着,又不管不顾的动作起来,他不知疲乏的在爱妻的身上驰骋,也不知道要了多久,猛然听见巧儿的童声在院子里响起,他吓得一骨碌从姚谨身上爬起来,两个人慌慌张张的找衣裳,可是衣裳不知道被他扔到哪儿去了,急切间根本找不到,姚谨急得都要哭了,李子轶赶忙抱起她,把姚谨放到了浴桶里…… 李子轶套了亵裤迎出去,他把巧儿抱过来,李杨氏问道:“谨娘呢?” “谨娘正洗澡呢!” 李杨氏高兴的说道:“咱们巧儿还能讲故事呢!刚才讲了一个‘狼来了’,大伙都夸咱巧儿聪明,都是谨娘教得好……”也难怪李杨氏高兴,别人家的孩子跟巧儿一比,那真是跟野孩子差不多,这样的时代,一般的人家连一个识字的人都没有,难道还能指望他们教育出聪明乖巧的孩子吗?而巧儿很有语言天赋,在姚谨有意的教导下,已经能背诵几首简单的唐诗了。 李子轶听见娘夸自己的媳妇,心里美滋滋的,等他抱着巧儿进了屋,就见姚谨已经穿好了衣裳,见他进来,姚谨瞪了他一眼“快把洗澡水倒了吧!对了,你别忘了也洗洗……” 李子轶虽然被妻子瞪了,不过在他看来,妻子的眼神里都带着媚态,语气也娇嗔…… 一夜无话,第二天李子轶和兄弟去买房,姚谨则张罗着要回娘家一趟,李子轶知道她是想跟小舅子说一说书的事儿,便也不阻拦,不过,看着被自己滋润的越发美艳的妻子,李子轶怎么也不放心她独行,非要亲自送她回娘家不可,姚谨也正为路途远抱不动巧儿发愁,听见丈夫这么说,当然欣然应允。 李子轶一直看着妻子进了姚家的大门,这才转身走了。 姚谨刚一进大门就愣住了,因为门口站着的,正是白家驹!姚谨眼珠一转也就明白了,必定是这白家驹早就看见自己和丈夫往娘家来,他就先走一步在这里等着自己,姚家深宅大院,又习惯每天开着大门,所以他进了院子,一时间也没有人发现…… 白家驹看见这个让自己不时想起的女人,只觉得心中的那团火更炽烈了些“谨娘……” 姚谨皱眉道:“白秀才,你既然是找我弟弟来的,那就请进去吧!我们姚家可没有请客人在院子里站着的道理,请吧!”她说着,也不理白家驹,牵着巧儿的手往院子里走。 白家驹忙说道:“谨娘,我就想跟你说几句话……” 姚谨淡然道:“不必了,我没有什么想跟你说的。”她脚步不停,继续走。 白家驹紧走两步跟上来说道:“谨娘,我今天是给世文送请柬的,我过些天要成亲了。” “那恭喜白秀才了。” “谨娘,我原本想着,纵然我纳了你做妾,我也会一心一意的待你,绝不会轻忽半分,没成想你……” 姚谨听了,“哧”的一声笑,白家驹却丝毫没有觉察到这笑里的嘲讽意味,他接着说道:“谨娘,你做人家的后娘有什么好?李家那样的人家,穷嗖嗖的,根本配不上你!李子轶也不过是一个粗鄙的农夫……我有办法让他跟你和离……” “够了!”姚谨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说道:“‘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白秀才,别让我瞧不起你!”她说着,正看见弟弟姚世文送两个读书人从屋子里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文 原因 姚颖看见巧儿来了,欢喜的很,她到底大着几岁,姚谨让她看着巧儿倒也放心,拿出买的麦芽糖和糕点,两个小丫头边吃边玩在了一起,姚谨问道:“景辉呢?怎么没见他?” 姚孙氏从门外进来,不冷不热的说道:“景辉不小了,当然要上学堂……” “哦,大哥呢?现在是农闲,他怎么不在家?” “他还能干什么,无非就是一天到晚跟人舞枪弄棒……他姑,不是我说你,你在娘家这些年,你哥哥可不曾亏待了你,怎么你有了赚钱的方子一到婆家就拿出来了?你不怕人笑话,你哥哥还要做人呢!” 姚谨一听,有些汗颜,她平日里也有这样的担心,生怕兄长知道了心里不舒服,不过嫂子说的虽然是实情,无奈姚谨对她根本没有好感,她当即反驳道:“嫂子,若是别人不知情说出这话来,我不会怪他,但是嫂子你就不一样了,想当初我晚上多点一会儿油灯,你都说我浪费……你知道那富贵翡翠蛋浪费了多少鸭蛋才研制成的?当时我在娘家若是天天消耗鸭蛋,你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我哪敢啊!” 这时候姚世文送客回来了,他显然听见了嫂子和姐姐的对话,一进门他就淡淡的对姚孙氏说道:“嫂子,咱们姚家是诗书传家,虽然家里不复往昔,可是这商贾之事,也不是咱们家能做的,没的让人家笑话……” 商人的地位一直不高,士农工商,商人可是排在最末的,姚世文一直读圣贤书,这么想倒也不奇怪,姚谨听弟弟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不管弟弟说的是真是假,这都是一个对外人解释的极好借口。姚孙氏被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抢白,气得脸色变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主要的是小叔子现在的名声如日中天,这些日子时时有人拜访,出手都很大方,不是带着礼物,就是带着三两五两的贺仪,姚孙氏收礼物收到手软,在小叔子面前越发底气不足了。 姐弟二人谁也再没跟姚孙氏说话,二人来到书房坐下,姚世文笑道:“姐姐,你的文采好像越来越好了,好一个‘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说的虽然不错,不过姐姐可是连弟弟也一起骂了。” 姚谨心一惊,这句诗难道现在还没有吗?她随即微笑道:“二郎,你听清楚了,我说的是‘负心多是读书人’,又没说‘负心都是读书人’,你心惊什么呀!”姚谨怕弟弟接着追问,便问道:“那人来找你做什么?” 姚谨虽然没有提名字,姚世文也知道姐姐问的是谁,便回道:“他下月初十成亲,今天是特意来送请柬的,让我赴宴。” 姚谨还以为白家驹撒谎,现在看倒是真的,姚谨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和他还交好。” “哪有?”姚世文笑道:“姐,当年他没有跟咱家悔婚的时候,我也没有跟他交好过,说真的,你若是真的嫁给他,我还不愿意呢!现在又怎么会和他交好?我看他如今是见我有了些名声,这才来套交情,都是同窗,我又不能不理睬……” 姚谨点点头,虽然她和白家驹只是短暂的接触过两次,但是白家驹给人的感觉有些阴柔,尤其是他的眼神,让姚谨很是不喜,此刻想起他的话,姚谨忙说道:“二郎,他说他有办法让你姐夫和我和离,你说他会不会出什么坏主意啊?”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姚世文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姚谨说道:“姐姐难道还能跟你撒谎不成?他竟然说你姐夫是粗鄙的农夫,你姐夫是农夫不假,可是他并不粗鄙,倒是这姓白的好讨厌……” 姚世文咬了咬牙,安慰道:“姐,你放心吧,这两年朝廷虽然不能举办科考,但是我可以多写些词话本,也好闯些名气,我有了名气,便是知县大人也得给几分面子,他白家驹安敢欺你?” 姚谨听弟弟说的很有道理,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下了,她看了看弟弟的书房,跟以往大变样了,姚谨遂说道:“我看咱们家的门窗也漆了,窗户纸也重新糊过,这才像个家的样子嘛!对了姚大才子,看来这都是你的功劳,你现在可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人了!恭喜你呀!” 姚世文看见姚谨的情绪好了,遂笑道:“行了姐姐,你就会打趣我!上次你说了还有一个故事,想好了没有?可有书商跑来找我预定书稿呢!这次答应给五百两的润笔费,可惜我前段时间写的那一个,总觉得不满意,也没好意思拿给他看……” 姚谨一听有五百两可以赚,眼睛顿时亮了几分,她随口便讲了一个《天仙配》的故事,姚世文笑道:“姐姐,真有你的!我知道这个故事,应该是从《搜神记》中董永与织女的故事化来的,是吧?” 姚谨笑着点点头,问道:“你觉得这个故事大家会不会喜欢?” “肯定没问题,《搜神记》里这故事也不过提了几句,远不如你这个故事内容丰富,而且结尾也不一样,我这就开始写。”姚世文说着,提笔写道:“仙女下凡有奇遇,董永痴情得升天。 人仙相恋是异数,一段仙缘传千古。 王母无情亦无义,老牛忠心感天地。 金风玉露情难移,缘分天定永不悔。 人仙男女有情意,不做负心薄幸人。” 姚谨笑道:“二郎,你先别忙着写,有一件事儿我想跟你说。” 姚世文放下笔,问道:“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吗?我听说你家里分家了?闹得沸沸扬扬……” 姚谨听了不由得苦笑,农村就是这样,周围的邻居都相熟,若是一家有点事儿,没几天整个村子的人就都知道了。姚谨道:“我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就是……你姐夫打算买高家的房子,今天立契。” “什么?!高家的房子?那么大的宅院……富贵翡翠蛋那么值钱吗?” “哪有啊!那房子也就卖一百五十两……” “有这种事儿?那可有些奇怪了!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这么便宜?” 姚谨笑道:“谁知道呢!反正有里正帮着作保,也不怕出什么事儿……”即使是弟弟,姚谨也不方便透漏更多,她更不想骗弟弟,只好一笔带过,接着说道:“二郎,我是想着,以后有了大房子,再做些什么生意也方便,今天想问一问大哥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原本这生意她倒是想自己做来着,但是嫂子既然说了那话,姚谨也就不好再不声不响了,所以她才有这一问,想听一听弟弟的意见。 姚世文皱眉道:“姐姐,你的银钱又不是不够花,我听哥哥说了你们种草药的事儿,我觉得这思路就不错,将来肯定能赚钱,何必又操心做什么生意?一旦成了商户,就连子孙都受影响,你也许现在觉得无所谓,但是你将来有了儿子,总要让他读书识字吧?一旦入了商户,将来便是你子女的前途都受影响,我看姐姐还是慎重些……别的暂且不说,我写这词话本,眼见是能赚钱的,当然也少不了姐姐的那一份,所以我觉得,姐姐还是安心过日子吧!” 姚谨忍不住开玩笑道:“二郎,你的心意我领了,你现在年纪小,还没成亲,拉扯姐姐一把没关系,等将来你娶了媳妇,再想拉扯姐姐,不说弟妹有没有意见,便是姐姐自己也不好意思……” 姚世文一听有些不高兴“姐!这怎么能叫拉扯?你讲了这么好的故事给我,得了润笔费且不说,兄弟更是得了名声,这可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说起来我还觉得惭愧呢!” 姚谨忽的觉得弟弟也有些文人的呆气,便安慰道:“你惭愧什么?便是我说了故事,换做别人,还写不来呢!更别说什么润笔费了,可见你是有真才实学的……对了,咱们潭拓镇上杨员外家的扬大郎,出了什么事儿了吗?我走路的时候怎么听人说他家的祖坟埋的不好……” 姚世文笑道:“杨家是够倒霉的,不过那也是他们的报应!我是听人说过几句,好像那杨槐押送大批粮食给燕王的军队,结果在半路上被建文帝的军队截杀……这事儿好像也有一个月了吧?据说现在那杨槐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姚谨心说怪不得那老狐狸要认回丈夫了,听说他的长子杨槐精明能干,家里的产业多是他打理,如今粮食被抢,杨家显然损失惨重,银钱上损失点也罢了,他家家大业大不在乎。那老狐狸最心疼的应该是他的大儿子不见了,好像他的长子还没有留下孩子,这才是事情的关键吧! 姚世文见姐姐若有所思,忙问道:“姐,你想什么呢?” 正文 表明 李子轶拿了房契回来,高高兴兴的去姚家接了妻女,一家人往回返,姚谨一路上便把弟弟关于经商的言论说了,李子轶当然深知这事儿的厉害,他当然赞同小舅子的说法,便劝慰妻子道:“谨娘,为了咱们的子孙考虑,还是不做商人的好,一旦入了商籍,一辈子都是商籍了。咱们如今有了十亩地,再加上种草药,收入应该尽够用了,现在又有这么大的一处房子,院子里的空地都可以种上粮食,最主要的是那处荷塘,你不知道吧?那莲藕也是很值钱的,就是池塘的水里,咱们也可以多养些鱼……” 姚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李子轶看着妻子,忍不住也笑道:“谨娘,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特别俗气?根本就是牛嚼牡丹、焚琴煮鹤、不懂生活情趣,不懂风雅……” 姚谨笑道:“我才没有那么想,‘吹竹弹丝谁不爱,焚琴煮鹤人何肯?’风雅固然好,可是前提是得能先填饱肚子才行!断断没有饿着肚子风雅的道理。我觉得你说的不错,就按着你说的这么办吧!不过,院子的空地没必要种粮食,咱们可以种草药……嗯,就栽花吧!花既好看又能入药,若是有客人来,看着也不会显得俗气。” “那当然好,不过,都什么花能入药?” “能入药的花多了!像栀子花,它的根、叶和果实,都可入药,栀子花性寒味苦,能清热泻火、止血凉血、解毒消炎。还可以栽杜鹃花,它是根、叶、花可入药,能活血调经、消肿止血,花外用可以治疗疥疮、痈疖;根还可治疗内伤和风湿痹症。其他的什么木芙蓉、桂花、茉莉花、玫瑰、梅花,这些都能入药,尤其梅花,既好看,果实生食可以生津止渴,还可加工成话梅、陈皮梅和药用的乌梅;花蕾可以入药,能开胃散郁、生津、安神、化痰、解毒……” 李子轶笑道:“梅花咱们北方可不太好找,我看见花园里原本就有不少栀子花,不如咱们就栽它好了。” 姚谨连连点头,不过一想到不能做生意赚钱,她还是有些不甘心,主要是家里的田太少,钱也少……姚谨忍不住说道:“大郎,你真的决定不做生意?你应该知道,如果做生意,咱们也许能赚很多很多钱……” 李子轶摇摇头“可我更希望将来我的儿子能考秀才、举人,能中进士,能有一个好出身……再说了,钱够用就行,赚那么多有什么用?像沈万三,比皇上还有钱,到头来还不是陪上满门老小的性命?况且有了这些产业,咱们的钱肯定会越攒越多,你不用担心……” 姚谨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什么,现在这个时代,若没有身份作保障,钱多了就等于是多了一道催命符,从这一点上来说,丈夫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这潭拓镇上也有不少有钱的人家,人家也未必就有什么背景,况且就如弟弟说的,他现在已经小有名气了,有谁想要欺辱他的姐姐,也得思量思量。丈夫显然是小富即安的思想,觉得生活够用了就不思进取,这想法是要不得的,家里买了这座房子,剩下的钱还不到一百两,手里的钱少了心里没底啊! 回到家,全家人听说房子买成了,都很高兴,惟独李姜氏心里不是滋味,无奈现在就连丈夫李子轩对她都不冷不热的,她也只能自己生闷气,她想好了,等将来赚了钱,一定要买一座比高家更大更好的宅院给大家瞧瞧…… 新房子到手,次日李子轶高兴的带着家人一起去看,也好看看缺什么少什么,难免要添置一些,只有李姜氏赌气不去,大家也都不去在意她,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来到红漆大门前,李杨氏看到门楣上那写着“高府”的牌子,笑道:“这牌子得先换了。” 李子轶笑道:“爹已经帮着做好了,现在就可以把它换下来。” 三郎李子轲问道:“大哥,这大门怎么没锁呀?” “大概是看门的那位老伯还没搬走吧?”李子轶话音刚落,大门“呼”打开了,开门的正是见过的那位看门的老者,他冲着李子轶拱手道:“小少爷,老奴秦有福恭候多时了,请进吧。” 李子轶诧异道:“你喊我什么?小少爷?” 李杨氏惊疑不定的指着那老者“你……你是……杨家的秦有福?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本是个心思玲珑的人,问完这句话马上想到了这房子的价钱,顿时她什么都明白了,现在孩子大了,老爷他这是想补偿孩子,还是有别的打算?一时间李杨氏面色变幻不定。 秦有福一躬身道:“不错,正是老奴,是老爷吩咐老奴在此侍候小少爷。” 李杨氏听他这么说,转身拉着身边的铁拐李说道:“走吧,咱们回家!”既然这房子既然是杨家帮着买的,她可不想进去看了。 李子轶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他头上的青筋蹦了几蹦,这些年来,李家的生活并不宽裕,小时候他上学堂,每每家里为了他的束脩发愁,后来他长大了,父亲的生意有了点起色,家里才置了地,生活一点点好起来,可是他却永远的离开了心爱的学堂,错失了一辈子的机会…… 自从李子轶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镇上有名的大财主杨国蕃,他对亲生父亲的漠视就有了怨怼,哪怕他从手指缝里掉出的几两银子,就够李子轶一年的束脩了,可是他从来没有给过他,李子轶满心的怨恨也没有地方去说,此刻听了秦有福的一番话,他的愤怒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指着秦有福大声吼道:“滚!我宽限你在中午之前从我家里滚出去,知道吗?滚出去!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他说着,大步流星的追着爹娘去了。 大门口只剩下李子轩、李子轲和姚谨,李子轲茫然道:“大嫂,爹娘和大哥……这……这是怎么了?” 姚谨摇了摇头,这些事儿她没法说,她回头看了看吃惊的、张着嘴巴的秦有福,淡淡的说道:“你们老爷让你在这里侍候,你们的卖身契呢?如果没有,那就赶快离开,如果有,那就准备好了,我回去就劝大郎拿着你们的卖身契去一趟人市……大郎这人就是心肠好,白得的银钱干嘛不要啊!” 卖人的事儿姚谨虽然做不出来,但是冷冰冰的话一出口,谁知道是真是假?姚谨对杨家本能的就反感,占完了便宜,她也不想跟杨家扯上什么关系,此刻当然是怎么解气怎么说!况且在姚谨心里,她觉得花花太岁对她的伤害,当然要杨家来负责,杨林害得她一辈子背着一个污点不能畅快的做人,就这一点,杨家用多少东西补偿都远远不够…… 秦有福一听姚谨这话,饶是大暑天的,他也浑身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少爷的妻子怎么这么……这么心硬啊?这还没怎么呢,就要发卖自己……也是,听说二少爷差点坏了她的清白,她心里对杨家的恨怕是不少,原本以为一个年轻的女子,肯定没什么主意,应该是个软柿子,买想到比小少爷还要强硬几分,看来老爷交代下来的事儿有些难办了…… 秦有福使劲的挠了挠头,花白的头发都被抓下来了几根,想当年他是老爷身边的小厮,他清楚的记得,那时候夫人正怀着二少爷,老夫人临终前把身边的大丫鬟、也就是现在的李杨氏指给了老爷当通房,随即老夫人去世,按着规矩,老爷要守孝三年,三年后才能跟李杨氏圆房,哪知道此后不久,老爷有一次喝醉了,迫着李杨氏跟他成就了好事…… 也就是那一次,李杨氏怀了身孕,夫人知道后不依不饶,老爷一来和夫人情深,二来惧怕岳父家的势力,再则毕竟是在孝中做出这等不齿之事,传扬出去他没法做人,本来夫人想给李杨氏一碗无子汤,还是老爷不准,夫人也想着自己还怀着孩子,也不敢把事情做绝,她便在丈夫的默许下,做主把李杨氏嫁给了铁拐李,好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当初那档子事…… 当年夫人产下二少爷后大出血而亡,同年李杨氏也生下了李子轶……一晃儿十八年过去,谁曾想如今二少爷已然是个废人,大少爷如今又生死不知,老爷和大小姐伤心难过之余还要打理大少爷扔下的烂摊子,毕竟耽误了燕王大军的粮草供应,那可是死罪呀,所以万万不敢再有什么差错,便让秦有福这个当年的知情人来办小少爷的事儿…… 秦有福以为李家不富裕,若是他把老爷想认回李子轶的事儿一说,李家不知道会怎么高兴呢!哪知道会出现眼前这情形?秦有福有些傻眼,他回到门房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带着妻子和贾嫂离开,毕竟老爷吩咐了,这事儿不准闹得沸沸扬扬,既然小少爷夫妇对杨家的下人都很反感,多留也是无益,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暂时还是回杨家听主人家吩咐吧。 正文 往事 看房子的一家人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姚谨眼看着兄弟几个陆续都进了正屋,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跟进去,而是带着巧儿在院子的树荫下玩耍。一直在院子里哄孩子的李姜氏,看出来一家人的脸色不对,这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不会是被人骗了钱吧?那么大一座宅子,会卖一百五十两?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不正常…… 李姜氏有些幸灾乐祸,嘴上却装作关心的模样:“大嫂,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姚谨微笑道:“没什么,那家人还没有搬走,现在看房子不太方便,明天再去就应该没有问题了。” 院子里飘荡着一股子木材特有的清香,前院的木器店不时传来斧劈声、刨凿声、拉锯声,想来是铁拐李的两个徒弟在干活……这声音姚谨天天听,已经听了几个月了,以前不觉得什么,今天她却觉得特别的刺耳…… 姚谨有些担心,她怕李子轶倔劲儿上来不肯搬新家,那可就麻烦了,就像先前赵大嫂说的,那么大的宅子,能买得起的人不多,若是想出手,还真是不好卖…… 李姜氏看见姚谨微蹙的眉头,若有所思,心中越发驽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嘴上却说道:“大嫂,你可真是前生修来的福分,能住上那样的房子,就算我一个外人看着,都觉得心中都舒坦……” 姚谨讨厌李姜氏在自己身边呱噪,便淡淡的说道:“弟妹,你有空还是想一想生意上的事儿吧!闲着好好琢磨琢磨,我觉得最好把富贵翡翠蛋上贴上标记,这样时间长了,经常吃富贵翡翠蛋的人就会一直买你的东西。你娘家那么多人,人多嘴杂的,说不定秘方什么时候流传出去了,那你的损失可就大了,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现在就应该想法子防患于未然,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不知道会损失多少钱呢。” 品牌效应,每一个现代人都知道,姚谨虽然讨厌李姜氏,不过二小叔还是不错的,况且大郎的兄弟若是生活出现了困难,大郎也不会不理睬,所以姚谨才提醒她一句,至于她听不听,姚谨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李姜氏一听姚谨这话,脸色便有些不太好,这话可是影射她的娘家爱财,不过她的爹爹也的确让人不放心……若是秘方真的泄漏……李姜氏心中虽然不舒服,却也知道姚谨这是出于好意,她脸上讪讪的,便开始琢磨着,是应该好好想想日后怎么办。 姚谨觉得这样的等待有些心焦,还不如找点事儿做,她便到后面的菜园子里摘了些黄瓜、茄子、豆角,炎热的夏季,这些菜都一股脑的成熟了,一时间家里吃不完,白放着都坏了,姚谨每过几天就晾晒一次干菜,她把茄子和豆角在锅里蒸成八分熟,然后拿出来晒几个太阳,晾干之后留着冬天吃干菜,这个时代又没有大棚菜,她也只能想这个法子了,至于黄瓜,只能腌制成咸菜了。 姚谨正一边腌黄瓜,一边教巧儿唱歌谣“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十六七八……” 看见李子轶从外面进来,神情凝重,姚谨忙对孩子说道:“巧儿,歌谣学会了吧?去唱给奶奶听听,好不好?” 巧儿乐颠颠的答应着,迈开小短腿一溜烟儿去了,李子轶看见妻子脸上还有一块黑,他伸手就给姚谨擦了擦“我娘本来也想让你进屋听一听,是我没让,我的事儿,我想亲口对你说,谨娘,你一向都很聪明,我的身世,你也应该能猜出几分,是不是?” 姚谨笑道:“我才不管你什么身世呢!你是平头百姓也好,是富贵公子也罢,我只知道你是我丈夫,永远都是!我们会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再说了,生恩永远没有养恩大,你的亲生父亲虽然给了你生命,但是那根本不算什么,养育你长大的是现在的父亲,为你娶妻生子的也是现在这个父亲,这个家虽然不富裕,但是父慈子孝,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我觉得挺好……” 姚谨还没等说完,李子轶一下子把她紧紧地抱住了,他嘴里喃喃道:“谨娘……好谨娘……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 两个人相拥良久,姚谨笑道:“大郎,这大热的天,你再这样抱着我,就快生痱子了!” 李子轶这才松开了妻子,他眼圈有些红,伸手替姚谨把散落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李子轶盯着姚谨的眼睛说道:“谨娘,你真的不嫌弃我是个私生子吗?这名声若是传扬出去……” 姚谨笑着打断他的话:“大郎,这事儿咱们自家人当然不会说,杨家人就更不会说了,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担心什么。再说了,难道我的名声好吗?哼!我之所以有这样的名声,都是拜杨家那个该死的花花太岁所赐!”她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大郎,你当初娶我,不会是因为知道那个家伙跟你有血缘关系,想替他承担责任吧?” 李子轶听姚谨这么一说,原本阴郁的脸绽开了笑意,他“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谨娘,你一天到晚乱琢磨什么?我当初去你家跟大舅哥讨教武功,第一眼看见你就惊为天人,可惜那时候你订了亲,再说我家里的门第也差,我这才熄了那心思……” 姚谨不满的瞪了丈夫一眼,嗔道:“原来你早就没安好心,哼,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好色的……” 李子轶满脸委屈:“谨娘,你可不能这样冤枉我,我是因为你人好,才喜欢你的。” 姚谨撇撇嘴,见了两次面,怎么就知道人好不好?不过她也不深究,兀自说道:“大郎,这次咱们买的房子,若是杨家敢出什么幺蛾子,我就跟别人说,是当初花花太岁坏了我的名声,如今他遭了天谴,杨家良心发现了,所以补偿给我的……”她说着,看了看李子轶“大郎,我这么说你没有意见吧?” 李子轶眼睛亮晶晶的,笑道:“我没有意见,你就这么说吧!” 姚谨看见丈夫的心情好了不少,这才说道:“你知道杨家为什么忽然想认下你了吗?” 李子轶摇摇头,他自己也纳闷呢!看妻子那神情,好似知道些什么,他忙问道:“谨娘,你听说了什么?” 姚谨便把今天在姚世文那儿听到的关于杨家大郎的事儿说了一遍,李子轶一声冷笑“原来杨槐失踪了……我就说这么多年他们对我不理不睬,这会儿怎么突然好心了,原来是这样……既如此,我更不必理睬他们了,他姓他的杨,我姓我的李……谨娘,咱们收拾东西,明天就搬家。” 姚谨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赶忙笑着答应了,一边去打包所有的衣物,一边听李子轶絮絮叨叨的谈起他小时候的故事,那时候他特别淘气,有一次上人家的屋顶捉麻雀,踩坏了人家屋顶的瓦片,被人找回家来,后来爹爹掏了一钱银子给人家买了瓦,又瘸着腿给人家安上…… 因为这个娘生气要打他,爹爹拦着不让打,那时候他没觉得什么,后来无意中偷听到他不是爹爹的亲生儿子,那种茫然和无助一直伴随着他很久,他一下子长大了,再也不曾惹过祸。他也曾经偷偷的去看亲生父亲,可是他冷漠的瞥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角碎银扔在他的脚边,然后就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走了。他本来并不想捡那一角碎银,他甚至觉得那是一种侮辱,可是一群小乞丐一哄而上去抢那块碎银子,他被绊倒了,被那些小乞丐压在最下面,差点因此没了性命…… 后来他渐渐地大了,虽然他读书很用功,可是他不忍看着爹娘口攒肚挪省下银钱为他交束脩,而且两个弟弟也到了读书的年纪,家里根本供不起兄弟三个,所以他就辍学了,他冬天上山打猎,春、夏去采山货,秋天给人打零工,后来无意中得了一颗人参,家里这才置办了几亩地,生活也慢慢的好了…… 姚谨没想到丈夫小时候的生活居然这样辛苦,她正想好好安慰丈夫几句,李子轲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嫂子,给点水喝,渴死了。” 姚谨赶忙给他倒了一碗水,看见他汗流浃背的,便问道:“三郎,这大热的天,你跑到哪儿去了?” 李子轲“咕咚咕咚”喝完水,这才说道:“我刚刚去你们新买的房子看了,那个秦管家已经搬走了!哥,趁着现在没事儿,我帮你搬东西吧!你不是说搬到新房子要把院子里的那些地都开垦出来吗?现在开垦出来,种上白菜萝卜还来得及,新宅子地方太大了,那些地没有十天八天种不完,得抓紧时间……” 李子轶连连点头,他原先还以为弟弟知道跟他不是一个父亲后,也许心里会有芥蒂,哪知道三弟跟原先一样,这太让人高兴了…… 正文 乔迁 因为家里有驴车,搬家倒也方便,李杨氏在黄历上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大家就开始动手搬家。 搬家的规矩李杨氏也跟姚谨讲过,要先搬米桶、水桶,米桶要装八分满的米,里面裏放一个红包茶叶和九个铜钱。水桶要装七分满的水,至于碗筷,都要买新的,而且以双数为吉;畚箕和扫帚一对,上面绑着红布;还要为家中每人准备一套新的亵衣亵裤,枕头和床单也需新的;再有就是旧有火炉、锅和盆子必须带走……搬家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放好灶具,然后马上生火,此入伙也,至于其他,那就随意了。 姚谨虽然不信这些讲究,但是婆婆既然说了,当然要遵从,姚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又问道:“大郎,你有没有跟娘说,让她和爹一起搬到大院去住?” 李子轶摇摇头“爹和娘肯定不会愿意搬家的。” 姚谨以为丈夫孝顺,肯定会跟父母说起,哪知道他居然没提!李子轲也插嘴道:“大嫂,我也觉得不用问,问了也是白问……” 姚谨笑了笑“那哪儿行啊?爹娘不愿意搬是不愿意搬,咱们做儿女的好歹问一声,那是个礼数,免得我们住在青堂瓦舍,老人家却住在泥草房,会被人家笑话。” 李子轶一听妻子说得有理,忙说道:“好,我现在就跟娘说去。” 李子轲暗自琢磨,哥哥在读书的时候是有些小聪明,但是于人情世故上就有些粗心,不如嫂子通透,好在他肯听嫂子的话,这也不错……看着哥哥匆匆忙忙的去了,李子轲笑道:“嫂子,这回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娘说你不像是她的儿媳,倒像是她的闺女。” 姚谨听了心中一喜,她可没做什么,能得到婆婆这样的评价,还真是心中有愧,她嘻嘻笑道:“娘没有闺女,那我就做她的闺女好了。”她看着李子轲,忽的心念一动,便问道:“三郎,爹娘的意思,那木器店早晚是你的,你怎么不帮着爹好好打理?” “大嫂,咱家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木器店若是经营好了,将来有一天爹娘真的决定把木器店给我,二嫂就会第一个蹦出来阻拦……再说了,我并不看好木器店的前景,你想想咱们镇上,谁家的男人不会点木匠活?小来小去的活儿自家就干了,一件家具做好了,恨不能一辈子都用不坏,镇上也就有数的这些人,木器店的生意就算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就让爹爹慢慢做,赚点零用钱罢了。” 姚谨笑道:“既然觉得木器店没前途,前段时间富贵翡翠蛋你卖得挺好,怎么不继续卖了?” 李子轲呵呵笑道:“明知道跟二嫂办事会吃亏,我又何必跟她参合?到时候难免让二哥夹在中间难做人,弄得不好说不定兄弟之间都生分了,所以想想还是算了吧。” 姚谨一听这话,深表赞同,叔嫂二人说的投契,姚谨正想再探探三郎的话,李子轶回来了,一看见姚谨就说道:“我就知道娘和爹肯定不会愿意搬,爹说住在这儿看着木器店方便,娘说这里住着多年的老邻居,她舍不得离开……” 老人家不愿意搬,也只能作罢,就这样夫妻俩忙乱了一天,再加上李子轩、李子轲帮忙,终于把全部家当搬到了新家。 姚谨把夫妻俩的卧房安排在三层楼的第二层,住进来的当晚,姚谨按着婆婆的交代,煮了些甜汤圆,还买了几样甜品,表示一家团圆,甜甜蜜蜜之意。 李子轶站在窗边惬意的享受着轻柔的晚风,嘴里说道:“谨娘,这一百五十两银子真是没白花,站在这楼上,看花园里的风景都觉得美了几分,比咱们的东厢房不知道好多少倍。” 姚谨笑道:“你还是想想明天请客都买什么菜吧!” 按着规矩,搬到新家亲朋都要带着贺礼来温锅,所以蔬菜果品都应该准备,李子轶笑道:“谨娘,你的厨艺好,心里又有成算,你就看着安排吧,不过你最拿手的几道菜做出来,他们吃着一准吃惊……我搬家的时候顺道找了赵屠户,跟他订了十斤猪肉,还有猪肝、猪耳朵、猪大肠、还要了两个猪肘子,做两桌酒席应该够用了吧?咱们家的亲眷又不多……” 姚谨点点头,“应该够用。” “对了,我在赵屠户那里还遇到了赵大嫂,她听说咱们明天请客,说了过来帮你的忙。” 姚谨想起来第一个跟自己透漏高家卖房的人就是她,莫非她跟杨家有什么关系?这念头在她的脑海一闪而过,但是赵家和杨家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因此姚谨也没有深想,便开始琢磨明天的菜谱…… 第二天赵大嫂早早的就来了,她一进门就开始抱怨“谨娘,你这宅院大、人又少,我敲了半天大门,二郎才听见,我看你以后得养只狗,要不然养几只大鹅也行!正好我家的狗要下崽了,给你留两只吧!” 姚谨一听,赶忙谢过她,两个人刚说了几句话,赵屠户送肉过来了,两个人便开始在厨房忙活,不一会儿公公婆婆和李子轲也来了,李杨氏问道:“巧儿呢?怎么没见?” 姚谨笑道:“娘,巧儿现在还没起床呢!搬了新家,昨晚她太兴奋,闹到半夜才睡下……” 李杨氏赶紧去看孙女,李子轲问道:“嫂子,我帮着干点啥?要不然我去翻地吧!” “三郎,地不急着翻,你去后面的荷塘里给我拽两个莲藕出来吧!中午做菜用,你大哥去集市上买菜了,还没回来。” 李子轲答应着去了,赵大嫂笑道:“你家三郎也是好样的,原本我还想给他做个媒,就是你家婆婆太挑剔,非要找个识得字的女子,咱们这潭拓镇上,识字的男人都数得清,识字的女子才几个?而且人家都是家世好的,哪能看得上你们家三郎啊!” 姚谨笑了笑,婆婆大概是觉得识得字的女子通情达理些,她大概是在李姜氏身上得了教训才这么说,这话虽然有道理,不过三郎的条件若是想找一个识得字的媳妇,还真是有点难,好在三郎年岁不大,婚事倒也不急。 不一会儿大郎李子轶买了菜回来,姚谨已经手脚麻利的做完了两个水晶肘子,还有煮猪耳朵的汤,姚谨专门放到了一个盆子里,让李子轶把这两样放到水井深处凉着…… 有赵大嫂帮忙,其余的菜也很快准备齐整了,有水晶肘子、芥末猪耳朵、凉拌双菇、富贵翡翠蛋拌豆腐、榨菜拌海带丝、芥末猪肝、大肠烧尖椒、酸甜番茄汁藕片、水晶肉皮冻,还有几个素菜,反正是大暑天,也不怕中午吃的时候凉了。到了辰时末,客人陆陆续续的到了,有几位新老邻居,还有姚家一家人来了,同来的还有李子轩和李姜氏,李姜氏一进来就笑呵呵的说道:“大嫂,我忙着生意上的事儿来得晚了,你可不要介意。” 姚谨见她把自己当客人,也不跟她计较,倒是婆婆李杨氏嫌二儿媳不来帮大儿媳的忙,心中不喜,她一边跟姚世祥夫妇打招呼,一边斜睨了李姜氏一眼,不过这么多客人在,李杨氏也不好说什么,姚谨看出婆婆不太高兴,忙说道:“怎么会呢弟妹!还是你的生意重要些,快进屋坐吧……” 李姜氏却浑然不觉,她看见姚世文,眼睛一亮,赶忙上前搭讪道:“二弟,如今你可是咱们潭拓镇上的名人了,八月十五县城举办的赏月宴你要参加,是不是?能不能帮二嫂一个忙?我家的富贵翡翠蛋若是能上了赏月宴的宴席,可少不得二弟的好处……” 姚世文早就知道李姜氏窃了姐姐的秘方拿回娘家,他虽然不赞同姐姐做生意,但是对于偷窃姐姐秘方的人,他当然没有好感,听了李姜氏的话他一皱眉,好处?他如今还缺那么点好处吗?姚世文还没等说话,旁边的李杨氏便厉声说道:“二郎媳妇,你怎么如此不知道好歹?姚二郎是谪仙一样的人物,怎能替你去做这等腌臜事儿?你趁早歇了这心思!好好看着乖官吧!” 李姜氏被婆婆当众一训斥,脸上讪讪的“是,婆婆,倒是我莽撞了。”她又冲着姚世文敛衽一礼“对不住二郎,请你原谅。” 姚谨忙上前打圆场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说又是实在的亲眷,二弟不会在意的,娘你也别生气……既然大家都到了,不如到园子里去逛逛吧,那满塘荷花开得正好。” 听了姚谨的提议,大家一起去园子里逛了一圈,李姜氏心中为刚才的事儿愤恨不平,却半个字不敢说,也没心思看什么美景。倒是姚孙氏看见花园的景色好,心中艳慕不已,若是自家也能有这样一个园子该多好啊!不过一想到要花银子,她就舍不得…… 吃过丰盛的午饭,大家陆陆续续告辞,夫妻俩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姚谨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抱着有些困倦的巧儿正要往院子里走,却听见正在关门的李子轶冷冷的说道:“你来干什么?我家里不欢迎你!” 正文 来人 姚谨听见李子轶那略带愤怒的声音,连忙抱着巧儿返身回去看,只见大门口站着的正是杨紫玉,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抬着好多东西。 杨紫玉看见巧儿,两眼顿时一亮,看那神情,似乎想过来抱抱巧儿,不过李子轶正堵在大门口,她没法进来…… 李子轶沉声说道:“杨大小姐,请你们杨家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杨紫玉说道:“李大郎,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今天可是特意来给你们贺乔迁之喜的,虽然我知道消息的时候迟了些,你也不应该把我拒之门外,是不是?我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李子轶听她称呼自己李大郎,便没有翻脸,而是说道:“不管你们杨家有什么话,我都没有兴趣听,请回吧。” 杨紫玉面色一滞,随即说道:“我……我想跟你夫人谈谈,行吗?” 李子轶眉头微蹙,他看了看旁边的妻子,姚谨上前两步,打量了两眼杨紫玉,她比以前消瘦了不少,想来是杨家正值多事之秋,她也过的不顺心,姚谨知道不能对这位杨大小姐和颜悦色,要不然以后她就会总来,恐怕是甩也甩不掉了。 姚谨淡淡的说道:“杨大小姐,你这是来庆贺我们乔迁之喜?若是那样,大可不必,我们两家不熟,我家虽然不富裕,却也不能随便收陌生人的礼物;不过嘛,你若是替你弟弟花花太岁赔礼道歉,我倒是可以把东西留下,因为你兄弟带给我的伤害,就算是把你们杨家整个赔偿给我,那也是远远不够的……至于你想收养巧儿,我劝你就不要做梦了,我们李家是重情重义的人家,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人,自己家的孩子自己又不是养不起,疼还疼不过来呢!哪能随便给什么毫不相干的人……” 杨紫玉听了这话,楞呵呵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姚谨说起话来如此辛辣、如此不讲情面,她转而对李子轶道:“大郎,毕竟血浓于水,你……” 李子轶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说道:“杨大小姐,这道理你回去给你父亲讲一讲吧!我想他活了一大把年岁了也没明白。”他说着,“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伸手接过巧儿,他另一只手挽住了姚谨,夫妻一路向内宅走去。 李子轶边走边笑道:“谨娘,我从来不知道你这般伶牙俐齿,以后杨家再来人我就不怕了……对了,他们什么时候要收养巧儿的?我怎么不知道?” 姚谨便把婚前杨大小姐到姚家提出收养巧儿的事儿说了,李子轶气道:“他们杨家无情无义,就以为天下人都跟他们一样了!咱们以后不理睬他们就是了,就因为这个,你早就猜出我跟他们的关系了是不是?” 姚谨点点头,李子轶握了握姚谨的手,说道:“谨娘,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实在是……” 姚谨笑道:“我懂,你不用解释。”夫妻俩个人对杨家的态度高度一致,两个人虽然际遇不同,但是心灵都受到了伤害,就像在寒夜中同行的人,他们需要彼此相互取暖,温暖自己的同时也温暖对方,这让他们的感情越发亲密了些…… 崭新的生活开始,住大宅子虽然心情不错,不过第二天夫妻俩就开始忙碌,因为栀子花的扦插刻不容缓,现在就是最好的季节,扦插完一个月左右即可生根出芽,若是晚了就可能遭遇霜冻,而且温度太低了也不适合栀子花根系的生长。 李子轶翻地,姚谨则到后花园找那合适的栀子花枝条,一般选择一至两年生的枝条,只要皮面色彩好,青叶无虫害的枝条就适合扦插,夫妻俩正忙活,巧儿在一旁跑来跑去,正忙活着,却见李子轲来了,他一见兄嫂便吐苦水“哥,嫂子,这院子大有院子大的好处,但是坏处也很明显,我敲了半天门你们也听不见,没有办法,我翻墙进来的!哎呦,摔死我了!”他边说着边揉屁股,惹得巧儿咯咯笑。 昨天赵大嫂说过之后,姚谨就琢磨应该用什么办法解决,听见李子轲这话,她便笑道:“这样吧,从大门口拉一条线绳到后宅来,再多买几个铃铛拴在这线绳上,谁来了就摇铃,这样在后宅也能听见了。” 李子轶一拍巴掌道:“还是谨娘聪明,这主意好!我明天就去买……” 有了铃铛,果然方便了不少,李子轲天天来帮忙,这扦插栀子花的进度快了不少,姚谨琢磨着这些栀子花够明年种植的了,便开始种些白菜和萝卜,也好留着冬储。 边种菜,李子轲边问道:“哥,嫂子,你们后花园紧靠着围墙的那十几间下人房,想到什么用处了吗?” 李子轶擦着汗水说道:“你嫂子说了,等秋天的时候,这些栀子花都得移栽到盆里,然后搬到屋子里过冬,要不然容易冻坏了。” 姚谨却觉得三郎的话里有话,她诧异的看了看李子轲,笑道:“咱们家的空房子多着呢!用不着那十几间房子。三郎莫不是想到了那房子的用处?” 李子轲挠了挠头“嫂子,我还真是想到了一个用处,不如把那围墙往里挪一挪,把那十几间房子砌到围墙外面去……” 李子轶听见三弟这么说,还有些茫然“把咱们家的房子砌到围墙外面去?做什么?” 姚谨叹气,三郎的话都提点到这份上了,丈夫竟然还没明白,她忍不住说道:“还能做什么!咱们家围墙外面就是集市,把房子圈出去,当然是租给外面的那些商人做生意呗!咱们还可以赚点租金,十间房的租金应该不少……” 李子轶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没往那上面想嘛!三郎的主意倒是不错,不过那房子坐北朝南,若想租给那些商人,怕是还得做一番改动,最起码得开出几扇门……行,等种完了地,咱就折腾那几间房子去。”一想到租金,他也有些兴奋,“嗯,租金肯定不少。” 姚谨看了看李子轲,问道:“三郎,你是不是想做什么生意啊?” 李子轲被姚谨看破了心思,脸顿时红了,却也直言不讳道:“大嫂,我还真是想自己做点小生意……记得春天的时候,你用绿豆生了豆芽菜炒菜吃,味道还不错,我琢磨着等天冷了,大家一个冬天都没有什么蔬菜吃,不如生点豆芽菜去卖,也能赚点零花钱,总比进山打猎强。所以,到出租的时候得给我留一间房……” 姚谨答应着,心里赞叹三郎心眼灵活,真是个经商的天才啊!她忍不住试探道:“三郎,你哥哥可说了,一旦入了商籍,一辈子都是低人一等,影响子孙的前程,难道你就不怕吗?” 李子轲笑道:“什么前程啊!我读书本来就不好,又不能参加科举,有什么前程不前程的……”他说着说着眼睛一亮“大嫂,你是不是还有富贵翡翠蛋那样的独家生意?” 姚谨笑道:“生豆芽菜也是独家生意。” “嗨,生豆芽菜我娘一个人就做了,再说了,那东西买过一次,就知道是什么做的了,只要不傻,基本上人人都能会……” 话说到这份儿,姚谨便也不隐瞒,把她想做豆制品的事儿说了,同时也把姚世文和丈夫的话都告诉了李子轲,李子轲笑道:“嫂子,这生意我来做好了!我不怕商人名声不好,你是把秘方卖给我还是算股份?不如算股份吧?我现在可没钱买秘方……” 姚谨看见丈夫没有反对,便笑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将来你可不要埋怨我……” 事情确定,姚谨总算放下了一桩心事儿,这样也不错,她作为一个幕后的股东,钱不少赚,又不会有商人的名声,三郎这个人有经商天赋不说,人也仗义,她只要在背后帮着出出主意就行,至于日后能否因为做生意生出什么变故,只能以后再说,先把钱赚到手才是真的。 既然打算把后院的院墙挪进来一些,而且还要改造房子,工程有些大,李子轶就请了几个泥瓦匠来,每人每天给十个铜钱的工钱,中午还要供一餐饭。 李子轶白天忙着家里的工程,每天傍晚自家地头去点篝火,很多人见了都觉得奇怪,问起他的时候,李子轶便说起飞蛾扑火的典故。 扑火的蛾子大家都见到过,只不过都很难把蛾子和虫子联系到一块儿,好在李子轶是读过书的,他怕给妻子惹来麻烦,便推说是偶然在一本书里看到说虫子能变成蛾子,所以就点篝火试一试。 李子轶其实对妻子的建议也半信半疑,但是谨娘既然说了,他不愿意拂了妻子的意思,不过大家听了李子轶的话,都信了几分,毕竟识字是人在村民中还是很有些威望的,而且农村的干柴有的是,点一堆篝火也不费什么事儿,很多人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跟着李子轶学。 姚谨听见丈夫这么说,很高兴,篝火点的越多,蛾子就消灭的越多嘛!她只希望明年的虫子能少点。 这一天,李杨氏知道儿子家里的工程就要完工了,再说她也多日没看见孙女了,有些惦记,便到儿子家来看看,哪知道拉了半天铃铛也没有人来开门,李杨氏听小儿子说过,这铃铛很好使的,怎么今天铃铛响了半天也没有人来开门? 正文 有喜 李杨氏摇了半天铃铛没人理会,便绕到后院去看,只见围墙已经开始封顶了,倒是留了一个后门,不过后门铁拐李正在做,现在还没有按上。那些工匠都是潭拓镇上的人,也都认识李杨氏,纷纷跟老太太打招呼,李子轶看见娘来了,便问道:“娘,你怎么走到后院来了?” 李杨氏便把情况说了一遍,李子轶心中纳闷,谨娘在忙什么呢? 因为剩下的活儿不多了,今天一天就能干完,李子轶也不着急,便陪着娘一起进了内宅,还没到小楼呢,远远地就听见巧儿的哭声,这哭声跟往日绝不相同,李子轶心中一惊,撒腿就往厨房那儿跑,一进门他就看到装青菜的盆子被打翻了,菜撒了一地,姚谨显然是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模样,两眼有些茫然,巧儿在她的身边大声啼哭…… 李子轶箭步来到姚谨身边“谨娘……出了什么事儿了!” 姚谨轻抚着额头,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没……没事儿,刚才晕倒了,大概是这些日子没好好吃饭,血糖有点低了……”她一到夏天就有些苦夏,吃不下东西,虽然现在已经是初秋了,也就早晚稍微凉爽了些,到了中午却是俗称的“秋老虎”天气,热度比之盛夏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她前些日子就一直忙,现在还要做中午泥瓦匠吃的那一顿饭,巧儿年岁小,也离不开人,她自己琢磨,是这一忙乱,身体便有些吃不消了。 李子轶刚想问什么是血糖,李杨氏也急急忙忙跟进来了,她一看这情形,忙说道:“大郎,赶紧去找郎中给谨娘看看。” 姚谨看见婆婆,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坐着板凳摘菜,听见铃铛响,这才站起来要去开门,结果站得急了些,就一下子晕倒摔在地上,姚谨一听婆婆要请郎中,忙阻止道:“娘,我不用请郎中,喝一碗红糖水就好了。” 李杨氏说道:“不行!还是找郎中看一看才放心,好好的人怎么会一下子晕倒?” 李子轶也不顾妻子的反对,一定要去医馆,姚谨笑道:“娘,今天家里的活儿就要干完了,不如明天再让大郎陪我去一趟医馆吧?时辰差不多了,马上要给那些泥瓦匠准备午饭……” 李杨氏见姚谨面色还好,便说道:“不用等到明天,下午我带你去好了。”她亲自动手,给姚谨打了两个荷包蛋,加了满满一勺子红糖,逼着姚谨吃下去…… 巧儿在一旁眼泪汪汪的看着,姚谨用羹匙挖了一块鸡蛋给她吃,巧儿摇摇头“娘,你吃……奶奶说,吃了就不会晕倒了,娘,你不要再晕倒了好不好?我好害怕……”她说着,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姚谨看着乖巧的巧儿,忍不住母性泛滥一阵心疼“好孩子,别哭了,娘答应你,以后再不晕倒了。”她说着,掏出手帕给巧儿擦眼泪,忽然感觉胳膊有些疼,挽起袖子一看,胳膊肘磕破了一块皮,正冒出血珠来,巧儿一看,吓得哭得越发厉害了,姚谨一边安慰她,一边想着用什么来止血,手帕她舍不得用,染了血迹就洗不掉了,姚谨在屋里转了片刻,找不到合适的东西,至于伤药,家里根本没有。 李杨氏一见,在灶坑抓起一把草木灰,姚谨甚至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婆婆就把草木灰按到她的伤口处上了,姚谨一想这草木灰是经过火烧过的,应该没有细菌,也只得作罢。 午饭是婆婆帮着姚谨做的,李杨氏怕她再晕倒,只准许她坐着烧火…… 吃完了午饭,李杨氏帮着把厨房收拾好,就张罗着带姚谨去医馆,姚谨怎么推脱也不行,只好跟着婆婆一到去了。其实姚谨觉得她的身体还不错,也就是清瘦些,看起来不够健壮,不过根本没什么大毛病,她觉得没有必要去医馆。 留着长胡须的贵之堂王郎中眯着眼给姚谨把了一阵子脉,慢慢睁开眼,看看李杨氏,缓缓说道:“没有什么大病,是有喜了,以后饮食行动注意些就行。” 姚谨听了,吃了一惊,她的手下意识的摸向肚子,没想到自己竟然怀孕了!家里最近一直在忙,她根本忽略了这事儿,仔细想一想可不是?她的大姨妈已经晚了十来天了…… 李杨氏说道:“看看看看,我就说嘛,好好的怎么会晕倒了?幸亏没伤到我的孙子……王郎中,您看是不是给开点什么补药吃吃?” 姚谨连忙阻止“娘,我这样不用吃补药,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吃药对孩子不好的……再说了,药补不如食补,我每天吃鸡蛋红糖水就好了,肯定没问题。”她好说歹说总算把婆婆拉出了医馆。 又要有孙子了,李杨氏满脸喜色,一路上唠唠叨叨的跟姚谨说了些应该注意的事项,告诉她刚怀孕不能太劳累了,否则容易流产,赶紧回家好好歇着养胎,还叮嘱姚谨,怀孕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准同房……听得姚谨面红耳赤,生怕被路人听了去。 回到家,李子轶一听妻子有了孕,恨不能乐得两个巴掌拍不到一块儿去,满脸都带着傻笑,倒是让那些泥瓦匠好一顿调侃…… 其实姚谨的心里也颇为不平静,这么年轻就要做母亲了,虽然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也不年轻了,但是总觉得有些不那么真实。 李杨氏怕累着姚谨,张罗着要带巧儿回老宅子住一段时间,姚谨本说不用,最忙最累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到秋收之前应该能闲些日子,但是巧儿好多日子没见到奶奶了,现在见到对奶奶非常亲热,一直跟在李杨氏身边转悠,李杨氏一问她愿不愿意跟奶奶回家,小家伙便欣然答应,姚谨阻拦不住,眼看着她跟着奶奶一道走了。 当晚李子轶洗漱过后爬上床,伸手就把媳妇揽在怀里,一只大手伸进姚谨的亵衣,在她的肚子上抚摸了良久,说道:“谨娘,幸好你今天没有出事儿,要不然我非得后悔死……” 姚谨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就出事儿了?对了,你不是说荷塘里要养鱼吗?去哪儿弄鱼苗啊?你知道鱼喜欢吃什么吗?将来要怎么喂养?” “嗯,我跟卖鱼的小贩打听过了,一般的鱼都是春天产卵,这事儿怕是还得等明年……至于鱼吃什么,等我问问明白人再说吧,总能搞清楚。”他说着,一伸手就掀开了姚谨的亵衣,姚谨忙说道:“大郎,娘说了头三个月不能同房……” “我知道,”李子轶笑道:“我就是想听听儿子的动静。” 姚谨忍不住笑道:“我现在刚怀孕,哪会有什么动静?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我偏要生个女儿出来!看你喜不喜欢!” “不管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李子轶说着,到底还是把耳朵贴在姚谨的肚皮上,装模作样听了半天,姚谨觉得好笑:“大郎,你听见什么了?” 李子轶说道:“我听见我儿子说,你这个当娘的虐待儿子,你不好好吃饭,儿子饿得慌!营养跟不上……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你三天必须吃掉一只老母鸡……” 姚谨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这样热的天,油腻腻的我吃不下,若是真的要我补,不如你买鱼给我吃吧,我喜欢吃鱼。” 李子轶一听,自然满口答应,第二天早上他就早早的去集市买了几条鲤鱼回来,亲手斩杀了一条,其余的一次吃不完,放到鱼篓里扔进荷塘边养着随吃随拿。 等姚谨醒来,李子轶已经把鱼收拾干净,提着水桶浇花去了。 姚谨前一段时间忙忙碌碌的,也没感觉什么,哪知道今天有了闲暇,竟然闻到这鱼腥味儿特别难受起来,她忍着阵阵恶心,给鲤鱼去了腥腺,又将鱼身上切了花刀,把葱姜分别切段和切丝,塞到鱼肚子里,又在鱼嘴上插了个葱段,这才把鱼放到盘子上放到锅上蒸…… 蒸了一会儿,闻到鱼的香味儿了,姚谨却再也忍不住了,她跑出厨房在院子里干呕了半天,这时候旁边有人递过来一碗水,姚谨这才发现居然是李子轲,她接过水来漱了口,问道:“三郎,你什么时候到的?” 李子轲说道:“我刚到。先前经过后院那几间房,有好几个人在看大哥的招租告示呢!嫂子,那房子你打算一年租多少钱啊?” 姚谨说道:“也不知道别人家都租多少钱,咱们自然不能比别人高了。” “那卖肉是赵屠户,他的房子一年的租金是五两银子,二嫂她爹那杂货铺每年的租金是十二两,他那屋子跟咱们那两间连着的差不多大……” 姚谨笑道:“要你这么一说,咱们那十间房可以租出去八间,一年岂不是多了四十两银子的收入?真不错,十亩地一年产的粮食也卖不上这么多钱吧?” “那当然,所以我说还是做商人赚得多!大嫂,咱们用一间房就够了吧?” 姚谨摇摇头“咱自己的房子,又不用交租金,当然要宽敞些才好。”她说着,又去厨房的灶下添了一把火,闻到那鱼味儿,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李子轲问道:“嫂子,你这样……一会儿咱们还能做干豆腐吗?” “能,我没什么的……对了三郎,你真的会做豆腐吗?” 看见姚谨带着疑虑的眼神,李子轲拍着胸脯说道:“嫂子,我还能骗你不成?!家里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要做一板豆腐,年年看着,从小看到大,傻子学也学会了,我保证能做出豆腐来!就算我做不出来,还有我哥呢!他每年都帮着娘做豆腐。” 姚谨一听就放了心,她这人也就动动嘴还行,若是真的让她做豆腐,她肯定就不行了,不过前世她家的邻居就开了一个家庭作坊似地小厂,专门做各种豆制品,所以工艺她还是看到过,倒也不怕研究不出来,她又问道:“我让爹做的做干豆腐的模具呢?带了吗?” “带了带了,这不是嘛!”李子轲一指放在窗台上的模具,说道:“爹说了,先做这个试用,若是合用,以后再多做些。” 姚谨看了看这个长方形的模具点点头,的确是按着她的要求做的,模具的底边有孔,用于排水豆腐中的水,这个宽度也正好,放豆腐包应该正合适。 不一会儿李子轶给扦插的栀子花浇完水回来了,姚谨笑道:“三郎,你吃过早饭没有?我做了清蒸鲤鱼,一起吃点吧!” “不了嫂子,我吃过了来的。你们吃着,我先去把磨盘刷洗出来……哥,昨晚泡的黄豆能用了吧?” 李子轶点点头“嗯,应该没问题。”李子轲得了大哥的话,赶紧去准备了。 姚谨把蒸好的鱼,倒去盘子中的水,在鱼上放了葱丝,然后用热油浇在鱼身上,清蒸鲤鱼也就完成了,姚谨又切了一点咸黄瓜,滴了些香油上,夫妻俩坐下来吃早饭。 李子轶自从姚谨成亲后,就有了口福了,姚谨常常做一些他没吃过的菜,不过这清蒸的鲤鱼,他还真的没吃过,夹了一筷子仔细品尝,这鱼肉松软细嫩,鲜醇清香,既爽口又不腻,味道的确不错。 姚谨忍着恶心吃了小半碗粥,好像肚子里有了食物,就不那么想呕吐了,李子轶一个劲儿的给姚谨夹鱼吃,姚谨说道:“我一个人哪里能吃了一条鱼?你也吃些,一会儿还要磨豆腐呢!” 正文 中秋(1) 石磨是新买来的,就放在后花园原先放农具的几间屋子,不过以后这里就是做豆制品的小作坊了,而出了李家大宅的后门,那里预留的两间房,则是专门用于销售豆制品的门市。至于原本高家留下的磨盘,还在磨房里放着,只留着家里日常碾米用。 姚谨收拾完家务,便缓缓地向后院来,走到放磨盘的屋子外面,就听见兄弟俩的说笑声,李子轲说道:“哥,你还记得不?小时候有一次咱们家种了不少芝麻,那年冬天,娘特意跟人借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小磨盘磨芝麻,等撇完了上面的香油,剩下的麻酱,娘给咱们哥三个一人盛了小半碗,那麻酱味道真香啊!你只吃了两口,看见我爱吃,就把剩下的麻酱都给我吃了,结果那东西油太大,吃完第二天我就拉肚子……” 李子轶笑道:“臭小子还好意思说,害得我被娘骂了一顿……” 李子轲呵呵笑道:“哥,我还记得一件事儿呢!有一年冬天,娘做豆腐的时候,特意做了几碗豆腐脑给咱们吃,饭是二米干饭(大米和小米一起做成的干饭),那天就觉得跟过年似的,你吃饱喝足了,出门跑了一圈回来,问咱娘说:娘,他们都说‘小无赖,喝豆腐脑,跑得快’,为啥我喝了豆腐脑跑得比平时还慢了?娘说,是你吃的太多了肚子大才跑不动。” 姚谨在窗外听着,“扑哧”一声就笑了。李子轶脸一红,自己小时候的丑事居然被妻子听了去,他瞪了三弟一眼,说道:“哪有的事儿,是你记错了,那是你二哥干的。” 李子轲忍不住呵呵的笑道:“对对,肯定是二哥干的,我记混了。” 姚谨笑着进了屋子,一看那毛驴,眼睛上已经被戴上了眼罩,正一圈一圈的拉磨,如今有了它,李氏兄弟都很轻省,只需要不时添加泡好的黄豆和水就行,李子轶看见姚谨进来,说道:“你赶紧回屋躺着去,这点活用不到你,等豆腐快点成的时候,我再去喊你。” 姚谨笑道:“我好好的,躺什么呀!三郎,你哥小时候还有什么轶事,讲来给嫂子听听……” 李子轲看了看哥哥,见他一个劲儿的冲自己使眼色,便笑道:“没有没有,哪有什么轶事?” 姚谨笑了笑,也不追问,她把放在一边的豆腐包用水泡了要清洗,李子轶忙说道:“谨娘,你不准动!那水是刚从水井里打出来的,凉着呢!等一会儿我自己洗就行了,你若是闲着没事儿干,就坐下歇歇也行……” 李子轲看哥哥这么紧张嫂子,他在旁边满脸笑意的看热闹,弄得姚谨都不好意思,她一看确实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便自己回屋去,本来想打络子,可是一想明年自己就要生宝宝了,干脆还是趁着现在有空,给宝宝准备几套衣裳吧。 姚谨找出一块棉布,比照着巧儿的衣裳裁剪了,便一针一线做起衣裳来,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满是柔情,虽然姚谨有哥哥、兄弟、丈夫和婆家人的关心,不过她的心一直都缺乏归属感,现在有了孩子,她终于有了家的感觉了…… 姚谨的针线算不上好,好在小孩子的衣裳不用那么讲究,用不着绣花什么的,做起来倒也容易。她一件衣裳刚做完几针,就听见李子轶在楼下喊:“谨娘,豆腐做的差不多了,你快来吧。” 姚谨赶忙下了楼,李子轶问道:“太阳出来就开始热了,你没什么不舒服吧?把那把油纸伞打着吧?” “不用,我好着呢!去后花园也没有几步路。” 李子轶边走边说道:“谨娘,豆腐坊那边温度太高,你进屋就赶紧找个凳子坐下,关键的地方出声指点一下就行,不用你动手,知道吗?尤其不准蹲下又站起来,再晕倒可不行!” 姚谨笑着答应了,不管丈夫关心的是孩子还是她本人,姚谨都很高兴,两个人一直来到磨盘旁边的屋子,屋子里热浪滚滚,水汽氤氲,恨不能站在对面都看不到人,不过水汽都集中在屋子的上半部分…… 李子轲一见姚谨进来,便说道:“嫂子,水豆腐做成了,接下来怎么办?” 姚谨便指点着兄弟二人,把模具内放上干豆腐包,将稍冷却的豆腐脑(俗称水豆腐)用搅笼搅拌均匀,取一定的量,均匀泼入模具内的干豆腐包上,就这样,折叠一层干豆腐包泼一层浆,因为是实验,干豆腐也不能做的太多,然后就把模具内装了水豆腐的豆腐包上面用重物加压,让水分一点点溢出,等到去除浆中所有的水分,再一层层将干豆腐包与干豆腐分离,将干豆腐叠好放在一边,干豆腐也就做好了。 姚谨这么一说,兄弟俩都明白了,其实做很多东西也就是隔了一层窗户纸,关键的地方稍微一指点,这层窗户纸也就破了,基本上没有什么难度。 做了一些干豆腐之后,其余的水豆腐准备做大豆腐用,然后用大豆腐就可以做豆干、豆泡、臭豆腐和豆腐乳了,不过做这些东西需要的大豆腐又与卖的普通的大豆腐有所不同,这种大豆腐要密实些,才不容易破碎,这就要求豆腐包上面压着的重物重量要重一些,让豆腐里面含着的水分尽量少一些。 中午姚谨回厨房做了二米干饭,三个人就喝特意留下的几碗豆腐脑,李子轲喜欢吃那道酸甜番茄汁藕片,姚谨便给他做了一盘,吃饭的时候,喝着那豆腐脑,姚谨想起三郎讲的丈夫小时候的故事,便忍不住一个劲儿的抿嘴笑,李子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示意没有人的时候找她算账。 到了傍晚时候,姚谨觉得干豆腐和大豆腐应该差不多了,三个人便去打开了看,姚谨一看真做成了,心中高兴,不过这干豆腐可比后世的干豆腐厚了不少,姚谨笑道:“下次每个豆腐包里少加些水豆腐就好了,做好的干豆腐应该越薄越好。” 李子轲连连点头,他把今天的制作过程都整理了记在本子上,眼看着姚谨又将那一板豆腐切成一寸宽的豆腐片,在上面抹上五香粉和精盐,开始腌制,然后过一会儿用清水洗净,晾干后抹上栀子水染成黄色,再将其将放在蒸屉上,在锅底洒上糖,用微火烘焙,这样做出来的豆干甜、香、咸、鲜,四味俱全,回味无穷,最主要的是即使在夏天,放上十天半月的也不会变质。 姚谨又留下了两块豆腐准备做臭豆腐用,不过她没有合适的霉菌,只能把豆腐切成一块一块的小方块,抹上盐,放在通风的房间里任其自己发霉,李子轶觉得媳妇简直就是在白白浪费东西,不过他也不多说,只任凭媳妇胡闹。 没想到过了五六天之后,豆腐上全部长了白中带绿的菌毛,姚谨大喜,她把臭豆腐上面的菌毛去掉,然后一块一块的把臭豆腐都装在罐内,一层豆腐撒一层盐,又过了几天,姚谨开始给臭豆腐倒罐,改为放一层豆腐,撒一层五香料,最后灌入豆腐浆,将罐封好,她知道,再过两个月后取出,就是臭豆腐了…… 姚谨折腾臭豆腐的时候,谷子已经成熟了,李子轶不准姚谨动手,本来以为他自己加上李子轲和姚世祥,秋收也应该不会太累,没想到又有好几个人主动过来帮忙,都是冲着家里的驴车来的。 这样一来,家里的秋收速度快了不少,不过毛驴可就有些累了,几乎天天被人借去拉东西,好在借毛驴的人家也都给这小毛驴喂精食料,倒也没见它累瘦了。打完了谷子,李子轶第一件事儿就是给父母送去两石米。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秋节,虽然正值农忙,这样的传统节日大家也很重视的,这天李子轶带着姚谨,夫妻二人提着二斤月饼、几串葡萄、一条鲤鱼和一坛酒,去老宅子跟父母一起过节。 老宅还同原先一样,只不过后院的一株桂花开了,满院都是桂花的香气,巧儿和乖官正在院子里玩耍,看见李子轶和姚谨进来,巧儿怯生生的看了他们一眼,一溜烟儿跑到屋子里去了。 李子轶皱眉道:“这孩子怎么了?这才多长时间没见着,就认生了。” 姚谨倒也没有在意,小孩子会认生也很正常。李杨氏和李姜氏正在灶间忙活,姚谨当然也得过去帮忙,其实她每当闻到做菜时候爆锅的味道就会呕吐,不过婆婆都在忙活,她也不好偷懒。 姚谨跟婆婆和李姜氏打了招呼,一时间厨房的活儿她插不上手,便提了刚拿来的那条鲤鱼到厨房门口去斩杀,可是她一闻到鱼腥味也有些受不了,当即干呕起来。李子轶当然知道媳妇的毛病,赶紧过来帮忙杀鱼。 李姜氏看着真是又羡慕又嫉妒,心中更是暗生恨意,自从上次那件事儿之后,二郎就对自己不冷不热的,这还在其次,最主要的就是,现在又有好多人家开始做富贵翡翠蛋了,自家的生意虽然不能说一落千丈,可是前景也不好,想当初这位大伯嫂只肯要一百两银子,大概早就预料到今日了吧?她肯定是故意的…… 李姜氏心中的恨意汹涌,她忍不住说道:“嗬,嫂子越来越娇贵了哈,不知道是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大家闺秀呢!虽然你娘家兄弟现在是名士了,可也不至于在婆婆跟前也拿乔吧?” 姚谨在门外一听,脸上便不好看,心道李姜氏越来越过分了,看来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厨房内的李杨氏心中也有些不舒服,二儿媳的挑拨她当然听得出来,不过她心里的不舒服却不是因为那个,而是她觉得读书人都讲究“君子远庖厨”,李家虽然是庄户人家,可是又不是没有女人,断断没有让男人帮厨的道理。 李杨氏淡淡的说道:“大郎,把鱼放那儿吧,一会儿娘来收拾。” 李子轶往厨房里瞥了一眼,他虽然对李姜氏不满,不过他一个大伯子又不好对弟妹说什么,那李姜氏被李子轶的目光一瞪,忽的觉得冷飕飕的,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李子轶说道:“娘,谨娘闻不得厨房的味儿和鱼味儿,要不然就会呕吐,在家里她都是吃的清淡的很……我现在反正也是闲着,帮帮忙没关系。” 李杨氏听了儿子的解释,心里略微舒服了些,不过,大郎也太宠媳妇了!转念又想到媳妇肚子里还怀着孙子,唉,一切看在孙子的面上罢!她对姚谨说道:“谨娘,既然闻不得这味儿,你就去看着点两个孩子吧,不要让他们到水井边去玩,掉水井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姚谨赶忙答应了,她一回头正巧看到巧儿在偷偷的看她,姚谨冲她摆了摆手,喊道:“巧儿,过来到娘身边来!” 巧儿却怎么也不肯,姚谨没法,只得走过去,她在巧儿身边蹲下来,问道:“乖官呢?” “乖官要撒尿,被二叔抱走了。” 姚谨点点头,笑道:“巧儿在奶奶家住了几天,就不认识娘亲了吗?” 巧儿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布娃娃,小脸一副失落的模样,轻轻的摇了摇头,姚谨问道:“既然巧儿认识娘亲,为什么还躲着娘亲啊?” 巧儿眼睛里瞬间溢满了泪水,小嘴瘪了瘪,半晌说道:“二婶说娘亲要有亲生的孩子了,她说你是我的后娘,以后都不会要巧儿了,说不定还要把巧儿卖了……” 姚谨听了这话,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李姜氏到处挑拨关系是何居心!连巧儿一个没有娘的孩子,她都这般对待,哪有这样的长辈?姚谨有心拉着巧儿去跟李姜氏对质,又想到今天是中秋节,若是为这事儿闹得鸡飞狗跳、全家不得安宁的也不好,今天还是算了吧!以后有机会再跟二郎说一说…… 想到此,姚谨放柔了声音说道:“好巧儿,娘怎么舍得不要巧儿?巧儿这么乖巧懂事儿,娘疼还疼不过来呢!不要听你二婶胡说!娘的确是你的后娘,不过,后娘也不见得就不好啊?是不是?你忘了娘给你做了布娃娃,还给你做了新衣裳,还给你买好吃的点心……” 姚谨说着话,发现巧儿的目光一个劲儿的往她身后瞄,姚谨回头一看,却见李子轩面色铁青的站在她的身后…… 正文 中秋(2) 姚谨看着李子轩脸色不好,不由得诧异,自己算不上是背后说李姜氏的坏话,他至于这样变颜变色的嘛!她吓得稍稍后退了一步,因为二郎李子轩满身都是冷气,他可是有打女人的先例…… 李子轩把怀中的乖官往姚谨身边一放,说道:“嫂子,你帮我看着一下孩子。” “哦。”姚谨楞呵呵的看着二郎奔着厨房去了,还有些不明所以,李子轩这是要干嘛? 乖官跟姚谨不熟,见父亲走了,他“哇”的一声就哭开了,边哭边迈开小短腿去撵二郎,他刚学会走路,脚步蹒跚,看那样子随时都会摔倒,看得姚谨的心都跟着忽悠忽悠的,她赶忙拉了巧儿的手,一起去追乖官。 乖官虽然走的不稳,倒也没有摔跤,三人还没走到厨房,就听见屋内传来二郎的吼声:“你自己说说,你都胡说八道了什么?” 李姜氏被丈夫质问,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她还以为刚才的事儿姚谨在二郎跟前告了状,因为婆婆和大伯子至始至终一直都在,二人都没说什么,李姜氏也自认为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便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说了什么了?!我不过说大嫂娇气了些,谁没生过孩子啊,我怀孕的时候就没这样……大哥一直都在,他还没说什么呢,要心疼大嫂也轮不到你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屋里的几个人同时都觉得李姜氏这话,隐射李二郎跟姚谨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李姜氏的脸上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自从几个月前李姜氏把富贵翡翠蛋的秘方告诉了娘家,李子轩狠狠地打了她一顿之后,不知怎么,李子轩就觉得不时有想揍她的冲动,他时常想,难道打人也上瘾吗?其实他内心深处一直都对李姜氏有怨怼,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本来和睦友爱的兄弟三个又怎么会弄得这么生分?大哥和三弟现在对他都不爱搭理,好好的一个家也因为她分了…… 此刻李子轩的怨怒终于借着巧儿的话再次爆发,李姜氏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丈夫“你打我……娘,你看他……”她本来想让婆婆给自己做主,但是一看婆婆的目光,她就楞住了。 李杨氏冷冷的看着二儿媳,她觉得李姜氏刚才那话有些诛心,暗讽二郎和姚谨关系不清楚,这不是诚心要搅合的家里不得安宁嘛!姚谨名声本来就不好,这话若是再有一丁点风声传出去,这个家还有好吗?二郎如何做人?大郎还怎么过日子?也难怪李杨氏这个做婆婆的生气,她琢磨着二儿媳以前看着还好,自从生了乖官,大概是自觉得生了男孩,对李家有功,行事就有些忘形,等到老大娶了媳妇之后,她又处处针锋相对,真是没度量、没涵养,到底是不曾读过书识过字的,不知道言多必失,说话总这般没有深浅、满嘴胡吣…… 若是以往,李杨氏也会说一说二郎,乡下有句俗话“打出来的老婆,揉出来的面。”这话李杨氏可不认可,铁拐李就没动过她半个指头,家里不是还过得好好的?可是今天她却是一言不发,她也觉得这二儿媳欠打…… 李子轶更是气得不行,谨娘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回老宅,怎么一回来就被弟妹说娇气,就算娇气又与你什么相干?这会儿又硬生生被扯出跟二弟有关系了,所以李子轶更是半句也不肯劝阻弟弟,这个女人活该挨打。 李姜氏全然不知道她刚才的一句话,已经把屋子里的两个外援都得罪了,她捂着脸问道:“你……为什么打我?” 李子轩指着李姜氏的鼻子恨声说道:“打的就是你!刚才你说的还是人话吗?还有!前些天你都对巧儿说了什么了?她一个孩子,你跟她说什么亲娘后娘的?人家母女关系你也挑拨,挑拨了又与你有什么好处?你身为一个长辈,那话是你应该对孩子说的话吗?你这个长舌妇!”他说着,又狠狠地打了李姜氏一巴掌!李姜氏的另一边脸也顿时肿了起来。 李姜氏“噗通”一声坐到地上,拍腿嚎啕大哭,边说边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那话了!这分明是诬陷,平时还好好的,怎么你嫂子刚来一会儿功夫,就开始编排我,偏偏你就信她那狐媚子的话……” “啪”的一声,李姜氏脸上又被打了一巴掌,李子轩冷冷的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爱嚼舌吗?这话根本就不是嫂子说的,是巧儿亲口说的!” “是巧儿?”李姜氏捂着脸,也不哭了,其实她有些心虚,随即辩解道:“巧儿她一个孩子,说话怎么做得准?” 李子轩的嘴里挤出一句话“就是因为她是个孩子,才更不会撒谎!可见撒谎的人是你!”他说着,转头对李杨氏说道:“娘,这样的媳妇儿子不想要了,我要休妻!七去中她犯了多言和盗窃两条。” 七去是指休妻的七个条件,“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盗窃,去。”在这个时代,把丈夫家的财物私与娘家,就算窃盗,李子轩指的是上次李姜氏把秘方透漏给娘家的事儿。李姜氏无疑犯了七出的最后两条。 李姜氏一听有些傻眼,怎么因为一句话就要休她?难道二郎一直在琢磨着休她吗?怪不得这几个月他连碰都不愿意碰自己一下,怪不得他把家里所有的钱财都抓在手上,怪不得生意上的事儿他事无巨细都过问,他什么都准备好,只差今天这样一个机会……一想到这个,李姜氏顿时慌乱起来“二郎,别休我……看在乖官的面子上……” 李姜氏不说这句话还好,她一出此言,李子轩说道:“娘,她这样的女人到处挑拨离间、惹是生非,乖官跟着这样的娘,早晚得学坏了,我更不想让这个女人扰得咱们全家不得安宁。” 李二郎说出这样的话,李杨氏倒也没有吃惊,自从几个月前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二郎就一直心事重重,脸上见不到笑模样,和李姜氏的关系也一直不好,一个院子住着,李杨氏一直看在眼里,她心中对李姜氏的不满也越来越重,可是休妻……这也太……乡下人家,虽然有不少人家都是打打闹闹,但是都凑合着过日子,没有几个休妻的,娶一房媳妇不容易呀…… 李姜氏原本还以为婆婆能为她说句话,哪知道婆婆居然迟疑,她越发觉得不妙,赶忙抱住李子轩的大腿恳求道:“二郎,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这次吧!我真的不敢了……”她此刻心中无比后悔,若说她处处跟姚谨作对,也不过是见不得她比自己强,心生嫉妒而已,怎料会闹到如此境地? 站在厨房外面的姚谨可真是有些吃惊,事情的发展也太戏剧化、太出人意料了,就连李子轶也没想到二弟居然打这样的主意,李姜氏哀求了李子轩半天,李子轩也不肯理她。 姚谨虽然一直对李姜氏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想着毕竟这事儿是因为自己而起,二郎冲动之下做的决定,若是将来他后悔了,落埋怨岂不是自己?再说夫妻间的事儿,只有劝和没有劝离的,有句话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嘛,反正自己有了大房子,以后跟李姜氏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是以她也不愿意落井下石。不过婆婆都不肯开口,显然对李姜氏也很不满…… 姚谨权衡利弊,这才缓缓的说道:“二郎,你还是仔细思量思量吧,今儿是中秋节,咱们先好好过节,有什么事儿过完节再说吧……” 姚谨这话本来没什么不妥,她觉得二郎若是冷静下来,说不定人家夫妻二人就重归于好了,至于婆婆,她是个明理的人,一切还是以二郎的决定为主……哪知道李姜氏并不领情,其实她是从李子轩身上感觉到了事情的无望,便把怒气全都撒在了姚谨身上。 李姜氏破口大骂道:“住嘴!用不着你这个狐狸精假惺惺的装好人,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夫妻怎么会闹成这样?都是你害的,弄什么富贵翡翠蛋,你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呜呜……” 姚谨真是无语了,她弄这个松花蛋的确是抱着试探一下家人的心理,是她自己禁不住诱惑好不好?!到头来居然说这种话!姚谨翻了翻白眼,也懒得跟她争辩,倒是三郎李子轲听见动静跑了过来,听见李姜氏这话,怒道:“二嫂,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大嫂为了全家人着想有什么错?谁也没逼着你偷东西……” 李姜氏知道自己惹了众怒,弄不好又要挨揍,便不再言语,她从地上爬起来,奔着姚谨就去了。 李子轶生怕姚谨吃了亏,赶紧把媳妇拉到他的身后,却不曾想李姜氏并没有找姚谨麻烦,而是来到乖官身边,抱起孩子就走…… 李子轩箭步冲来,喊道:“你自己滚就行了,把孩子给我放下!”他上前就跟李姜氏抢孩子,乖官被父母亲的举动吓得大哭,夫妻俩一番争夺,到底还是李子轩把孩子抢了过来。 巧儿也被眼前这一出吓得嘤嘤而泣,姚谨赶忙低声安慰她了几句,李子轩却把抢过来的乖官递给李子轶,一直跟着李姜氏回屋了,三郎刚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过看到二嫂那张脸,也能猜出几分状况,他怕二哥冲动之下再出什么意外,也跟着去了。 姚谨和丈夫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杨氏接过孙子,把乖官哄得不哭了。不一会儿,李子轩回来了,说道:“我把休书给她了,她的嫁妆明天来拿……” 尽管李姜氏不怎么讨喜,不过家里上演了这么一出,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胡乱的吃了一顿饭,姚谨把厨房收拾干净,本来她想开解开解婆婆,可是他们平时也不常回老宅,来了就出现这事儿,实在是好说不好听,姚谨就不知道怎么跟婆婆说了,倒是李杨氏看见姚谨欲言又止的,便安慰道:“谨娘,今天的事儿不怪你,你不要往心里去,早点带着巧儿回家吧!我还要带着乖官,两个孩子我可照顾不过来……” 夫妻俩带着巧儿回家,一路上姚谨就发现李子轶的心情不怎么好,他抱着巧儿不怎么说话,姚谨还以为丈夫听了李姜氏的胡吣,对自己起了疑心呢!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像,姚谨便问道:“大郎,你怎么了?可是怪我吗?” 李子轶强笑道:“你胡思乱想什么?你没有做错事儿,我有什么好怪你的?” “可是你不高兴了……” “哦,那是因为我今天知道了一件事儿。” “啊!什么事儿?” “三郎听说,那杨家大郎杨槐回来了。” 姚谨听了一愣,遂笑道:“我就说这些天家里怎么这么清静,想来杨家不需要你了……” 李子轶“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姚谨稍微一琢磨,问道:“大郎,你难道对杨家不死心?想着回杨家继承那笔财产去?” 李子轶眉头微蹙道:“胡说!我若是那见钱眼开的人,还用等到现在?” 姚谨笑道:“既然不是,那你又为什么不高兴?” “杨槐人还不错,他能活着回来我也很高兴……不过他们……他们这样对我,反正我心里不舒服……” 姚谨了然的笑了笑,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大郎你最大的愿望,其实就是想让杨家老爷在你面前苦苦的哀求你,请你回杨家,然后你可以狠狠地羞辱他一番,让他失望而归,让他一辈子都不开心……你打算这样惩罚他,是不是?” 李子轶的脸上肌肉有些僵硬,好在天色暗了,妻子也看不出来,他诧异的看了看姚谨“媳妇,你能看透人的心思?” 姚谨笑道:“我哪有那个本事儿!以己心度人心嘛!若是我处在你这个位置,我也想这样惩罚他!” “真的吗?谨娘……,你不觉得……不觉得我心地不够善良吗?” 姚谨“扑哧”一声笑“孔夫子还说‘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哼,做人就应该活得酣畅淋漓,‘以直报怨’,别人对我不好,我就对其还以颜色,又有什么不对?” 李子轶听见姚谨这么说,心情顿时开朗起来,他笑道:“真是遗憾啊,我没有了以直报怨的机会……” 姚谨心念一动,自己的丈夫总得来说还不错,不过就是有点小富即安,没有什么大志向,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出人头地?自己也不奢望他做什么大官,但是至少得有自保能力,不能让人随便欺负吧?那么何不借机刺激刺激他? 姚谨遂笑道:“机会都是人创造的,你若是真想对杨家报以颜色,法子也不是没有。” “哦?”李子轶一听大感兴趣,忙问道:“有什么办法,谨娘说来听听!” 姚谨笑道:“第一个办法就是,咱们努力经商,赚好多好多的钱,超过杨家,然后把他家的产业一点一点的吞并,到时候杨家在你面前还不是俯首称臣?” 李子轶摇摇头“谨娘,我家里虽然一直不是很富裕,但是我对于钱并没有什么大欲望,够用也就行了……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办法就是像我二弟姚世文那样,写词话本,这样又能赚钱又能扬名,一举两得,想来杨家也不敢轻视你。” 李子轶还是摇头“谨娘,你别难为我了,写词话本那是要讲究天分的,二郎那样的才情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更何况我还算不上是读书人呢!听你的口气,难道还有第三个办法?” 姚谨笑道:“第三个办法就是你接着读书,考秀才,考举人……我听三郎说,你小时候读书很聪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你别听他吹嘘……”李子轶叹了口气“我当时辍学的时候,确实下定决心自己在家攻读的,还背了好多书,可是一本书背下来了,那些深奥的经义,我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又没有名师指点,天长日久的,不会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的心思也就淡了。” 姚谨笑道:“如果你想学,现在也可以呀!有什么不会的题目,不是有世文吗?你若是去问他,他肯定很欢喜……我也不求你中什么举人、进士,只要考中一个秀才,也没有人敢随便欺负咱们,杨家自然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姚谨每每想到那个白家驹,心里就有些不安,不知道他想用什么阴谋诡计,所以丈夫多一点自保能力还是很有必要的…… 靖难之役还有两年才能结束,也就是说,若是想参加科举,最起码还有两年的时间准备,既然丈夫有些小聪明,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现在家里物质条件也好了,有了那几间出租的房子,便是把田地都租出去,这些收入也够花了,既然如此,何不让丈夫试一试? 李子轶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天,此刻天高云淡,金风送爽,玉露生凉,丹桂飘香…… 八月十五的月亮很圆,很美,此时应该是人间万人仰头看,李子轶却无心欣赏,他心中思量着,谨娘这主意也不错,不过,一个秀才有何用?要中就中个举人、进士方好,让杨家后悔今日之举,再说,谨娘这样的女子,我只有那样的身份,也才配得上她…… 正文 35、难处 35、难处 姚谨见丈夫答应了接着读书,很高兴,连着两天她都一直在收拾三楼的一个房间,打算给李子轶当书房用,把屋子里的杂物挪出去,倒出地方也好放书柜、书案…… 李子轶则开始收割大豆,今年家里大豆种的多,好在帮忙的人也多,李子轶便不准姚谨插手。 姚谨正忙活着把丈夫以前用过的书整理出来,猛然听见后院的铃铛响,却不知道是谁来了,她从楼上的窗户向外看了看,有高大的围墙挡着,什么也看不清,姚谨正要去开门,巧儿牵着她的衣襟寸步不离的跟着,姚谨也只得带着她一道去。 要说没有亲娘的孩子,的确是比一般的孩子早熟,虽然巧儿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上都很懵懂,但是在老宅住了这些日子回来,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似地,乖巧懂事的让人看着就有些心疼,也许李姜氏的话,她心里也是明白些吧? 姚谨从小也没有父母,她感同身受,对巧儿也格外怜惜些,便拉着巧儿一起去后院,隔着大门,姚谨问道:“是谁呀?” “姐,是我!” 姚谨一听是弟弟说话的声音,赶忙打开门,只见姚世文一袭蓝色长衫,正站在门口,他精致的五官英俊而优雅,黑色眼眸清澈剔透,不过眉头却微微蹙起,姚谨调侃道:“二郎这是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莫不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她却不喜欢你?” 姚世文顿时红了脸“姐,你就会开我玩笑……” 姚谨猛然听见“嗤嗤”的笑声,她探头一看,这才发现,姚世文身侧的墙后边,还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漂亮丫头,姚谨一下子就愣住了,这是怎么个状况?难道弟弟拐了谁家的姑娘?弟弟这相貌,虽然对一般的小姑娘魅力大了点,却也不至于拐了人来吧? 姚世文看见姐姐疑惑的眼神,忙说道:“姐,咱们进去说。” “对对,快进来。”姚谨转身对巧儿说道:“巧儿,这是二舅舅,还记得吗?” 巧儿怯怯的叫了声“二舅舅。” 姚世文点点头,那个姑娘也跟在他后面一起进来了,她走到姚谨面前的时候,敛衽施礼道:“奴婢聂小倩,见过小姐。” 姚谨一听,忍不住“扑哧”就笑了,此时她心中已然明白了,原来这个姑娘居然是丫鬟!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人儿,居然是个做奴婢的命!名字显然也是弟弟取的,竟然叫聂小倩!不过,这个丫鬟是怎么来的?不会是弟弟买的吧? 姚谨满心疑问,此时当着小丫鬟,她也不好多问,只连忙插了后门,带着弟弟奔着小楼来了,边走边问他昨儿去县城参加中秋赏月会的情形,姚世文简单的说了说,神情却有些抑郁,分明不怎么开心的模样。 来到花厅里落了座,姚谨便张罗着给弟弟烧水沏茶,姚世文忙说道:“姐,这事儿何须劳动你亲自动手?让小倩去吧!” 姚谨琢磨着,应该是弟弟有话对自己说,故意想支开这个丫鬟,姚谨便把厨房的位置指给小倩,小丫鬟答应着去了,姚谨便问道:“二郎,出了什么事儿了吗?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唉。”姚世文未说话先叹了一口气,说道:“姐,你再也想不到,这个丫鬟,是县令大人给的……” “什么?县令大人给的?”姚谨脑袋门子都是问号:“县令大人既然赏了你丫鬟,说明你得了大人的赏识,怎么还哭丧着脸啊?难道这事儿还有什么名堂?” 姚世文沉吟片刻,这才说起了赏月宴上的情形,却原来他在赏月宴上做了一首上好的诗文,得了县令胡大人的褒奖,也许这位胡大人根本早就知道他,而赏月宴不过是个由头,宴会上胡大人便邀请他去县衙后宅的家里做客,这样的殊荣,令当时在场的学子两眼直冒星星,姚世文当然也不能驳了县令大人的面子。 姚世文在别人羡慕的眼神中,去了胡县令的宅邸,哪知道到了之后,县令大人先是在书房考校了一番他的学问,然后便请了妻女出来跟他见了面,晚上又强留他住了一夜,他正莫名其妙呢,第二天胡大人便隐晦的说他的三女儿还没有定亲…… 姚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胡县令看好了弟弟了!这是好事啊!弟弟怎么不高兴? 姚世文见姐姐不明白,忙解释道:“姐姐,那胡县令为人……为人怎么样我虽然不知道,不过听说他只知道吟诗作画,县衙里的事儿大多都是师爷做主,那个师爷跟总捕头沆瀣一气,每到秋收的时候淋尖踢斛,克扣百姓,大家的怨念大得很,胡县令又不管,咱们这里距离北平城这么近,长此以往,我看他非得出事儿不可……” 淋尖踢斛这个词,姚谨本来也不明白,不过头几天她听丈夫提起,便仔细问了问,原来明朝的老百姓交纳粮食做赋税时,官府用个大斛做量器,百姓将粮食放进斛里,再称重,也好计算完成的粮食份额。斛里装的粮食满满的,衙役们会故意在斛上踢几脚,这洒出来的粮食,据说是为了弥补储存和运输过程中损耗用,不许纳粮人扫回去。其实一向都由官府留下按职务高低、亲疏关系等私分了。 姚谨抚了抚额头,看来弟弟并不看好这胡县令的前程,可是这事儿又不好明着回绝,免得扫了胡县令的面子,所以弟弟才作难了。要知道,县令的官职虽不大,却也不是姚家现在能得罪得起的,“灭家县令,破门令尹”,古来有之,时人向来讲究面子,人家一个县令看好你穷小子了,想让你做女婿,你竟然回绝了,那面子丢的可不是一般的大,更何况人家赠送的丫鬟都带回来了…… 姚谨问道:“这事儿你跟哥哥讲了吗?他怎么说?” 姚世文神情落寞,半晌说道:“哥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打打杀杀的还行,若是让他拿个主意就难了,所以我没跟他说……” 姚谨忙问道:“你既然见过胡县令的闺女,她长得什么样?” 说起这个来,姚世文忸怩了半天,这才呐呐道:“长得嘛,我看不如姐姐漂亮,皮肤也黑……” 姚谨看弟弟这意思,似乎对胡家小姐的相貌也不满意,这事儿还真是有些难办了,既要婉转的拒婚,又要不伤了人家的脸面,几乎不可能,她想了想问道:“那丫鬟聂小倩,原先是那胡小姐身边的?现在给你做通房丫鬟?” 姚世文顿时红了脸“好像……好像是胡小姐身边的……至于是不是通房我也不清楚,胡县令就说让她侍候我的饮食起居。当时我怎么推脱也是不成,这丫鬟就像影子似的一直跟着我,就连我去茅房,她都在外面候着……后来我问了,她说县令夫人说的,若是姚家不要她,回去就乱棍打死……我该怎么办啊?胡县令他们一家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逼婚嘛!” 姚谨一琢磨,所有的问题都应该出在那位胡小姐身上,说不定她就是一个痴呆文妇,看了弟弟写的那本书,就莫名喜欢上他了,及至见到了他本人,就更满意了,弟弟的名声现在如日中天,虽然家里贫困了些,将来却是前途无量,的确是个烧冷灶的好对象,想来那胡县令夫妇也是极为满意的,所以才有了这一出,要不然哪有女方家里逼迫着男方家要嫁的道理?丫鬟都派来了,足以表明这胡县令全家对弟弟的印象都不错,意在必得…… 姚谨笑道:“二郎,我也没有办法,不如你就从了吧!”她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不由得呵呵笑起来! 姚世文气道:“姐,你不帮着想主意就罢了,还嘲笑我!” “我哪有嘲笑你?”姚谨无奈的一摊手,“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那就是缓兵之计,这婚事儿咱们先不必急着定下来,他们若是追问,你就说你年纪还小,想着过两年一举得魁的时候再定亲,当然也不能冷淡了人家,闲着多跟胡家人走动走动,好好了解了解那胡家的三小姐,对你们将来都有好处,就算是县衙里的事物,县太爷既然高看你一眼,你也可以稍微提点提点,他不听就罢了,假如大人肯听你的意见,你就多跟着学习学习,若真的有为政一方的一天,你自己也有些经验不是?等县太爷真的负起责任来,他手下的那些人,自然就不敢乱来了!” 姚世文听了姐姐的开解,心里总算敞亮了些,原本他还有一层顾虑,古来就有“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的说法,胡县令家的门第可比自己家门第高,到时候自己难免夫纲不振,若是等自己出人头地了再娶,自然也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况且三两年之后到底是什么情形,谁能说得清呢? 姚世文心情好转,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他赶忙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来“姐姐,《天仙配》的润笔费我得了五百两,你现如今买了大宅子,手头怕是不宽裕,给你三百两吧!” 姚谨笑道:“我还想说你多留意些呢!你现在名气大了,交往的朋友也多了,人情往来当然免不了,手头还是多留些银钱才好,免得让人小瞧了你去。”她刚说完,就见窗户外面浓烟滚滚,眼见这烟是从厨房里飘来的,吓了姚谨一跳,莫不是这聂小倩把厨房点着了吧? 姚谨赶忙跑到厨房去看,只见聂小倩眼泪汪汪的,一张精致的小脸已经成了大花脸,她看见姚谨过来,讪讪的说道:“对不起大小姐,这柴火……它……它不爱着……” 姚谨真是哭笑不得,她连忙来到灶坑跟前看,里面居然塞得满满的全都是柴禾,火根本着不起来。她心里嘀咕,到底是县令家的丫鬟,虽然是奴婢,却也比一般家的姑娘还金贵,居然连个火也生不好,唉,也不知道咱俩谁是大小姐! 想来这聂小倩大概是只会侍候那胡小姐的梳洗装扮,这种粗活应该都不会做,以后她在姚家生活,还不知道得在嫂子姚孙氏面前得吃多少排头呢,姚谨一边给她示范怎么点火,一边说道:“‘人心要实,火心要虚。’所以柴火一次放的不要太多了,那样火就不容易着……” 聂小倩忙说道:“大小姐,我来吧!” 姚谨笑道:“你还是先去把脸洗一洗吧!” 聂小倩刚洗了脸,姚世文在门外说道:“姐姐,你不用忙活了,我这就要走。” 姚谨忙说道:“你急什么?我还有事儿没跟你说呢!我劝了你姐夫,让他跟着你读书,以后他有不会的,怕是要经常讨教你……” 姚世文说道:“姐夫要读书是好事儿啊!让他尽管找我就是,若是我也不会,也可以去县学问先生!对了姐姐,我听说明年我就能有小外甥了,你现在需要人照顾,不如让聂小倩留在你身边侍候你吧!” 聂小倩忐忑不安的看了看姚谨,似乎生怕姚谨答应,姚谨可不希望家里多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都说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自己现在又是非常时期,她可不想拿这个来考验自己丈夫的定力。 姚谨笑道:“二郎,我看你是糊涂了!姐姐要使唤人,当然可以自己去买!县令大人送你的人也敢随便乱送!” “哪有随便乱送?你可是我亲姐姐!” 姚谨坚决不要,姚世文便再也没说什么,带着聂小倩走了。姚谨送走了弟弟,一回屋子巧儿就说道:“娘,二舅舅说了,这些是给你的,让你好好收着。” 姚谨一看,居然是三百两银子的银票!唉,刚才看着厨房里浓烟滚滚,她这一惊吓,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既然弟弟留下了,姚谨也就替他收着,她琢磨着等二郎成亲的时候,再一起给他就是。不过刚刚提到买人,姚谨还真的动了些心思,这宅院这么大,只住了一家三口,以后大郎要读书,自己要生孩子,巧儿又小,家里的确是缺人手,不过若说买人使唤,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当晚姚谨做好了晚饭,一边给小孩子缝制衣裳,一边等着丈夫回来,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她忙从楼上探头往下看,居然是李子轶带着两个弟弟回来了,他们怎么来了? 正文 36、兄弟 36、兄弟 姚谨问明了二郎、三郎,都说没有吃晚饭,她便赶紧去厨房做了点疙瘩汤,这东西做起来方便快捷,一下子连饭带菜都有了,吃着味道也不错。 李子轲看着碗里的面疙瘩好几种颜色,惊讶的问道:“嫂子,你这是怎么弄的?” 姚谨笑道:“很简单啊!黄颜色的面疙瘩是鸡蛋搅拌的,绿颜色的面疙瘩是菠菜汁搅拌的,红颜色的面疙瘩是草莓汁搅拌的,这样的面疙瘩汤看起来颜色好看,巧儿也能多吃点。” 巧儿说道:“娘,我要吃红颜色的,红颜色的甜甜的,好吃。” 姚谨笑道:“黄颜色的也不错呀,鸡蛋有营养,多吃点才能快点长大。” 巧儿连连点头,她吃了多半碗,这才放下筷子。面疙瘩头虽然不是用高汤做的,味道也还不错,一家人吃过了饭,李子轩说道:“大嫂,我今天来是为了还钱来的。” 姚谨一听就愣了“还钱?还什么钱啊?” 李子轩笑道:“嫂子,当然是买富贵翡翠蛋秘方的钱!当初说好了那五亩地作价六十两银子,再加上两成的股份,嫂子,我就还你一百两银子吧!现在富贵翡翠蛋的生意也不那么好了……”他说着,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银票递过来。 姚谨真没想到李子轩还记得这茬,她笑道:“二郎,你赶紧把银票收回去,我若是收了,你哥哥非得埋怨我不可!你们可是亲兄弟,没有这么斤斤计较的……” 李子轶听见妻子这么说,满脸都是笑意“是啊二弟,你快收起来吧!好不容易赚了点钱,你还得再说一个媳妇呢!到时候也不好全让咱娘拿钱不是?” 李子轩忙说道:“大哥,娶媳妇的钱不急,等我将来赚了再说……” 兄弟俩相互推让,谁也不肯收那一百两的银票,姚谨没想到李子轩居然那么固执。 富贵翡翠蛋的销售会越来越差,本来就在姚谨的意料当中,这一百两银票,说不定就是李子轩这几个月来的全部收入了,他竟然全都拿来还债,还真是个信人,不过姚谨可从来没想着收下这钱…… 李子轲一会儿看看姚谨,一会儿看看二哥,他几次欲言又止,姚谨笑问道:“三郎,你想说什么就赶紧说,都是亲兄弟,还有什么顾忌?” 李子轲笑道:“大嫂,我是琢磨着,富贵翡翠蛋现在也不怎么赚钱了,不如让二哥跟咱们一起开作坊怎么样?原先讲好的咱们一人一半的股份,大嫂的那一半股份不动,二哥加入后,我情愿把我的那一半股份跟二哥平分……” 姚谨一听,“扑哧”就笑了,“三郎,二郎是你哥哥不假,不过他也是你大哥的弟弟,既然是三兄弟一起开作坊,我和你哥哥又不打算出力,这么办就不妥当了,我看这股份还是三兄弟平分好了。”她说着,看了看丈夫。 李子轶的手从桌子下伸过来,握了握姚谨的手,姚谨对着丈夫笑了笑,李子轩还真不知道哥哥和弟弟要开作坊这事儿,他诧异道:“你们要开什么作坊?” 大郎李子轶便把打算开豆制品作坊的事儿说了一遍,李子轩觉得哥哥兄弟都计划好了的事儿,他再横插一杠子有些不好意思,李子轩刚摇了摇头,姚谨插话道:“二郎,三郎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先听他接着说完了再说——” 李子轲说道:“这作坊的事儿我仔细的想过了,干豆腐、豆干、豆泡做起来并不难,若是雇人,估计就跟富贵翡翠蛋差不多,肯定很快就泄密了,如果咱们自己亲自动手做,做出的成品肯定有限,而且还要兼顾销售,这产量就少了,赚得就不会很多……” 这个问题姚谨闲着的时候当然也琢磨过,她还真没有太好的办法,现在李子轩一提,姚谨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三郎,难道你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李子轲笑道:“大嫂,我是这样想的,这一百两银子大哥、大嫂是真心的不想要,二哥呢,若是不给你们他心里又觉得不安,既如此,不如就拿这一百两银子当做是二哥入的股吧,我这里还有三十两银子,咱们可以用这些银子买几个奴婢用,听说燕王跟建文帝这一仗,闹的不少人家破人亡,前些时候我在县城里的人市上,看到买一个奴婢的价钱降了不少……咱们买下他们,也算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另外手里赚着他们的卖身契,谁也不敢泄漏咱们作坊的秘密……” 李子轲话音刚落,李子轶便大声笑道:“这主意不错,就这样吧!谨娘现在身子也不方便,巧儿还小,我……”他刚想说我还要读书,又觉得这么大年纪了接着读书未免有些不好意思,便把这话又咽下去了,接着说道:“我也想买两个奴婢侍候她和巧儿,最好能买一个有过生产经验的,既能做家务,又能陪着谨娘,照顾巧儿……媳妇,你没意见吧?” 姚谨笑着摇了摇头,她听见三郎说“买下他们,也算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便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有些幼稚了,自己不买,别人也会买,一个人沦为奴婢,肯定也是无法可想了会才如此,自己又不是什么狠辣的人,李家也是良善人家,焉知他们到了自家不是最好的选择? 李子轩听见哥哥兄弟这么说,知道他们有意拉扯自己,便也不再推辞,再推辞可就有些不知道好歹了。 二郎和三郎乐颠颠的一起走了,李子轶把兄弟送走关了门回来,姚谨笑道:“大郎,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真好,原先我还以为二郎和三郎不合呢!” “怎么会不合?他们俩年岁差不多,从小就好得恨不能穿一条裤子!再说了,我娘从小就教育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唉,先前还不都是李姜氏闹的?!这下子好了!免得那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姚谨一听丈夫说李姜氏是一粒老鼠屎,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李子轶见了妻子的娇颜,忍不住心头一热,忙说道:“谨娘,我去洗澡,你快哄了巧儿早点睡,今天我也想早点歇着。” 姚谨给巧儿擦洗了,巧儿躺在她的小床上,问道:“娘,你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好不好?等将来娘生了小弟弟,我就能讲给他听了……” 姚谨笑道:“你这丫头,你怎么知道娘会生个小弟弟?说不定跟你一样是个女孩子呢!难道你不喜欢小妹妹吗?” 巧儿说道:“是奶奶说的娘会生个小弟弟……娘,你讲一个故事吧!要讲一个新的、没讲过的故事。” 姚谨天天被巧儿缠着讲故事,从童话故事、成语故事到历史故事,她自己感觉能讲的都讲过了,搜肠刮肚了半天,终于想起来鸿雁传书的故事,这才把巧儿糊弄过去,让她搂着布娃娃自己睡觉。 姚谨回到卧室,见屋子里点着蜡烛,李子轶已经躺在床上了,他看见姚谨进来,便说道:“你也太惯着巧儿了,天天讲故事,哪有那么多故事可讲,偏偏那丫头听过一次的故事就不肯再听……” 姚谨笑道:“这说明巧儿聪明呀!故事讲过一遍,她就记住了。” 李子轶不以为然“一个女孩子,聪明不聪明又有什么用?你若是有空,还不如给她讲一讲《列女传》的故事。” 姚谨一愣,《列女传》?她所知道的《列女传》的故事,好像只有一个孟母三迁,至于其他的故事,稍微一想就知道应该是鼓吹女人“贞顺”、“节义”、“贤明”什么的,姚谨自己都不屑学,难道要教给巧儿?一时间她又想到,不教这些,若是把自己的一些观念都灌输给巧儿,巧儿将来长大了难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那她也未必就会幸福…… 李子轶看见姚谨愣怔,便说道:“谨娘,你傻站着干什么?快上床来。” “哦,就来。”姚谨回过神来,赶紧到妆奁前拆下头上的首饰,这才脱下外衣在床的外侧躺下了,李子轶凑过来抱住她道:“谨娘,你昨天说的,把咱们的地租给王老实,我今天路上遇见他,便跟他说了,他也答应了,秋收过后种冬小麦,就有他种……” 姚谨笑道:“那就好,不过咱们院子里的这些草药和菜,还得你来管,我可不希望你将来书读的多了,变成了一个酸不溜丢、五谷不分的书呆子,那样我可不喜欢。” 李子轶捉住了姚谨的手,笑道:“你看相公我会变成那样的人吗?” 姚谨只觉得李子轶的手变得粗糙多了,她忙拉过来放到眼前看,只见他手上有好几道小伤口,应该是豆荚扎的,姚谨说道:“都是我粗心,若是给你逢一副手套戴着就好了。” 李子轶笑道:“我又不是大姑娘,哪里就这么娇气了?!”他说着,在姚谨的脸颊上香了香,“谨娘,我可想你了……”他拉着姚谨的手就往他的裤裆里拽。 姚谨这才发现他裤裆处已经高高隆起,她坏笑着赶忙缩回手,说道:“大郎,你也累了一天了,还是消停点、早点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忙吗?” “我不累,真的不累,好谨娘,天天只能看着不能吃,我真的很难熬……”李子轶不由分说,又拉起了姚谨的手…… 正文 37、路遇 37、路遇 秋收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了,豆制品作坊也就排上了日程,兄弟三个便赶了驴车一起去县城买人。 大概是天气好的缘故,姚谨的孕吐也几乎没有了,秋高气爽,她的精神不错,便开始琢磨把卧室搬到一楼来。一楼砌有土炕,土炕连接着厨房的灶台,烟火穿过土炕才能顺着烟囱排放到室外,所以火炕会一直热乎着,人睡在上面也不会冷,北方的冬季,都是靠火炕取暖。 土炕上原先的炕席显然用过很久的样子,好似炕烟从席缝里冒出来,把原本金黄色的席子,熏成了一道道的黑色,姚谨便把原来的炕席弃之不用,她先把土炕有缝隙的地方用湿泥抹了,然后在土炕的炕面上糊上两层桑皮纸,又把原先李子轶的一些破旧的衣物拆了,中间添了一层薄薄的棉花,大针小线的拼凑成了跟炕面一般大的炕被,用一块红布做炕被的面,虽然有些土气,不过棉布除了红色也就蓝色了。至少这红色看上去带着喜气,巧儿看见这炕被的颜色鲜艳,欢喜的在上面直蹦高,一个劲儿的问:“娘,我晚上可不可以在这里睡?” 姚谨笑道:“娘把你的屋子也做成这样,好不好?”因为两个屋子是连着的,里屋也有土炕,只不过隔着一道墙罢了。 巧儿嘟着嘴“可是我晚上一个人睡觉,都没有人陪我说话。” 姚谨忍不住笑了“你人都睡着了,还怎么说话啊?” 巧儿顿时有些蔫,她无辜的睁着大眼睛眨呀眨的看着姚谨,半晌说道:“那……那好吧。” 看她那样子,姚谨有些心软,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孩子好不容易养成了自己睡的习惯,若是再跟父母一起睡久了,下次再自己睡又会不习惯,小孩子早晚都要独立…… 姚谨边收拾屋子,边琢磨着,冬天仅有一铺火炕取暖还不够,若是买碳来烧炭盆,一来不安全,容易一氧化碳中毒,二来也浪费银子,倒是自家的豆腐坊成天需要生火,如果把热水引到这边来,岂不是又省钱又安全又能取暖? 这么一想,姚谨有些兴奋,她赶忙找来纸笔,开始设计她前世农村通常见过的那种土暖气,地下部分干脆就订制些陶瓷,地上部分可以用铁管,不过现在的铁器有些贵,若是打造铁管,这手工费怕是也不少,姚谨不由得开始头疼了,如果全都订制陶瓷的呢?带螺丝扣的那种…… 姚谨胡思乱想了一通,最后觉得这想法行不行得通,还得让大郎去烧窑的地方问一问行家里手才行。 到了下午未时,姚谨便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粗布衣裳找出来,又做好了饭,烧好了两锅水,可是一直等到傍晚,李子轶和两个兄弟才回来了,又买了一头毛驴,同时还带回来九个女人,其中有两个八九岁的女孩子,脸蛋倒还干净些。 姚谨见了,不由得咧嘴,只见这些个成年女人面带菜色,看起来灰蒙蒙的,也看不出多大岁数,全都衣衫褴褛,头发不说像鸡窝似地,却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身上还带着异味儿…… 姚谨让她们赶紧洗澡,换下的衣物统统扔灶坑里烧掉,等她们洗完澡换上了早准备好的粗布衣裳,姚谨这才看出来,这七个大人中,有六个是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的女子,她们虽然面色不好,不过看身体还是比较强壮些,另一个比较纤弱的也有二十五六的模样,两个小女孩子一个看起来眉清目秀,另一个则相貌普通,不太打眼。 看见姚谨眉头微蹙,李子轲问道:“嫂子,你看这些人可还满意?” 姚谨说道:“三郎,有些重活她们干得了吗?怎么一个男人没有?” “干得了,咱们这儿又没有太重的活儿……主要是大哥说了,这园子里有嫂子在,住进来男人不方便。”姚谨听了这话,忍不住撇嘴,心说全是女人,你一个大男人住着就方便了?倒是这些女子的年纪都偏大了些,想来价钱也便宜,一百三十两银子买了一头毛驴七个人,这人的价钱简直比牲口还便宜,这么一想,姚谨心中一阵悲哀…… 李子轲说道:“嫂子,你跟她们说几句吧!” 姚谨摇了摇头“我不管,说好了作坊是你管理的,当然是你来安排,可不要扯上我。我只把我要的人带走就行了。” 李子轲一听嫂子真不管,不由苦着脸,他可不习惯跟这些大娘打交道,本来想着让嫂子来管这些人,不过原本也是早就跟嫂子说好她不管的,现在李子轲也无法反驳,他只好指了指那两个孩子,还有那个比较纤细的女人,说道:“她们三个是给嫂子买的,别看这个冬梅瘦了点,她可是识得字的!这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她的女儿,我给起的名字叫梅花,嫂子若不喜欢可以随便改,她差点被妓院的老鸨买了去,是大哥看见冬梅哭得惨,才花了高价买了这个小丫头;另一个丫头我起的名字叫梅子,是因为咱们一次买了这么多人,人家白送的……” 李子轲当着这些人的面就说买呀买的,也许是姚谨的心太敏感,她总觉得这几个女人听了心里会难过,不过她一听说那个梅子居然是人家白送的,不由得诧异的看了看那个相貌普通的女孩子,八九岁的孩子,长得的确是不漂亮,那也不至于白送啊?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这么一想,姚谨立刻又想到,买回来的这些人,还真得让她们单独住几天考察考察,免得有什么病传染给家人可就糟了。 这么一想,姚谨也不急着把自己要用的三个人带回去了,她也不说原因,只说让几个人在这里暂住几天,便任由李子轲安排她们吃饭,她自己回了住处。 李子轶刚洗完澡,看见姚谨就问道:“怎么没把人带回来?” 姚谨便把原因说了,李子轶说道:“还是我媳妇想的周到,你现在双身子可病不得……对了,今天买的那个小丫头梅子,说不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以后注意些……” 姚谨诧异道:“你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这还真没看出来,不过,人市上那么多的人,就她穿戴的还干净些,说话的口音也是咱们本地口音,而且我买了好几个人,就稍微那么一提,问价格能不能稍微便宜些,对方马上就说把梅子那小丫头白送……当时我还挺高兴,回来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儿,一路上我探问了好几句话,那丫头说话滴水不漏……谨娘,你说难道不奇怪吗?我觉得那些人好像把她当成负担甩了似地,还真是让人有些担心……” 先前李子轲说那小丫头没要钱的时候,姚谨就想过,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会儿听了丈夫的担心,姚谨安慰道:“没什么可担心的,她的卖身契你不是收着呢吗?顶多她就是被拐卖的,如果有家人找了来,咱们把人给了他们不就完了?反正她也是没花钱来的,其实就算是花了钱,几十两银子的损失咱们家还受得起,若是能成全她跟亲人团聚了,那也是一桩好事儿。她一个小孩子,既不能杀人也不能放火,顶多就是有点什么难治的病……总之,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儿。” 李子轶听姚谨这么一说,笑道:“听你一说,倒也是这么一回事儿。” 一家子吃完饭就睡下了,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姚谨就张罗着去看看山上栽种的那些药材,有那一年生的药材,像板蓝根、荆芥等,也是时候该采摘种子了,所以姚谨必须去看看。 李子轶一听,怎么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当然要跟着,姚谨自然不反对,至于巧儿,小丫头也嚷嚷着要去,姚谨又不敢让她去后院,生怕她被染了什么病,也就只好带着一起去,好在坐毛驴车去山上,倒也不在乎多带一个孩子。 一家三口还没等走,李子轲从后院过来了,他一见到李子轶就说道:“大哥,你知道那个梅子,为啥人家当她是瘟神似地送给咱们了?” “为啥?” “嗨!”李子轲一脸懊恼“那个小丫头也太能吃了!昨晚大嫂做的那些饭,被她一个人吃了一半儿!其余的八个人加在一起也没有她吃得多,简直就是个饭桶!后来那个张氏偷偷跟我说,她听说梅子被县城里的好几户人家买了去,结果又都给送回去了……哼!肯定是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县城里的人,就故意坑了咱们一把!我就说便宜事儿怎么会落到咱们头上……” “这样啊!”李子轶开始挠头“要不,咱们也把她送回去?” 姚谨笑道:“既然梅子是人家白送你的,你若送回去也没人赔偿你钱,还是算了吧,也许第一顿是饿的狠了,才吃的多,不会总这样的,咱们还是快走吧,早去早回。” 此时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李子轶驾着毛驴车,姚谨抱着巧儿坐在车上,她想起昨天想到的土暖气的事儿,便跟丈夫提了提,又拿出她画的图纸给丈夫看,李子轶瞥了一眼说道:“等明天我得了空,去问一问窑上的管事再说吧!你也不知道都哪儿得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主意。” “我都说了是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姚谨刚说完,就发现丈夫的面色不对,她抬头一看,驴车对面,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看过来的人,正是杨家的大少爷杨槐…… 正文 38、商谈 38、商谈 杨槐比几个月前黑瘦了不少,那透着棱角的脸庞似乎比以前更冷峻了些,他浓密的眉下,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直盯盯地看着李子轶,李子轶与他稍一对视,二人同时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谁也没有说话,毛驴车和马擦肩而过,车刚走出没几步,杨槐说道:“李大郎,刚才尊夫人说的那个土暖气,我很感兴趣,咱们可以谈谈吗?” 李子轶头也不回的继续赶着驴车,嘴上说道:“我们李家对生意不感兴趣,杨大郎请随意。” 天高云淡,北雁南飞,姚谨抬头看了看,那群大雁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一直飞向远方……秋收过后,田地里一片萧条,路上也没有几个人,驴车走出很远了,姚谨忽然听到车后面有马蹄声,她回头一看,那杨槐居然远远地跟着来了,姚谨忙喊道:“大郎,你看看……”她可不想让这杨槐跟到自家的药圃去。 李子轶回头一看,便皱起了眉头,他停下驴车,那杨槐打马就追了上来,李子轶看他来到近前,便问道:“杨大郎还有事儿吗?”他对杨家虽然有成见,但是这位杨槐的口碑还不错,李子轶对他倒也没有太多反感,不过看见他到底心里不太舒服。 杨槐在马上一拱手,笑道:“李大郎请了,我的腿受了伤,不下马请不要见怪。刚才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土暖气,尊夫人的想法的确很不错,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商机,你若是有意,咱们可以合伙做这个生意……” 李子轶摇摇头,说道:“我刚才说了请你随意,现在还是那句话。” 杨槐笑道:“既如此,大郎能不能好事做到底,把尊夫人画的那张图纸给我看看好吗?” 李子轶略一迟疑,说道:“那不妥,内人的笔迹不可以随便流传出去。” 杨槐忙说道:“我不拿走,就在这里看看,可否,李夫人?” 姚谨没想到杨槐居然问起自己来了,其实给他看一看图纸,姚谨当然无所谓,她虽然知道这是商机,但是她觉得自家做不来,就算与人合伙,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再说自己家里要用这土暖气,这东西一眼就能看出八九不离十,早晚能流传出去,是以倒也不必对这杨槐隐瞒什么。 姚谨只是不明白这杨槐到底有什么企图,真的是看好了这土暖气的前景吗?还是想把李子轶拉回到杨家去?这个念头一出来,姚谨自己就马上否定了,虽然杨槐是杨家长子,但是丈夫若是真的回到了杨家,总能分到一点财产,这杨槐是个精明人,他怎么会不想到这一点?既然想到了,他和李子轶之间只有血缘关系,却没有什么兄弟情义,杨槐又不傻,怎么会让李子轶回去? 既然杨槐只是单纯的想做生意,姚谨自然无所谓,再说买了高家的大宅子,怎么也是占了杨家的便宜,就用这个土暖气的法子做补偿好了,以后就谁也不欠谁的……想到此,姚谨淡淡的说道:“我没有意见。” 李子轶听了,只得从怀里拿出那张图纸来递过去,杨槐仔细看了半天,笑着对李子轶说道:“尊夫人真是好想法,我觉得倒也确实可行,唯一有难度的就是这接口处螺丝扣,陶瓷来做很难严丝合缝,不过若是用些粗麻来随意调节,倒也可以一试。最好是用黄铜来做,那就应该没有问题了……” 李子轶吃了一惊,心说那样土暖气的造价可就高了,一般人家可买不起,难道卖给王公贵族?不过面对着杨槐,他半句话也不肯多说。要知道,时人都是用黄铜来铸钱的,若是用黄铜做暖气管子,那可真是钱多了烧的。 姚谨一旁说道:“黄铜的虽然好,不过那东西散热快,如果温度过高,也容易烫伤人,而且黄铜容易腐蚀,尤其是地下部分,恐怕用不了几年就坏了,这东西换一次不方便,所以还需长远考虑方好。” 杨槐听了,诧异的看了姚谨一眼,早就听姐姐说李大郎的媳妇不是普通的女子,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杨林果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么偏偏将她得罪了?这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杨槐随即对李子轶笑道:“李大郎,我家里就有一座瓷窑,我先让他们烧制试试看,若是成了,我会派人去贵府安装,算是我对李家的谢意。” 杨槐说着,就把手上的图纸递给李子轶,李子轶接过来,摇头道:“不必了,我家若是要用,自己会找人订制。” 杨槐笑道:“大郎,我得了你家制作土暖气的方子,这肯定是个赚钱的生意,给你一套土暖气做回报,我已经占了莫大的便宜了,你又何必这样固执?要知道我家的瓷窑是方圆数百里最好的,别人还未必做得出来呢,就这样说定了!”他说着,也不容李子轶反驳,打马便走。 李子轶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了,转头对姚谨说道:“你说他打的什么主意?” 姚谨笑道:“谁知道呢!反正咱们买房子欠下的人情债已经还上了,这下子你不用耿耿于怀了。” 李子轶不肯承认“我什么时候耿耿于怀了!真没想到他能看好你这个主意,我怎么总觉得你这主意不太靠谱?” 姚谨翻了翻白眼,心说那是你没有眼光!若说做生意,你的眼光可比杨家大郎差多了!不过姚谨也不肯多说,只是笑而不语。 一家人很快到了山脚下,车是走不了了,李子轶便把毛驴从车上解下来,对姚谨说道:“媳妇,你抱着巧儿骑驴吧。” 骑驴?姚谨可没有这爱好,她把头摇得像拨楞鼓似地“不,我要自己慢慢走,没关系的,又不远,你抱着巧儿就行。” 一直来到种草药的山谷,姚谨一眼就看到了姚世祥正挥汗如雨的在忙活,貌似在开垦荒地,姚谨忙喊道:“哥!秋收刚忙完,你怎么也不在家歇一歇?” 姚世祥看见姚谨,皱眉道:“谨儿,你不好好的在家养胎,往这山上跑什么,万一摔了就糟了。”他说着,不满的看了李子轶一眼。 李子轶讪讪的说道:“大哥,我会护着她的,谨娘成天呆在家里,很闷的。” 姚谨笑道:“是啊哥,我很小心的,哪里就摔了?出来散散心,心情都好了,再说我琢磨着那些中药种子可以采摘了,这样明年就可以直接用种……” 姚世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哥种了这么多年的地,那还用你说?我早都采摘完了,你赶紧去那边的石头上坐一会儿,可不能累着了。” 姚谨没想到哥哥居然这般,有点婆婆妈妈的,不过,被人呵护的感觉真是不错。巧儿怯怯的对姚世祥说道:“大舅舅好。” 姚世祥往旁边的野草上一指,说道:“那儿有蚂蚱,去捉来玩吧!” 巧儿一听,顿时眼睛就亮了,拉着爹爹要他陪着去捉蚂蚱,姚谨和哥哥一起坐下,问道:“我听说景辉书读得不错……” 姚世祥笑道:“那是,你嫂子一无是处,就是生的这两个孩子还算可人,景辉虽然比不上二郎聪明,却也不错了……对了,县令大人还送了二郎一个小丫鬟,你知道吗?” 姚谨笑道:“我倒是听二郎说了。” 姚世祥挠了挠头,脸上居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姚谨正纳闷,他却说道:“谨儿,你说二郎若是做上了县太爷的东床快婿,那县衙的总捕头有没有哥哥的份儿?” 姚谨没想到哥哥居然存了这心思,就哥哥这样直来直去、嫉恶如仇的性子,若是坐上了那个位置,还不知道得给上官惹多少麻烦呢!便是有弟弟的面子罩着,也只会给家里惹麻烦,姚谨便问道:“哥哥,你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姚世祥说道:“那个林捕头,功夫还没有我好呢!整天就仗着那身皮,好大的威风,我就是看不惯!” 姚谨笑道:“哥,若是二郎做了县太爷的东床快婿,那林捕头自然不敢在你面前耍威风了,那林捕头做的是什么勾当啊,就知道淋尖踢斛、盘剥百姓,哥哥若是当上了总捕头,你不那么做,手下的兄弟对你有意见,你若是那么做了,那名声岂不是跟林捕头一样臭了?再说了,还要同上官虚以委蛇,哥哥的性子也做不来……” “嗯,”姚世祥点头道:“谨儿这话在理,哥哥最是受不得夹板气……” “可不是!所以咱们还不如好好的经营这药圃,我想,将来肯定能赚很多钱,咱们再多买些地,到时候全都租出去,哥哥就可以做一个清闲的富家翁,不是比做什么劳什子的总捕头强多了?” 姚世祥笑道:“好,但愿有那么一天。” 姚谨笑道:“当然会有的……哥,我看二郎对那胡县令的三小姐似乎不满意,所以这事儿你还是别跟别人说,还有,让嫂子别苛待那个聂小倩,免得她在县令大人跟前说咱们家的坏话,传扬出去就不好了……” “知道知道,这点人情世故你哥哥哪会不懂,你嫂子那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她一听说人家是县令家小姐身边的,就半点脾气也没有……对了,头些日子我跟李子轶一起去县城纳税粮,特意又跟他到药行去看了,那里的伙计说了,有中草药可以随时到他那里去卖,有多少要多少,我问了问价格,可比粮食贵多了!我要多开垦些荒地,明年也好多种些……” 姚谨一琢磨,自家跟哥哥合伙,总不能让哥哥一个人出力,而丈夫还要读书,也不能让他为了开荒再耽搁下去……姚谨忙说道:“哥哥,现在是农闲,不如花钱请些人来开荒,开一亩荒地给多少铜板,咱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不用……我这不是怕别人知道咱们种了草药嘛!” 姚谨一想也是,倒不是怕别人跟风种草药,最主要的是怕有那心思不良的人知道草药值钱,再来偷窃可就麻烦了,总不能一直在山上看着这些草药吧? 姚谨在药圃里转了半天,看见哥哥把这些草药管理的很好,她也就放了心。李子轶帮着大舅哥开了两块荒地,眼看着太阳升高了,巧儿嚷嚷着饿了,要回家,姚世祥一挥手说道:“走吧走吧大郎!以后不要总来,别耽误了读书,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你好好读着,争取将来能出人头地,也让你爹娘和谨儿欢喜一回!” 走到山脚下,李子轶开始套驴车,姚谨觉得哥哥好像话里有话似地,莫不是他也知道了杨家跟李子轶的关系?姚谨便说道:“大郎,杨家的事儿,我可从来没跟娘家人提过……” 李子轶笑道:“就算提过又怎么?我知道你哥哥是为了我好。” 姚谨笑道:“你知道就好,不过你也不用有压力,将来能出人头地固然好,就算没得什么功名,书也不是白读的,‘腹有诗书气自华’,这话说的可不假,再说了,将来孩子们长大了,你也可以亲自教教他们……” 提到孩子,李子轶问道:“你的身子还好吧?有没有累着?” “没有没有,我好着呢!没事儿。” 小驴车晃晃悠悠一直回到镇上,迎面正碰上了赵大嫂,她一看见驴车上的夫妇俩,便说道:“大郎、谨娘,你们来评评理……” 正文 39、相求(1) 39、相求(1) 赵大嫂也不等姚谨说话,嘴里噼里啪啦就说了一通,姚谨听了半天才明白,却原来是李子轩看好了王村王寡妇的女儿,托了赵大嫂给保媒,赵大嫂到女方家一说这事儿,女方家满口应承了,赵大嫂以为这媒人做成了,哪知道到了李家跟姚谨的婆婆一说,却被李杨氏好一通埋怨,嫌弃那王寡妇的名声不好,姑娘又不识字…… 赵大嫂一听就火了,好啊,你家儿子托我给做媒,我说成了,你当娘的又挑三拣四,合着你们一家子根本没商量好,这不是耍着我玩嘛!多年的老邻居,赵大嫂不好意思当即发火,心里却气得不行,她怒气冲冲的从李家出来,正要到王寡妇家去告诉人家一声,路上正遇到李大郎夫妇,便再也忍不住,冲着李大郎夫妇便是劈头盖脸的好一通抱怨…… 赵大嫂口沫横飞的说完,李子轶忙说道:“对不住了赵大嫂,这事儿的确让你为难了,我看不如这样,你先别急着跟王家说,我……再去劝劝我娘,这事儿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得二郎喜欢,你说是不是?也许我劝一劝我娘,她就回心转意了,你也不用作难了,怎么样?” 赵大嫂本来早上才去王家提的媒,这还不到中午,又要去告诉人李家不同意了,她自己也觉得这话不好对王寡妇说,现在听了李子轶这话,便点头允了,返身回家等李大郎的消息。 姚谨眼看着赵大嫂走远了,便问道:“怎么回事儿大郎?头些日子二郎还说暂时不考虑成亲的事儿,怎么这么快他就找赵大嫂提亲去了?” 李子轶对二弟李子轩的事儿也能猜出来几分,他说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了,那王寡妇……她原先是赵大嫂家的邻居,夫家也是姓赵,她原本已经死了两个丈夫,等第三个丈夫又死了之后,她克夫的名声也就传出去了,赵家一大家子人对王寡妇当然也不怎么待见,想方设法想谋了她的财产去,却没想到王寡妇彪悍起来,愣是比男人还厉害,赵家人丝毫没占到便宜,不过她的名声却越发坏了……她家的赵娥儿本来跟二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二郎喜欢她,可是娘不同意,嫌弃她娘的名声不好,再说她娘家也穷,陪送不出什么嫁妆……后来孩子大了,王寡妇也攒下了点钱,因为跟赵家人相处的不好,就把镇上的房子卖了,搬到她的娘家王家村去住了,我猜想,可能是二弟又见到赵娥儿了……” 夫妻俩说着话,驴车就回到了自家大门口,李子轶先把巧儿抱下了车,回身又来抱姚谨,姚谨笑道:“我自己下,小心让人看见。” 李子轶不由分说,一下子就把姚谨抱了下来,这时候,大门忽然“咣当”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李子轩看见大哥正抱着大嫂,他一阵发窘,脸“呼”的就红了,李子轶也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姚谨,到底比时人多了几百年的见识,虽然有些羞色,却刹那间她就恢复了平静,落落大方的问道:“二郎这是有事儿?” 李子轩也顾不得许多了,忙说道:“大嫂,我请你帮个忙。” 姚谨心念一动,笑道:“二郎,莫不是想让我替你说媒吧?走吧,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她说着,率先带着巧儿进了大门。 李子轩虽然心急如焚,现在却也无法,他赶紧跟在大哥身后,先帮着李子轶把毛驴车送到牲口棚,又一五一十的对李子轶说了事情的经过,李子轶笑道:“我猜就是这样,你放心吧,刚才半路上遇到赵大嫂了,已经把她劝回去了。” 李子轩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兄弟二人来到花厅,就见姚谨正冲好了一小碗藕粉给巧儿吃,小家伙早就嚷嚷饿了,所以姚谨一进屋就先给她弄了好吃的,巧儿吃的眉开眼笑,看见李子轶兄弟进来,她便说道:“爹爹,二叔,娘做的藕粉可好吃了,你们尝尝。” 李子轶说道:“爹爹不饿,你吃吧,有没有给你娘尝尝?” 巧儿说道:“给了,娘说了,藕粉性凉,她不能吃这个,也不准我多吃……隔一个巴掌那些天,才准吃一回。” 屋子里的三个大人听了都笑,姚谨问道:“一个巴掌是多少天?娘都教过你了,你怎么又忘了?” 巧儿掰了半天手指头,到底也数不清是几天,便哭丧了小脸,姚谨笑道:“好了,等巧儿长大了就知道了,快吃吧,一会儿藕粉凉了就不好吃了。”巧儿的脸这才多云转晴。 姚谨转头对李子轩说道:“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李子轩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听话听音,虽然李子轩没说的那么仔细,姚谨也已经明了,原来自从李子轩给了李姜氏一纸休书之后,就对青梅竹马的赵娥儿念念不忘,或许他内心深处根本就没有忘过那个女孩儿,恰巧前几天赶集的时候就遇到了她,一问之下知道她还没有成亲,李子轩顿时大喜,他到底是成过亲的男人,还是有些魄力的,便直接问赵娥儿愿不愿意嫁给他。 赵娥儿点头允了,李子轩却苦于一来没有钱迎娶,二来娘对赵娥儿的娘——王寡妇有成见,他便想着等他攒够了钱再慢慢跟娘说,哪知道他可以等得,赵娥儿却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眼瞅着过了年十七岁了,已然不能再等了,那王寡妇为着女儿的婚事儿到处求人做媒,终于邻县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看见赵娥儿的相貌不错,也不嫌弃她娘名声不好,愿意续娶她…… 赵娥儿闻言,赶紧给李子轩送信,就在昨天傍晚他从县城回来,远远的看见了赵娥儿在等他,他便撒了个谎说要先回家去,其实是去找赵娥儿说话去了…… 李子轩听了赵娥儿的话,知道若是再不出手,赵娥儿就要跟别人定亲了,便急急忙忙找了赵大嫂出面给说媒,又自己亲口对娘说了赵娥儿的事儿,哪知道娘的反应异常激烈,说什么也不同意赵娥儿进门,没有办法,李子轩这才来求姚谨帮忙,他讲完了过往,恳切的说道:“嫂子,我娘对你一直都是另眼相看的,就麻烦你跟娘说说,说不定她就答应了。” 李子轶也在一旁帮着兄弟说话:“谨娘,你就试试吧!就算不成,二弟也不会怪你。” “对对,嫂子,我绝无怨言。” 姚谨有些头疼了,姚谨一直觉得婆婆那人表面看着随和,却最是有心计,不是好相与的,这事儿还真是不好相劝,可是小叔子求到跟前了,丈夫又在一旁帮腔,姚谨也不能不管,她只得勉为其难答应了。 李子轩见嫂子点头了,这才往后院的豆腐坊去了。 吃完了午饭,姚谨照例躺在床上眯瞪了一会儿,睡梦中就感觉自己的脸有些酥痒,她闭着眼睛就拍了一巴掌,李子轶“嗤”的一声笑:“谨娘,别忘了你还要去老宅呢!中午睡多了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姚谨笑道:“我记得你跟赵大嫂说,你去劝婆婆的,现在你却全推到我身上来了……” 李家的兄弟三个其实都很怕他们的娘,李子轶也不例外,听见媳妇说起这个,李子轶干笑道:“谨娘,我就不去了,这种事儿我去说不合适。再说你如今有护身符嘛!我敢向你保证,娘肯定不会对你发火。” 姚谨诧异道:“护身符?什么护身符?” 李子轶伸手就摸了摸姚谨的肚子“你的护身符就在这儿。” 姚谨“扑哧”一声就笑了,李子轶接着说道:“到了娘跟前,你把肚子往前腆着点,娘看在她孙子的面子上,说不定就点头答应了。” 姚谨一听,忍不住“呵呵呵”笑起来,一时间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半晌她笑够了,这才说道:“大郎,我的肚子再腆着也是没用,现在还不到三个月,根本一点都看不出来,要不然我在肚子上绑上一个枕头好了,若是娘发现了,我就说,是大郎让我这么干的……” 李子轶连忙摆手“别别,那还是算了,算了,娘不会忘了你肚子里有她孙子……起来吧,我帮你梳头。” 姚谨从床上爬起来,任凭李子轶笨手笨脚的给她挽了发髻,她又换了一件衣裳,本来想带着巧儿一起去看看奶奶,哪知道这孩子在山上玩的累了,一直睡到现在还没用醒,姚谨也只得自己去了,走到门口,她猛然想起前几天做的藕粉,应该给乖官拿点,那东西小孩子吃着还行,姚谨便又包了一包藕粉带着,这才施施然的出了门。 刚出了小楼,姚谨就看见一株栀子花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正是李子轲嘴里的那个“小饭桶”梅子,她一看见姚谨出来,“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夫人,求求您不要把我送回去好不好?我虽然吃得多,可是我很能干,真的,我力气大……” 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誓言旦旦的说自己力气大,姚谨看了看她的小胳膊小腿,怎么听怎么觉得好笑,她遂笑道:“你力气有多大?那边有一个石锁,你能举起来吗?” 那个石锁还是李子轶练习臂力用的,至于多重姚谨是不知道,反正她一只手根本拿不动,姚谨这话本就是玩笑一样,哪知道梅子居然当了真,她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那个石锁前面,一只手轻而易举的就把石锁举起来了。 姚谨看着她那瘦弱的样子,生怕这石锁把她压坏了,吓得她忙说道:“赶紧放下放下,别累坏了,我不送你回去就是……” 梅子一听,高兴的把石锁“咚”的一声扔到了地上,她上前两步抢过姚谨手中的藕粉,说道:“夫人,我帮您拿着。” 正文 40、相求(2) 40、相求(2) 姚谨见这个梅子挺有眼力价,心里便有些喜欢,她边走边问道:“听你的口音,家就在附近吧?” 梅子神情有些黯然,一路上断断续续的讲了自己家的情形,原来她老家就在不远的邻县,父母早亡,靠着叔叔婶婶过活,可是她的饭量太大,叔叔婶婶家里孩子又多,实在养不活,便把她给卖了…… 姚谨听了,心里也觉得不好受,现在这样的年代,卖儿卖女的人家不说比比皆是,却也不少见,她固然心存怜悯,却也无能为力。 一路走着,快到婆婆家了,姚谨闻着附近糕点铺子飘出来的香味儿,便又去买了一斤婆婆爱吃的栗子糕,梅子抢着拎了,主仆二人这才出了铺子,往老宅走。 眼看着到了老宅的大门口了,却正碰上了李姜氏和她的娘。 却原来是上午时候赵大嫂在李杨氏面前碰了钉子,从李家出来气得嘟嘟囔囔的,碰上熟悉的邻人便发泄了一通,因为住的近,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姜家去了,李姜氏的娘一听,这还了得?李家二郎又要找媳妇了,她家闺女咋办?她便赶紧来找女儿。 李姜氏这些日子正想儿子,每天抓心挠肝的难受,又不敢去李家看孩子,再加上她的老子娘不时的抱怨,李姜氏终于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现在一听居然有人给李子轩做媒,她顿时有些懵了,原本李姜氏还想着等李家人气消一消,她再找人跟李家好好说和说和,毕竟她是给李家生过长孙的人,说不定李家看见她诚心诚意,就能让她重新进李家门…… 李姜氏的娘看见女儿发傻,忙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换套衣裳,咱们去李家看看乖官……” 看乖官是假,想回李家是真,李姜氏的娘絮絮叨叨了一路,叮嘱女儿不可再犯倔脾气,见了婆婆应该怎么赔礼道歉,哪知道在李家门口正遇到了姚谨,双方一见,都愣住了。 姚谨见到她们,便把她们此行的目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李姜氏自然不知道姚谨干嘛来了,她压下心中对姚谨的厌恶,上前几步拉住姚谨的胳膊“大嫂,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你比以前越发漂亮了。” 姚谨看着李姜氏脸上的假笑,越看越觉得别扭,她微微笑了笑,忙对李姜氏的娘说道:“大娘,你这是要去我婆婆家吗?那就快请进吧。” 李姜氏的娘笑道:“不急不急,我正有事儿要跟你说几句……大郎媳妇啊,人家都说,小两口吵架床头打床尾合,可你看看二郎和他媳妇,不过争吵了几句就是一纸休书,年轻人就是冲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冲着乖官那样的好孩子,两个人也不应该轻易就分道扬镳了不是?这事儿还得麻烦你这做嫂子的劝劝二郎,也劝劝你家婆婆……” 姚谨心道,当初你女儿偷拿富贵翡翠蛋的秘方回娘家的时候,你怎么不劝劝?若是没有那一码事儿,他们两个又何至于闹到现在这步田地?现在二郎的心分明已经在赵娥儿身上了,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过这话她也说不得,姚谨只是淡淡的说道:“事情过了这么久,其实该劝的话我们都已经劝过了,这事儿不比其他,我觉得你们若是打着想复合的主意,还是亲自跟二郎说的好……” 李姜氏一听姚谨不肯帮着出力,心中顿时便不高兴了,她高声说道:“真不明白你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我和二郎一刀两断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不成?你就这么巴巴的盼着我们分开……” 李姜氏这一放高声,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姚谨可不想让人看笑话,她虽然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低声说道:“你这是什么话?”她绕过李姜氏,向李家大门走去,边走边说道:“你们分不分开跟我没关系,我懒得管你们事儿,也管不着你们的事儿。” 李姜氏闻言,气得她使劲儿的推了姚谨一把,姚谨没想到她居然会动手,冷不防被她推得“噔噔”的后退了两步,好悬没有摔倒,幸好梅子在身后扶住了她,姚谨这一吓脸色都变了,双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肚子“你……你要干什么?” 李姜氏冷笑道:“我还能干什么?你自己说说,若不是因为你弄什么富贵翡翠蛋,我和二郎又怎么会这样!你当初故意教会了我秘方,等的就是这一天吧?其实你就是这事儿的罪魁祸首!现在还装什么好人……”她越说越生气,看见姚谨那张漂亮的脸蛋,她又忌又恨,上前伸手就来往姚谨脸上抓去…… 李姜氏的娘在后面扯住了李姜氏的一个袖子,嘴里喊道:“二丫,你糊涂了!疯魔了!你要干什么?咱们可是来求情的……” 李姜氏只是不听,她大声喊道:“娘,你撒手!我就是看不得她那么得意!”她说着,一甩手,只听见“嘎吱”一声,她的袖子被她娘扯坏了,李姜氏也挣脱了束缚,直奔着姚谨就来了。 姚谨怀着身孕,自然不敢跟她较劲儿,赶忙往后退,梅子在一旁护着姚谨,她见势不妙,把手上的那包藕粉使劲儿的摔到了李姜氏的脸上…… 姚谨本来不怎么会打包,那包藕粉包的松松垮垮,梅子的力气又大了点,藕粉这一砸到李姜氏脸上,顿时四溅开来,李姜氏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到处都是藕粉,她“啊”的一声叫,也顾不得找姚谨的麻烦,伸手就捂住了眼睛,显然是藕粉进到眼睛里了。 梅子拉着姚谨就跑,两个人跑到老宅子的大门口,姚谨的头发居然也散落开了,她伸手一摸,头上的乌木钗子竟然不见了,她回头看了看,也没有发现自己的簪子,心里不由得嘀咕,也不知道李子轶是怎么给她梳头的,簪子竟然能掉了,这时候街上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姚谨说什么也不能回去找簪子了…… 李杨氏在室内哄孙子,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便牵着乖官的手出来看,正巧看到姚谨狼狈不堪的跑到了院门口的一幕,她赶忙迎过来问道:“怎么了谨娘?” 姚谨来到婆婆跟前,把事情的经过讲诉了一遍,李杨氏气得咬牙切齿,可她到底不是那种市井泼妇,明知道姜氏母女就在大门外不远,她也不能去找李姜氏算账,只是关心的问道:“你怎么样?肚子没什么不舒服吧?” “娘,我没事儿,幸好今天带了梅子,要不然非得吃亏不可。” “梅子?”李杨氏疑惑的看了看小丫头。 姚谨赶忙介绍了梅子的来历,李杨氏早就知道大儿子家的事儿,便点点头,梅子赶忙上前施礼道:“老夫人好。” 这一声“老夫人”喊的李杨氏喜上眉梢,梅子把趁机把手中的糕点递过去,接着说道:“这是夫人特意给老夫人买的栗子糕,不过……大概是碎了,其实还有一包藕粉,也没了……”她说着,怯生生的看了姚谨一眼。 姚谨说道:“这事儿怪不得你,今天幸亏你机灵……你先带着乖官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吧。” 梅子答应着,抱起乖官去看不远处马天成和二愣子在锯木头。姚谨则跟着婆婆进了屋,她对着镜子挽好发髻,拿了一支婆婆平时用的簪子戴上,却见李杨氏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摸出一支金簪子出来,她把金簪子递给姚谨,说道:“这个簪子给你戴吧!这还是当年杨家老太太临终时送给我的,一晃儿都那么多年了……” 姚谨连忙摆手“娘,我不要,您还是自己留着戴吧!” 李杨氏说道:“杨家的东西,我自然是不能再用了,给你吧!喜欢戴就戴着,不喜欢,手头紧了就换点银子……” 姚谨听婆婆这么说,只得把簪子接过来,却是一支精美的金佛手簪子,姚谨倒也很喜欢,便把头上的木簪子换下来,李杨氏一边捶着腰,一边坐下来,姚谨问道:“娘,天天哄着乖官,很累吧?我帮您捶捶腰吧?” “不用,你还有着身子呢,赶紧坐下来歇着。”李杨氏叹了口气,说道:“原本我还想着,二丫到底是乖官的亲娘,这些日子在娘家也应该好好反省反省,等她得了教训再把她接回来,哪知道居然半点长进也没有……” 姚谨没想到婆婆居然打的这个主意,不过看样子今天李姜氏这一出也让她失望了,姚谨想到一个一直令她迷惑的问题,这会儿忍不住问道:“娘,您说,为什么李姜氏一直觉得是我害了她?难道当初我教她富贵翡翠蛋的秘方,竟然还错了吗?” 李杨氏笑了笑“你真的不明白?” 姚谨摇了摇头,她虽然来明朝的时间不短了,却也不能完全明白时人的心态,李杨氏笑道:“现在是人,谁手里有了秘方,不是遮着藏着的怕人知道?就是家人也要避讳些,唯有你,当初二郎媳妇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若是换做她,自然就会藏私,以己心度人心,也许她就是这么想你的吧?” 姚谨这才恍然大悟,这还真是好人难做呀!她忙说道:“娘,这秘方其实我在娘家就知道,但是我家里一直是诗书传家,为了弟弟的前程,所以就没做这个……” 李杨氏笑道:“不用你说,我一猜就是这么回事儿……你今儿怎么忽然有空来了?” 姚谨见婆婆问起,便小心翼翼的说道:“娘,我是为着二郎的婚事儿来的,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他的婚事儿,若是二郎自己不愿意,只怕将来……” 李杨氏一皱眉“二郎求你去了?!” 姚谨点点头,李杨氏一见,满脸悻悻之色,“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姚谨忙说道:“娘,您的顾虑我也清楚,是不是怕赵娥儿跟她娘似地像个母大虫?其实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如果不厉害些,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我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缺憾……” “哼!”李杨氏说道:“你这会儿大包大揽的,就不怕她将来跟你对着干?” 姚谨看婆婆的态度还好,便玩笑道:“娘,她若是好呢?我就多和她往来些,她若是不好,我接了您和爹爹跟我们一起住,便是一辈子不见她也成的,不过,二郎已经经历了一次了,我相信他这次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不如娘先答应下来,然后再慢慢的先考察考察赵姑娘的人品,若是她不好,退亲也不是很难。二郎原本也是这个主意,他之所以着急了,是因为王寡妇已经给她闺女找了一门亲……” 姚谨见婆婆不吭声,她心里一琢磨,婆婆莫不是还想着把李姜氏接回来?虽然她是乖官的亲娘,可以姚谨对她真是半点好印象也没有,自己的好心好意居然被当做驴肝肺,她自己做错了事儿居然全都赖在自己身上,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但是赵娥儿的性情,自己也是半点都不知道,她会不会也随了她娘呢?那可糟糕至极,姚谨一时间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莽撞了。 却听见李杨氏说道:“都说三岁看老,赵娥儿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那孩子性子倒也柔顺……” 姚谨没想到婆婆的口风居然转了,她当然也就放了心,而且刚才话已经说了一半儿,姚谨只能接着说下去“既然娘也说那赵娥儿性子柔顺,她对乖官应该错不了,到时候娘就可以轻省些,免得累得腰酸腿疼。其实我想的最主要的是二郎和她情投意合,若是娘执意给他娶别的姑娘,谁知道二郎会不会像对待乖官他娘那样?” 李杨氏想起二郎早上的话,心里便有了几分恼怒“二郎又说了什么怪话了?” 姚谨说道:“是啊,二郎说他若是娶不上赵娥儿,他也懒得再找女人了,怪麻烦的,还说反正他已经有了乖官这个儿子,也不算对不起祖宗……” 李杨氏脑门的青筋蹦了几蹦,怒道:“这个臭小子,我还当他就那么一说,故意来吓唬我,没想到他真的打的这主意……罢了罢了,你叫他自己张罗亲事儿吧!我也懒得再管他了!咱们家现在日子过的有模有样,若是不接乖官的娘回来,那也得找一个好一点的中户人家结亲,若是找了王寡妇家那样的破落户,还不得让人笑掉了牙!” 正文 41、事后 41、事后 姚谨回到家,想着李姜氏疯魔似地模样,想着二小叔子对她的绝情,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不过,这件事儿好似也没有谁是谁非,所谓造化弄人,大概就是如此吧?如果李姜氏没做出糊涂事儿,如果自己没想着用松花蛋试探家人,如果李子轩没有跟赵娥儿的青梅竹马,事情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所谓时也、运也、命也…… 这念头在姚谨的脑海一闪而逝,她也不再深想,深想了也没有用,只是徒增烦恼。姚谨在家里没见到丈夫,她便来到后院的豆腐坊,只见巧儿正跟梅花在花园里玩耍,姚谨不由皱起眉头,大郎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了等一等,怕这些人带着传染病嘛!怎么还让巧儿到这边来? 巧儿看见姚谨来了,一溜烟儿跑了过来“娘——” 姚谨笑道:“你爹爹呢?” “爹爹说,他去买花盆了。” 姚谨点点头,这些扦插的栀子花也是时候移栽到花盆里了,到了冬天也好搬到屋子里避寒,李子轶大概是看新买来的这些人现在还不能全用上,想给她们找点事儿做…… 冬梅看见主人来了,赶忙拉着梅花过来向姚谨施礼,姚谨笑道:“免礼。冬梅,其他的人呢?” 冬梅垂首道:“夫人,大家都在跟三少爷学做干豆腐。” 姚谨点点头,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婆婆写下的大家子应该有的规矩,她把那张纸递给冬梅,说道:“你既然识得字,那就把这些规矩好好学学,还有梅子和梅花,以后都归你教导,出了什么事儿,我唯你是问。” 冬梅答应了一声,赶紧把这张纸接过去了,姚谨便拉着巧儿来到豆腐坊,李子轩正惴惴不安,看见姚谨回来了,他连忙迎上来问道:“大嫂,怎么样?娘答应了没有?” 姚谨看了看周围的人,说道:“到外面去说吧。” 李子轲也跟着二哥李子轩一起出来了,姚谨在花园里的一处石凳上坐下来,这才说道:“二郎,娘答应不再管你的亲事儿了,不过她很不高兴,她说了,赵家那么穷,那赵娥儿的哥哥还没成亲呢!这样的无底洞怕是一辈子也填不完,所以她要你答应以后不准管赵家的事儿……” 李子轩喜道:“娥儿嫁过来自然就是李家的人,断没有总帮着娘家的道理……” 姚谨笑道:“可是她也不能看着娘家揭不开锅不管,是不是?就是乖官他外公家,也不缺钱,乖官她娘不也是惦着娘家吗?其实惦记娘家这也是人之常情,我的娘家若是过得不好,我也会惦记……所以你自己还是好好想想,找这样一个岳家,日后麻烦事儿也不会少……” 李子轩听了直皱眉,不过一想到前几日赵娥儿说的,这么大了还没成亲,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他,他可不能视而不见,那稍稍动摇的念头转而便又坚定了。 其实姚谨这也算是隐晦的替李姜氏求情了,至于李子轩听不听,姚谨可不管,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豆腐坊日后可能面临的情形,便接着说道:“二郎、三郎,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今天有什么丑话,我也要说在前头,这个豆腐坊,我是不会插手的,但是有句话我要提醒你们,以后最好不要安排亲戚进来干活,谁都不行,当然也包括我娘家的亲戚,还有你们将来的家眷,这样也是为了大家好,咱们亲兄弟当然没什么,不过亲戚、家眷就不一样了,总在一起,难免有舌头碰了牙的时候,将来闹了矛盾就不好处置了。” 李子轲笑道:“这话就是嫂子不说,我也正要说呢!二哥是明理的,你也没意见吧?” 李子轩说道:“我当然没意见,咱们的作坊都是要保密的,后院的大门钥匙,除了我们兄弟,谁也没有,更不能让什么亲戚冲撞了大嫂,所以大嫂尽管放心吧,至于赵娥儿,她跟乖官的亲娘根本不是一样的人,就算是,我不会让她来添乱的。” “那就好。”姚谨笑着点点头“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不过,二郎你娶亲若是缺银子,可以先从我这里拿点,我娘家兄弟在我这里存了点银子,可以暂时借给你用……” 李子轩听了倒也没有推辞,他点头说好,其实这些天他看见娘又带孩子又做家务,感觉家里缺了个人还真是不行,便动了要尽早把赵娥儿娶进门的念头。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姚谨便带着巧儿往前院来,梅子又跟在姚谨的身后,姚谨笑道:“梅子,你怎么不跟梅花玩?” 梅子红了脸,小声说道:“她嫌我吃得多,说我像……我……” 姚谨知道肯定是说了梅子什么不好听的话了,便笑道:“好吧,那你就跟我来,帮我干点活吧。” 来到前院,李子轶已经买了一车花盆回来了,正往下卸车,梅子见了,也不用人吩咐,赶紧上前帮忙去了,李子轶看见这小丫头一下子捧了一摞子花盆,吓得他直说“小心点,别摔了。” 姚谨笑道:“你别看梅子小,她的力气可大呢,连你的石锁都能举起来!” 李子轶一听大为惊诧“有这种事儿?” “可不是,她人也聪明,今天要不是因为她,我可就吃了李姜氏的亏了。”姚谨说着,便把今天的事儿讲了一遍。 李子轶气道:“这个姜二丫真不是个东西!以前二郎刚跟姜家做亲的时候,就有人说她在家里事事都要尖,家里不论是姐姐妹妹都怕她,娘那时候还说,要尖不是什么大毛病,那说明她人要强,没想到居然这样,要强也不能看见你比她强些,就处处找你麻烦吧?对了,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娘呢?娘到底答应了没有?” “当然答应了。”姚谨笑问道:“怎么?你对赵娥儿的印象很好?” 李子轶笑道:“反正比姜二丫好得多!” 姚谨听见丈夫这么说,心里倒是轻松了大半,她其实最担心的还是乖官,若是将来赵娥儿对乖官不好,她看着心中也不舒服不是?不过有李姜氏在侧,而且她住的这样近,若是时不时的挑唆孩子几句,赵娥儿这个后娘也还真是不容易当,不过这事儿跟她关系可不大…… 吃晚饭的时候,梅子说什么也不肯跟主人一桌吃饭,姚谨也不勉强,给她单独开了一桌,李子轶看见梅子左一碗又一碗的盛饭,他终于想起来了,三弟说这个丫头是个小饭桶,看来还真是一点也不过分,这饭量居然比他还大,这孩子把饭都吃哪儿去了?怎么身上一点也不见肉?看得李子轶直皱眉头,这粮食就是钱哪!怪不得她家人会养不起她…… 姚谨连连的冲着丈夫使眼色,李子轶这才没说出什么,心里却很是不满,家里若是多了几个这样的人,非得吃穷了不可,不过,李子轶也无可奈何,这么一个半大的女孩子,总不能把她赶出门吧? 第二天,姚谨便让李子轶去看书。豆腐坊现在刚开工,李子轩和李子轶虽然天天往外推销豆制品,毕竟生意刚开始,新产品知道的人不多,买的人就更不多了,姚谨见那些妇人有了闲暇,便让她们把扦插的栀子花移栽到花盆里,豆腐坊那边三郎指了那位张氏负责,姚谨这边则是冬梅负责。就这样连着忙了几天,这天终于移栽完了。倒是大白菜和萝卜还都在地里,只等着天再冷些才收割。 这些都忙完了,李子轩的亲事儿也基本定下来了,只不过李家二郎是第二次娶亲,赵家又是贫困之家,再加上李杨氏心中不高兴,李子轩又忙,便决定礼仪都在一天办了,这样能俭省的也就俭省些,不过给赵家的彩礼倒也丰厚,赵家得了钱财,便开始张罗着儿子的亲事儿,对女儿的事儿当然没有什么意见,所以这婚礼就定在十月初二。 姚谨觉得这些天下来,买来的这些人没出什么毛病,显然没有传染病,便让冬梅和梅花、梅子都搬到前院去住,这样,煮饭、收拾家务、看着巧儿等等很多事儿,都有冬梅来安排,姚谨想着,总算能清闲了下来了。 可是还没清闲几天,李子轩的婚期订下来了,姚谨总得去帮帮忙,她便带着巧儿,还有冬梅、梅花、梅子,一起去老宅帮着婆婆收拾屋子,又帮着婆婆给二郎做了几床新被子,期间竟然又几次遇到李姜氏来李家,不过每次姚谨一看见她就像看到了瘟神,每次都躲得远远的,根本不露面。 李姜氏一直觉得,当初她刚刚嫁到李家的时候,婆婆对她还是不错的,等到她生了乖官,对她更是高看一眼,甚至家里的家务活婆婆都不用她干了,只要看着乖官就行,直到后来姚谨进门了,婆婆被她挑唆的,这才慢慢的对自己不好了,现在二郎就要有新人了,自己如此下场,都是那姚谨害的,只可恨上次便宜了她,没让她尝到失去孩子的滋味…… 李姜氏知道再回李家已经无望,便趁着看乖官的机会,几次在李杨氏面前说姚谨不是,李杨氏原本看见乖官这么小没有亲娘,觉得他很可怜,这才允许李姜氏来看孩子,哪知道都这时候了她还不忘说姚谨的坏话,李杨氏心中恼了起来,等李姜氏下次再来看乖官的时候,李杨氏便狠下心来,命人关上大门不准她进来,如此三两次,李姜氏也不再来了。 正文 42、父子 42、父子 这天姚谨终于把家里最后一间门市房租出去了,这是一个卖茶叶的铺子,姚谨过去看了看,只见那那西湖龙井茶颜色翠碧,鲜润活气、而且略带光泽,她知道这是新茶,便买了一两拿回家,亲自给李子轶沏了茶端上楼来,李子轶笑道:“你还是多歇歇吧!我若是渴了,就自己下去找水喝了。” 姚谨笑道:“我是顺便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哦?什么事儿?” 姚谨倒也不急着说,她先给李子轶倒了一杯茶,李子轶闻着茶香,笑道:“好茶!一闻这味道我就知道这是西湖龙井,想当初我小时候上学堂的时候,夫子喝的就是这个。”他说着,端起来闻了又闻,说道:“下次回老宅,给爹爹买点尝尝,他这一辈子,也只喝过茉莉花茶……” 姚谨笑道:“好啊!反正那开茶庄的租了咱们的房子,随时买茶都很方便。” 李子轶美美的喝了一口茶,笑道:“你也喝一口尝尝,很不错。” 姚谨摇摇头“你忘了我怀着孕呢!不能喝这些……” “哦哦,那我替你多喝点。”李子轶说着,又饮了一口,方带着唱腔问道:“娘子,刚才你说有事儿,不知道娘子对小生有何指教?” 姚谨笑道:“指教不敢当,我就是想问问你,现在冬小麦快种完了吧?” 李子轶忙问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难道你想让我在院子里种小麦?” “才没有。”姚谨笑道:“我是觉得大哥一个人在山上开荒有些不妥,那药圃毕竟是咱们两家的,咱们也应该出一份力吧?如果冬小麦种完了,那王老实现在也应该闲下来了,能不能找他去跟着哥哥一起开荒?咱们可以每天给他工钱,你也说了,王老实这个人不爱道人家短长,为人又老实厚道,最主要的是他家里有病人,需要钱,所以我琢磨着雇用他去跟哥哥开荒,应该很合适。” 李子轶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谨娘,你说咱们这个大院子全都种上中草药,是不是比你哥哥那个荒山上种的还要多?” 姚谨一时间不明白丈夫为什么这么问,便笑道:“那当然,咱们的院子占地十亩,去了房子和水塘的面积,怎么也有五亩多,哥哥在山上开的荒地,看着左一块右一块的不少,可是每块地的面积都不大,都加在一起也未必便有五亩……” 李子轶笑道:“既然这样,咱们就不跟你哥哥争了,让他单独干吧,咱们只把院子里这些地种上草药就够用了,你说好不好?” 姚谨“扑哧”一声笑“大郎,他是我的亲哥哥,让他占点便宜,我当然没意见,不过当初跟婆婆说好了种草药是跟大哥合伙,若是现在变卦了,婆婆那里……” 李子轶一把把姚谨拽到了他的腿上坐着,嘴里笑道:“你呀!你对二郎、三郎什么样,娘又不是不知道,她会说什么才怪,放心吧!” 姚谨想了想,说道:“大哥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脾气倔得很,咱们若是不跟他合伙了,说不定他还不愿意呢!到时候卖了钱,说不定还要给咱们一份……” 李子轶皱眉道:“大舅哥那人,说不定还真是那样……你一向聪明,一定有什么办法说服他。” 姚谨笑道:“大郎,你说附近的几座荒山,有没有无主的?或者有人家往外卖的?咱们也买一座山,不好吗?那样大哥自然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李子轶神情紧张:“谨娘,你现在可要当娘了,就不能少折腾点?你又想干什么?买山种药材?没必要吧?” 姚谨搂住李子轶的脖子,耐心的说道:“大郎,我觉得种草药只是一个方面,我上次问大哥了,他说他的那座荒山也就价值七八十两白银,当初想卖还没有人愿意买,若是咱们也买上一座荒山,可以做很多事儿,除了种草药,还可以在山上养些鸡鸭什么的,那种地方人迹罕至,养些鸡鸭也不容易得瘟病,我都跟别人打听过了,北平城里的鸡鸭价钱都不便宜……” “等等等等。”姚谨还没等说完,李子轶便道:“养那些东西,谁去山上看着?你?还是我?” 姚谨笑道:“既然买下人这么便宜,咱们买几个人来不就行了吗?看你买回来的那几个女人,刚到咱们家的时候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不都挺好的?我看她们每天也是乐呵呵的!显然是咱们给了她们新的活路,那就多买几个人怕什么?毕竟咱们不是什么刻薄的人家……” 李子轶摇头道:“不行!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胎,这些操心的事儿等你生了孩子以后再说。” 姚谨刚想再好好劝劝丈夫,就听见屋里的铃铛在响,巧儿也在楼下喊:“娘,家里来客人了!” 姚谨顺着窗户往下看,就见冬梅急匆匆的去前院去开门了,姚谨便说道:“你看书吧,我去看看谁来了。” 李子轶说道:“我也下去走动走动。”他的书本扔下这么多年了,一时间还收不住心,姚谨本来也想让他去私塾,可是李子轶怎么也不肯,他宁愿在家里自己看,过个三两天便去请教姚世文一次,姚谨也不说什么。 二人下楼来,李子轶顺着门往院子里看过去,远远地就看见来人居然是拄着拐杖的杨槐,李子轶皱眉道:“他的腿怎么了?他跑来干什么?” 姚谨说道:“他上次说了要给咱们送土暖气,估计是为这事儿了……我记得他上次骑在马上的时候,也说腿受了伤,应该是上次被建文帝的军队伤了……” 李子轶面无表情,他本来不想见杨家人,但是让妻子去应酬又不合适,他只得勉为其难迎出去,姚谨因为怕他们兄弟二人再弄出什么冲突,便也跟在丈夫身后,杨林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率先笑道:“李大郎,上次说的土暖气,我家的窑上烧成了,今天特意来给你们家安装的,怕是还要请尊夫人指点一二。” 李子轶微皱着眉头,看那模样似乎是想要拒绝,姚谨忙冲他使了一个眼色,她才不希望冬天烧炭火盆呢!李子轶说道:“这种事儿杨兄何必亲历亲为,派一个下人来也就行了。” 杨槐笑道:“这土暖气的安装也应该是有门道,我今天可是特意来跟尊夫人学习的,我也希望今冬我府里也能安装上这土暖气,若是成了,北平城里还有几个朋友想要安装这东西,若是他们都按上了,这土暖气的销量很定会不错。”他说着,递过来一张纸,李子轶也不接,只是问道:“这是什么?” 杨槐笑道:“是土暖气的三成股份,大郎不要嫌少。” 李子轶摇头道:“我早就说过不必了。” 杨槐见李子轶不肯接,便笑道:“那我替你收着好了。”他说着,一摆手,身后陆陆续续竟然出现了二三十个家丁,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规规矩矩的站在杨槐的身后,居然半点喧哗声都没有。 杨槐说道:“李夫人,你看应该怎么安装?” 姚谨也不客气,她仔细讲了暖气管线应该怎么走,这事儿她最近一直在琢磨,指点起来倒也轻车熟路。 因为人多,土暖气安装的倒也快,这陶瓷做的土暖气是纯白色,上面画有一丛竹子,那竹子苍翠欲滴,看起来勃勃生机,眼看是名匠的手笔,非常漂亮,地下的部分则是普通的暗绿色,一节一节的陶瓷组装在一起,李子轶在一旁看着,心中仍然疑惑,这东西真的能取暖? 土暖气很快就安装好了,姚谨看见杨槐拿来的材料够多,便把几个闲屋子都通上了土暖气,冬天可以放那些扦插的栀子花。 厨房里正在做豆腐,杨槐主张试一下土暖气的效果,姚谨当然没意见,不一会儿功夫,那土暖气就热起来了,李子轶看着很高兴,他忙问杨槐道:“你们这土暖气什么时候能买到?” 杨槐笑道:“怎么问起这个?” 李子轶挠了挠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一想到爹娘家每到冬天冷飕飕的,伸出手来都觉得冷,他还是说道:“我想给我爹娘家按上一个。” 杨槐听了神情一滞,随即笑道:“没问题,我带来的土暖气就有富余,剩下的都给你留下好了,不够用的话可以去我家窑厂去取。” 李子轶也点头答应了,这土暖气一试之下,发现有两处陶瓷的接缝处漏水,工匠把那处拆下来,又缠上了些粗麻,再安装上也就好了,姚谨高兴,李子轶也高兴,不过最高兴的当属杨槐,他离开李家大宅,在下人的帮助下艰难的爬上马背,纵马走出好远,他又忍不住回头看看,李子轶已然不见,只有那紧闭的红漆大门…… 杨槐回到家,老管家迎上来说道:“大少爷,老爷在花厅等你半天了。” “哦?爹爹找我有事儿吗?” 老管家说道:“今天大小姐和少夫人见了好几个媒婆……” 杨槐听了满脸无奈,他一瘸一拐的来到花厅,看到白发苍苍的父亲,心头不由得一酸,忙问道:“爹爹,你找我?” 杨国蕃说道:“听说你去李家了?安装土暖气那种事儿,让个下人去就行……” 杨槐笑道:“爹,他对咱们杨家有意见,我多跟他见见,也好联络联络感情。” 杨国蕃有些不解,为什么儿子死里逃生回来,就开始张罗着要认回他那个兄弟?要知道大郎很早之前就知道李子轶是他兄弟,可是那时候他可没有这样的想法,莫非是看二郎不中用了,他自己觉得孤单了?唉,那李子轶岂是随便能认回来的?当年自己在孝中做下的糊涂事儿,传出去自己如何做人?一个不好,就会成为镇上那些人的谈资笑料!前些时候,实在是当时以为大郎、二郎都不行了,杨家没有了可以传承的人,迫不得已才去找那李子轶,现在却没那个必要了!杨国蕃想到这儿,说道:“大郎,你既然活着回来了,又何必再去找他?” “爹,他到底是咱们杨家的血脉,就应该认祖归宗……” “不必了!”杨国蕃打断儿子的话,他递过来一张纸,说道:“你姐姐和你媳妇一起选的,你挑两个做妾侍吧!这种事儿还用当爹的给你张罗吗!你也老大不小了,早点生下儿子给杨家传宗接代是正经。” 正文 43、消息 43、消息 李子轶忙了两天,亲手给他父母的房间安装上了土暖气,至于两个兄弟的房间就只能对不起了,虽然杨槐说了,土暖气不够用,可以去他家里的窑上取,拿多少都行,但是李子轶他不想去杨家的窑上去…… 这天刚吃过早饭,姚谨正在院子里溜达,就见李子轩提了一个土篮子过来,里面装了满满的一篮子某种植物的跟,姚谨看了两眼也不知道是什么,便笑问道:“二郎,这是什么?” 李子轩说道:“大嫂,今早上我把老宅的韭菜分了一下根,这些是多出来的,我看你这院子里也没有韭菜,想问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韭菜是家常菜,怎么可以没有?也不知道这宅子的前主人吃菜的时候都哪儿弄去,难道天天吃花吗?那东西好看是好看,却吃不得……姚谨忽的想到,高家应该在附近有一个菜园子吧?看来应该仔细问一问,最好能把它买来…… 梅子赶忙上前接过土篮子,看见二少爷急匆匆的走了,梅子便问道:“夫人,这韭菜要栽到哪儿?” 姚谨看到满院子都是栽着栀子花的花盆,是啊,这韭菜栽到哪里呢?她忽然想起来前世邻居家每年早春给地瓜催芽的时候,都是把地瓜摆在土炕上,上面盖上一层细沙,因为土炕每天都要生火,所以尽管外面天冷,地瓜发芽之后也涨势良好,炕头上鲜脆一片……既然地瓜可以在火炕上催芽,那么韭菜若是也栽在火炕上,会怎么样? 这个时代没有塑料,扣大棚是不要想了,为了准备过冬,姚谨准备了不少干菜、咸菜,再有就是白菜、萝卜、和一些荷藕了,头几天姚谨又用大白菜渍了很多酸菜,萝卜也切成了条,腌制了不少咸萝卜,但是家里人口太多,这些菜也未必够,好在还有一个豆腐坊,可以随时用心豆制品,但是姚谨被后世养叼了的口味,当然希望冬天能吃上绿色蔬菜。 姚谨这么一想,立刻就决定在一间闲屋子的火炕上栽韭菜,她随手画了一张图纸,让梅子去公公的木器店,请公公做几个长条形的木盒子,冬梅则坐下来把这些韭菜根整理了一番,长在一起的都一一掰开,太长的根部也都用剪刀剪掉了。 因为种菜要用底肥,姚谨只能打池塘里那些淤泥的主意,好在前些时候挖掘荷藕,李子轶倒是弄了不少淤泥出来。做几个简单的木盒子,对铁拐李来说轻而易举,没过多久梅子就把木盒子拿回来了。 李子轶下楼来,就看见妻子正跟着冬梅她们一起往木盒子里栽韭菜,他好奇的走到姚谨跟前,问道:“谨娘,你又在捣什么鬼?” 姚谨笑道:“谁捣鬼了?我这不正在栽韭菜嘛!” “韭菜干嘛要栽在木盒子里?” 巧儿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娘说了,把这木盒子放在炕上,过些日子咱们就可以吃韭菜了,娘说,还要种点别的菜呢。” “胡闹!胡闹!”李子轶边走边摇头,他才不信呢!不过,他一想到以前一直不看好的土暖气,居然也试验成了,李子轶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说不定这次媳妇也能弄成…… 很快霜降来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基本都搬到了空闲的屋子里,屋子里的土暖气都是热的,一进屋温暖如春,新栽下的韭菜,在火炕上也长势良好,种下的小白菜也绿油油一片,李子轶一见,大为感叹,每次看书累了,就来这屋子里溜达,不时的给这些菜浇水、松土、捉虫什么的。李子轶不由得想到妻子说的要买荒山的事儿,便有些意动,嗯,哪天得了空,就去问问这事儿……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转眼农历的十月初二到了,按着阳历的算法,这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份了,这一天早上,李子轶打开屋门一看,天上居然飘起了雪花,他忍不住皱眉道:“今天二郎成亲,可不要下大雪才好。” 李子轶的意思姚谨明白,现在的人都比较迷信,若是选定的婚期这天天气不好,往往就会说这个新娘子怎么怎么了,所以才应在天气上,最典型的事例就是窦娥冤六月雪了。 姚谨忙说道:“第一场雪哪里就会大了?应该不会的,咱们还是快点把莲藕拿出来吧!”因为现在这个季节蔬菜少,所以姚谨帮着婆婆弄菜谱的时候,家里的莲藕被算成是一道菜,原本姚谨储存莲藕,是为了冬天能卖上一个好价钱的,不过做完这次酒席,还应该能剩下不少。 刚把莲藕从池塘里挖出来的时候,姚谨就把它们储存在了地窖里,先在地窖里铺上一层细湿土,然后选择那种品质好、茎粗壮、根完整的莲藕,平整地铺放一层,然后在上面撒一层细土,再接着一层铺莲藕……如此放置五六层,最上层的莲藕上面,再盖上一层厚厚的细土……至于那些品相不好的莲藕,早已经被姚谨做成了藕粉了。 李子轶自己拿了土篮子下到地窖,不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篮子的莲藕出来,笑道:“谨娘,莲藕这么保存还真是不错!看样子一直放到过年的时候应该没问题。” 姚谨笑道:“那当然,我就说我的法子有用!” 一家子吃完了早饭,李子轶就把毛驴车套上了,姚谨笑道:“不过是一篮子莲藕,没必要赶车去吧?” 李子轶瞪了她一眼“这车是给你坐的。” 姚谨连忙摇头“不用,去老宅子这么近,我走着去就行。” “不行!你必须坐车!下雪了路滑!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姚谨真是哭笑不得,眼看着李子轶要上前来抱她,她怕孩子看见不好,只得自己爬上了车,李子轶这才把巧儿抱着放到姚谨身边,他一边赶车一边说道:“谨娘,今天豆腐坊那些人都去老宅子帮忙了,人手足够用了,有什么活用不着你动手,你就指使她们干就行了,别忘了你如今是双身子,自己时刻要注意,还有巧儿,她身子也不好,一到冬天就爱生病,今天千万小心些,一个不小心病了那就糟了……” 姚谨笑道:“放心吧,我今天就负责做一道菜。” 很快就到了老宅,成亲是大事,不过李家没打算大肆操办,即便这样,要忙的事还是挺多的。姚谨一到,李杨氏看见她微凸的小腹,就赶紧嘱咐她,说什么事儿都不让她沾手,姚谨连忙点头,她当然乐得清闲。 天气寒冷,不过雪倒是停了。主屋那边人多嘴杂,姚谨虽不喜欢凑热闹,不过这屋有土暖气,屋子里暖和,姚谨也只能带着巧儿、乖官呆在这里了。好多邻居都来帮忙,还有李家那七八个下人,一切倒也安排的井井有条。 今天二郎是主角,那些杂七杂八的迎客、以及婚礼的一应事,全落到李子轶和李子轲身上,兄弟二人忙得脚不踮地的。到了下午,李杨氏才来让姚谨动手做了一个拔丝荷藕,只因为这道菜一般人做不好,姚谨做完,拿了几块给巧儿和乖官吃,两个小家伙吃的兴高采烈,姚谨看着乖官,想着这孩子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呢?他毕竟是个男孩子,有资格继承家业的…… 黄昏的时候,终于接来了新娘,新郎新娘拜了天地,酒宴也办完时候,李子轶长出一口气,回家倒头就睡。 次日,李子轶和姚谨天还没亮就起床,带着巧儿来到老宅等着新媳妇敬茶。赵娥儿长相很甜美,鹅蛋脸,眼睛睁得大大地,清丽文秀,神色间带着一份温柔、嫣然腼腆,穿着一身大红的短袄,上面绣着流云百福图案,她先给公婆敬了茶。 姚谨注意看着婆婆,她面色平静,也看不出喜乐,送给赵娥儿的见面礼也是用红绸子包裹着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紧接着赵娥儿又给李子轶和姚谨敬茶,姚谨送了她一支新买的银簪子做见面礼,她又让巧儿喊婶婶,赵娥儿送了巧儿一套新衣裳,上面绣的图案是稻穗、瓶、鹌鹑,寓意是岁岁平安的意思,取的是岁(穗)岁平(瓶)安(鹌)之偕音。 巧儿看见新衣裳,满脸喜色,姚谨赶忙让巧儿接过来,又谢了婶婶,这才一起告辞回家,姚谨打定主意,不管这赵娥儿为人如何,以后妯娌间还是少接触比较好,她现在有些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总觉得这样见了面客客气气的,怎么也比生了龌龊强。 回家的路上,李子轶抱着巧儿,边走边笑呵呵的问道:“谨娘,你猜我昨天听到了一个什么消息?” 姚谨摇了摇头“你昨天忙成那样,还有空听什么消息?” “那当然,你丈夫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姚谨一听就笑道:“对,我家大郎文武双全,就是昨天累的躺在床上跟个死猪似地。” 竟然说自己的丈夫像猪!李子轶咬着牙瞪了姚谨一眼,说道:“谨娘,你是不是不想听好消息了?” 姚谨嘻嘻笑着:“想、想,当然想,是什么好消息?” “我昨天听说有人要卖山,你说是不是好消息?” 姚谨听了大喜“真的?那太好了,是谁要卖?赶紧买下来吧!”有了自己家的山,一定要好好规划规划!姚谨的心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 正文 大雪 大雪 五十两银子买一座荒山,李子轶奔走了几天终于谈下了价钱,这相当于后世的四万五千多块钱,虽然李子轶一个劲儿的念叨太贵了,但是姚谨却觉得物有所值,甚至觉得很便宜,要知道后世的这个价钱,只能买荒山的几年使用权而已,而自己买的这座荒山,比哥哥说的价钱还低,而且基本上只要大明朝没灭,它的所有权就是自己的! 姚谨在家里焦急的等待着丈夫回来,李子轶带着银子去签契约了,这时候的姚谨有些患得患失,生怕这交易做不成,屋外的寒风呼啸着,不知道吹到了哪一处的洞穴上,发出“呜呜”的响声,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大明朝的冬天比起前世冷多了,姚谨对自己安装了土暖气之举暗自得意。 此刻,姚谨正拿着竹针在织一顶帽子,这线还是婆婆用棉花纺成的,因为这个时代戴白色的帽子有戴孝的嫌疑,姚谨便用韭菜汁把这白色的线染成了绿色,因为她没有染东西的经验,这线被她染的成了淡绿,而且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的,她又配上了一股白线,织出来的帽子戴着效果倒是出奇的好看,再配上一个同色的围巾,李杨氏见了,赞不绝口。 姚谨有意讨好婆婆,便想着给乖官和婆婆也每人织一套,她一边织一边注意听着外面的声音,就盼着丈夫早点回来,里屋传来冬梅教授孩子们识字的声音,这是姚谨教给她的任务,巧儿也跟着梅花和梅子凑热闹,倒也识得了几个字,只是不会写。 一直到中午,李子轶也没有回来,姚谨不由得有些担心,丈夫带了八十两银子出去呢!这可是一比巨款!钱财动人心啊,她不由得有些后悔,早上二郎、三郎忙着豆腐坊的事儿,没空陪李子轶去,当时若是让娘家哥哥陪着丈夫去就好了,虽然那卖家也是本镇上的,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万一是坏人呢!现在是不是应该让他们兄弟去找找? 想到这儿,姚谨赶忙在身上披了一件斗篷,就要往外去,冬梅听见声音,连忙从里屋出来说道:“夫人,您饿了吗?我去拿山药吧!” 姚谨笑道:“你跟着一起去也好,我去看看二郎、三郎回没回来……”这兄弟俩在周边乃至县城各处推销豆制品,在家的时候很少。 北方的冬季天短,穷苦人家没有粮食吃,一般都是一日两餐,姚谨家里也是早晚吃两顿正餐,中午时候就吃两块山药垫垫饥,那东西是自家产的,满满一地窖都是,每到中午,冬梅都去豆腐坊取山药回小楼,大家一起吃着灶膛里烤出来的山药,味道虽然没有烤地瓜好吃,却也将就了。 姚谨在后院转了一圈,得知二郎、三郎还没回来,她也只得转了回来,吃着山药,姚谨脑子也不闲着,有时候担心丈夫,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他都那么大的人了……后来姚谨又想起自家马上就有一座山了,这山应该怎么开发才好呢?先期投入可得需要不少钱,不知道手里这些银子够不够…… 吃过了东西,姚谨哄着巧儿小睡了一会儿,这一觉竟然睡得很香,等她醒来,李子轶居然还没回来,看看时辰已到申时,姚谨不由得心焦起来,他不会出什么事儿?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她可有些受不了,姚谨决定了,二郎、三郎若是还没回来,她就自己去找找。 姚谨穿戴整齐,冬梅问道:“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姚谨答非所问道:“你在家看着巧儿,梅子跟我走。” 雪越下越大了,到处都是粉雕玉砌的世界,姚谨却无心欣赏,主仆二人来到后院,姚谨见到二郎、三郎都回来了,便赶紧把大郎的事情说了一遍,李子轩和李子轲一听都急了,抬脚要去找,正在这时,后门的铃铛响起来了,李子轩笑道:“嫂子,这肯定是大哥回来了。” 姚谨皱眉道:“不对,你哥哥自己有钥匙,回来了怎么会摇铃铛?咱们快去看看。” 李子轲忙说道:“梅子,你好好扶着嫂子,地上滑,她的身子可不能有差错。” 梅子答应着来到姚谨的身侧,姚谨说道:“行了,我哪有那么娇气,这地上的雪扫的干净,没事儿的,快走吧!” 三个人走到门口一看,哪有什么人啊!李子轲突然发现地上有一块石头下面压着一封信,他“啊”了一声,赶忙捡起来看,姚谨一看那信,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完了,肯定是有人觉得自家有钱,丈夫这是被人绑架了!没办法,后世这样的影视剧看得太多了,不能怪她想象力丰富…… 李子轲拆开信,只见上面只写着几行字,他迅速的看了几眼,又看了看姚谨,一见嫂子脸色不对,李子轲忙笑道:“嫂子,我大哥没有事儿,就是在酒店喝醉了,我和二哥这就去把他接回来……梅子,你赶紧扶着夫人回去。”他说着,信也不给姚谨看,直接揣到了怀里。 姚谨一见,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她沉声道:“三郎,别骗我了,你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赶紧把信拿来我看看!” 李子轩也看出三弟神情有异,猜想应该是大哥出了什么事儿,他忙安慰道:“嫂子,大哥一个大男人,他还会武功,轻易三两个人也近不得身,肯定不会有事儿的……你的脸色可不太好,赶紧回去歇着吧!” 姚谨一听这话,眼圈有些发红,有道是“瓦罐难免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纵有一身好武功便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说不定就因为这个更吃亏,若是被人算计了,武功又有什么用?根本抵不过一小杯蒙汗药酒…… 姚谨这么一想,还没怎么呢,她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三郎,你不用瞒着我了,快把信拿来我看!绑架他的人要多少银子?不够咱们也好去筹借……” 李子轲一看大嫂哭了,顿时慌乱起来“没有没有,大哥真的没事儿,嫂子你别哭……” 李子轲说大哥没事儿,就连李子轩也不信,嫂子都已经这样想了,李子轩也觉得非常有可能,被人绑架也应该是最坏的结果了,李子轩这么一想,他伸手就把信从三弟怀里拿了出来,赶紧展开来看,这一看之下,他也不由得大为踌躇起来,原来的这样!怪不得三弟怕嫂子看,这的确不应该让她知道…… 姚谨一看李子轩也要把信往怀里揣,她也顾不得什么了,上前就去抢那封信,男女授受不亲,李子轩自然不敢跟嫂子争夺,信也就顺利的被姚谨抢到了手里,她再一看信上的内容,只把她气得七窍生烟,那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我在倚翠院,嫖资不够,速速送来。” 姚谨气得胸脯起伏,自己怀着孩子他居然去嫖妓,难道真是男人有钱就变坏?怎么会这样?姚谨一想到孩子,便赶紧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些,这才转身扶着梅子缓缓地往回走去,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了。 大雪不停的下,站在风雪中的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有些担心,嫂子这样好,哥哥怎么能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儿?而且明目张胆的让人回家要钱,二人都有些不信,哥三个一起长大,哥哥可不是那样的人!不会是弄错了吧?李子轲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他忙说道:“二哥,你赶紧先去倚翠院看看,我有句话跟嫂子说!” 李子轲一溜烟儿的跑进院子,远远看见嫂子在风雪中脚步似乎都有些踉跄,显然是心中伤心难过至极,他忙大声喊道:“嫂子,你等等!” 姚谨宛若没听见,梅子拉住姚谨的胳膊说道:“夫人,三少爷喊你呢!” 姚谨停下脚步,李子轲已经撵了过来“嫂子,你把那封信给我看看。” 那封信已经被姚谨是手攥成了一团,她伸手就递给了李子轲,李子轲赶紧把那皱皱巴巴的纸张抚平,他仔细的看了看,笑道:“嫂子,这根本就不是哥哥的笔迹,你仔细看看!” 姚谨听了心中一震,她连忙拿过那张纸去看,这上面的确不是李子轶的笔迹,姚谨心中总算舒服了些,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未必就说明他不在妓院,要不然未必会有这样的信,姚谨忙说道:“走吧三郎,我跟你去倚翠院看看。”她说着转身就走。 李子轲大惊,连忙摆手“不行嫂子,那不行!那种地方女人怎么可以进去?” 姚谨顿时停下脚步,是啊,自己本来名声不佳,若是去了那种地方,传扬出去可就糟了…… 李子轲忙说道:“嫂子,你赶紧回屋去,我跟二哥去看看,你放宽心。” 姚谨眼看着李子轲跑走了,她呆呆地站了片刻,这才回到小楼,三郎让她放宽心,她又怎么能放宽心? 冬梅赶紧帮着夫人脱下斗篷,她看见姚谨面色不太好,便问道:“夫人,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用不用找郎中?” 姚谨摇摇头,“不用了,我很好。” 冬梅赶紧给姚谨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姚谨手捧着水杯,水杯里热气升腾,好半天姚谨才觉得自己的脑子恢复了清明,她想着,也许李子轶只是跟人家签文契才去了倚翠院,尽管她自己也觉得这么想有点自欺欺人,潭拓镇这么大,去哪里签文契不行?为什么非得去那种地方?不知怎么她忽地又想起以前白家驹说的那句话,她身上竟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正文 是谁 是谁 白家驹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他手里拿着一根木簪子,下意识的凑在鼻子前闻了闻,这簪子上好像带有她的体香似地,很久没见到她了,不过,她的身影仿佛一直印在他的脑海里,总也挥之不去,也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 听见脚步声,白家驹赶紧把簪子藏到了怀里,就见霓裳笑吟吟的进屋来了,“少爷,他被他的两个弟弟接走了。” “哦!只有他的两个弟弟?她没来?” “没有……” 白家驹有些失望,随即脸上又露出笑意“没来也好……” 霓裳抿嘴笑道:“少爷,奴家刚才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一桌酒菜……”她说着,上前开始给白家驹揉肩膀,接着腻声说道:“少爷,不如今晚就睡在倚翠院可好?” “不成!我刚成亲没多久,不能在此留宿。” 霓裳为不可查的撇了撇嘴,“少爷,听说您的新娘子也很漂亮,难道比不上那姚家的小姐?真想见见让少爷你念念不忘的姚家小姐长得什么样,可惜今天没见着……” 白家驹皱了皱眉,霓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接着说道:“少爷,有一件事儿我一直也不明白,你若想让那李家大郎休妻,应该在姚家小姐身上下手才对,对付那李家大郎又有什么用?” 白家驹心说那姚家二郎现在名声鹊起,她的姐姐岂能随便任人侮辱?再说我还想纳谨娘进门,她若是诬了名声,与我又有何益处?哼!只要李子轶多做几件对不起谨娘的事儿,那姚二郎跟姐姐最亲厚,他就不会答应,到时候自己的机会就来了!眼看着姚二郎的名声如日中天,若是他能成为自己的小舅子,自己也能借力不少,这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不过这个霓裳也太好奇了,他把脸色一沉,说道:“你的话太多了!” 霓裳调皮的伸了伸舌头,笑道:“少爷,你就放心吧,我半个字也不会对别人说的。我知道你们男人啊,总是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呢!就不知道珍惜……” 白家驹扭头看了看霓裳,“我既然答应将来在县城买一座宅子安置你,总不会食言。” 霓裳嬉笑道:“我当然信得过少爷,不过,今天的事儿,少爷这么安排,好像没得到什么好处吧?” “哼!”白家驹说道:“这个你不必知道。” 这种事儿若是没有借助霓裳的地方,白家驹也不想让她知道,他一边喝着茶,一边眯缝着眼睛,他琢磨着,夫妻之间若是埋下怀疑的种子,再怎么恩爱也会有裂痕,天长日久,这样的事儿再有那么几次,以后让他们和离也就自然水到渠成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霓裳从侧面看见白家驹脸上那阴险的笑容,心中“突”的一下跳,白家少爷心机太深了,以后只怕不是自己的良人啊!看来自己应该另打主意才对……不过霓裳倒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她知道不少白家驹的隐私,这几年她在这污秽之地呆着,虽说没学会几个字,不过见识倒是涨了不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霓裳还是明白的。 ****** 李家大宅里,气压有些低,吃过晚饭后,冬梅知道女主人不高兴,赶紧把巧儿带走了,留下空间给主人夫妇说话。 姚谨看着面色讪讪的李子轶,淡淡的说道:“买山的文契呢?你不会花了五十两银子去嫖妓吧?” 李子轶赶忙把文契拿出来递给姚谨,姚谨拿来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这才收好,她理也不理李子轶,只是坐在火炕上,靠着墙假寐,屋子里一灯如豆,发出昏黄的光,李子轶凑到姚谨跟前来说道:“谨娘,我没去嫖妓,真的!我在一品酒楼签了契,那卖家拉着我说话、吃酒,没完没了的,当时我被他劝着就多吃了几杯,里正也一直在,我当然不好就走,大家正吃得高兴,有一个小乞丐拿了你的木簪子,说你见我这么长时间没回家,出来找我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我一听就急了,哪知道出了酒楼风一吹我就觉得晕乎乎的,等我急急忙忙赶到那小乞丐说的地方,我的酒劲儿发作,就迷糊过去了,醒来就发现在倚翠院了……谨娘,今天这事儿不对劲儿,我琢磨着肯定是有人在酒菜里做了手脚,真的,我没撒谎……” “簪子呢!拿来我看看!” 李子轶涨红了脸“谨娘,簪子当时我放在了怀里,可是等我跟二弟他们出了倚翠院,我一摸,怀里就剩下文契了……” 姚谨看了看丈夫,什么也没说,其实她本来就疑惑,现在听李子轶这么说,心里倒是信了,不过也不能这么轻易的就原谅他,总得让他知道点利害……到底会是谁在这事儿上动手脚呢?除了白家驹之外,姚谨最怀疑的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李姜氏,不对,现在应该叫姜二丫,自己那天就是因为她才丢了簪子,可是她怎么会跟倚翠院的人有来往?莫非是白家驹只见姜二丫跟自己有罅隙,这才…… 李子轶看见姚谨不言语,以为她不信,连忙说道:“谨娘,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我一个大男人,就算真的逛了妓院,也没有必要不承认,是不是?不过我真的没做过,你看你现在辛辛苦苦的要给我生孩子,我哪能跑那种地方去荒唐?那我还是人嘛!我娘若是知道了,非得打我不可。再说了,那里的女人千人骑万人跨的,我还嫌脏呢!就是论相貌,也不如谨娘你漂亮……”他说着,伸手就来搂姚谨的腰。 姚谨立刻闻到了他身上一股子廉价胭脂的香味儿,她捂住鼻子,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你什么也没干,怎么满身都是胭脂味儿?还不快去洗澡换衣裳!真是难闻死了!” “啊?真的有味儿吗?”李子轶自己闻了闻,“没什么味儿啊!你不知道,我一清醒过来,感觉那花魁屋子里的香味儿没把我熏死……行,我这就去洗澡,你可不准再生气了……” 姚谨见丈夫没有遮着藏着,心情好了不少,她给李子轶找了换洗的衣物,就拿过来织了一半儿的帽子,接着开始织,没想到不到一刻钟李子轶就光不溜丢的进来了,姚谨说道:“这么快就洗完了?你怎么不穿衣裳?” 李子轶上前就把姚谨手中的针线抢了下来“这么暗的灯光你织什么呀!小心累坏了眼睛!快脱衣裳睡觉。” 姚谨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不困,你自己先睡……这是给婆婆织的帽子!天这样冷,我快点织上,也好给婆婆戴。” “帽子?不会是跟巧儿一样颜色的帽子吧?”李子轶问出口,“扑哧”一声就笑了“你给娘织一顶绿帽子,怕是不好吧?” 姚谨还真没想过这事儿,此刻听了李子轶的话,忍不住嘟嘴道:“怕什么?又不是给男人戴的!哪有那么多讲究?再说,我这不是没办法把线染成别的颜色嘛!”她想了想,绿帽子毕竟不好听,那就算了,帽子就不织了,只织一条围巾好了…… 李子轶在被窝里躺下,盯着姚谨看,今天从倚翠院出来,两个兄弟唠叨了一路,害得他真是担心死了,生怕谨娘和孩子有什么意外,现在看她还好……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能着了别人的道儿了呢!也不知道谨娘信不信我的话!不行,今天这事儿太蹊跷,明天我一定要去酒楼问一问…… 姚谨把织了一半的帽子拆了,边拆边看李子轶,见他一副沉思状,便问道:“大郎,你想什么呢?难道想那个花魁?”她这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出几分酸味儿,心中便有些后悔,说这个干什么呀。 李子轶“腾”的从被窝中坐起来,一伸胳膊就把姚谨搂到了他的被窝里,姚谨忙道:“我的衣裳还没脱呢!” “我帮你脱。”李子轶说着,赶忙帮着姚谨脱下衣裳,片刻后连她的亵衣亵裤也一起脱了,姚谨气道:“大郎,你胡闹什么!” 李子轶紧紧地把姚谨搂在怀里,他的大手掀开她的肚兜,在姚谨的肚子上摸来摸去,“谨娘,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吧?” “嗯,是啊。” 李子轶笑道:“那我今晚是不是能和你亲热一下啊?”他说着,狠狠地吻住了姚谨的嘴,他的嘴里有一股子淡淡的酒气,和着清盐的味道倒也不难闻。姚谨分明感觉到了一种属于男人的兽|欲催促着他的身体,他□硬邦邦的顶在她的大腿内侧…… 姚谨一侧头,躲开了他的嘴,李子轶轻笑道:“谨娘,你难道不想检查检查你丈夫吗?” “检查什么?” “当然是检查检查你丈夫有没有在外面做坏事……”他说着,那粗大、硬邦邦的东西故意动了几下。 姚谨紧紧地夹住双腿,气道:“不用检查了……” 李子轶一边抚摸着姚谨的身体,一边轻声在姚谨的耳边笑道:“那可不行,过了今晚再想检查可就查不出来了,我有义务跟谨娘证明我的清白……孩子四个月了,我轻点动作没关系的……”他说着,又毫不犹豫的吻住了她的嘴。 姚谨感觉丈夫的大手一路向下,摸向她的桃园,她强烈的感觉到埋藏在心底好几个月的那股子欲|望,正慢慢的被他点燃,她忍不住娇滴滴的低吟起来,同样的,她的□早已湿|漉,一种属于‘女人’的味道蔓延开来,正等待着他的进入。 李子轶□那巨大的家伙,轻车熟路找到她的那里,他轻轻的动着,虽然顾忌到孩子不敢恣意,不过他嘴里还是发出满足的叹息,这种感觉比谨娘用“五姑娘”给他抚弄好受得多…… 两个人纠缠了良久,伴随着姚谨暧昧的低吟,李子轶终于得到了完全的释放,随着他低低的“哼”了一声,她能清晰的感觉,一股热量射|入她的内里,那种满足的快|感,也顿时溢满了她的全身。 李子轶不准姚谨起身,他找来布替她擦了擦,搂着她说道:“谨娘,今天真是对不住,吓着你了。” 姚谨蜷缩在丈夫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她双手不由自主的搂住他的腰,说道:“大郎,你下次再出门,记得早点回来,平时也就罢了,今天你带了那么多银子,万一有坏人动心思怎么办?能不让人担心嘛!” “嗯,你放心吧,保证没有下一次……我一定要查一查,到底是谁想害我……” “不!”姚谨忙说道:“大郎,你还是不要查了,今天你没有当场抓住人家,事后去问,便是真的是他们做的,人家怎么会承认?” 李子轶抚摸着姚谨光滑的脊背,说道:“难道我白白被人陷害了就完了?我可不甘心……也不记得得罪了什么人,到底会是谁要害我?” 姚谨想了想,觉得有些事儿还是跟丈夫说了好,她便把白家驹以前曾经说过的话,以及她的怀疑,都说了一遍,半晌没见李子轶有什么反应,她急忙抬头去看,只见李子轶面色凝重,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正文 狩猎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到处都是一片银白,李子轶扫了一早上的雪,吃完早饭,他刚穿戴上要接着扫雪,就听见前院的铃铛响,李子轶说道:“糟了,这肯定是我娘来找我算账来了。” 姚谨笑道:“分明是你做贼心虚,这样的大雪,就算娘来了,肯定也是跟二郎、三郎一块来,又怎么会拉铃铛?” 李子轶夸张的拍了拍胸脯“可把我吓坏了,我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吓我,定要找他算账。” 姚谨心中也纳闷,谁这样的天气会找上门来?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儿?没一会儿功夫,姚谨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她连忙开门迎出去道:“哥,这样的大雪你怎么来了?” 李子轶在姚世祥身边干笑着,这会儿看见大舅子,他比看到他娘还心虚呢!姚谨见了忍不住暗笑,姚世祥说道:“这样冷你迎出来做什么?小心伤了风,赶紧进屋去。” 进到花厅坐下,姚世祥叹道:“这土暖气就是好啊!屋子里竟然这么暖和!你嫂子那个败家娘们,非得说什么头一年先让别人家试试再说,弄得家里头天晚上研出来的墨,恨不能第二天早上都冻成了冰……” 姚谨一边给哥哥沏茶,一边笑道:“哥哥,肯定是你也这么想,你若是坚持安土暖气,嫂子就算是不愿意,也不敢说什么这会儿可不能把责任都推到嫂子身上。” 姚世祥笑道:“那还不是因为这土暖气太贵了嘛!着实有些舍不得。不过你这屋子里这么暖和,贵点也值得,明年冬天我一准要安上。”他喝了两口茶,这才说道:“谨儿,我打算跟大郎一起上山打猎去……” “什么?打猎?哥,还是算了吧!这样的大雪,上山很危险……”姚谨说着,看了看李子轶,见他在旁边一言不发,看那样子也很想去。 姚世祥笑道:“有什么危险的?那山上的一草一木,哥哥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你放心好了,我们不走远,半点危险都没有!” “可是我听说山上有狼……” “当然有狼了,若是能遇上狼倒好了!用狼皮做一条皮裤穿,就算老寒腿也不怕过冬天……大郎,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穿戴了咱们走!早去早回!” 姚谨看着哥哥,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哥哥,你现在又不差钱,去打猎做什么!稳稳当当的呆在家里不好吗!” 姚世祥笑道:“谨儿,你哥和大郎可是大男人!呆在家里做什么!” 姚谨只能无奈的给李子轶打点行装,给他找出来厚厚的羊皮袄,这东西他平时都不穿,大概也就是打猎的时候用……姚谨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就凭两个人手中的那个梢棍就去打猎?若是他们提着一支猎枪,姚谨也不至于这么担心……不过姚谨也知道,男人都喜欢冒险,尤其是哥哥,她根本阻止不了。 因为家里没有点心,姚谨特意嘱咐李子轶去点心铺子买点,姚世祥说道:“没关系,我带着呢!昨晚上我一看这大雪,就让你嫂子准备干粮了,这些干粮再加上可以吃些猎物的烤肉,两三天足够了应付的。” 姚谨不由得傻眼“两三天?不行!大哥,只准你们去一天,今儿晚上必须要回家!” 姚世祥笑道:“好好,我们争取今晚上回来,不过若是没回来,你也不用担心……” 姚谨一听这话,就知道哥哥根本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眼睁睁的看着二人走远了,姚谨这才插上大门回家,心里琢磨着,他们若是两三天能回来就不错了…… 姚谨没两天就织好了围巾,又开始为家里的下人准备过年时穿的衣物,这些人就刚进李家时的那两身衣裳,棉衣也就一套,当然应该添置。姚谨忙碌的时候,才会为李子轶担心得少一点,一直到了第三天傍晚,李子轶才回来了,带回来了几只山鸡,雪兔也有五六只,尤其是还带回来了一只百多斤的野猪回来…… 李子轶笑道:“怎么样?收获不小吧!这下子过年咱们都不用买肉了。” 姚谨看着他被北风吹得儿通红的脸,气道:“哼!今年是刚分了家,明年我一定多养几头猪,才不在乎你这些猎物……大哥都打到了什么?” 得知姚世祥除了山鸡、野兔之外,还猎得了几头狼,姚谨听着都觉得渗得慌,便也不再打听,李子轶当天晚上不顾疲劳,把这些猎物都收拾干净了,榜上绳子挂在院子里的木梯子上冻着,第二天早上再一看,这些肉都已经冻得硬邦邦了。 李子轶把这些肉大部分都扔进屋后的一口大缸里,上面盖的严严实实的,生怕被自家的狗叼了去,赵大嫂给的那两只土狗,现在已经长得不小了。李子轶还留下一部分肉,打算送给父母,姚谨把早上烙好的几张南瓜饼带着,要给公公婆婆尝尝,她把南瓜饼用油纸包好,巧儿见了问道:“娘,这南瓜饼,都给奶奶送去吗?” 姚谨笑道:“怎么?不行吗?” “娘,我还想吃……” 姚谨忍不住笑了“可是你刚才说已经吃饱了,再也吃不下了。” 李子轶套完了驴车回来,正听见娘俩的对话,便说道:“哼!小馋丫头的心思,肯定是想留着中午再吃,别理她。” 巧儿一听爹爹说她是小馋丫头,又说不理她,便低下头,眼圈有些发红,姚谨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儿,没关系巧儿,你既然爱吃,以后娘再给你做,咱们家地窖里还有好几个南瓜呢!过年前后,一定要把地窖里腾出来,那几个大南瓜都要吃掉……” 巧儿一听这话,脸上才有了笑意,急急忙忙去拿自己的小斗篷穿戴起来。李子轶听了却一扬眉“谨娘,你又想到什么主意了?” 姚谨笑道:“你说高家的那个大地窖,原本是做什么用的?” “听说是储冰用的……哦,你也想储冰?” “是啊,等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咱们屋子里也放上几块冰,也能凉快不少,有这方便条件,当然要充分利用……”李子轶听姚谨这么说,自然没什么意见。 梅花现在负责照顾巧儿,梅子则照顾姚谨,这两个孩子虽然年岁不大,但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两个小丫头也能抵上半个人用,别看两人年纪小,竟然相互看着不顺眼,谁也不爱搭理谁,姚谨琢磨着,这样让她们相互监督也好。 临走的时候,姚谨又拿了些间下来的小白菜带给婆婆,大冬天的,这小白菜也很难得,做点汤喝也不错,还有两只野兔、两只山鸡和几条野猪肉,这驴车也装的满满的,梅子和梅花只能自己走着。 姚谨带着巧儿坐上驴车,便笑道:“大郎,不如你在家看书吧!我带着她们几个去就行,咱们家距离老宅又不远,梅子就会赶车,你可好几天没看书了……” 李子轶断然道:“那不行!谁知道那个马驹子又有什么坏主意?你放心,我带着书呢!耽误不了。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没有我看着你,你又在这雪地上走,万一摔倒就糟了……” 姚谨翻了翻白眼,这几天雪有些化了,地上滑的很,她又不傻,才不会自己走呢! 李子轶现在毫不客气的称呼白家驹叫马驹子,自从几天前出了那档子事,他有了危机感,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读书,白家驹处处都比他强,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想懈怠都不行,若是不努力,到时候老婆孩子就会被人抢了!他一个有血性的爷们,可受不了这个! 姚谨其实也希望丈夫陪着的,关键就是怕婆婆见李子轶太宠她,会不高兴…… 一家人在集市上买了三十多个鸡蛋,这才往老宅去,没想到李杨氏见了他们一起去很高兴,拉着姚谨的手问长问短,姚谨有些受宠若惊,婆婆对自己还从来没有这么热情过呢!难道是因为这次一家人带来的好东西多?婆婆也不是这样眼皮子浅的人啊!姚谨琢磨了半天才回过点味儿,这应该是婆婆担心她为李子轶去妓院的事儿生气…… 姚谨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赶忙把此行的目的说了,李杨氏诧异道:“谨娘,大冬天的你想换种蛋?这时候可没有抱窝的母鸡,你想怎么孵出小鸡仔?” 姚谨笑道:“娘,就在热炕头上孵小鸡啊!我在古书上看见过怎么弄,虽然没有经验,试一试应该没问题,反正现在是冬天,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儿做,若是实验好了,明年春天一开春,说不定小鸡就可以下蛋了。”她小时候就看到过街坊的老太太在热炕头人工上孵小鸡,不过人家老太太还有一个温度计可以看着调节温度,姚谨现在连最简单的温度计也没有,她心里也不那么有底,不过不管怎么样,总得试一试她才甘心。 李杨氏对姚谨这个儿媳还是比较信服的,毕竟好几个现成的事例摆在那儿,不信服也不行,她便也不阻拦。 孵小鸡的种蛋是很有些讲究的,必须是家里公鸡、母鸡混养的那种母鸡产下的蛋,而且得是那种才产了三五天的鸡蛋,时间越长孵出小鸡的可能性越低。李杨氏出门去换种蛋,姚谨本来要跟着去,李杨氏说什么也不准,倒是李子轶担心母亲摔了,跟着一起去了。 赵娥儿看见姚谨来了,抱着乖官到正屋来玩,姚谨原本已经给乖官织好了帽子,结果丈夫说线的颜色不好,没有办法,姚谨便在此帽子的外面用红布缝了老虎的斑纹,再加上两只老虎耳朵,变成了一顶怪异的虎头帽,倒也胜在新奇,乖官戴上乐得直蹦,赵娥儿笑道:“嫂子的手好巧呀,我就做不来这个。” 姚谨笑道:“我看见你给巧儿做的衣裳,那绣工真好,衣裳做的也精致,你那才是真的手巧呢!我就不行了,衣裳能对付着做上就不错了。”好在现在家里有冬梅帮衬着做针线,姚谨倒也不用再为这个犯愁。 赵娥儿笑道:“我还不是因为原先家里条件不好,靠着给人刺绣赚的零花钱,这才练出来的,嫂子若想做什么,尽管找我就是。”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李杨氏便回来了,老太太的人缘不错,她拿着姚谨买来的鸡蛋,跟周围的邻居换了一圈,便得了三十个种蛋回来,得知姚谨正要准备过年的衣物,便笑道:“上次你们成亲,杨家大郎送来的那些布料还在呢!你都拿回去做衣裳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不一定有没有二更,不要等哦。 正文 暗亏 李子轶跟着大舅哥去打猎,一路上他还是动了一番心思的,只因大舅哥脾气火爆,日后若是知道自己去了妓院,肯定会不高兴,到时候他纵然不明目张胆的修理自己,只借机要比试武艺,轻而易举的就会把自己揍一顿,那可吃不消,所以还是早早自己交待了的好…… 李子轶便把白家驹怎么算计自己的事儿说了一遍,虽然这事儿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白家驹做的,但是就冲那家伙惦记自己的老婆,就不是个好东西,所以就算是栽赃陷害,也得栽到他身上去,李子轶半点愧疚也没有…… 姚世祥回到家之后,想起妹婿说的话,他对白家驹的厌憎就又多了一层,那白家人最不是东西了,一听说自己的妹妹出了事儿,马上就跑来退亲,妹妹差点因此丧命,这会儿见自家弟弟出人头地了,他又来纠缠不清,当姚家人是泥捏的吗?! 姚世祥越想越生气,明着不敢教训白家驹,暗地里揍他一顿却没什么关系…… 这天姚世祥打听到弟弟要去酒楼赴宴,那白家驹最擅长钻营,姚世祥就琢磨着这种场合断不会少了他,因此他便上了心,他吃过了晚饭,看见天色不早,约摸着那一群书生快吃完了,姚世祥便跟姚孙氏说出去会友,拿了一条麻袋出了门,他也不去酒楼等着,而是来到了距离白家不远处的一个黑乎乎的小巷…… 北风呼啸,这样的寒冬里的夜晚,一般人都坐在自家的炕头上取暖,是不会随便出门的,是以倒也没有人发现静候在这儿的姚世祥,他拿出狩猎时等待猎物的耐心,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就见白家驹带着一个书童过来了,那书童手里提着一个气死风灯,边走边说道:“若说风流倜傥,那姚世文根本不及少爷半分,给少爷提鞋都不配,没想到他竟然能入了县太爷的眼……” 虽然北风呼号,但是静夜里姚世祥还是听得真切,那姚世祥最是护短,没想到白家驹身边的一个小小书童,竟然也敢用这种口气说自家的兄弟,他气得使劲儿攥了攥拳头,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人!也是个欠揍的货!他悄悄把自己在雪地上的脚印抹平,蹑手蹑脚的向巷子口摸去…… 白家驹多喝了几杯,大脑有些兴奋,话便比平时有些多,况且这书童在他身边也有几年了,最是贴心不过,有些话他倒也不用避讳,便笑道:“这人啊,还真没地方看去,谁知道他就会走了狗屎运呢!早知道他前程似锦,我爹爹当时也不会急着退婚了,倒是便宜了李家那小子……不过,这等话你可到处浑说去。” 二人这时候已经过了巷子口,那书童笑道:“少爷,我若是没这等眼力,哪配做少爷的书童啊!”他刚一说完,就觉得太阳穴处重重挨了一拳,顿时他就昏迷了过去,手中的气死风灯掉到地上,“呼啦”一声,火苗窜起多高来,转瞬间就熄灭了…… 白家驹喝多了酒,大脑反应有些迟钝,他觉察情况有异,刚一回头,还没等看清楚状况,就被一个麻袋套住了脑袋,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姚世祥的拳脚就是李子轶都受不了,何况白家驹这样的文弱书生了,只打的他鬼哭狼嚎,满地打滚。 姚世祥嫌白家驹嚎的难听,狠狠地在他的嘴上踢了一脚,那白家驹再也喊不出来了……姚世祥虽然打的过瘾,不过这里距离白家太近了,他还是很警醒的,生怕招来白家人,便速战速决,又在那主仆身上狠狠地踢了两脚,姚世祥一溜烟儿的跑了,这大路上的积雪都已经被踩平了,倒也不用担心留下足迹…… 这一切姚谨自然不知道,她现在整天忙着孵小鸡,种蛋放在炕头的褥子上,上面再盖一层棉被子,冷不得也热不得,这些种蛋一天得翻腾个十遍八遍的,白天倒还好,晚上折腾一回她就半天睡不着,冬梅主动要求她来看着,姚谨却又不放心,一定要自己做实验…… 却说李子轶,他在家用功的同时,每每想起前些天吃了人家的暗亏,就心中不是滋味,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却总觉得咽不下那口气,别人也就罢了,既然知道白家驹有可能是主谋,他便开始有意无意的注意那只马驹子,企图找出点蛛丝马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哪知道那家伙竟然销声匿迹了。 这一天,李子轶去给大舅哥送年礼,给的就是两匹李杨氏分的锦缎,正好可以做过年的衣物,姚孙氏正忙着大扫除,她一见这样的好料子,乐得合不拢嘴。李子轶也不多话,他又去找小舅子探讨学问,这才听姚世文说白家驹前些日子被人揍了,打得鼻青脸肿不说,门牙还被打掉了两颗,算是破了相了,那家伙一直躲在家里不肯出门…… 李子轶虽然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却高兴得很,不过脑子一转悠,他又狐疑起来,不会是大舅哥动的手脚吧?自从上次打猎的时候跟他说过几句,大舅哥好像再没有提过那事儿,说起来的确有些反常,莫非真的是他干的? 李子轶跟小舅子探讨完功课,又返回去去找大舅哥探话,没想到姚世祥说话滴水不漏,李子轶竟然半点消息没探听到,他便也不再多问,心里却想,朝廷取仕,据说破了相的人授官职都要受到影响的,这是不是说白家驹已经被断了仕途? 李子轶越想越高兴,他兴冲冲的回到家,一进门就听巧儿说道:“爹爹,小鸡仔出壳了,快来看!” 只见火炕上几只刚刚出壳的小鸡仔,屁股还在蛋壳里没有脱下来,身上的羽毛也还没有干,正趴在热炕的桑皮纸上闭着眼睛“唧唧”叫呢!眼看着旁边还有十几个鸡蛋已经裂口了,里面露出小鸡尖尖的黄嘴…… 李子轶笑道:“谨娘,真有你的,我还以为今天晚上能吃上臭鸡蛋呢!” 姚谨正坐在炕桌旁拿着算盘在算豆腐坊的账,听见这话瞪了他一眼,猛然看到他满脸喜色,便问道:“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吗?” “没有……哪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对了,这是你要的二郎的身量尺码。”他说着,递过来一张纸,接着说道:“谨娘,你给二郎做衣裳我不反对,不过,你这些日子可累坏了,我看不如拿了这尺码和布料,到镇上找人做吧!” 姚谨笑道:“没关系,二郎的衣裳还是我来做吧!也算是一点心意。这一批小鸡已经出壳了,下一批就让冬梅去试着孵小鸡,我就不会那么累了。嗯,我先给你做衣裳,你去看看娘给的那些衣料,你喜欢哪个颜色?” 李子轶一皱眉“杨家的东西我不要,再说我又不是孩子,今年已经添了几件衣裳了,过年就不用做了……剩下的那些锦缎就卖了吧,或者换成我身上这种布料就不错!以后我都穿这样的衣裳。” 李子轶身上的衣裳都是那种很厚实的纯棉料子,价钱也不是很便宜,虽然看着普通,但是仔细一看也不跌份,而且穿起来舒服,她听李子轶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她算计着就快要过年了,别人的衣裳都准备好了,只差二弟的一身,时间倒也富余。 李子轶问道:“豆腐坊怎么样?这几个月赚了多少钱?” 姚谨笑道:“我们三家,每家分得了一百多两银子,再加上咱们家黄豆作下的钱,应该有一百二十多两……” “哎呦,”李子轶听了一喜“赚了那么多!不错呀!” 姚谨得意的说道:“那当然,现在豆腐坊才刚刚起步,以后只会越赚越多。” “那就好!对了,三弟把生豆芽菜的法子教给赵娥儿她哥哥了,今天我看见他在后街那里卖,看样子生意还不错。” 姚谨笑道:“三郎愿意帮帮他也好,免得赵家生活没着落,赵娥儿也着急不是?二郎也作难。” 李子轶笑道:“是三郎怕你多心,让我跟你说一声。” “这点小事儿我怎么会在意?”姚谨话音刚落,二郎敲门进来了,他一进门就笑道:“嫂子,我特意来还你银子。” 李子轶嘴上客气着:“你嫂子又不急等着用钱,那么着急还做什么……” 李子轩嬉笑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他把银票递给姚谨,姚谨接过来一看,居然多出来二百两银子和一张土暖气的股单,她诧异的看了看李子轩。 李子轩局促道:“哥,嫂子,刚刚是杨槐去了,多出来的那是他给的……” 李子轶连忙拿到跟前去看,随即气道:“二郎,谁让你随便收他的东西!” 姚谨忙说道:“你别胡乱诬赖人,二郎才不会那样,肯定是那杨槐扔下东西就走了,是不是?” “是啊,是啊。”李子轩连连点头“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留下的是什么,等看清楚了撵出去,他骑着马都走远了……” 李子轶气道:“我去扔回他们家院子里!”他走到门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转了回来,把银票和股单递给姚谨,“这是你的私房钱,跟我没关系!” 姚谨拿着这银票和股单,还真是觉得有些烫手,这可怎么处置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银票收还是不收呢? 正文 说亲(1) 其实姚谨一直觉得收下杨槐送来的银票理所当然,后世的专利费可不低,这是她应得的,但是既然李子轶满脸不高兴,她也不好和丈夫对着干,姚谨想了想,便笑道:“大郎,你既然不愿意送回去,那咱们就先收着,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还给他就是,反正这股单上咱们也没签字,就算将来这土暖气有什么债务纠纷,也找不到咱们身上来……对了大郎,大明律你有没有学过?若是没学,你尽快研究研究,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二郎,你回家后可别跟爹娘说这些……” 李子轶听见妻子这么说,便真的去研究大明律,李子轩看见大嫂轻易的把大哥打发走了,遂笑道:“大嫂,这事儿我当然知道,半个字也不会乱说的……要我说,既然这土暖气是嫂嫂想出来的主意,收下钱也是应该的,大哥只是一想到杨家就反感,倒忘了本该如此。” 次日早上,一家人刚吃过早饭,姚谨一听见婆婆在院子里的说话声,却原来是李杨氏跟着二郎、三郎一起来了,李子轶和姚谨连忙迎出去,他边走边在姚谨耳边说道:“娘知道你收了杨家的钱,肯定心里不痛快,找来了。” 姚谨忙说道:“二郎回去不会乱说的,你别没怎么就自乱阵脚……” 二人把李杨氏迎进屋,姚谨笑道:“娘,这大冷的天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让二郎、三郎稍个信儿,我们就去了。” 李杨氏说道:“我是找你有事儿,你的身子又不方便,还不如我跑一趟呢!” 穿过花厅进了正屋,姚谨赶忙让婆婆炕上坐,李杨氏注意到火炕上叽叽喳喳叫着的小鸡雏,一个个如小绒球一般来回奔跑,吃着小米和细碎的青菜叶,李杨氏笑道:“没想到你还真把鸡雏孵出来了。种蛋的事儿你放心,我都让她们给留着呢!” 姚谨要给婆婆沏茶,李杨氏说道:“你给我倒一杯白开水就行,好茶叶留着待客再用吧!”姚谨知道婆婆平时喝的都是白开水,便给她倒了一杯递过来。 李子轶一旁插话道:“娘,你找谨娘什么事儿啊?”他还真是怕娘为了姚谨收了杨家钱的事儿来的,若是那样,媳妇非得受娘的埋怨不可…… 李杨氏笑道:“看你的书去吧!我要跟谨娘商量商量三郎媳妇的事儿。” 李子轶一听是这事儿,他还真是不方便听,便和娘打了招呼,抬脚上楼看书去了。姚谨在李杨氏身边坐下,诧异道:“娘,你这么快就给三郎说好媳妇了?是谁家的闺女?” “没有……”李杨氏笑道:“是我听说了一个不错的闺女,好像跟你家有亲戚,所以就来问一问你——”她说着,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却原来李杨氏给二郎张罗完亲事,很多人都看出李家的豆腐坊赚钱,便纷纷上门给三郎提亲。 李杨氏在二儿媳的事儿上吃了大亏,这一回下定决心要给三郎找一个好的,她忙活了两个月,倒是没遇到一个合心的,不是长相不行,就是家里条件不行,无意中听说姚谨的姨表妹不错,识文断字,父亲是个秀才,家里虽然不那么富有,情形却也不错,比姜家好得多…… 李杨氏为这事儿,昨天还特意跑到小李庄去偷偷地相看了人家闺女,果然模样长得俊俏,也打听了几个熟人,都夸那李月梅性情好,而且还没定亲,她这才来找姚谨给做媒…… 姚谨一听不由得苦笑,她家自从落魄了之后,很多亲戚都不来往了,尤其是这个姨娘家,因为姨娘已经去世了,就好像少了一个纽带,两家根本不怎么走动。姚谨也根本不记得那些七七八八的亲戚,就连那个表妹李月梅长得什么模样都记不清,这让她怎么做媒呀? 姚谨便把她的难处说了,李杨氏笑道:“那怕什么,这不眼瞅着要过年了嘛!等过年的时候你就去你姨夫家串个门,随口也就问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到时候娘给你准备好串门的礼物。” 婆婆都说到这份上了,姚谨只好答应了,她忽的又想起点事儿,忙问道:“娘,这事儿三郎知道吗?” “我没跟他说!婚姻大事儿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他说话的份儿?再说他脸皮薄,说起这事儿就脸红……不过,那李月梅长得俊,他一准能愿意!” 姚谨不由得咧嘴,婆婆还真是典型的家长作风。婆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杨氏张罗要看看种菜的那几个屋子,姚谨便带着婆婆来到前院,李杨氏一进屋便说道:“哎呦这屋子里又湿又潮,你们两口子可真是败家,这好好的房子,总这样门窗房梁还不得朽了?以后屋子还怎么住?” 姚谨扬了扬眉,这屋子她本来就没打算住人好不好?!可是又不能跟婆婆争辩,她忙解释了一回,告诉婆婆也就冬天的几个月能潮湿点,开春就好了,屋子不会弄坏的…… 姚谨好说歹说把李杨氏哄出了屋子,出来的时候李杨氏还说屋子里种出来的菜颜色不够绿;味道不够好,却白白的把屋子糟践坏了,这青砖瓦房很值钱啊…… 送走了婆婆,姚谨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溜溜达达来到后院,想先去探问探问三郎的口风,哪知道距离豆腐坊还远,就听见一阵争吵声,姚谨忙对身边的梅子说道:“你快点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儿了?” 梅子得命,一阵风似地跑了去,等到姚谨来到豆腐坊一看,只见梅子一手提着一个,把两个女人从地上拽起来,那二人身上连泥带水,头发散乱,衣裳也撕破了,兀自两个人对视着,就像两只相斗的公鸡,谁也不服谁的模样…… 梅子跑到姚谨身边说道:“夫人,她们俩口角起来,当时就动了手,把一板豆腐碰掉地上了。” 姚谨就知道女人多了是非多,有道是三个妇女一台戏,这豆腐坊里六个女人,而且都是些不识字的人,每天上演好几台戏呢!打起来了也不稀奇。 因为姚谨从来不管豆腐坊的事儿,而且她平时说话总是和颜悦色的,这几个人倒是谁也不怕姚谨,是以看见她来了,大家也都不怎么怕。姚谨本来也不爱管这些事儿,不过现在二郎、三郎不在,她只得勉为其难管一管了。 姚谨缓缓地点头,淡淡的口气说道:“不错,几个月前你们还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现如今生活好了,你们有力气打架了,很好!” 姚谨这么一说,屋子里的几个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姚谨挨着个看了看她们,她的目光也不如何锐利,可是眼前的这几个人都觉得这眼神仿佛直透人心似地,姚谨接着说道:“看样子你们都没怎么累着,干活的时候还有时间吵架,进府这才多长时间啊,现在你们有吃有喝了,就把几个月前的苦日子都忘了……” 姚谨刚说到这儿,身后传来李子轲的说话声:“嫂子?出了什么事儿了?” 姚谨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就让李子轲处置,李子轲一看到地上倒扣着的那一板豆腐就火了,“今天我也不管你们俩为什么吵,有理扁担三,无理三扁担,打架就是不对!就惩罚你们俩不准吃饭,地上这一板豆腐,就是你们俩三天的饭食,还有这个月的月钱,全都扣除;其余的几个,看着她们吵架不上前劝阻,在一旁幸灾乐祸,月钱扣一半儿!” 听李子轶这么说,几个在旁边看热闹的人都不愿意了,张氏为了卖好,忙上前一步说道:“夫人,三少爷,老奴……大家都劝过她们俩,她们根本不听,这可怪不得奴婢。” 姚谨一旁看见她眼神闪烁,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估计是打架的两个人跟她不对付……姚谨本来就对那种喜欢背后告状的人没有好感,不过管着这些人却也离不了张氏这样的人,姚谨不经常管着豆腐坊的事儿,所以她倒不介意做一回恶人,便说道:“张氏,如果你们真的劝了,四个人难道拉不开两个打架的人吗?可见你们没有尽力,甚至煽风点火,如果你自觉管不好她们,可以让三郎换一个人来做管事,我相信别人一定会管好的……” 张氏瞬间红了脸,忙说道:“能管好,老奴管得好,一切都按三少爷的吩咐……” 李子轲说道:“那就好,若是下次再犯,你这个管事也就不用再做了!赶紧收拾好了接着干活去!” 看见她们都各忙各的去了,李子轲这才问道:“嫂子,我娘走了?她来干什么来了?” 姚谨笑道:“你猜猜?” 李子轲摇摇头“我可猜不到,娘这段时间忙着呢!也不知道忙什么……” 姚谨便把婆婆此行的目的说了一遍,李子轲瞬间红了脸,虽然不好意思,他也知道事关终身大事儿,忽略不得,李子轲问道:“嫂子,那李月梅长得什么样?她既然是嫂子的表妹,是不是跟嫂子长得很像啊?” 姚谨笑道:“我已经好几年没看到她了,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大越好看。你整日东跑西颠的,不如得了空就去小李庄偷偷看看去!你若是看对了眼,我就给你说媒去,不过我可跟你说,我那姨夫是个酸秀才,他最敬重读书人,说不定他还嫌你是个商人,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你呢!你自己得有点心理准备……” 李子轲连连点头,他还要去送货,姚谨也不多啰嗦,慢慢的向自家的小楼行去。 与此同时,杨府的账房里,杨国蕃把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撵出去,便问杨槐道:“大郎,你昨天是不是给李家送银子去了?” “是”杨槐点点头,“送了二百两……” “你糊涂!”杨国蕃气道:“他家的豆腐坊生意不错,前些天又买了山,根本就不差你的二百两……再说咱们又没跟他们签契约,你纯粹是多此一举!” 杨槐无奈道:“爹,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就是想跟他保持着联系。” 杨国蕃怒道:“区区二百两银子,你以为你爹会放在眼里吗!你自己说说,土暖气总共才赚了三百多两,去掉人工费、各种损耗、请客吃饭,你等于把纯利润都给了他们,都是我的儿子,这事儿我倒是不计较,但是别人看了会怎么说?怎么想?尤其是你的账簿,明晃晃的这样记录……槐儿,到时候传扬出去,不光我没脸,他也会没脸!难道私生子的名头好吗?!” “爹,我留着账簿,这不是想着将来给李子轶看看嘛!若是能把他认回来就最好了!” “你怎么总想这事儿?难道你……” 杨槐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半晌说道:“爹爹,我上次不单单腿受伤了,就连……就连尘|根也伤了,郎中说我不可能留下子嗣了……” “啊”杨国蕃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脑子一阵眩晕,以前一直不明白,现在总算知道了,怪不得儿子一直去找李子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是我上辈子造了孽吗?”杨国蕃嘀咕着,面色都灰败起来,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 杨槐一看父亲那样,忙说道:“爹爹,我听贵之堂的王郎中说,很多人就算下肢瘫痪了,尘|根也能勃|起,不如先在二弟身上打打主意……” 正文 说亲(2) 二十三祭灶天, 二十四写联对,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割年肉, ………… 一晃儿就到了大年三十,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潭拓镇的上空响起。【 ]一群群的孩子们一早起来,就拿着大人给准备好的爆竹燃放起来,一个个一边听着爆竹声,一边拍着手叫好。 各家各户的男人们,都笑呵呵的开始贴春联,“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李子轶贴完了春联,这才带着妻子和孩子一起去老宅和父母一起过年,今年家里虽然不是十分顺遂,但是赚来的银子倒也不少,李杨氏买下的年货更是充足。 祭完了祖,一家人这才团团围坐吃年夜饭,李杨氏准备了桃汤、柏酒、椒酒、五辛盘…… 桃汤是用桃煮的汤;柏酒是用柏树叶浸制的酒;椒酒是用椒籽浸制的酒,据说这几种酒喝了能避邪,保证明年能过的顺遂,这一年李家因为姜氏的原因,李杨氏觉得家道稍微有些不顺,便逼着全家人每样都用了些,五辛盘是葱、姜等五种辛辣食品放入盘中,据说能除瘟、通五脏,当然也有贺新的意思。 姚谨因为有孕,也不知道那东西对胎儿好不好,每样只是意思一下,李杨氏倒也没说什么。年夜饭之后,女人便开始包饺子,男人则去灶下掏了草木灰,开始在院子里打灰垛,姚谨看那灰垛的形状貌似粮仓,她琢磨着大概是期待明年五谷丰登的意思。 守岁过后,新的一年开始了,初一到初四,不时的有亲眷来走亲戚,便是往年不怎么走动的远房亲戚,也都来了,家里有闲人的,便要求进豆腐坊做工。 姚谨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也早就跟李子轲打过招呼,不能随便答应收人,所以凡是有提出这种要求的,三郎只说考虑考虑,过后李杨氏一问,三郎怎么也不答应收人,气得李杨氏就好一顿骂,又苦口婆心的说了一通,这个年代,最讲究家族利益,你若是连亲眷都不理会,会被人说成无情无义,以后还有谁搭理你呀?所以为了家人好,还是不要一概拒绝的好。 姚谨一听,觉得婆婆说的也在理,但是豆腐坊里做工的人,决不能安排这些人的,她便跟二郎三郎商量着,从这些亲戚中挑几个人,让他们负责送货,这样二郎、三郎也好有更多时候跑销路和管理作坊,再说,豆腐坊的人手明显也紧张起来了,重新买人的事儿也势在必行。 新年的气氛,到了初五才恢复了点平静,初五也叫“破五”,这天的习俗就是“送穷”,对商家来说,初五便是开业的好日子,李家的豆腐坊便在大年初五重新开业了。 至于李子轩和李子轲怎么管,姚谨是不参与的,她现在心里暗暗的庆幸,也幸好不是她管着豆腐坊,要不然这家里的矛盾,无形中就会聚集到她身上了。【 ]过年期间,冬梅孵出的第二批小鸡也出壳了,而第一批小鸡,身上的绒毛已经变成了羽毛,看着不那么可爱了,巧儿的兴趣又转到了那些新孵出来的小鸡身上,有空就趴在旁边看小鸡。 姚谨换了新衣裳,和李子轶一起带着巧儿回娘家去串门,一进姚家的院子,就见姚世祥正在院子里舞枪弄棒,他看见李子轶来了,哈哈笑道:“大郎,过来比划比划!” 姚谨忙说道:“哥,咱们进屋说会儿话吧,我今天有事儿跟你说。”李子轶听媳妇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巧儿不用告诉,上前脆生生的给姚世祥问了好。 姚家今年也不比往年,家业兴旺了不少,其实作主要的是弟弟有了名气,所以过年的这几天,几乎每天都亲戚盈门,姚世祥讨厌那些人的嘴脸,却又不能不招待,便捎信给姚谨夫妇,让他们初五再回娘家好好聚聚,免得乱七八糟的人太多,没法说话。 进到屋子里落了座,姚景辉和姚颖上前来给姑姑、姑父拜年,姚谨忙给两个小家伙分了红包,两个人乐颠颠的带着巧儿玩去了,姚谨便把今年打算怎么利用荒山的事儿跟哥哥说了,姚世祥皱眉道:“谨儿,养那么多鸡,就怕有个鸡瘟什么的,风险可不小。” 姚谨笑道:“哥哥,那山上去的人少,鸡瘟相对肯定也少,再说了,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古方,据说不但能能预防鸡瘟病,而且能增强鸡的抗病能力,鸡的生长速度也比普通的养法快,最主要的是还可以治愈鸡的其它病……” “有这种事儿?”姚世祥兀自有些不信。 “当然了!都是我以前在一本闲书上看到的,就记下了……”姚谨自信满满,后世这样的方子她倒是记得好几个,当即便说了一个,什么茯岑、红花、板蓝根、穿心莲、玄参、银花、黄岑、黄柏、当归、大青叶、苍术、枝仁、甘草等等中草药混合,然后经过烘烤、研磨成细粉平时加在鸡饲料里给鸡吃就可以了。 姚世祥见妹妹说的头头是道,便也信了,不由得有些心痒,也琢磨着要在山上养鸡…… 姚世文有些疑惑“姐姐,我怎么没见到你说的书?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姚谨早就想好了借口,她笑道:“我也不知道那本书叫什么,书皮都不见了……不过以前一直在我房间里放着,我闲着没事儿就看了,等我成亲之后,房间里的那些书都不见了。” 姚孙氏一听,脸上便有些讪讪的,姚谨知道嫂子不识字,倒也不怕她否认拿走的那些书里没有那一本。 姚世祥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忍不住骂道:“你这败家娘们,是不是把谨儿房间的书给卖了!卖旧书才能换几个钱?买书可就贵了!你这个没见识的娘们……” 姚谨婚后,本来想从娘家拿回以前曾经用过的一些东西,哪知道她房间的很多东西都不见了,当时姚谨的确很生气,不用想就知道是嫂子拿去了,所以今天她才这么提了一句,见哥哥发火,姚谨又有些后悔,已经过去的事儿了,再说大过年的,哥哥和嫂子若是打起来了也不好…… 姚谨忙说道:“哥,卖了就卖了吧!反正书上的内容我都记住了,没关系,就算别人学了去,也没什么。” 姚世祥看着姚孙氏就生气,既然她敢卖书,说明妹妹的其他的东西也都不见了,气得姚世祥手心发痒,立刻就想揍人,不过想到妹夫还在,他把这火气使劲儿压了压,姚孙氏看见丈夫冷冷的眼神,这情形很是不妙,吓得她赶紧去厨房准备饭菜去了。 姚谨笑道:“哥哥,有没有心思一起养鸡?若是想养,现在可就得预备鸡雏了。” 姚世文也一旁劝道:“哥,咱们也养吧,总在土里刨食,想要多赚几乎不可能,在山上养鸡,那些鸡可以自己找食吃,饲料就省不少钱……过些日子,咱们也去县城买几个仆从,你也不会太累……” 说到饲料,姚谨不由得想起电视上看过的农业节目,好像有介绍养殖蚯蚓和蛆虫喂鸡的,她朦胧还记得些,不由又动开了心思,不过姚谨也不知道培养那东西难不难,便也没有跟哥哥提起,万一试验不成功,岂不是让哥哥白高兴了一场? 姚世祥说道:“好,我可以先少养点试试,若是行,再多养也不迟,至于买仆从,还是算了吧!二郎你多攒点银子,将来成亲也好用……唉,爹娘若是知道咱家有这一天,不知道该多高兴呢!” 姚谨一看哥哥说着说着有些伤感,赶忙把话题岔开,一家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姚谨便想到厨房去帮着嫂子做饭,到了厨房一看,聂小倩正在灶前忙活,灶间传出一股子炒菜的香味儿,嫂子姚孙氏负责烧火。 聂小倩看见姚谨来了,便笑道:“大小姐,您快去屋里坐着吧,您今天可是贵客,再说这双身子也不方便……” 姚孙氏也笑道:“是啊他姑,你去歇着吧,我和小倩忙得过来。” 姚谨暗暗纳罕,这聂小倩咋像家里的女主人似地?难道嫂子竟然被她降服了?看来这个聂小倩还是有些手腕……姚谨见厨房里确实也不用自己做什么,便退了出来,哪知道一出厨房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喊:“表哥!表哥在家吗?” 姚谨向院子里一看,就见一位二十多岁穿着长衫的青年,身后还跟着一个清秀的女子,姚谨一个不认识,她正愣怔,姚世祥从屋子里迎出来了“哎呦,这不是月升和月梅吗?谨娘,这是咱们姨娘家的表弟和表妹。” 姚谨这下子算是明白了,原来这李月梅就是婆婆看好的儿媳妇人选啊! 几个人在院子里寒暄了几句,姚世祥赶忙把表弟、表妹迎进屋子,姚谨特别的注意看着这个表妹,这位表妹说不定以后能变成妯娌了呢! 姚谨正琢磨着应该怎么先探探表妹的话,却发现李月梅的眼睛一个劲儿的往弟弟身上瞟,她心中蓦然明白了几分,看来他们兄妹来串门,这是别有目的呀!要打弟弟的主意…… 杨府家的花厅里,杨紫玉看着站在面前的几个媒婆,心里不由得暗暗叹气,真是家门不幸啊!前一段时间刚给大弟弟忙活完,却是白忙活了,现如今又要操心二弟弟…… 若是仔细看杨紫玉的眉间,就会发现带着一股子郁结之气,这个年杨家过得分外不顺,父亲杨国蕃一直病卧在床,杨紫玉不但要侍候汤药,还要管着家务,因为杨槐的妻子大年初二就回娘家去了,至今还没回来,杨紫玉不由又添了一层担忧,看来过几天应该去看看,大郎媳妇到底是病了还是怎么了? 杨紫玉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今天找你们来,是要麻烦你们……给我二弟杨林介绍一个妻子……” 众媒婆都是一愣“什么?竟然是二少爷要找女人啊?” “哎呦,他不是瘫痪了吗?” “就是啊,瘫痪了……那东西还好使吗?” “不行不行,大小姐,你们家二少爷以前我们都帮过忙,没有人愿意嫁……” 杨紫玉看见众媒婆议论纷纷,忙说道:“我二弟虽然□没有知觉,不过王郎中说了,他还是能留下子嗣的,大家也都知道,我们杨家下一代的男丁到现在还没有,我爹爹说了,若是有人给他生了长孙,将来杨家这偌大的家产,就是他长孙的……谁若是做成了这个媒,谢银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便是什么都不做,也够坐着吃五年的,几个人一听,眼睛都有些发亮。杨紫玉见众人都不再嚷嚷了,便接着说道:“至于女方家的条件嘛,可以放宽,贫富就不计较了,不过女孩的相貌一定要端庄,年岁也得相当……” 其中一个媒婆从杨紫玉的话中听出些门道,她忙问道:“大小姐,若是有那年岁相当的,生养过的行不行?” 杨紫玉皱了半天眉头,说道:“还是没成亲的姑娘家优先考虑……” 另一个媒婆笑道:“大小姐,你别怪老婆子多嘴,我觉得若是生养过男娃子的,说不定能一举得男呢!可没有什么不好……再说了,你们家二少爷自己又不能动,若是找一个大姑娘,那姑娘家还不知道怎么弄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二更哦,多支持才能写出来~~~~~ 正文 说亲(3) 聂小倩见家里又来了客人,便抽空从厨房偷偷往花厅里看,她显然也注意到了李月梅的目光,便赶紧到厨房拿了些茶点送进屋,然后在姚谨身边低声问道:“大小姐,您累了吧?用不用去歇一会儿?” 姚谨不明所以,便笑道:“没关系,我不累。” 聂小倩说道:“大小姐既然不累,不如带着表小姐到您原先的闺房去坐吧!这屋子里都是男人,女客呆着不方便……您那房间我特意收拾出来了,就给您留着歇息用的……” 姚谨一听,喜出望外,她正嫌这屋子里吵闹,便约了李月梅一起往自己原先的房间去,屋子里的摆设还和自己住的时候差不多,果然打扫的很干净,地中间放着两个炭火盆,倒也不觉得冷,二人坐下来,李月梅说道:“表姐,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表姐夫,真的是一表人才,跟表姐很般配。” 姚谨微微笑了笑,她记得有人说过,婚姻就像是鞋子,鞋子好不好看别人知道,至于穿着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姚谨不想说自己的事儿,便问道:“表妹,你今年过了年有十五岁了吧?姨夫有没有给你定下人家?” 李月梅也不说话,只是红着脸摇了摇头,这时候,聂小倩又送了一份茶点进来,姚谨见她这般殷勤,忽的心念一动,便笑道:“表妹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婆家?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妨说一说,也许我能帮得上忙呢!” 聂小倩支愣着耳朵注意的听着,李月梅正色道:“表姐,你别开玩笑了,婚姻大事儿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女儿家又哪能自己做得主?” 姚谨笑道:“自己虽然做不得主,不过若是有那看着特别不顺眼的,也应该让姨夫知道,相同条件下,还是要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才好,咱们小门小户的人家,其实也不太讲究那个,你说是不是?” 李月梅听姚谨这么说,眼圈便有些红,嘴里喃喃道:“若是我娘还活着,就好了。” 姚谨一想也是,这个时代,一个女儿家的心事儿,到底不方便跟父亲说,她随即笑道:“你不是还有嫂子吗?跟嫂子说说也是一样的……” 李月梅苦笑了下,她虽然不是绝色美人,那笑容却也自有动人之处,怪不得三郎也对她中意…… 聂小倩似乎看出来李月梅的心思了,在一旁劝慰道:“表小姐,您有话跟嫂子不好说,还不如跟我们大小姐说呢!她还不是跟你是亲姐姐差不多?” 李月梅一直想知道聂小倩的身份,这会儿便笑问道:“表姐,你家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了?” 聂小倩仿佛等的就是这一问,她微笑道:“奴婢去厨房忙了,大小姐和表小姐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就是……” 眼看着聂小倩退了出去,姚谨笑道:“她是县太爷家三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县令大人做主,非要送给二郎使唤……” 李月梅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便笑道:“这么说二表哥有望成为县太爷的东床了?” 姚谨点点头,虽然李月梅看上去很不错,不过姚谨可不希望她嫁给弟弟,近亲结婚,对子女是有影响的,万一生出来的孩子是傻子,那可太糟心了…… 姚谨注意着李月梅的表情,见她没怎么失望和颓唐,不由松了口气,亲戚间几年未见,姚谨也不相信她会对二弟有什么异样的感情,现在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两姐妹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姚谨便有意说起自己的婆家的情况,又说三小叔到现在还没有成亲,长得和李子轶也有些像,李月梅一听这话,脸顿时就像一块红布似地,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姚谨也只好笑着打住了话题…… 姚谨找了一个出恭的借口,出门让李子轶回家找三郎,让他随便找个借口来一趟,李子轶会意,没一会儿功夫,李子轲就提着礼物上门来了,姚世祥只当李子轲这是替他父母来走亲戚,便留下了一起吃了午饭。 三郎对李月梅挺满意,往回走的时候便问姚谨什么时候去提亲,姚谨笑道:“三郎,我琢磨着我去提亲不太好,万一姨夫不愿意,岂不是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不如还是劳烦赵大嫂跑一趟,若是不成,我再去问问,你看怎么样?”其实姚谨也是留了个心眼,生怕姨夫不愿意,到时候婆婆若是说她对小叔的婚事儿不尽心,她可没地方诉苦去,若是赵大嫂没说成,她再去说,即便不成,婆婆也不会再说什么。 李子轲一听嫂子说的在理,便笑道:“成!我今天晚上就去求赵大嫂去。” ****** 却说第二天就是初六了,姚世文再也找不到什么借口推脱,只得在哥哥的催促下,带着聂小倩,提着礼物去拜见县尊胡大人,聂小倩临行前还揣了一沓子姚世文写的手稿。 胡大人一见到姚世文很高兴,这可是他内定的东床,不过,这小子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上门提亲?看来今天还得让夫人好好提点提点他,清婉那丫头这几年一直高不成低不就,过了今年都十七岁了,再不成亲可就是老姑娘了,这小子等得起,自己的女儿可等不起,这些日子夫人一个劲儿的念叨,若是再不把女儿嫁出去,自己的耳朵非得磨出茧子不可。 姚世文自然不知道胡县令想什么,他心里对胡县令倒不像以前那么排斥了,胡县令虽然姓胡,倒也不糊涂,他只好清谈,换句话说,就是一个不通庶务的书呆而已,不过县令夫人倒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姚世文平日来拜访的时候,也经常见到胡夫人,姚世文只稍微提了提师爷的事儿,现在的师爷便换了一个人…… 姚世文跟胡县令说着话,聂小倩却一路进到了后宅,去见自家小姐去了。 胡清婉见聂小倩回来了,忙问道:“姚少爷的手稿呢?快拿来我看。” 聂小倩赶紧把姚世文最近写的手稿递过来,胡清婉迫不及待的便开始翻看,姚世文最近写的是词话本《白娘子》,他每天写完,聂小倩都要抄一遍,然后得了机会,就让人捎给县城里的小姐看。 聂小倩从小在小姐的身边,跟着三小姐一起识文断字,虽说是个丫鬟,两个人一处吃一处睡,情分非比寻常,夫人要把她送给姚世文,聂小倩原本还不是十分愿意,但是也不敢反驳,她身为三小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比小户人家的女儿还娇贵些,自觉到了姚家肯定要吃苦,但是一见到姚世文,她心里就千肯万肯了,她只觉得姚公子一见之下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身姿濯濯如春月柳,身处众人之中,似珠玉在瓦石间…… 初见面聂小倩就对姚世文印象很好,及至到了潭拓镇,这才知道姚世文从小就有神童之称,而且聂小倩在公子的身边越久,就越觉得公子的才气大,如果天下的才气有十分,自家公子就应该占了八分,剩下一分是自家小姐的,至于其余人等,不过共同占一分罢了! 聂小倩站在小姐旁边想入非非,将来小姐是肯定要嫁到姚家的,自己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又服侍过公子,将来自然也是公子的人,一看公子就是个重情分的,将来定不会薄待了自己,聂小倩便忍不住傻笑,一颗心欢喜地怦怦乱跳…… 胡清婉一口气把姚世文写的稿子看完,却见他正写到雷峰塔倒,西湖水干,便戛然而止了,胡清婉有些抓心挠肝,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停到这儿了?她不由得想到《倩女幽魂》的结尾,聂小倩转世投胎,宁采臣还是个穷书生,让人无比仰慕的燕赤霞,居然还在江湖上飘零……尤其是《牛郎织女》的结尾,居然让人家夫妇一年相会一次,虽然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是一年相会一次,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姚少爷怎么这般心狠…… 胡清婉一想到这儿,只把她急得一身香汗,难道这本书还是这样让人心疼的结尾?白素贞和许仙受了那么多苦难,难道还不想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吗?还是这满天的神佛菩萨,都不长眼? 胡清婉心头仔细咀嚼品味这本书,眼泪居然落了下来,聂小倩忙说道:“小姐,你怎么又哭了?赶紧擦擦吧。” 胡清婉接过手帕擦了擦眼睛,又把聂小倩抄来的稿子自己重新誊抄一遍,聂小倩便在旁边侍候笔墨,一直誊抄完毕,胡清婉又捧起来自己写下的簪花小楷从头再看,怎么看也觉得看不够,只觉得这辞藻间隐约藏有说不尽的意味,让人的心都隐隐的跟着疼…… 胡清婉把书稿放下,又问了问小倩,话题当然离不开姚世文的饮食起居,胡清婉虽然很想见见他,又不好意思,聂小倩到底是在三小姐身边侍候多年的,便悄悄说道:“小姐,我们去前院偷偷见见公子吧?” 胡清婉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聂小倩笑道:“又有什么不好的?小姐你不如直接问问这本《白蛇传》的结尾到底怎么样,要不然等姚少爷走了,小姐又该为这个结尾吃不香睡不好了。” 胡清婉咬了咬嘴唇,半晌说道:“好,那我就见见他……” 主仆二人正要往前院走,哪知道胡知县正带着姚世文往内宅来,正走了个碰头,胡知县笑道:“清婉,你替爹爹招待一下客人,爹爹想起衙门里还有一件公务没有办完……”他说着,也不管女儿答不答应,一溜烟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上!!! 正文 说亲(4) 赵大嫂受李家之托去小李庄说媒,很快就无功而返,她当着李子轲好一通抱怨,却原来李秀才一听赵大嫂提的人家是李家,当即就怫然不悦,没给赵大嫂好脸色。 那李秀才自己屡试不第,便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儿女身上,偏偏儿子的脑袋是个榆木疙瘩,根本不是一个读书的材料,他便想给女儿找一个有希望进学的读书人做女婿,姚世文小时候就聪明,可李秀才生怕他像仲永一样,长大之后“泯然众人矣”,所以才迟迟没有下手,后来姚家落魄了,他以为姚家未必有能力供养出一个读书人,便再懒得理会他,哪知道这姚世文竟然另辟蹊径,居然靠着写词话本出名了。 要知道这年头靠着写酸文赚钱的读书人可不少,大多数不过是勉强糊口,若说靠着词话本出名的,也就姚世文一个而已,李秀才知道姚世文出名了之后,就想着赶紧去姚家拉上关系,他一个做长辈的当然要端着架子,便让儿子去姚家走动,倒是他的儿子李月升觉得姨娘家前几年困难,父亲一直不肯相帮,现在知道人家出名了就死皮赖脸的要靠上去,李月升觉得难为情,说什么也不肯,李月梅更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直到正月初五了,兄妹俩才被李秀才逼着去姚家串门,却不曾想得到的消息是姚世文已经被县太爷看中了,李秀才一听,后悔的心情难以言表,这时候赵大嫂去提亲,不碰钉子倒奇怪了。 李子轲早就得了嫂子的提醒,听见李月梅家不同意,虽然失望,也没有想太多,第二天他就来找嫂子,姚谨这会儿正在厨房做油炸臭豆腐,满屋子都是臭味儿,李子轲一进屋就问道:“嫂子,这屋子里什么味儿啊?” 姚谨笑道:“当然是以前我做的臭豆腐,已经好几个月了,现在能吃了,你过来尝尝。”她说着,就递给李子轲一块。 李子轲拿在手里看来看去,迟疑了半天问道:“这东西能吃吗?” 姚谨笑着对巧儿说道:“告诉你三叔,臭豆腐好不好吃?” “三叔,你快吃吧!可香呢!”巧儿奶声奶气的说着,还舔了舔嘴唇,显然一副意尤未尽、还没吃够的样子。 李子轲赶忙把手里的臭豆腐递给她,巧儿看了看姚谨,小声说道:“娘说了,美味不可多用……” 李子轲听了忍不住呵呵的笑,姚谨解释道:“这臭豆腐虽然好吃,不过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小孩子,更不能多吃。” 李子轲虽然不信这东西能怎么好吃,但是嫂子都这样说了,他当然要尝尝,闭着眼睛把臭豆腐塞到嘴里,一嚼之下,李子轲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嫂子,这东西味道真不错呀!好,看来豆腐坊应该马上开始做臭豆腐了。” 姚谨笑道:“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让你做,你总是不信,要不然现在都可以卖臭豆腐了。” 李子轲难为情的挠了挠头说道:“嫂子,当初你可没坚持说一要做臭豆腐啊!” 姚谨撇撇嘴:“当初看你那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还有你哥哥,你们兄弟当初恐怕都认为我在祸害东西吧?不听大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就是想让你后悔一下……” 李子轲听了这话,顿时哭笑不得“嫂子——” 姚谨笑道:“其实我也是怕品种太多,你一下子忙不过来……说说吧,你今天有什么事儿?” 李子轲便把赵大嫂去说媒的事儿说了一遍,又说不想让她去李家了,免得受了羞辱,姚谨点点头,笑道:“三郎,你说,咱们的豆腐坊,将来能发展成什么样子?” 李子轲说道:“我当然想过……嫂子,等今年秋天咱们攒够了钱,多买些人手,把豆腐坊开到北平城里去,怎么样?” 姚谨笑道:“三郎,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想会有很多很多姑娘都争着抢着想要嫁你,你说是不是?其实我觉得你的婚事儿一点都不用着急,眼看着咱们的前景这么好……” 李子轲嘻嘻笑道:“嫂子,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觉得豁然开朗了!对呀,等将来咱们的买卖大了,说不定我还能找一个北平城里的姑娘呢!根本没有必要一棵树吊死!回头我也劝劝我娘去,让她不要忙着再给我张罗……”他说着,乐颠颠的转身就走,刚一开门,就见姚世文站在门外正要敲门的样子。 李子轲笑道:“二郎来了……嫂子快来!二郎到了。” 姚谨一见姚世文,遂笑道:“二郎,你可有口福了……走吧,咱们回屋坐去。”她让冬梅接着炸臭豆腐,自己端着炸好了的一碟,带着弟弟来到花厅,李子轲则跟姚世文打了招呼就去后院忙活去了。 姚谨先给二弟了两块臭豆腐吃,见他没有什么兴致的模样,不由得诧异道:“你怎么了?对了,聂小倩呢?怎么没跟来?” “我没让她跟来。” “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姚世文本来就是来找姐姐倾诉的,听见姚谨询问,便毫无保留的把昨天在县太爷家的情况讲诉了一遍,姚谨一听弟弟说胡清婉珠泪连连,告诉他不准写悲伤的结尾,不由得惊愕了半天,然后就哈哈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弟弟居然也有这样的铁粉。 姚世文气道:“姐姐,你还笑!快帮我想想办法吧!那胡夫人又旁敲侧击的让我上门提亲……那个胡小姐分明只是喜欢我写的书,根本不是喜欢我这个人!一个地地道道的痴呆文妇,真是让人受不了……姐姐,她若是知道书里的故事全都是你讲的,说不定就喜欢你了!” 姚谨听了一阵恶寒“行了,你别满嘴胡吣!这书当然是你写的,我若是有你那两下子,我还自己写了呢!”她托着腮想了半天,忽的问道:“二郎,你认识的人……或者你同窗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什么北平城里的大官,或者是王孙贵族之类的人?” 姚世文说道:“我只记得杜燕桢好像有一个什么亲戚是燕王府的仪宾……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姚谨笑道:“二弟,你说这次靖难,是燕王会赢还是建文帝会赢?” 姚世文被姐姐东一下西一下的发问弄得有些发懵,不过他还是不忘记起身打开门往外看了看,姚谨看见他那谨慎的样子忍不住发笑“这是自己家里,用不着这么谨慎吧?” 姚世文说道:“就是被下人听见了也不行。”他回到座位上坐下,这才低声说道:“我觉得还是燕王的胜算大,他在北方厉兵秣马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姐姐,你怎么忽然关心起国家大事儿来了?” 姚谨轻轻的叹了口气,“你不愿意娶胡县令的女儿,当然还是早做打算的好,就这样吊着你等得起,那胡小姐可等不起……国家大事儿自然是与咱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二弟,你若是拒绝了胡县令,当然就要找一个比他更有背景的人投靠才好,要不然,当然不敢轻易的得罪了胡县令,你说是不是?” 姚世文神情一震“姐姐,你有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 姚谨问道:“二弟,我听你姐夫说,去年春天,建文帝的大将李景隆,曾经派兵偷袭北平来着,是真的吗?” “是啊,听说是在白沟河一带,那李景隆一百万大军都被燕王给灭了。” “那你说建文帝的大军还能有多少?” 姚世文眨了眨眼睛,“听说建文帝现在的兵大多都是新招募的,你说现在的兵都有家有业的,谁愿意打仗啊?又不是生活过不下去了,而且听说燕王抓到俘虏之后,都放掉了任凭他们回家,这么一来,建文帝的兵将都是一打就投降……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姚谨笑道:“我不过是想说,建文帝在南京,肯定都把兵将派出去了,若是燕王能带领一支劲旅,直捣南京,避实击虚,会怎么样呢?”她自己自然没有这样的见识,不过以前她看过不少穿越的小说,还有论坛上的人说,建文帝的大将李景隆,根本就是朱棣派在建文帝身边的内奸,因为他后来投降了朱棣之后,被封的官最大,姚谨可是记得真真的…… 姚世文眼睛顿时就亮了,“姐姐!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你这是什么话?”姚谨笑道:“姐姐我本来就很聪明好不好?李景隆都派兵打过来了,燕王再派兵打过去,理所当然啊!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姚谨这么一说,活生生的就如村妇打架一般,姚世文倒也没有怀疑什么,不过,他一想到纵然有好主意,他也找不到可以献策的人啊!便又有些丧气了。 “二弟,不如你找个借口去北平逛逛吧!至少也可以躲一躲胡县令……至于聂小倩……”姚谨想了想,说道:“你就跟她说,你跟着朋友去燕王府访友,带着她不方便,让她先回胡县令家暂住……” 姚世文一拍巴掌“对对!有了燕王府做招牌,胡县令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对咱们家动分毫……嗯,我这就去找杜燕桢去,他说不定真要去北平走亲戚呢!正好跟他一路,若是真的能见到他那位做仪宾的亲戚就好了……这样一来倒也不算撒谎。” 姚世文高兴的走了,倒是姚谨满心隐忧,谁知道这胡县令是什么样的人呢!不过一想到李子轲说的打算把买卖开到北平城里去,姚谨忍不住又笑了,是啊,若是胡县令不依不饶,那一家人就搬到北平去住,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说亲(5) 过了二月二龙抬头,这个年也就算是过完了, 兄弟三个又张罗着要买几个人回来,作坊里需要人,看山也需要人,不过这一次李家在潭拓镇也算有了些名头,人牙子听闻风声上门来问,姚谨便做主挑了十个人,因为作坊里要保守秘密,所以买的人都是签了死契的,年纪也都是在十二三岁,其中五个男的五个女的,女孩就送到豆腐坊做工,男的打算让他们种植草药兼上山养鸡。 这些人都在人牙子手里学过规矩,用着倒也顺手,虽然现在天气还冷,但是要在山上建鸡舍和人住的房屋,木材、石料之类的都需要先准备好,无奈姚谨的肚子越来越大,不能管这些事儿了。 李子轶只好放下书本,亲自带着这几个男仆去砍伐木材,再拣一些准备建房的石料。 姚谨手里的银子,除了杨槐给的二百两、二弟姚世文给的三百两,再加上豆腐坊赚的一百二十两,还有以前的一些积蓄,足足有七百两之多。 在山上建鸡舍和几间下人住的房子,根本花不了多少银子,本来姚谨还想买些地,但是现在这年头,一般人家都把土地当成命根子,轻易没有人卖,姚谨握着这些银票不由得动开了心思,要不然先去北平买一处房产?买了房产可以租出去,而且日后燕王登基,还要迁都北平,那时候房产肯定大涨,只能赚不能赔,再说三郎也有意在北平开铺子,早做打算也没什么不好…… 这么一想,姚谨的心蠢蠢欲动,不过七百两银子在潭拓镇还算不少,到北平就不够看的了,不知道能买一幢什么样的房子…… 姚谨正带着梅子满园子遛弯,边走边想入非非,梅子问道:“夫人,你天天在园子里东看西看,是丢了什么东西吗?不如说出来,奴婢也帮你找找。” 姚谨哭笑不得“你从哪儿看出来我丢东西了?我这是锻炼身体!” 梅子“哦”了一声,心说,看样子夫人丢的东西很重要,这是不想让人知道,要不然至于这么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不停地找嘛! 姚谨自然不知道这小丫头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主仆二人走了两圈,冬梅找过来了,禀道:“夫人,家里有客人来了。” 姚谨赶忙往花厅赶,她一开门便诧异道:“赵大嫂,你真是稀客。”见她局促不安的站着,姚谨忙说道:“赵大嫂,你坐。” 赵大嫂一进来就觉得这屋子里的摆设跟普通农人家大不一样,茶棋桌上摆着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支盛开的杏花,屋子里有着淡淡的幽香,靠墙放着一个盆架,上面摆放着一盆水灵灵的兰花,屋子里还点缀了不少花布做成的小玩意,怎么看怎么觉得稀奇又好看…… 不知怎么,赵大嫂在这花厅就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听姚谨让座,刚刚落座,冬梅又端了茶递过来,赵大嫂就更拘谨了,农村里去邻家串门子,可没有这样的待遇,姚谨笑道:“赵大嫂,你今天肯定是有事情吧?往常可是请都请不到……” 赵大嫂见姚谨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瞧不起她的表现,遂笑道:“大郎媳妇,你这屋子跟刚搬家的时候可大不一样了!那些布偶做的可真漂亮,怪不得连你婆婆都夸你心灵手巧……那就是土暖气吧?做的真漂亮,你这屋子里也暖和,看样子土暖气确实好用,就是贵了些……听说这主意也是你想出来的?” 姚谨一愣“哪有的事儿……赵大嫂,你这是听谁说的?” “还能是谁呀!当然是杨家的下人传出来的……” 姚谨不由皱了皱眉,赵大嫂浑然未觉,她倒也没有深问,只是接着说道:“大郎媳妇,我看你就是李家的福星,你说说,自从你嫁到李家,他们家的日子一天天变样,我看这潭拓镇上,根本就再找不到一个比你出色的……” 姚谨被赵大嫂的马屁拍得有些发晕,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姚谨笑道:“赵大嫂,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咱们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不要这样绕圈子。” 赵大嫂讪笑道:“大郎媳妇,这不是街坊上都知道你能用热炕孵小鸡,所以我就想着跟你学学,不知道行不行……听说去年邻县得了鸡瘟,所有的鸡都死得七七八八的了,我就琢磨着孵点小鸡卖,也能赚点零花钱不是?” 姚谨原本还以为她想要进豆腐坊做工呢,心里正为难,见她说的是这个,遂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学这个当然没有问题,还是赵大嫂你脑子活泛,跟我来吧!孵小鸡没什么难的……”她带着赵大嫂来到冬梅住的屋子,让她看正在孵的鸡蛋,这东西最主要的就是要看好温度,其他的实在没有什么技巧可言。 赵大嫂临走的时候,猛然想起一件事,她忙对姚谨说道:“大郎媳妇,你听说了吗?姜家二丫今天出嫁了。” “哦?”姚谨忙问道:“这么快出嫁了?嫁到哪里去?怎么之前没有半点风声?”姚谨其实最希望姜二丫能嫁的远一点,这个人跟她犯冲,最好一辈子再不见。 赵大嫂笑道:“你再也想不到,她嫁给了杨林!” “什么?咱们潭拓镇上的杨林?” “不是他还有哪个?” 姚谨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几变,“她……她怎么……那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嗨,你不知道呀?那杨林天生是个色坯,他虽然下肢瘫痪了,那东西还好使……”赵大嫂说着,自己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半天,这才接着说道:“听说原本媒婆上姜家给杨林提亲,被二丫她娘给打出去了,就连二丫她爹也说了,任凭杨家钱再多,也不能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哪知道姜二丫琢磨了两晚,自己找到媒婆家去了,说是想嫁!没把她爹娘给气死,扬言要跟她断绝关系……” “这样了她也要嫁?莫不是想钱想疯了?” “可不是嘛!她娘就说她鬼迷了心窍。我也看她是打错了主意,就算是杨林死了,财产也到不了她的名下……杨家还有大公子呢,你说是不是?” 姚谨看出赵大嫂似乎在探问她的口气,不由得想起先前买这房子的那码事儿,她心中顿时警觉起来,赵大嫂不会是别有目的吧?难道又是杨家…… 姚谨对这事儿也不好评说,便只是笑了笑,赵大嫂说道:“听说杨家找了好多媒婆,一下子介绍了好几个姑娘,杨家有钱,别看杨林那样了,倒有不少人愿意把闺女嫁过去,不过杨家大小姐看过了那些闺女,都没看好,乡下闺女,皮肤黑不溜秋不说,也没见过大世面,扭扭捏捏的,见了生人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凡是那样的,杨家大小姐看不上眼,要说人样子,姜二丫还是能拿得出手去,又能说会道会哄人,还生过儿子,杨大小姐喜欢她精明,听说杨家许诺了,若是能一举得男,将来的财产都给长孙……” 送走了赵大嫂,姚谨心里不由嘀咕,赵大嫂刚才那话,是别有目的还是无心之言?真没想到杨家竟然同意娶姜氏了,姜氏毕竟曾经给李家做过媳妇,而杨家和婆婆又有些渊源,难道杨家都不顾忌些吗?尤其是杨家大郎已经回来了,杨家没必要这么急匆匆的要给杨林找媳妇吧?难道有什么隐情?还有姜氏,她这举动可真是有些疯狂了,不会是对李家怀着怨恨,想要借助杨家的势力对付李家人吧?甚至也可能是想对付自己……姚谨想到这儿,身上一阵发寒,若是那样,姜氏可真够狠的…… 李子轶带着几个男仆在山上忙活了一天,吃过晚饭后,便开始挑灯夜读,不过因为姚世文去了北平,李子轶书本上不会的难题不知道请教谁才好,他有些闹心,便下楼来找媳妇,他看见姚谨坐在炕桌前,手里拿着一支鹅毛做的笔在写着什么,李子轶来到姚谨身后看了半天,这才说道:“谨娘,你就不能消停点?” 姚谨笑道:“我又没干什么,就是想让二郎打听一下北平的房价,咱们买不买得起还不知道呢,不过是随便问问,也好心里有数……” “你呀!你现在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等着生孩子!”他说着,一双大手在姚谨的肚子上摸了摸“孩子还好吧?” “好啊,孩子好得很。” 李子轶的大手伸进姚谨的衣服里,正巧孩子在动,李子轶喜滋滋的笑道:“谨娘,儿子他踢我……” 姚谨顺势将头靠在李子轶的肩头,问道:“你总是儿子儿子的说,我心里可有压力,万一是女儿呢?” 李子轶笑道:“若是女儿,你就接着再生,我以后让你一年生一个孩子,直到什么时候生出儿子为止……免得你不停的有新鲜主意……” *** 杨林的房间里,布置的红腾腾一片,姜氏蒙着红盖头坐在床沿上,双手搅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此举是对是错,她想有一天赚好多好多的钱,她想狠狠地拿银子砸在李子轩的脸上,然后让李家人知道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可是那不过是美好的梦想,她也许一辈子都做不到,但是杨家给了她这个机会…… 此刻的杨林也穿着新郎服,他在床上躺着,冷冷的说道:“姜二丫,你又不是没成过亲,还装什么清纯,自己把盖头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逃走!!!! 正文 生了 没过几天,李杨氏来了,她一进门就开始埋怨姚谨,“大郎媳妇,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把孵小鸡的本事教给赵家媳妇了?这下子可好,你想要的种蛋都不好换了。” 自从赵娥儿进门之后,李杨氏轻松多了,不过,她也生怕赵娥儿阳奉阴违,若是明面上对乖官不错,背地里虐待孩子,乖官还小,自己又不会说,所以李杨氏怕委屈了她的孙子乖官,经常偷偷的看她不在跟前的时候,赵娥儿是怎么对待乖官的,不得不说,这个二儿媳还是不错的,比当初的姜二丫强了不少。 李杨氏对二儿子家放了心,便想着大儿媳如今怀着身孕,还要操心家里的事儿,就想着来帮帮忙,顺便再换些种蛋送过来,哪知道去了几家都说种蛋被赵家换去了,她这才知道赵家也开始人工孵鸡雏,自然是一听就着急了。 姚谨连忙给婆婆奉茶,然后解释道:“娘,赵大嫂来问,我想着她和娘是多年的老邻居,我若是推脱了,娘岂不是会没面子?再说咱们家也不想靠卖鸡雏赚钱,教给她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不好换种蛋咱们就不换好了,反正咱们家的鸡雏已经七百多只了,再多了我害怕养不过来。” 李杨氏一听鸡雏已经七百多只了,吓了一跳,她每次换百八十个种蛋,没想到积少成多已经这么多小鸡了“哎呦,那还是别换了,去年邻县得了鸡瘟,听说家家户户的鸡死的一个不剩,可见这鸡养多了风险也大……” 姚谨听见婆婆不追究那件事了,这才松了口气,古人对技艺都很看重,有什么技艺都喜欢珍而重之的珍藏,一般不轻易外传,这也正是中国古代很多技艺失传的原因之一,所以姚谨生怕婆婆再埋怨她。 李杨氏说道:“对了谨娘,你以前说的预防鸡瘟的药,要经常给鸡吃,若是发现鸡得了病再喂,怕是就来不及了,还有啊,那方子你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姚谨连忙点头答应了,本来她还想着将来有机会用这个方子卖鸡饲料呢!哪能随便告诉别人? 李杨氏见姚谨答应了,她的目光终于停在姚谨的肚子上,仔细的问了问姚谨的身体,看见她的腿有些浮肿,便拉着姚谨去看郎中,姚谨想着在现代的时候,女人怀孕都要经常去产检,可是这年头,什么仪器也没有,郎中只靠把脉,能检查出什么来? 姚谨对中医也懂一些,孕妇怀孕后期,小腿浮肿很正常,算不上什么大毛病,所以她也没当回事儿,但是又不好拒绝婆婆的好意,便跟着婆婆一起去了贵之堂,她就权当是自己锻炼身体了。 王郎中把完脉,李杨氏忙问道:“我儿媳妇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姚谨有些哭笑不得,心说原来婆婆带自己检查身体是假,想知道怀的男孩女孩才是真,她又不是没有孙子,至于这样嘛! 王郎中说道:“恭喜恭喜!令媳怀的是一对双胞胎的男孩!” 李杨氏一听,喜得她眉开眼笑“好,太好了。!”她喜滋滋的给了王郎中双倍的诊费,拉着姚谨回家,姚谨还兀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肚子里居然是双胞胎?这是真的吗?太让人意外了。 李杨氏回家后就开始重新给孙子准备衣物,原先姚谨准备下的都弃之不用,李杨氏说了,双胞胎的孩子必须穿用一样的东西,这样好养活!李杨氏每天往大郎家跑,忙着给孩子准备东西,忙着指挥冬梅给姚谨做好吃的,每顿饭都给姚谨夹好多菜,生怕她的营养不够。 李子轶知道姚谨怀的是双胞胎男孩,就开始天天晚上给孩子想名字,左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取出来,又都觉得不好,开始否定,姚谨看着只是笑,巧儿看着爹爹整天嘀嘀咕咕,一天忽的问道:“爹、娘,以后有了弟弟,你们会不会不再喜欢我了?” 姚谨皱了皱眉头,李子轶也停止了翻字典,“巧儿,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巧儿说道:“以前的二婶婶说的。” 李子轶气得骂道:“那个贱妇!就知道满嘴胡吣!我倒想看看她怎么把杨家弄垮的!真是瞎了眼……” 姚谨没想到李子轶也知道姜氏嫁到杨家去了,也是,这事儿整个潭拓镇的人都应该能知道,姚谨因为丈夫对杨家反感,所以这话根本没在他面前提起。 巧儿一见爹爹发怒,眼泪噼里啪啦的就往下流,姚谨看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忙把她拉到跟前来安慰道:“巧儿,你爹爹骂的是你原先的二婶婶,没说你!以后她再说什么昏话,你不要听,知道吗?对了,这话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巧儿想了想,说道:“头几天,上街买菜时候见到了。” 姚谨看了李子轶一眼,看来这姜氏真是不遗余力的搞破坏呀!姚谨真是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居然处处捣乱,难道真的有人天生气场不合?以后要好好嘱咐冬梅她们几句,不能让孩子跟姜氏接触,那人太坏了,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李子轶却不管那一套,当着巧儿的面便把姜氏以往做的坏事儿都说了一遍,并且直言她不是个好女人,以后不准跟她说话。姚谨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巧儿太小了,总觉得跟孩子说这些不太好,但是不说,姚谨也怕将来孩子受了姜氏的挑拨…… 等到山上的木材和石头准备的差不多了,李子轶便找了几个石匠、瓦匠开始建房子和鸡舍,新伐的木头应该晒干了才能用,不过鸡舍就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了,至于那几间房需要的木料,李子轶就在他父亲的木器店拿了几根做房梁。 因为人手多,房子建的也快,十来天的功夫便建完了,时间也到了三月份,春雨细如丝,不知不觉中,染红了桃花,吹生了小草,描绿了青山,这一天正值清明节,天空照例飘着细雨,李子轶去上了坟回来,刚走到自家大门口,正和李子轲撞了个满怀,李子轶气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李子轲急道:“哥,嫂子要生了!娘让快去找产婆。” “什么?你嫂子她摔了吗?这不是还没到日子怎么就要生了?” “娘说了,双胞胎一般都早产,你还不快去!” 李子轶一听,顾不得说什么,撒腿就跑,不一会儿就把产婆王氏给拉来了,王婆边走边说道:“大郎,你急什么,你媳妇这是头一胎,哪有那么快就生的?你又不是没做过爹!” 李子轶闷头不语,他就是因为做过爹,心里才更害怕,女人生孩子可是生死大关啊!当初巧儿她的亲娘还不是因为生孩子死的?这让他如何不担心? 李子轶把产婆送进屋,自己在院子里抓心挠肝、坐立不安,衣裳都被淋湿了,却浑然不觉,他生怕谨娘有什么意外,心里不停的祈祷上苍保佑谨娘平安无事…… 屋子里,越来越频繁的阵痛让姚谨疼得满头大汗,她知道喊也是白费气力,一条白毛巾被她咬破了好几个洞,李杨氏煮了两个荷包蛋,趁着姚谨阵痛的间隙喂她吃了。 李子轩和李子轲忙完了豆腐坊的事儿,天已经黄昏了,二人都过来探听情况,看见大哥在院子里像没头的苍蝇似的乱转,李子轩忙安慰道:“大哥,嫂子肯定没事儿,你衣裳都湿了,还是赶紧换一身吧!嫂子生完了孩子,还得你照顾呢!你别把自己弄病了,到时候娘可不能让你抱儿子。” 李子轲是聪明的,当然也知道他哥为什么那么害怕,兄弟俩个陪着李子轶换了衣裳,又一起说了会儿话,眼看到了酉时,屋子里终于听见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李子轶喜道:“生了,谨娘她生了!”他说着就往产房里闯,却被李子轶给推了出去。 李子轲笑道:“哥,我看你是糊涂了!嫂子这才生出来一个,还有一个呢!你急什么……对了大哥,你到底给两个小侄子取了什么名字?” 李子轶说道:“名字倒是取了好几个,可是总觉得不好。” 李子轲笑道:“哥,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应景的名字。你想想,今天可是清明节,清明节就是仲春与暮春之交,他们哥俩不如一个叫仲春,一个叫暮春,小名就是一个清官,一个明官,合起来正好叫清明,怎么样?” 李子轶眼睛一亮“不错不错,这名字好!正好乖官叫伯春,别人一听就知道他们是三兄弟,那就这么定了!”他话音刚落,屋子里又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 姚谨终于顺利的产下了一对双胞胎,肚子顿时也不疼了,她只觉得一阵疲乏袭来,便昏睡了过去。 李子轶一进屋就见到姚谨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湿了,紧贴在脸上,面色苍白,双眼紧闭,把他吓得心都一颤,也顾不得看孩子,箭步窜到姚谨身边“谨娘!谨娘!” 李杨氏瞪了儿子一眼“你小点声!谨娘睡了,别打扰她!” 李子轶这才放了心,赶忙拿了毛巾帮着姚谨擦了擦脸上的汗,李杨氏则忙着给王婆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让二郎、三郎顺路送王婆回家去,等她送了人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李子轶正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儿子傻乐…… 正文 本家 第二天,姚谨的体力总算恢复了些,便仔细的端详身边的两个小家伙,由于她怀孕期间一直没忘了锻炼身体,因为家里条件不错,姚谨的营养也不缺,所以孩子虽然早产了一个月,倒也还健康,姚谨看见两个小家伙同时张着小嘴打哈欠,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她的脸上不由得全都是笑意,眉眼弯弯的同时,她的心中也升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柔情来。 李子轶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笑道:“谨娘,看见了吧?儿子长得像我,帅气!” 姚谨“扑哧”一声笑“我看长得像他二舅才对,都说养儿像娘舅。” 李子轶道:“不好,他二舅长得太俊俏了,长成那样招风,男人就应该长得像我这样。” “哼!我看你分明是嫉妒。” 李子轶笑道:“好好,那就算我嫉妒好了,赶紧吃饭吧。”他说着,把托盘里的饭菜放到姚谨面前,饭是熬得粘稠的小米粥,里面放了两个剥了皮的鸡蛋,菜是香喷喷的一碗鸡肉。 姚谨问道:“娘呢?她吃过饭了吗?” “娘睡觉呢!昨晚上一直看着两个孙子,非得说孩子是早产,怕出什么意外,大清早又去给买了一只老母鸡宰了,这会儿有些乏了,我让她去睡一会儿。”李子轶说着,喂姚谨吃饭,姚谨见婆婆不在,倒也乐得享受丈夫的照顾。 吃完了饭,姚谨说道:“大郎,昨天二弟寄了信来,就放在柜子上,我还没来得及看,两个小家伙就开始捣乱……你快把信拿来看看。” 李子轶也想知道姚世文什么时候能回潭拓镇,他忙找了信来看,也不给姚谨,自己打开来看,一看之下呵呵笑起来。 姚谨急道:“他信里都说了什么?” 李子轶把信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姚谨这才知道,姚世文和杜燕桢去了北平之后,通过那位燕王府仪宾,居然在一次聚会上结识了安成郡主,这安成郡主显然也是读过他写的词话本,能遇到他这个作者很高兴,于是姚世文便趁机献策,安成郡主对军事上的事儿不清楚,却也不敢怠慢,也是姚世文比较幸运,正巧道衍大师回了北平,安成郡主便介绍他们认识了,哪知道他和道衍大师倾谈之下,居然发现二人原本是本家…… 姚谨听了不由得愣住了,难道自家老家也是江苏长洲人吗?这事儿她还真不记得,那又是怎么搬到北平府的?姚谨脑子一时间有些乱,搭上了姚广孝,这就意味着二弟进入了燕王的视线,永乐大帝虽然政绩斐然,却也是个嗜杀的皇帝,这事儿到底是福是祸? 李子轶却根本不知道道衍大师是谁,因此对二郎认下的本家也不感兴趣,却对安成郡主比较在意,他笑呵呵的问道:“谨娘,你说那安成郡主,是不是看上咱们二郎了?二郎仪表堂堂,小姑娘一见倾心也是大有可能,若是他能做上燕王府仪宾,那该多好!” 姚谨笑道:“你想什么不好,想做燕王的东床,没有显赫的家世怎么行?我们这样小门小户的人家,还是不要做梦的好!”她说完忽的又想到,自己娘家若是跟江苏长洲的姚家是本家,那说明原本也是世家大户人家呀! 李子轶看见姚谨发呆,碰了碰她,问道:“二郎献什么策啊?国家大事儿他懂什么?” 姚谨笑道:“他怎么不懂了?我看他平时和朋友也有谈……大郎,如今我也生完孩子了,要不然你去书院读书吧?这样家里就不能总牵扯你了,还能交到不少朋友……” 李子轶摇摇头“不行!如今我有儿子了,更应该承担起责任来,哪能让你来操持这个家?你自己也说过,不准我变成了一个腐儒。读书的事儿我想过,若是能进学那就更好,若是不行,我只当提高自己的修养……” 姚谨点点头,这正是她想要的,李子轶笑道:“二郎在信的末尾说了,他在北平城里买了一栋二进的小宅院,也就咱们院子的一半大,花了四百两银子。” 姚谨点了点头,北平原本就是元朝时候的京城,房价肯定不便宜,不过这个价钱,还是在姚谨的预期之内,二弟花了四百两,他还要在北平吃住,花销肯定大…… 姚谨忙说道:“大郎,不如我们给二弟捎去点银子吧?他刚买了房,手头肯定紧。” 李子轶忙说道:“成,二郎上次给了你三百两,就一起给他捎去……我这就上楼去给他写信,正好告诉他你给他添了了两个小外甥,三郎最近一直念叨着要去北平看看,就让他跑一趟好了,你赶紧闭上眼睛歇歇吧。” 李子轶上楼去,姚谨也的确有些累了,哪知道她刚眯上眼睛,两个小家伙就开始哼哼唧唧哭闹,冬梅听见声音赶忙进来看,打开被子一看,两个小家伙居然拉屎了,冬梅赶忙替他们收拾干净,又问道:“夫人,你是不是应该喂两个小少爷吃奶了?” 姚谨红着脸说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 冬梅生过孩子,当然比姚谨懂得多,她笑道:“夫人,小孩子吸一吸自然就有了,昨晚老夫人见你太累了,给两个小少爷熬的米汤喝的。你不如试一试吧?” 冬梅拿了热水烫过的毛巾给姚谨擦了擦双|乳,姚谨接过来孩子,也许小家伙确实饿了,居然吸允起来就不撒口,倒好像真的能吸允出乳汁来,姚谨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问道:“他们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我还分不清呢,冬梅,娘昨天做了记号,是不是?” 冬梅笑道:“老夫人说了,手上绑着红绳的是大少爷清官,脚上绑着红绳的是二少爷明官……” 姚谨诧异道:“清官明官?这是谁给起的名字?” “是三少爷明晚上起的,他说合在一起正好是清明的意思,大号就叫仲春、暮春,老夫人也说好。” 姚谨不由得心里嘀咕,好什么呀好!一家子都是官迷,清官,听着怎么像清倌人似地,不行,一定要改……她给两个孩子喂完了奶,眯着眼睛给孩子想名字,这几个月来,夫妻俩的确没少给孩子想名字,又要有意义又要好听,名字起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总没想到合适的,要不就叫他们清清、明明?怎么感觉女里女气的? 坐月子的日子很难熬,李杨氏看着姚谨不准洗头不准洗澡,吃的菜更是清淡的很,就怕咸着了她的孙孙,至于侍候孩子的事儿,更是不用姚谨插手,本来家里有下人,姚谨让婆婆不用天天往这边跑,可是李杨氏不听,姚谨也没有办法。 这一天,姚谨想起来没生孩子之前培养的蛆虫,连忙问李子轶,李子轶笑道:“你就安心坐月子吧,那些事儿不用你操心,我都教会那几个小子了。” 李子轶口中的那几个小子,就是新买来的几个下人,姚谨对他们实在是不怎么放心,毕竟才十二三岁,正是贪玩的年纪,而且姚谨总觉得他们还是孩子…… 李子轶可不这么想,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几个小子都挺懂事儿的,不过,他想到一件事,便说道:“谨娘,你说咱们的鸡喂蛆虫,将来传出去会不会有人嫌脏,不肯买这鸡肉吃啊?” 姚谨一愣,随即笑道:“咱们的鸡又不是肉食鸡,是要卖鸡蛋的。再说了,你平时吃的大酱里,还长蛆牙呢!米饭里也有沙子;观音娘娘喜欢吃大白菜,大白菜还是粪水浇出来的呢!可见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绝对干净的东西,如果人人都在这上面纠结,那还是不要过日子了。” 李子轶被姚谨这么一说,不由得挠了挠头,“你这么说倒是没错,不过那些有钱人还不是嫌猪脏,只吃牛羊肉。” 姚谨笑道:“那小鸡在山上吃那些蚂蚱、虫子就干净了?” “行行,还是我媳妇说的对,以后若是有人说怪话,我就把你的话告诉他们。”李子轶说完,看了一会儿两个儿子,然后在每个儿子的脑门上亲了亲…… 姚谨看见巧儿站在门口,忙招手让她进来,桌子上放着一盘红枣糕,那是李子轶怕她饿,特意给她买的糕点,姚谨拿了一块给巧儿吃,她摇了摇头“娘,你吃吧,奶奶说了,娘刚生完小弟弟,应该多吃点好东西补补身子。” 巧儿这孩子也太懂事儿了,姚谨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娘吃过了,这是特意给巧儿留的,你吃了快点长大,将来好帮着娘看着弟弟,好不好?” 巧儿看了看李子轶,见爹爹没有反对,这才接过来斯斯文文的吃,这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姚世祥的说话声,李子轶一听,赶忙迎出去了。 巧儿边吃红枣糕,边问道:“娘,我小时候,爹爹也这么喜欢我吗?” 姚谨一听就笑了“当然了!哪个孩子出生的时候,爹娘都高兴。” 巧儿这才笑了,凑到谨娘跟前问道:“娘,这红枣糕真好吃,给小弟弟也尝尝吧?” “巧儿真是好孩子,你自己吃吧,你小弟弟还没长牙呢,他们不能吃。” 姚谨注意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不一会儿李杨氏进来了,姚谨忙问道:“娘,是不是我哥哥来了?让他进来坐坐吧?” 李杨氏说道:“我倒是想让你哥哥进来看看,是你哥哥他不肯,怕扰了你休息,还是我把孩子抱出去给他看吧!你哥说二郎让他去一趟北平,明儿就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更了!!!! 正文 贺仪 不一会儿,李子轶抱着儿子回来了,姚谨忙问道:“哥哥有没有说二郎为什么叫他去北平?” 李子轶皱眉道:“还不是你那个本家闹的,他听二郎说你哥哥武艺超群,就说想要见见,说如果他武功真的好,就介绍大舅哥进燕王的护卫营做武官……谨娘,燕王的护卫营岂是那么好进的?那个道衍大师,口气也太大了点,不会是什么欺世盗名之辈吧?一个和尚而已,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儿?” 姚谨觉得有必要好好跟丈夫说一说了,他不知道底细,万一以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就不好了,姚谨便把自己所知道是道衍大师的事儿说了一遍,李子轶惊疑不定,“你说他是燕王的军师?” 姚谨说道:“这个也就是二弟那些朋友们猜测的,被我听见了。你想想,那杜燕桢是大族,他的远房亲戚不就是燕王府仪宾吗?说不定是从他那儿得来的消息……所以这道衍大师,觉不能小窥,更不能等闲视之,以后你说话可要注意些,免得有什么不好传到他耳朵里就不好了。” “行行,以后我不说就是……想不到你家里还有这样的亲戚。” 姚谨笑道:“谁知道他是不是看着二郎有出息,才故意这么说的呢!也许他只是需要几个膀臂……”据史载,这道衍大师就因为帮着燕王发动靖难,害死无数人的性命,被族人所不齿,就连他的亲生姐姐都不理会他,以至于他后半生都抑郁不安,不过他现在一定还是雄心勃勃,应该不知道会有后来的众叛亲离…… 不过姚谨一想到哥哥若是被道衍拐了去,依着哥哥的性情,还有他的能力,多半就应该不会回来了,哥哥若是做一个武官,倒也相得,关键是现在不太平啊!这就危险了……姚谨忙问道:“大郎,哥哥还说了什么?” “他把草药种子都送来了,还说他家的那荒山,让让咱们种,另外家里的田地,他也租出去了……” 姚谨一听就急了,哥哥之所以不见她,大概就是怕自己知道了不让他走吧?虽然进燕王的护卫营是好事儿,应该不会有大的危险,但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有个一差二错呢? 这么一想,姚谨顿时心急如焚,“大郎,你去找大哥回来,我有话跟他说。” 李子轶皱眉道:“你赶紧给我躺下歇着,大舅哥出门可有一会儿了,现在应该到家了,你有什么话跟我说说,若是重要,我去他家里告诉一声,反正他明天才走……” “哦。”姚谨一听明天才走,她这才躺下来,脑子里琢磨着应该怎么办,大哥虽然生性好武,为人憨直,但是他也是有些想法的,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所以他一接到兄弟的信,就不管不顾的开始准备了,姚谨知道就算自己现在劝阻,也应该无济于事,她当然也希望家人能发达,但是这得建立在能活命的基础上…… 李子轶看见姚谨眉头紧锁,便安慰道:“你放宽心吧,不过是去一趟北平认一认本家,半天路也就到了,就算进了燕王的护卫营,他一个刚去的新人,当然也是应该留守北平,肯定不会跟着上战场,那道衍大师既然是本家,当然会照应一二,你不用想的太多……” 姚谨点点头,她让冬梅进来,让她赶紧去街上的铺子里按着姚世祥的身材买一块丝绸,要连夜给姚世祥做一件内衣,等冬梅出去了,李子轶在旁边说道:“谨娘,你想了半天就是想给你哥哥带一件内衣啊?他还能差你一件内衣穿?那丝绸衣裳都是富贵人穿的,大舅哥肯定穿不惯,那东西不吸汗。” 姚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大郎,这丝绸衣裳不但光滑,而且有韧性,我琢磨着如果是弓箭射过来,必定是连着衣裳也一起射进皮肉里,这样给往下起箭的时候,连着丝绸一拉就能把箭起出来,人受伤会轻些……”这可是后世的人总结出来的经验,姚谨这会儿想起来了,她当然要给哥哥用上,不怕一万就把万一。 李子轶拍了拍脑门“谨娘,你这主意……你怎么会想到?” 姚谨笑道:“因为我聪明!” “嗯嗯,我媳妇最聪明了。”李子轶脑子迅速转开了,他接着说道:“你这主意若是可行,可以让大舅哥去了就跟燕王说一下,说不定他一去就能得军功呢!” 姚谨点点头笑道:“大郎,你这主意真好,明儿你给大哥送衣裳的时候一定要提一提,让他千万别忘了……” 李子轶知道姚谨的心思后,觉得只给大舅哥做一件丝绸衣裳少了点,怎么也得两件衣裳换着穿吧?二人打出来的交情,比他跟小舅子的交情更深,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儿,马虎不得,李子轶便撵到集市上,让冬梅再多买一块料子,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小贩在兜售鲤鱼,他又想起来自家的鱼塘应该放鱼苗了,便又去找人买鱼苗。 等李子轶回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正碰上杨槐牵着马站在他家的门前,李子轶一看见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杨槐也同时发现了李子轶,二人略一愣怔,杨槐笑道:“李兄弟,听说你一下子得了一对双胞胎的儿子,恭喜恭喜!” 李子轶心中顿时警觉起来,不过他脸上还是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谢谢杨大少爷。对了,上次杨大少爷送来的二百两银子,一直也没再见到你,你稍微等一下,我把银票拿给你……” 杨槐赶忙摆手“不用不用,那是尊夫人应得的……我还有点事儿,告辞了!”他说着,上马就走。 李子轶看着他骑着马走了,这才进门去了,见冬梅还在埋头做衣裳,他便拿了一块布头做实验,谨娘也就那么一说,李子轶可不放心,万一大舅哥报到燕王那里,最后发现根本没有效用,那不糟了吗?不但没有功劳,说不定还要治罪呢。 李子轶拿了以前打猎的时候自制的弓箭,去射李杨氏买回来的老母鸡,结果一试之下发现真的很有用,以往射到猎物,往外拔箭的时候,因为箭尖有倒刺,往往会勾出一块肉出来,今天箭头上包了一块丝绸,果然这箭一拔就出来了,而且伤口也浅的多。 李杨氏一看自己买的母鸡被儿子射死了,气得她数落道:“大郎,你三岁还是两岁?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射鸡玩?” 李子轶笑道:“娘,我这不是看你侍候谨娘月子怪累的,想帮着把鸡杀了嘛!我这就把鸡收拾出来,免得还得您动手。” 巧儿看见爹爹挨了奶奶的骂,赶紧跑进屋来告诉娘,姚谨一猜就猜出**不离十,不由觉得好笑,不过李子轶能这样细心,姚谨倒也觉得不错。 冬梅忙了一晚上,终于赶出来了两件内衣,李子轶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就给姚世祥送去了,又把姚谨嘱咐的话说了一遍,姚世祥拍了拍李子轶的肩膀“大郎,回去告诉谨儿,就说我都知道了,其实二郎原本也想让我带你去见见我们那位本家,这对你倒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不过谨娘正生孩子,我想若带你去了,她一个妇道人家……” 李子轶笑道:“行了大哥,你去就够谨娘担心的了,我若是再去了,谨娘非得睡不着觉不可!再说了,你家里也需要我照看不是?还有我爹娘都健在,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我可不能走。” 李子轶送走了姚世祥,过了几天,李子轲从北平回来了,捎回来了大郎和二郎的来信,兄弟俩称去南边的老家看看,其实姚谨和李子轶都清楚,这是陪着道衍大师一道去找燕王了。只有姚孙氏和两个孩子蒙在鼓里,姚孙氏一个劲儿的埋怨姚世祥败家,好好的地不种,也不知道去老家干什么,可是丈夫在身边的时候她不敢说,这会儿说了也没用…… 姚世文在信中还嘱咐李子轶,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可以去请教他的同窗,并且说他跟杜燕桢、王频、沈邈等几位好友都打过招呼了。 李子轶详细的问了李子轲在北平看到的情形,知道姚世文经常被留住在燕王府道衍和尚处,他这才相信那道衍和尚非同一般,居然在燕王府中有自己的宅院,李子轶心中不免多了一层心思,读起书来越发用心起来,和姚世文介绍的几位朋友也慢慢的交往起来。 很快的,姚谨就熬过了一个月,她终于得了婆婆的允许,可以舒舒服服的洗热水澡了,李子轶更高兴,他送走了娘回来,等姚谨一出浴桶,他抱着香喷喷的媳妇亲吻了半天,把她按倒在床上就上下其手,姚谨嗤嗤笑,低语道:“怎么?你熬不住了?” 李子轶沙哑着声音问道:“你说呢?我可都熬了好几个月了。” “可是还不行啊,娘说了,你还得再熬十天二十天的……” 李子轶苦了脸,姚谨笑道:“要不然……我给你摸摸?” 李子轶神情一震“好好,我的谨娘最好了。”他忙抓起媳妇的小手伸进她的裆里,姚谨轻柔的给他抚弄着,嘴里问道:“大郎,我们已经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了,以后再不要孩子了,好不好?这样你就不会熬得很辛苦了。” 李子轶舒服的闭着眼睛说道:“好,再不要孩子了。” 姚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原本也就是怀着试探丈夫一下的意思,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姚谨喜道:“大郎,你说的是真的吗?” 李子轶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姚谨,半晌说道:“媳妇,我自己的一点**,忍着倒也无所谓,就是你生孩子的时候,我好害怕,生怕你再有个什么意外……生孩子太危险了,咱们有三个孩子足够了,不用再生了。” 姚谨一听李子轶这话,顿时眼圈一热,她把头往丈夫的怀里拱了拱,李子轶伸出胳膊,紧紧地环住了她,笑道:“媳妇,手不准停下……” 李子轶和姚谨两口子亲热的同时,杨家大宅里,姜氏亲自下厨房做了一碗燕窝粥,她看到书房还亮着烛光,便猜测公公应该还在看账簿,她便缓缓往书房这边走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杨槐说道:“爹,明天就是四月初五了,李家张罗着给孩子办满月,我是不是应该去一趟?” 杨国蕃说道:“不必了,如今二郎成了亲,总应该能给咱们杨家留个后……” 杨槐说道:“有一件事儿,爹爹可能还不清楚,那姚世祥现在已经是燕王护卫营的四品带刀护卫了?” “你说什么?!”杨国蕃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过是个粗鄙的农夫,虽然会两下子,也不至于一步登天吧?” 杨槐苦笑道:“爹爹,那道衍大师认下了姚世祥做兄弟,听说他们原来就是本家,那姚家可不就是从南方搬来的?是咱们以前没留意这事儿……据说姚家兄弟得了道衍大师的介绍,燕王很是器重,如今都随驾到军前效力去了。” 杨国蕃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忙说道:“好好,李家办满月当然要去,就准备一千两的贺仪吧。”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啪”的一声响,却是瓷碗坠地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新挖了一坑,去看看吧穿越到了大唐朝,女子也能鲜衣怒马《穿越庶女当嫁》 正文 礼物 有道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李家生活一天天好起来,周围的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来参加李子轶孩子满月的人也比以往多起来。 其实按着姚谨的意思,本来不想操办,才搬了新房不久,已经操办过一次了,她觉得没有必要,但是李杨氏一下子得了两个孙子,她心里高兴,便极力主张大操大办,李子轶自然不能拂了娘的意思,姚谨也很无奈。 这个季节没有什么蔬菜,李子轶买了很多鱼肉蛋,再加上家里的豆腐坊出产,左右邻居都过来帮忙,家里人手充足,厨房有冬梅负责,也不用姚谨动手,正巧赵娥儿带着乖官也来了,她放下乖官就要去后厨帮忙,姚谨连忙叫住她“娥儿,你别过去了!我听婆婆说你有孕了,今天你就看着乖官吧,可别累着了。” 赵娥儿红着脸笑道:“嫂子,我没事儿……” 姚谨坐月子的时候她来看过姚谨几次,两人相谈之下,姚谨发现赵娥儿为人处世不卑不亢的,渐渐地对她倒是颇有好感。 李杨氏在一旁说道:“行了,家里那么多人,不差你一个,好好的看着乖官是正经,可不能让他跑到后面的荷花池去。” 赵娥儿答应了,姚谨便让她帮忙照看一下两个孩子,她和婆婆一起出去招呼客人,忙乱了一阵,赵大嫂跑来说道:“谨娘,你家大郎呢?半个潭拓镇的人都来了,他买的那些东西怕是不够啊!” 姚谨听了不由得一呆,李子轶就怕东西不够用,算计着能来多少人,按着这人数,他已经多准备了两桌酒菜,居然还不够。 李杨氏听了喜笑颜开,说道:“人多好啊,人多热闹,咱们图的不就是这个嘛,谨娘,傻愣着干什么?快叫大郎去买去,多准备点,宁肯剩下了别不够,可不能让客人说咱小气。” 姚谨便连忙去屋里拿了银钱,然后去前院找李子轶,李子轶找了帮手,匆匆忙忙的去集市采购,好在距离集市近,现准备倒也来得及,姚谨刚想回后院,李子轩喊道:“大嫂,等一等。” 李子轩今天负责记录今天的人情往来账目,他怎么有空出来?姚谨忙问道:“二郎,出了什么事儿?” 李子轩看看左右没有什么人注意,这才说道:“刚才杨槐来了,入了一千两银子的人情账,上完了账他就走了,嫂子你看——”他说着,递给了姚谨两张五百两的银票来。 姚谨看着这两张银票,脑仁有些疼,虽然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想收,可是人家已经走了,又能怎么办?她手里攥着银票,一边走一边琢磨着杨家父子的企图,若说想认回李子轶吧,自从上次之后就再没有什么动静,要说不想认吧,杨家又频频示好,他们到底想怎么样?难道想当个平常的朋友那般相处?这明显不可能嘛! 还没等姚谨走回内院,身后就传来一阵喊声:“夫人,夫人……” 姚谨回头一看,正是立春,家里后买回来的那十个仆役,李子轶是按着二十四节气给起的名,立春是这十个人中比较机灵的,李子轶安排他在门房接待客人,姚谨忙停下脚步,立春气喘吁吁跑到姚谨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夫……夫人,县……县太爷夫人……带着人来……来了。” “啊?”姚谨暗道,糟了糟了,这怎么还撵上门来了?明明知道二弟不在嘛!她心里暗自埋怨弟弟惹的桃花债居然殃及到了自己,却不敢不去迎接县令夫人。 姚谨跟着立春急急忙忙来到前厅,见一位四十多岁的贵妇正在饮茶,旁边站着的正是聂小倩,姚谨便猜到那贵妇就应该是胡夫人了,她赶忙上前见礼。 聂小倩赶忙在那贵妇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胡夫人放下茶杯站起来笑道:“原来你就是姚二郎的姐姐,这通身的气派,果然不愧是世家大族出身,我早就想来拜访,只是总也没有个由头,今儿得知贵府有喜事,便匆匆的来了,可不要嫌我冒昧。” 姚谨笑道:“夫人能降尊纡贵前来,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您这样说可真是折杀我了,夫人,这里人来人往多有不便,还请夫人内宅喝茶吧。” 姚谨陪着胡夫人往内宅走,内宅那些帮忙的左邻右舍都听闻县令夫人来了,大家惊讶者有之,好奇者有之,更多的人是远远的观望,姚谨看见胡夫人皱眉,忙说道:“乡村人家,都没有见过世面,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贵人,夫人不要介意。” 胡夫人笑道:“难为你生活在这小地方,平时怕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吧?不如干脆搬到县城里去住,将来也好多多来往。” 姚谨笑道:“孩子们现在还小,若是到了求学的年龄,少不得要搬到县城去,孩子求学也方便。” 二人到了花厅,姚谨本来想把婆婆介绍给胡夫人,哪知道李杨氏居然避到屋里看孙子去了,姚谨只得作罢,她亲自沏了茶递过来,胡夫人笑道:“谨娘,你就别忙活了,今天我来的匆忙,无以为礼,幸好以前在县城买了一个小院,好在你也说将来有意搬到县城去住,我就把它当做是送给你家两个儿子的见面礼吧!”她说着,递过来一张房契来。 姚谨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夫人你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收。” 胡夫人笑道:“谨娘,你丈夫又不是官,难道还怕人说收受贿赂不成?你若是不收,我可怎么好意思在你的花厅里落座?” 姚谨依然摇头“不行不行,夫人的礼物太贵重,我若是收了,弟弟将来一定会埋怨我……今天这样的日子夫人您能来,就是给我们李家最大的面子了,根本不需要礼物。” 胡夫人见姚谨坚持不要,只得直言道:“谨娘,我送你礼物,可不是冲着姚世文姚二郎的面子,而是冲着道衍大师的面子,我知道你是道衍大师的堂妹,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将来有一天你能替我家大人引荐引荐。” 姚谨从来没涉足过官场,虽然在电影电视上见过其中的弯弯绕,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不由得张口结舌了半天,心说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只不过那个道衍我还不认识呢,怎么给你引荐?不过她也明白了,这道衍就是他们姚家现在的靠山,推脱不认识是不行的,但是也不能随便收人家的东西,万一让道衍知道了,那可不好。 姚谨思索片刻,无奈的说道:“胡夫人,我那堂哥之所以遁入空门,就是不喜欢世俗的这些事儿,我实在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所以……” 胡夫人连忙打断她的话“知道知道,只要谨娘你肯给牵线搭桥,成与不成当然要听天由命,肯定怪不到你身上……要说你弟弟姚世文哪,他莫不是故意躲着我女儿吧?” 姚谨就算是再迟钝也明白了,胡夫人的意思是说二弟对不起她的女儿,她可以不怪姚世文,但是作为交换条件,她要求有机会让胡县令见道衍一面…… 姚谨心里嘀咕,二弟哪有对不起胡家女儿的地方?分明是你们看中了他的,可是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是无用,姚谨只得勉为其难收了那房契,不过她心底对这位胡夫人还是很赞赏的,毕竟现在燕王和建文帝还在打仗,到底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她不像姚谨知道结局,竟然就敢把赌注押到燕王身上,可见还是很有眼光的。 陪着胡夫人用了午餐,好不容易把她送走,姚谨暗自庆幸,弟弟终于不用躲着胡家了,这胡夫人是个明白人,知道有了道衍和尚的帮助,姚世文以后前途似锦,所以婚姻之事,她半句也没有再提。 姚谨送了客人回来,姚谨和她们客气了几句,赶忙进屋给孩子喂奶,李杨氏看姚谨的眼光有些复杂,前些天她虽然也听见儿子说姚家认了一个本家,没想到居然还大有来头,竟然把县令夫人都招来了。 姚谨看见婆婆眼光有异,遂笑道:“娘,刚才我想给您介绍胡夫人认识,您怎么不出去呀?” 李杨氏说道:“一个乡下婆子,没的给你丢脸,见什么……” 姚谨笑道:“娘,看您说的,乡下婆子怎么了?乡下婆子也是我娘,她若是敢瞧不起,我当时就把她撵出去。再说了,皇上还有几门子穷亲戚呢!她若是个露出一点瞧不起的神色,那只能说明她这个人是个趋炎附势的,根本不值得深交。” 李杨氏听见姚谨这么说,脸上遂有了笑意“谨娘这话说的在理,可别发达了就瞧不起人,那只会让人戳脊梁骨。” 姚谨听了连连点头,她又奉承了婆婆几句,李杨氏正笑得开心,就听见外面有人喊:“不好了,乖官掉荷塘里了!” 李杨氏顿时脸都白了,腿脚也哆嗦起来,姚谨放下怀里的孩子,也顾不得他们哭号,忙说道:“娘,你看着清官、明官,我去看看。” 姚谨出门时候正遇到冬梅,忙吩咐她也进屋看着孩子,等姚谨满头大汗跑到池塘边,就见巧儿在不停的抽泣,李子轶和好几个人都浑身都**的,乖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李子轩大声怒吼:“赵娥儿,你是怎么看着孩子的?” 姚谨也顾不得说什么,她赶紧把乖官的口鼻清理干净,一下一下的开始给他做人工呼吸,孩子能不能救活,总应该试一试…… 正文 难为 姚谨不停的给乖官做人工呼吸,幸好乖官是个小孩子,往他的嘴里吹气倒也不用担心人家说有伤风化,不过周围的人看着,还以为姚谨疯魔了,就连李子轶也惊讶,孩子根本都没有呼吸了,谨娘这还折腾什么? 可是姚谨记得有一个病例,那溺水者心跳停止了半个小时后,还被抢救过来了,乖官溺水根本没有那么长时间,只要努力,还是大有希望,姚谨可不希望自家的荷塘淹死人,她这边忙活的满头大汗,看见李子轶还在旁边傻站着,便忙说道:“大郎快来,你就像我刚才那样按他的胸口,注意要轻点,别把他肋骨按折了。” 李子轶虽然知道媳妇这是在救乖官,却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但是媳妇每每做事儿出人意表,说不定这次又会出现奇迹呢?他也希望媳妇能把小侄子救活,便按着姚谨刚才那样的动作,不停的给乖官按压心脏,姚谨负责往乖官嘴里度气,夫妻俩足足又抢救了一刻钟的功夫,乖官还没有什么动静,李子轩颓然道:“大哥、大嫂,还是别费劲儿了……” 赵娥儿则脸色苍白在一旁站着,她知道,若是乖官今天真的死了,她和李子轩夫妇之间,无疑会出现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她真是后悔,怎么就没有盯住乖官呢?婆婆早上还叮嘱过,便是婆婆那一关,她也过不了,想到这儿,她的脸越发的苍白了。 就在姚谨自己都有些失望的时候,乖官忽的有了动静,姚谨连忙抓住他的手腕,果然摸到了他的脉搏,她顿时喜道:“好了好了,乖官他清醒过来了!快,快给他换衣裳,送他去医馆……”她说着,忽然觉得全身都虚脱了一般,丝毫没有了力气,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大家一看孩子真的活过来了,惊讶之余,便七手八脚的扒了乖官的衣裳,有人脱下干爽的外套给孩子披上,李子轩抱着乖官就往医馆跑,李子轶也想跟去,不过他看见媳妇那样,忙问道:“谨娘,你没事儿吧?” 姚谨忙说道:“我没事儿,你快去吧!别忘了回屋告诉娘一声,另外记得带点银子。”她又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这才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巧儿跑过来问道:“娘,弟弟没事儿了吗?是不是?” “嗯,没事儿了……巧儿,你告诉娘,弟弟是怎么掉水里的?” 巧儿的大眼睛瞬间蓄满了泪水“婶婶去茅房了,让我帮着看着乖官,我说爹爹在荷塘里养了好多鱼,乖官想看,就一起来了,弟弟不小心,就掉里了……” 姚谨气道:“巧儿,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到水塘边来玩,你怎么不记得?竟然还带着弟弟来!”她说着,忽的想起巧儿的丫鬟梅花,那死丫头是怎么带孩子的!四下一看居然没见到梅花的人影,姚谨越发生气了“梅花!你在那儿?赶紧给我出来!” 姚谨话音刚落,就见梅花瑟缩着身子从一株大树后面闪了出来,她显然也知道闯了祸,已经是满脸泪痕,姚谨越想今天的事儿越后怕,若是乖官在自己家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和丈夫又怎么能心安?姚谨气道:“梅花,自己回屋跪着去,两天不准吃饭!” 巧儿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娘发火,吓得她不停地偷看娘亲的脸,姚谨身为后娘,也不好深说她,再说巧儿确实也还小,姚谨拉过来巧儿要往回走,一转身看见赵娥儿还呆呆地站着,她忙说道:“娥儿,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快回家吧,给他们爷俩熬点姜汤喝喝,很快就没事儿了。” 赵娥儿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嫂子,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可就……” 姚谨叹了口气“刚才你也听见了,若不是巧儿提什么养鱼的事儿,乖官也不能来……总之淘小子不好看,也不能怪你,以后还是多注意些吧,刚才二郎也是太着急了,说话冲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赵娥儿摇头道:“这不怪他,也不怪巧儿,她一个孩子懂什么?都是我没有看好乖官……” 二人一起往回走,谁也没有说话,她们俩都是当后娘的,彼此都能理解彼此的心情,姚谨安慰了赵娥儿几句。其实这就是做后娘的难处了,一个做继母的,便是对孩子一百个好,哪怕有一个不好,被人知道了,那也是不好,今天这是乖官没事儿,若是死了,还不知道别人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呢!姚谨不免暗自庆幸,幸好巧儿是一个女孩子,比男孩子省心些,将来的事情也少些…… 姚谨回到花厅,就见婆婆正在不停的念佛,好在她手脚已经不哆嗦了,要不然姚谨会以为她着急上火得了中风病呢!刚才她还有些担心。李杨氏看见赵娥儿回来了,立刻就开始责备起她来,姚谨在旁边赶忙帮着赵娥儿辩解了几句,李杨氏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知道也不能全怪赵娥儿,这才面色好看了些,婆媳两人相携着走了。 姚谨换了身衣裳,便指挥着家里的下人开始收拾残局,她觉得这一天真是累身累心啊!没过多久,李子轶回来了,姚谨问了问乖官的情况,说已经无大碍,王郎中给开了些宣肺的中药带回去了。 当天晚上,夫妻俩都唏嘘不已,李子轶又把巧儿叫到跟前教训了一顿,又问是怎么处罚梅花的,姚谨说罚她两天不准吃饭,李子轶冷哼一声道:“若是大户人家出了这事儿,可不只是不准吃饭,非得一顿棒子打死不可!”他这话故意说给冬梅听,是以声音有些大。 巧儿听了吓得一哆嗦,姚谨虽然看她泪水涟涟的很可怜,却也硬着心肠不去哄她,总得让她一辈子记住这个教训不可。 第二天夫妻俩买了很多好吃的去老宅子看乖官,见他除了咳嗽些,神情萎靡些,其他还好,便放了心,姚谨又和赵娥儿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家,却见李子轲笑嘻嘻的正等着她呢!“嫂子,你知道街坊邻居都说什么?” “哼!”姚谨说道:“我看不是街坊邻居说什么,是你说什么才对!” 李子轲笑道:“真的是他们说的,说你是仙女下凡,对着乖官吹了几口仙气,乖官就醒了。” 李子轶皱眉道:“听他们胡说八道!你嫂子说了,那时候乖官是假死,所以才救得过来!你不去卖臭豆腐,跑来干什么?” “嘿嘿,我这不是听说嫂子昨天得了县城的一座宅子嘛!是不是真的嫂子?你不会想搬到县城去住吧?” 姚谨笑道:“怎么?你现在就想把生意开到县城去?” “是啊,要不然还要天天往县城送货,很麻烦,还不如到县城开一个作坊。” 姚谨找了那个房契来,看看那房子的地址,李子轲笑道:“哎呦,这房子可是在县城的中心位置,周围住的都是有钱人,咱们去那里做生意,似乎不太合适啊!” 姚谨皱了皱眉“这个三进的小院能值多少钱?” 李子轲说道:“怎么也值四百两吧?” 姚谨想了想说道:“咱们先用着吧,等将来胡县令求的事儿我若是办不成,再还他银子就好,另外我们家的鸡已经开始产蛋了,在县城的销售就靠你帮着立春吧!” 李子轲笑呵呵的说道:“放心吧嫂子!没问题!” 在县城开作坊的事儿,姚谨就任由三郎张罗,反正他已经轻车熟路了,姚谨倒也放心,她又开始忙着把去年扦插的栀子花移栽到地上,然后还要把那些姚世祥送来的中药种子都种到山上。 这天,李子轶看完了书,去姚家宅子看姚孙氏和两个孩子,回来之后就气哼哼的说道:“谨娘,我真不知道你那些年在你嫂子身边是怎么生活的,她这人真是让人受不了。” 姚谨忙问道:“我嫂子她又怎么了?” “她说你哥哥总是宠着你!你说种药材你哥哥就种药材,你说养鸡你哥哥就张罗养鸡,结果现在鸡下蛋了,鸡蛋根本就不值钱,她一个劲儿的嚷嚷亏本了!我就说咱们潭拓镇上几乎家家养鸡,鸡蛋根本卖不上价钱,不如把鸡蛋拿到咱们家来,我们一起拿到县城里去卖,或者运到北平去卖,你猜她说什么?” 姚谨笑道:“她那人若是不见钱,怎么放心你帮着她卖东西?” 李子轶看了看姚谨“你对你嫂子还真是很了解……” 姚谨笑了笑“咱们能卖多少钱,还是先把钱给她吧,要不然天越来越热,鸡蛋放不了多久就坏了。” 李子轶虽然讨厌姚孙氏,但是既然答应了姚世祥要替他照顾家小,当然也不能食言,便先把钱给她,然后再拿走鸡蛋,姚孙氏又怕李子轶给的钱少了,千方百计打听县城里鸡蛋的价格,这话传到李子轲的耳朵里,李子轲回头说给姚谨听,姚谨气得哭笑不得。 春天很快就过去了,夏天来临,因为李家冬天存下了很多冰,所以屋子里放着冰盆,夏天倒也不难熬,这一天,李子轶拿着书本去请教姚世文的同窗,回来的时候刚走到院子,就大声喊道:“谨娘,燕王打下南京了!哈哈,今年秋天我就可以参加秋闱了!” 正文 变化 变化 姚谨一听说燕王打进了南京城,不由得呆住了,怎么会这样呢?难道她这只小小的蝴蝶,也让历史的进程有了改变?她明明记得燕王打了四年才攻下南京的,可是现在也就三年多一点,建文帝居然就败了。 姚谨当然没有什么内疚的,建文帝也好,永乐皇帝也好,谁当皇帝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她只希望战争早一点结束,这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最有好处,只有和平了,才能有更好的生活,姚谨唯一吃惊的是:历史的改变居然是因为有了她这个小人物…… 李子轶看见妻子发呆,忙问道:“你想什么呢?我今年秋天就能参加秋闱了,难道你不高兴?” 姚谨回过神来,她笑了笑,一边切了一块冰镇西瓜递给李子轶,一边给他泼冷水道:“有什么好高兴的?我倒是希望明年有秋闱,或许你还有点把握,你读书的时间短,要我说考中的希望不大……” 李子轶狠狠地咬了一口西瓜,气道:“好啊,你瞧不起我,进士我或许考不上,怎么我也要考一个举人给你瞧瞧!” 两个双胞胎孩子看见爹爹吃西瓜,急得“啊啊”的叫,那那样子也想要。李子轶忙拿着西瓜来到两个儿子跟前给他们吃,姚谨忙说道:“大郎,小心别让他们吃了西瓜子,还是我来喂他们,你吃你的!” 姚谨一边用羹匙刮了西瓜水喂两个儿子,一边说道:“我最想做举人娘子了!你若是能考上当然好,哪怕考上一个秀才也行!不过考不上也很正常,毕竟你中间好些年都没有读书了,我看,今年就当去考场历练好了……对了,燕王刚打下南京城,不会这么快就宣布今年秋闱考试吧?” “嘿,这你就不懂了,燕王这一仗打下来,死了多少官员咱们暂且不说,就是那些没死的,他们都是些建文帝的旧臣,燕王看着焉能顺眼?他当然要提拔任用新人,所以开科取士就势在必行……” 姚谨笑道:“你怎么还燕王燕王的叫?难道他没有登基吗?” “对对,现在应该叫皇上了,怎么没登基?咱们知道的消息迟了,听说一个月前就攻下南京了,当时南京皇宫大火,建文帝踪迹不见,据说是跳火海里烧死了……很多大臣联名奏请燕王登基,燕王这才做了皇上,定了年号叫‘永乐’,明年就是永乐元年,还要大赦天下呢!” 姚谨喃喃道:“已经这么久了?大哥怎么还不来信?不会是攻城时候有了什么意外吧?” 李子轶忙说道:“不会不会,你别胡思乱想,大舅哥武艺好着呢,保证不会有什么意外,皇上刚打下南京,大舅哥他们肯定忙得团团转,怕是一时想不到写信也是有的……” “大哥忙二弟总不会忙吧?”姚谨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片刻后立春在门口说道:“大少爷、少夫人,两位舅爷来信了。” 姚谨几步来到门口,“快拿来我看!”她拿过信来急忙拆开看,李子轶则带着立春去一旁会账,这工作一般都是姚谨做,今天李子轶也只是记下了立春上交了多少银子,便指着冰盆上的西瓜让立春自己切,立春蹲着吃了两块瓜,便问道:“大少爷,咱们家的冰窖可还有地方吗?” 李子轶说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立春说道:“现在的鸡蛋放不了几天就坏了,若是有冰窖的话,可不可以把鸡蛋存在冰窖里?若是一直能存放到上冻那就更好了,每年冬天鸡就不下蛋了,那时候鸡蛋价格就会上涨……” 李子轶笑道:“好!你这主意不错!以后新下的鸡蛋先送到地窖里放着,头几天下的蛋还是先卖着,免得臭了!对了,以后有什么好主意要及时说,从下个月起,给你涨双倍的工钱!” 立春一听,差点乐得蹦高!李子轶说道:“行了,拿一个冰镇西瓜上山跟他们几个一起吃吧!山上的那些草药,闲着就去捉捉虫……” 立春忙问道:“大少爷,我听很多村民说,去年咱们家曾经在地头点篝火,烧死了很多的蛾子,今年地里的虫子就少了不少,村民们都说是大少爷的功劳。” 李子轶听了,得意的笑了,“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想的主意。”他嘴上说着,心中对妻子的佩服又增加了几分,不过心中未免有些不是滋味,若是科举无望,他难免要夫纲不振,看来还得用功读书…… 立春不明白大少爷为什么刚才还春光满面,刚一会儿面色居然沉下来了,难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呀?立春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少爷,奴婢晚上也在山上点一点篝火,好不好?” “哦”。李子轶笑道:“好,当然好!不过点篝火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千万别把山点着了,咱们山上还有不少树呢!” “放心吧大少爷,我们看着篝火灭了再睡觉,保证没有问题……”立春说着,捧着一个大西瓜,乐颠颠的走了。 李子轶见他走了,这才进屋,只见两个儿子却已经躺在小床上睡着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家伙睡着也不老实,居然勾肩搭背的,脸蛋上还有吃西瓜留下的西瓜汁,李子轶赶忙找来毛巾轻轻的给孩子擦了擦,然后仔细看了看两个儿子,眉毛稍微粗一点的是大儿子清官,稍微细一点的是小儿子明官,他亲了亲两个儿子的脸蛋,嘴里嘀咕着,每次都得仔细辨认才能分辨出是哪个儿子,真是麻烦…… 李子轶看完儿子,发现姚谨正拿着信坐在床沿上发呆,忙问道:“怎么了谨娘?难道你哥哥出事儿了?” 姚谨说道:“嗨,我就说你们男人有权有钱就变坏!真是亘古不变的铁律!”她说着,赌气似地看了李子轶一眼。 李子轶忙凑上前,也在床沿上坐下了,他一伸手就揽住姚谨的腰:“怎么了?你可不能一棍子把所有的男人都打死,我又没犯错……” “哼!”姚谨说道:“你现在没犯错,谁知道你中了举人、进士的,还会不会要我这个黄脸婆!” 姚谨还是很少生气的,李子轶知道肯定事出有因,他一用力,便把姚谨抱到了他的腿上,在姚谨耳边笑道:“谨娘,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总之我们有一辈子要过,你只慢慢看着罢!到底你哥哥做了什么事儿,惹得你这么不高兴?” 姚谨也知道自己莫名的对丈夫发火不对,便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说道:“还能做什么事儿?他在攻打南京的时候,救了一个同僚,人家为了感谢他,把妹妹嫁给他做平妻……他居然这么快就又娶了一房老婆,你说可不可气?” 李子轶“哧”的一声笑“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就你嫂子那样的,根本就配不上你哥哥,大舅哥现在是四品武官,你大嫂根本撑不起门面,娶一房平妻也正常……” 姚谨气得在李子轶的肩头咬了一口,李子轶疼的“哎呦”一声“你这死丫头居然咬我!” “哼,我就说‘富易交,贵易妻’,原来你也跟我哥哥是一样……”姚谨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子轶堵住了嘴,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大床上,姚谨嘴里“呜呜”了两声,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一双手打了李子轶的肩头两下,居然把手打的疼了,李子轶却眉头都没皱一下…… 李子轶一只大手托着姚谨的后脑,一边亲吻她,另一只大手却伸进了她的上衣里,姚谨生完孩子后乳|房硕大,乳质极为细绵柔软,肌肤特别有弹性,李子轶揉了两把,感觉既柔嫩又弹手,哪知道一揉之下,奶水居然出来了,他便掀开姚谨的衣裳,嘴唇一下子转移“阵地”,含住了姚谨的乳|头吸允起来…… 姚谨气道:“大郎,你快别闹了,大白天的,被人看见了像什么!” 李子轶笑道:“是你先咬我的……” “谁叫你替他说话来着?!”姚谨说着,赶紧拿了毛巾揉了揉乳房,奶水这才不淌了。 李子轶搂着姚谨,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根本不喜欢你嫂子,我也不喜欢她,如果你嫂子能有你的一半好,你哥哥也不会轻易的就娶了平妻,你说是不是?你哥哥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他不是那种好色的人。” 姚谨也不说话,其实哥哥娶不娶平妻,跟她真的没有太大的关系,多了个嫂子而已,与其说姚谨是在生哥哥的气,还不如说她更多的是对李子轶的担心,自己鼓励他去科考,若是他有一天发达了,是不是也会像哥哥一样啊?男人好像就没有不好色的,若是有朝一日会那样,她现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赚钱,怎么让男人有出息,所做的一切努力似乎都毫无意义,她还不如老老实实的什么都不干,就过现在这样的平淡日子…… 李子轶看见姚谨还是闷闷不乐的,一伸手便捏住了她的下巴,姚谨生完孩子后,身材丰腴了不少,不过看起来却更有女人味了,李子轶笑道:“谨娘,你这个傻女子,一天到晚就知道乱想……我跟你保证,我这一辈子就你一个媳妇,这下你放心了吧?” 姚谨心里嘀咕,若是相信男人的话,母猪也能上树…… 正文 分别 分别 姚谨拉着巧儿,后面跟着梅子,三个人去买了两包糕点,便一起来到一个私塾的大门口,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天气已经不那么热了,姚谨在树下的石墩上坐下,看见巧儿一个劲儿的看那个包着糕点的油纸包,她便拿了一块栗子糕出来,巧儿摇头道:“这是给景辉哥哥的,我不要。” 姚谨笑道:“吃吧,这一包本来就是给你买的,另一包是给你景辉哥哥和颖儿姐姐买的!小孩子在街上吃东西没有人笑话,长大了若是再这样,就不好了。” 巧儿听见娘这么说,便接过来,她刚要吃,又连忙递到姚谨的嘴边“娘,你先尝尝。” 姚谨笑了笑“巧儿吃吧!娘是大人了,在这里吃怕人家笑话,等回家再吃。” 巧儿想了想说道:“娘,你还是把栗子糕收起来吧,我回家跟娘一起吃。” 姚谨看见她那既嘴馋又不好意思吃的纠结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吃吧,你爹爹不在,娘回家不告诉他……”巧儿听娘这么说,这才咬了一小口,斯斯文文的吃起来。 以前姚谨看巧儿比较瘦弱,经常会给她做一些好吃的,不过现在巧儿的身体好了,也大了一点明白事理了,李子轶便经常告诉她,有什么好吃的不能自己吃独食,要等父母先吃了,孩子才能开动,这孩子便记住了,是以刚才不肯吃。 巧儿吃完了一块栗子糕,便注意到她掉了的一小块糕渣招来了一群蚂蚁,便兴致盎然的蹲着看这些蚂蚁搬糕点渣。 姚谨的眼神不时的往私塾里瞟,终于私塾里的学生出来了,她看见了自己的侄子,便连忙喊了一声“景辉!” 景辉一溜烟儿的跑到姚谨面前“姑姑,你怎么又买好吃的来了?我说过了,我不饿。” 姚谨笑道:“姑姑给你买了你就吃吧!我知道你娘舍不得花钱……今天买的栗子糕,你尝尝喜不喜欢。” “姑姑,这糕点怪贵的,以后你别买了,我真不饿……” “以后啊,姑姑就算想经常买给你吃,怕是也不能了,今天你爹爹来信了,说过些日子他就派人来接你和颖儿去南京住,到了那里你叔叔也能指点你的学业……” 姚景辉一听,喜道:“爹爹来信了?我看看!” 因为姚孙氏不识字,姚世祥每次写信都是寄到姚谨那里,姚谨再拿来给小侄子看看,姚景辉现在字还认不全,有不认识的字姚谨便告诉他,今天姚谨却说道:“姑姑眼看你要放学了,怕时间来不及,急急忙忙的就忘记把信带来了,下次你到姑姑家里玩的时候,姑姑再拿给你看吧!” 姚景辉愣了一下,姑姑为人最是精细,今天来不就是为了告诉自己爹爹来信的事儿吗?怎么会忘了?他忙问道:“姑姑,你刚才说爹爹派人接我和妹妹去南京,那我娘呢?” “哦,你娘啊……”说起这个,姚谨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你爹爹的意思,南京那边还没太安置好,再说家里还有房舍和田地什么的,他便让你娘在家里看家……你快吃糕吧,给颖儿留两块就行,剩下的都吃完吧。” 姚景辉虽然年纪小,心思却是灵透的,他怎么也不肯吃栗子糕,只是定定的看着姚谨“姑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跟侄儿说实话,我已经长大了,是不是我爹爹不要我娘了?” “不不!你别瞎想,你爹没有不要你娘!” 姚景辉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边哭边说道:“有一次爹爹喝醉了,他说早就想把我娘休了,就是因为怕我和妹妹没有了亲娘,才一直容忍她到现在……” 巧儿这会儿看见姚景辉哭了,也顾不得看蚂蚁了,她连忙跑过来,拉着姚景辉说道:“表哥你别哭,你到我家来住吧,我爹和我娘可好了,我家清官和明官也遭人疼……” 姚谨忙说道:“巧儿别捣乱,跟梅子一边玩去,娘有话跟你表哥说。”她说着,掏出手帕给姚景辉擦脸“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再哭让人看见了笑话。” 看着梅子把巧儿带走了,姚谨知道瞒不住侄子,这才说道:“你爹爹只是在南京娶了一个平妻,并没有休你娘,再说你娘曾经给你爷爷奶奶养老送终,朝廷的律法有规定,这样的媳妇是不能随便休离的,所以你放心,你爹爹只是被你娘气着了,也就是嘴上说说,他不敢这么做的……” 姚谨说着,心里不免叹气,姚孙氏大概也就是依仗着这一条,所以这几年做事才肆无忌惮,她却忘了,现在这个时代,男人若是不喜欢你了,可以娶很多女人,以前的姚世祥没有能力,现在一朝得势,就可以把你冷落在一边,更是比休离了还厉害,让人这样不死不活的吊着,在姚谨看来,还不如休离了好呢! 姚景辉愣怔了片刻,喃喃道:“我们都去南京,就把我娘一个人扔到这边吗?那怎么行?” 姚谨摸了摸小侄子的头,说道:“你可以去南京劝一劝你爹爹,让他把你娘接过去……” 姚景辉摇摇头“我不去南京,我要和妹妹留下来陪着我娘。” 姚谨听了侄子这话,仔细想了想,说道:“景辉,你若是想维护你娘,我觉得不是现在陪着她,而是要好好读书,都说母凭子贵,你将来考科举,做一个大官,出人头地,这样你就可以把你娘接到身边,而且你爹爹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对你娘好点,你若是没有出息,你娘又怎么指望你?你若是留在潭拓镇上,就这样一间小小的私塾,夫子能教会你什么?这里怎么比得上南京城里的书院?所以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南京,一方面劝你爹爹把你娘接去,另一方面用功读书,也好出人头地,你自己好好想想姑姑说的对不对。” 姚景辉低头沉思片刻,便说道:“好,我听姑姑的。”他怎么也不肯吃糕点,姚谨便让他拿回家,看着小侄子踽踽独行的身影走远,姚谨心中真的不好受…… 一行回到家,李子轶迎出来问道:“怎么样谨娘?你瞒过去了吗?” 姚谨摇摇头“没有,景辉聪明着呢!” 李子轶说道:“我就说你瞒不过去,大舅哥他们夫妻一直打打闹闹的,景辉那孩子敏感着呢!” 姚谨看了看李子轶,问道:“你怎么没去看书?” “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嘛,陪你说说话。”李子轶说着,就过来拉姚谨的手,巧儿见了,嘻嘻笑着跟梅子跑远了。 这样的时代,有李子轶这样在意自己的丈夫,姚谨已经很知足了,若是为了未知的以后嗔怪他,姚谨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她当即笑道:“你也不注意点,孩子还在跟前呢!快去看书吧!我不生气就是!”她也想过了,自己的哥哥和弟弟将来前途一片光明,再加上还要一个道衍大师,这样强大的后盾,她没必要杞人忧天,再说了,她也不是古代的弱女子,如今她有了一对可爱的儿子,为了他们,她也要撑起一片天…… 第二天,立春便把山上存着的鸡蛋陆陆续续的都拉到了家里,要存放到地窖里,姚谨一琢磨,这倒也是个思路,毕竟天冷之后母鸡就不爱下蛋了,鸡蛋的价格也上涨,而现在,鸡蛋太容易坏掉了,但是地窖里的冰已经用去了不少了,若是再放入鸡蛋,这么一折腾,这些冰怕是没几天就化了,姚谨不由得记起小时候一个同学的家长,是一个倒腾鸡蛋的小商贩,他就是在鸡蛋便宜的时候大量的囤积,因为怕鸡蛋坏了,他用大缸把鸡蛋泡在百分之十的石灰水溶液里,因为石灰水可以杀菌,所以鸡蛋可以保存很长时间不坏,自己何不也这么干?反正石灰的价钱也不贵。 姚谨说干就干,马上买来石灰开始折腾这些鸡蛋,家里的下人一听主人要这么保存鸡蛋,都不太相信,这样鸡蛋就不坏了?姚谨也不跟他们解释,只让他们照着做就行了,不过这人手就有些捉襟见肘,姚谨又琢磨着该买些人了。 就在这时候,姚世祥派来接两个孩子的人来了,是他手下的几个士兵,因为原本北平燕王府的这些家眷,也都要搬到南京去,所以皇上派来一队人马沿途护送,姚世祥便让这几个士兵护着两个孩子的马车,只要他们跟着燕王的家眷车队一道走就行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姚世文,姚谨见了弟弟,拉着他问长问短,她这才知道哥哥在攻打南京的时候献策立了功,得了皇上嘉奖,已经是三品武将了,虽然大明朝武将的地位不如文官高,那也是高官了。 姚世文笑道:“哥哥可说了,他升官多亏了姐姐你的提点……” 姚谨撇了撇嘴“你呢?不在南京做高官的弟弟,怎么还跑回来了?” 听了弟弟的解释,姚谨才知道,原来要参加科举,还得在原籍参加考试,弟弟回来的正好,姚谨便让他住在自己家里,正好可以辅导一下李子轶,姚世文也不愿意回去跟嫂子同住,便在姐姐家的楼上住下了。 姚谨送走了侄子侄女,原本以为姚孙氏会不放孩子们走,哪知道她却没事儿人似的,姚谨不由得怀疑姚景辉对他娘隐瞒了什么,不过也许这样瞒着,更好一些。 李子轶则顾不上这些事儿了,他整日呆在书房里,在姚世文的指导下,学问倒也突飞猛进,他恨不能睡着后的梦话里都是在背书,因为新皇登基,皇上格外开恩,今年还要举行一场童生试,只有取得了秀才的资格,才能参加秋天的科举考试,所以李子轶埋头苦读了些日子,就迎来了童生试。 若想参加童生试,必须要求有四名村里的人和一名秀才保举,方可到县城去参加考试,这对李子轶没有什么难度,大家都愿意替他担保,李子轶拿到了保举书,便张罗着去县城,因为家里在县城有宅子,提前两天到县城既可以熟悉熟悉情况,又可以听听风声,姚世文也赞同,两个人约好同行,姚世文本来已经是秀才,这童生试不用参加,但是他要去县城和同窗切磋一下时文。 姚谨带着巧儿一直把李子轶和姚世文送到村口,嘱咐道:“大郎,考完了就早点回来,别在那里等着发榜,咱们家天天有人去县城,来回捎信也方便……” 这还是夫妻俩成亲后第一次分别,不知怎么,姚谨觉得鼻子酸酸的,姚世文便带着巧儿躲得远远的,留下空间让他们夫妻说话。 李子轶笑道:“谨娘,你就不说点别的?” “你想听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说,只要尽力就行了,考不上也没关系。” 姚谨笑道:“我是很想这么说,不过又怕你说扫了你的威风……” 李子轶“哧”的一声笑,他贴着姚谨的耳朵低声说道:“谨娘,别的威风不要也罢,不过我昨夜的‘威风’还不错吧?我喜欢听你叫床的声音……” 姚谨羞得瞬间红了脸,嗔道:“满嘴胡吣。” 正文 火大 火大 姚世文因为知道胡县令夫人去李家参加孩子满月的事儿,所以他这次来县城倒也不担心胡家三小姐纠缠不清,是以此次出行,姚世文倒也没有故意去避讳谁,他拜访了几位昔日的好友之后,大家便相聚在一起,各自拿出自己做的文章让朋友们点评,一起探讨学问,倒也颇有所进益。 这天李子轶去参加童子试了,姚世文的几位朋友知道不用担心影响李子轶的备考了,便一起来到李宅拜访,这栋三进的宅子,李子轲只占用了最后的一进宅子作为豆腐作坊,那些仆役也被他拘着不准乱走,是以姚世文跟朋友在前院探讨学问,也没有人敢打扰。 几个人正在高谈阔论,一个负责姚世文和李子轶饮食起居的婆子在门外禀道:“二舅爷,县太爷家的胡管家和聂小倩姑娘来了。” 姚世文一听,觉得脑袋瞬间大了一圈,不过此刻李子轶不在,他作为主人当然要接待。姚世文见过胡管家很多次了,此刻一见,胡管家深深一揖“茂才老爷,我家大人最近忙于童子试,没有时间来拜访,特意让老朽把小倩姑娘送来,当初小倩姑娘就已经送给茂才老爷了,现在自然也是茂才老爷的人……” 茂才老爷的称呼,是汉朝时候为了避讳光武帝刘秀的名字,将“秀才”改为“茂才”,到了大明朝,也时有人称“秀才”为“茂才”,姚世文一听胡管家这么说,赶紧推辞,他现在又不缺钱,要买一个小丫鬟很容易,虽然聂小倩在他身边的时候侍候得很周到,他也不想要别人送来的人,可是尽管姚世文百般推托,这胡管家也不松口,话说县太爷让他送人来,他哪敢再带回去呀!因此这胡管家没说上两句话,就急急忙忙提出告辞。 姚世文送完胡管家回来,就见聂小倩已经端了茶来在屋子里侍候,他的那些同窗都摇头晃脑的正品着茶水呢!聂小倩看见姚世文回来,她连忙小心翼翼的端上一杯茶来…… 中午聂小倩亲自下厨做了饭菜,姚世文的朋友们都吃得高兴,他这个做主人的自然也面上有光,直到朋友们都走了,姚世文这才来得及问聂小倩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得知胡清婉已经订了亲,姚世文这才长出一口气。 李子轶考完了童子试,片刻没有停留,就跟姚世文回到了潭拓镇,同时回来的还有聂小倩。 在姚谨看来,今年李子轶若是能考中秀才,那就是最大的收获,至于举人、进士什么的,姚谨根本没想过。此时正值中午,她一见丈夫和弟弟回来了,赶紧吩咐人打水给二人梳洗,她自己去厨房做菜,聂小倩也来帮忙。 姚谨对聂小倩的回来也是吓了一跳,好在聂小倩聪明,主动说起她家小姐已经订了亲的事儿,姚谨这才放了心,原来又是胡县令借机想送礼,只不过这次的礼物是个大活人而已,为的无非又是道衍大师,或者还有很多别的因素,姚谨也颇为无奈。因为厨房里的东西都准备现成的,做好了饭菜倒也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看着一桌子丰盛的午餐,姚世文笑道:“姐,你怎么不问问姐夫考的如何?” 姚谨笑道:“既然已经考完了,是好是坏且随他去,有什么好问的?快尝尝我做的饭菜好不好吃?这些日子你们俩很辛苦吧?” 姚世文笑道:“姐夫很辛苦,我嘛,跟朋友在一起吃吃喝喝,虽然饭菜不如姐姐做的好吃,不过也还好……” 姚谨做的饭是莲藕糯米饭,菜是脆皮炸豆腐、凉拌西瓜皮、苦瓜烧鱼、凉拌莲藕、金针炒肉丝、虾仁豆腐,李子轶在考了几天试,天天吃的是干粮,他的嘴被姚谨养的有些叼了,只觉得这些天的确难熬,此刻也不答话,赶紧开动筷子。 姚谨在旁边不停地给丈夫和弟弟布菜,看见他们吃的香甜,姚谨心中也美滋滋的,李子轶把肚子填了七分饱了,这才放缓了吃饭的速度,陪着姚世文喝了几杯桂花酒,姚谨这时候也吃得差不多了,就见冬梅和聂小倩抱着清官和明官进来了,两个小家伙刚睡醒,一看到娘便开始吭叽,显然是饿了,姚谨便赶紧接过来,因为没有外人,姚谨也没有去里屋,只是背对着丈夫和弟弟给孩子喂奶,一边同二人说着话。 清官和明官轻易都不哭,唯有吃奶的时候,因为姚谨一次只能喂一个,明官暂时吃不上奶的就不高兴,依依呀呀的嘴里不知道说些啥,不过显然是着急要吃,李子轶见了心疼,赶紧把明官抱到怀里,可是满桌子饭菜却没有儿子能吃的东西,他便用筷子蘸着桂花酒给儿子品尝,明官被酒辣的鼻子眼睛都抽到了一块儿,却还是不哭,看得姚世文在一旁哈哈大笑。 姚谨连忙回头看,见李子轶又蘸了酒喂孩子,她不由得气道:“大郎,孩子才多大,你竟然给他酒喝!” 李子轶忙说道:“没有没有!就筷子蘸点酒能有多少?再说了,男人嘛!总有一天要喝酒的。” 姚谨白了他一眼,赶紧把吃好的清官递给他,接着为明官吃奶,等明官也吃好了,姚世文说道:“姐姐,我来抱抱小外甥。” 姚世文没有抱过孩子,姚谨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递给他,并告诉他抱孩子地窍门,她刚把孩子交到弟弟手里,就见梅子从外面进来了,她来到姚谨跟前说道:“夫人,那位赵大嫂带了一个人来,要见您,奴婢把她们带到花厅去了。” 姚谨示意聂小倩看着点,别让二郎把孩子摔了,她便去花厅见赵大嫂,赵大嫂见姚谨进来,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姚谨看了看她旁边的妇女,笑道:“大嫂快坐,这位是谁呀?好像见过,只是记不大真切。” 赵大嫂介绍道:“这位是李二楞的浑家,她有点事儿想求大郎媳妇你,因为不认得,知道我跟你熟识,就央求我带她来。” “原来是李大嫂,”姚谨在一旁的主位坐下,心里还在嘀咕,自己跟她又不熟,她能有什么事儿?姚谨见她紧张,先和她说了几句家常,这才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儿这就说吧,乡里乡亲的,我能帮的肯定帮忙。” 李二楞的媳妇有些紧张,姚谨跟这些同乡的人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尤其是前一段县太爷夫人来拜访,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姚谨曾经跟县太爷夫人平起平坐,现如今她的哥哥姚世祥比县太爷的官还大,李二楞媳妇更是觉得手脚都没有地方放,她站起来磕磕巴巴的说了半天,再加上赵大嫂在一旁补充,姚谨这才听明白了,却原来是这李二楞家里有几亩田地,就在姚家的田地边上,可是前几天姚家派了一个下人到李家,说要买他们家的田,李家一家人全指望着这一块地的出产,自然不肯卖,可是都知道姚世祥现在做了高官,又怕官官相护,到时候鸡飞蛋打,所以想到赵大嫂跟姚谨相熟,就来找姚谨求情。 姚谨一听就火大了,姚孙氏以往跟她斤斤计较她可以不在乎,但是此事事关哥哥和姚家的名声,姚谨怎么可能不管?这姚孙氏刚富贵了几天?真是苣荬菜掉到了尿痛里,这么快就支楞起来了!如此仗势欺人,若是传了出去,哥哥这官还能长久做下去吗?竟然欺负自己的乡亲来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姚谨忙说道:“李大嫂,我们姚家不会出这种事儿,你放心回去种你的地,我估摸着肯定是刚买来的下人想要在主人面前买好,这才胡作非为,你跟我说说,是个什么样的人去你家说的这事儿?” 李二楞媳妇见姚谨说得好,神情这才轻松下来,一五一十说了那人的相貌,姚谨暗暗记在心中,又好言安抚了几句,亲自把她们俩送到了大门外。这才回转来把这事儿跟姚世文和李子轶说了。 姚世文喝了点酒,脾气有些大,一听这事儿就火了,气得他大声说道:“嫂子真是太不像话了!当初哥哥娶了平妻,我还觉得哥哥刚一富贵就那样有些过分,现在一看,嫂子那样的女人,就应该想法子把她休掉!否则这个家早晚得让她毁了。” 此刻姚谨气也气过了,倒是冷静了下来,她忙说道:“嫂子那人虽然身上有不少毛病,到底是乡里乡亲的,这事儿却未见得就能做出来,就怕会有人使坏……不知道嫂子都买了些什么样的下人用,我因为懒得跟她打交道,自从她家里买了下人,我倒是没见过。”她说着,看了看李子轶和姚世文,因为他们两个都是见了的。 姚谨这么一说,姚世文顿时想起一件事儿来,他在地上转了几圈,蓦然说道:“姐姐,我一直觉得嫂子身边的那个婢女,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姐姐这么一说,我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个婢女以前曾经跟白家的婢女一起上街,还对我指指点点的,所以我记得真切……” “啊?”李子轶有些吃惊“你既然这么说,那就十有八九,白家到底又想干什么?”他说着看了看姚谨,这么漂亮的媳妇,也难怪白家驹不甘心,不过,也许是白家驹知道他的门牙是被大舅哥打掉了,这是想来报复?不管怎样,这次一定要给白家一个教训才对…… 姚谨不知道李子轶怎么想,她只是看着弟弟,似笑非笑道:“能让弟弟只看一眼就能记住的婢女,一定很漂亮,是不是?” 姚世文顿时被姚谨打趣的红了脸“姐姐,咱们赶紧回家去看看吧!不知道嫂子把家里弄得怎么乌烟瘴气。” 姚谨却说道:“不知道二郎是不是记错了,不过如果没记错,白家下这么大的本钱,这个女人不知道是给哥哥准备的,还是给二弟准备的,显然是别有用意。” 李子轶微微皱了皱眉,本来姚家的事儿他不好参合,不过既然牵涉到了白家,他就不能不上心了,他忙说道:“冬梅和聂小倩在家看孩子,梅花、梅子跟着夫人,走吧,咱们一道去。谨娘,咱们家的人手还是少了点,还是得再买些人来用才对。” 姚谨道:“又不是去打仗,去那么多人做什么?”她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这才随着弟弟一起回那没有娘的娘家。 正文 质问 还没走到姚家,远远地就看到大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姚谨吃了一惊,不知道嫂子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几个人都加快了脚步,刚走到在人群外,就看见姚家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女子,她大声说道:“谁稀罕你家的鸡了?我们老爷是皇上亲卫营三品高官,补子服上绣着的都是虎豹,你知道县太爷身上绣的是什么吗?也不过是个鸂鶒……” 姚世文一听这话,气得脸都红了,自家什么时候有这样嚣张的下人了?!他刚要说话,人群中有人说道:“既然做了那么大的官,怎么还赖人家的一只鸡不还?虽说是鸡自己飞进你们家的,那也不能就不给了,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女子掐着腰说道:“谁说不还给你了?你拿二百个大钱来,就把鸡抱走,谁让你们家鸡跑到我家呆了一天,吃了东西当然要给钱!我家老爷虽然是官绅,不差那点钱,却也不能让别人白占了家里的便宜……” 姚谨一听这话,自己都觉得脸红,这就是嫂子的侍女?依着姚孙氏那吝啬的性子,再加上如今的地位,小人得势就是这幅嘴脸,姚谨相信姚孙氏真能说得出这样的话,办出这样的事儿…… 周围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四百个大钱就能买一只鸡,吃了一天鸡食就要二百个大钱?”“就是,这也太欺负人了吧?”“再添些钱能买只鸡了。”“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姚世文更是气得不行,他隔着人群大喝一声“你给我住嘴!” 那女子听见有人叫她住嘴,正待发火,一看说话的人是姚世文,顿时她把话又憋了回去,众人纷纷给让出一条道来,姚世文走上台阶,厉声喝道:“赶紧把鸡还给人家!快点!” 那女子自然知道姚世文的身份,赶紧进院子抓了鸡送出来了,姚世文对那个丢了鸡的邻人拱了拱手说道:“都是我家下人欠了管教,鸡你先拿回去,明天我一定登门向你道歉……” “不敢当不敢当……谢谢茂才老爷,谢谢茂才老爷……”邻人捧着鸡,千恩万谢的走了。 姚世文挥了挥手,对围观的人说道:“以后我家下人再有仗势欺人的事儿,你们尽管来找我,找我姐姐也行,行了,这天怪热的,大家都散了吧!” 眼看着围观的人都走了,姚世文命人关上姚宅的大门,他的脸顿时就沉下来了,这时候姚孙氏已经得了消息迎出来了,姚谨一看大嫂,下巴差点掉下来,只见姚孙氏居然穿了一身大红的薄纱绸衣裳,眼看着就像是一团火似地走过来了,还没等走到近前就开始嚷嚷“他二叔,不能把鸡还给他,以前咱们家的鸡跑到他家去了,都被他家给杀吃肉了!” 姚世文问道:“嫂子,你亲眼看见他把咱们的鸡杀吃肉了?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 姚谨看着姚孙氏,忍不住直皱眉,她穿了一身火红的衣裳也就罢了,脸上居然还抹了厚厚的一层官粉,因为以前姚孙氏一直下田劳动,皮肤被太阳晒的有些黑,抹了官粉之后,看起来就像是驴粪蛋上落了一层霜,尤其是头发上,金光闪闪的插了好多金簪子,怎么看着就像是一个爆发户一般?她听了姚世文的质问,呐呐了半天说道:“我就怀疑是被他杀吃肉了,要不然咱们家的鸡怎么会没有了?再说有人看见他往外倒鸡毛……” 姚孙氏这一身打扮,看得姚世文和李子轶都皱起了眉头,此时下人都在一旁看着,姚世文也不好多说什么?他耐着性子说道:“嫂子,不过是一只鸡而已,何必斤斤计较?再说那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人家倒鸡毛怎么了?就不许杀的是人家自己的鸡?你这种没有根据的话还是少说的好……” 姚谨上下打量着姚孙氏,边往屋子里走边说道:“嫂子,你怎么这一身打扮呀?” 姚孙氏喜滋滋的笑道:“还不错吧?紫鸾说我穿上这一身,最起码年轻了五岁……” “紫鸾?”姚谨顾不得生气,忙问道:“紫鸾是谁啊?” 姚孙氏指着她身侧的女子说道:“她就是紫鸾,我新买的大丫头,怎么样妹妹,模样不错吧?人也机灵……”姚谨一看,居然是先前在大门口掐腰谩骂的那个女子。 姚谨正想找这个紫鸾算账呢!刚才她的一番话可是把县太爷都得罪了,姚谨转身对梅子说道:“你去,给我掌嘴,先打她五十个嘴巴再说!” 梅子虽然年纪小,但是在李家这一年来吃食不错,而且管饱,她的个头窜出不少,倒是没比这紫鸾矮多少,她听了姚谨的话,也不问情由,上前就要打紫鸾,紫鸾见势不妙,忙往姚孙氏身后躲了躲,探出头来对姚谨说道:“大小姐,我是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小姐就算要惩戒我,也得通过夫人再打,难道大小姐连这点最起码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姚谨听了,忽的的笑了“很好,你这丫鬟很好,很有见识,还知道最起码的道理,我不管你是谁的丫鬟,丢了我姚家的脸面,就得惩罚,你一个婢女,质问我的话还轮不到你说,也不知道是谁家培养出来这么没规矩的奴婢!梅子,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姚孙氏却不干了“她姑,紫鸾说的不错,她是我的大丫鬟,你打她就是给我没脸!” 姚谨知道今天她必须唱主角,李子轶是外人,不便插手;弟弟一个男人,以后是要做官的,不能跟嫂子闹得太僵了,否则传扬出去不好,自己就没有这些忌讳了,本来她也不想多管,但是嫂子闹得太不像话了,自己和姚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姚孙氏若是丢了姚家的脸面,甚至连累了哥哥,那自己也会受影响。 姚谨冷笑道:“嫂子,人的脸面不能只靠别人给,也要自己能挣来!你自己说说你都做了什么?我哥哥不在家,你把这个家弄得乱七八糟也就罢了,自己还打扮的这样妖艳,你这是给谁看的?难道嫂子一个人在家寂寞了?有什么想法吗?” “哪有?他姑,你不能这么说我……我……是景辉让我学着打扮的,再说你刚才不也觉得好看……” 姚谨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姚孙氏的智商已经退化到这种程度了吗?景辉的心意的确不错,让他娘学会打扮,最起码将来有机会到南京,姚世祥看到她的时候不至于觉得她土哈哈的太丢脸,但是也不能这么个打扮法吧?眼看这紫鸾自己打扮的很素净,竟然把姚孙氏打扮成那样,分明是不怀好意,难道她想着将来到南京能顶替姚孙氏的位置?此时的姚谨不能不多想一些…… 梅子一直奉姚谨的命当做圣旨一般,姚谨让她去打紫鸾,姚孙氏本来还想阻拦,被姚谨说她这身打扮不妥,她自己本来也不习惯这样穿戴,都是紫鸾说好,现在被小姑指出来,她当即也羞愧起来,便立在一旁没有言语,梅子抓住了紫鸾,左右开弓就扇起她的嘴巴来,姚世文说道:“梅子,使劲儿打,什么时候她肯说出是谁派她来的,什么时候再住手。” 姚孙氏一听这话就愣住了“他二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我买来的丫鬟,还能是谁派来的?” 姚谨说道:“走吧,咱们进屋去说。梅子,什么时候她说了,你什么时候再住手,反正她是买来的死契丫头,打死了也没什么……”她这话一出口,原本还存在侥幸心理的紫鸾惊慌道:“不……不要打死我,没有人……没有人派我来……” 姚孙氏还要给紫鸾讲情,不过看到小叔和小姑都沉着脸,她也意识到了几分不妥,回到屋里落了座,姚谨便问道:“嫂子,听说你要买田地?” “是啊,你哥哥上次捎回来二百两银子,我琢磨着家里也没有用钱的地方,就想买些良田雇人种,这是……有什么不妥吗?” 姚谨还没等说话,姚世文说道:“嫂子,你想买良田是好事,那也得听说谁卖田你再派人问,人家二楞家又不卖田你去问什么?要知道哥哥现在是官身,你一问人家,人家能不多想吗?若是传扬出去,就说你仗势欺人,嫂子,你以后做事情多动动脑子好不好?你在家里这样胡闹,哥哥若是被你牵累了,说不定连官也做不成了!还有——嫂子,你看看你的穿戴,我做小叔的都不好意思说你……”他说不好意思说,可是说出来的话还真是有些刻薄“你自己都不觉着你的打扮有什么不妥吗?我看你这身装扮简直就像一个老妖婆,哥哥若是见了你,肯定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连一眼都懒得看……” 姚谨知道弟弟今天这是被气坏了,不过也没想到他居然是个毒舌,在姚谨的印象里,姚二郎一直都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姚孙氏被小叔子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在她脸上的官粉够厚,看得不真切,李子轶在旁边听着,满脸的笑意却又不敢笑,憋得他很难受,便赶紧起身去院子里去了。 姚世文接着说道:“嫂子,那个紫鸾把你打扮成这样,她自己怎么不这么穿?再说你挑丫鬟挑这么漂亮的做什么?打算给大哥留着当通房的吗?你就任由她在大门外跟邻居吵架,说什么大哥的补子服上是狮子老虎,县令大人的补子服上鸂鶒?你见了谁家的丫鬟这么嚣张?这不是给大哥找事儿嘛!” 虽说古人一直讲究长幼有序,但是碰上了姚孙氏这样的长嫂,姚谨和姚世文实在对她恭敬不起来,姚孙氏也知道,小姑和小叔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比她高得多,这会儿她羞愧之下一言不发的到屋里换衣裳去了,姚谨想了想,她到底是长嫂,怎么也要给她留几分脸面,也给她留一个台阶下,姚谨便跟了进去。 姚谨一边帮着姚孙氏换衣裳,一边说道:“嫂子,衣裳不见得越华丽就越好,金簪子也不是插的越多就越显得富贵,穿的戴的都应该选适合自己的,你现如今在家也没有什么事儿,不如闲着多去我家坐坐,我给你讲讲穿什么衣裳佩戴什么首饰,本来我应该多来看你,可是家里那两个孩子实在走不开……” 姚孙氏心里不自在,也不肯答言,姚谨接着说道:“嫂子脸上的皮肤黑了些,闲时把黄瓜切成片贴在脸上,可以美白,还可以用鸡蛋清、面粉和蜂蜜,搅成面糊贴在脸上,等到干了再起下来,隔几天敷一次,皮肤也尽量别在日光下暴晒,时间久了肤色就白了,用不着抹那么多官粉,看着也不自然……” 姚孙氏忙问道:“真的有效吗?” “那当然!你看看我的脸,我夏天就经常贴黄瓜片,冬天就用面糊,很管用……”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穿戴上的事儿,就听见外间李子轶说道:“那个紫鸾,她终于承认是白家驹派来的了。” 姚孙氏不信,她一溜烟儿出了门,到院子里亲自质问紫鸾去了…… 正文 放榜 白家的小花厅里,白家驹自从知道紫鸾被姚家送到了县衙,他的心就没安生过,若是那紫鸾真的招供了,他这秀才的功名说不定就保不住了,他只恨自己当时头脑发热,怎么就出了这样的昏招?实在是姚世祥升官的速度太快了,超出他的预期。 那个冬夜的晚上,姚世祥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把白家驹的门牙打掉了好几颗,姚世祥自以为已经清除了足迹,不会有人知道,其实他走路如打夯一般,“咚咚”的脚步声跟普通人的脚步声根本就不一样,白家驹虽然被他套在麻袋里,但是听觉还是好使的,尤其是他被揍得躺在地上,那脚步声听得越发真切,所以他认定了揍他的人就是姚世祥。 本来白家驹想到县衙去告状,但是当时大家都在嚷嚷姚世文即将是县太爷的东床快婿,白家驹的手里有没有真凭实据,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是这个哑巴亏吃完,他又怎么能甘心?正巧他的新婚妻子又讨厌她的通房丫鬟紫鸾,总找她的错处,那天紫鸾被罚跪后,便找他哭诉,白家驹听了心烦,便起了把她送人的念头,他便甜言蜜语的跟紫鸾说,那姚世祥升了高官,将来总要结了妻子儿女去,他那妻子就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乡下农妇,你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那姚世祥一准就厌弃了他的妻子,到时候你的机会就来了…… 那紫鸾也是个没见识的,只道白家驹是为她着想,她就没想过按着白家驹教的办法,姚孙氏在乡下若是闹得太过了,就不单单是姚世祥休妻的问题,而是姚世祥的官位都坐不稳当了,她的官太太梦根本就实现不了。 白家驹怎么也没想到他的阴谋这么快就暴露了,他心里对那个紫鸾恨得要死,好歹两个人也曾经在床上颠倒|鸾凤,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把他这个幕后主使招出来了!白家驹心中把紫鸾骂了千百遍,却是什么用也没有,好歹央求了妻子出面给她在县衙当捕头的叔叔写了信,又封了五百两银子送去,可是到了此刻还没有信送来,只急得白家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停的在地上绕圈。 林婉娘冷冷的看着她的丈夫,当初刚成亲的时候还觉得他风度翩翩,可是有一次在床上他一时性起,居然喊什么谨娘,自此她心中便不舒服,后来打听到谨娘居然是他退了亲的女子,她心中便存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等到白家驹被人打掉了门牙,说话都漏风,林婉娘便越发看着丈夫不顺眼,此刻又出了这种事儿,她恨恨的说道:“你这会儿知道着急了?当初你派人怎么不派一个家生子过去?如果她的父母兄弟在咱们手里握着,她焉敢出卖你?枉你读了那么多书,不知道都读到哪里去了!” 白家驹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总看她不顺眼,我怎么能打发她走?” 林家也是大户人家,还有亲戚是官吏,尤其是林婉娘的亲叔叔,是县衙的总捕头,所以林家在县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林婉娘当初也是看好了白家驹是个秀才,觉得以后前途无量,这才委屈自己嫁到潭拓镇这小地方来,哪知道到了白家后事事都不顺心…… 林婉娘当即反唇相讥道:“打发走一个丫头的法子多了,卖了不就完了!偏偏把那个蠢货送给对头!这下子被人拿到把柄了吧?你有能耐怎么不自己出面?还得我们林家给你擦屁股?” 夫妻俩互不相让,当即便争吵起来,正吵得不可开交,林家派人送信来了,白家驹赶紧拆了信看,信上说紫鸾在大牢里得了疟疾,吐泻不止,已然死了。 白家驹顿时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也顾不得刚跟妻子吵过架,当即高兴的说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林婉娘则没有笑模样,她冷冷的“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了。白家驹的心忽的一沉,他又想到,自己亲手写下的信还在叔丈人手里捏着,那可是个大把柄,要怎么弄回来才能放心…… ***** 姚世文和李子轶在紧张的备考,紫鸾的事儿他们倒不担心胡县令不秉公办理,却没想到白家驹会使阴招,二人明知道紫鸾死的蹊跷,却也没有什么把柄,只能作罢。 既然紫鸾死了,短时间内那白家驹倒也不会再对姚家下手,二人便加紧时间温习功课,只有考上科举才是王道。 对于李子轶能否考上秀才的事儿,他自己很自信,姚世文也觉得姐夫能考上,因为童子试过不过,胡县令是主考,他最有发言权,不为别的,单单冲着道衍大师的面子,只要李子轶的试卷没有大问题,可以说秀才是一准稳拿的…… 这天李子轶和姚世文正在摇头晃脑的背书,就听见立春在院子里喊道:“中了,中了,少爷中了秀才了!少爷以后也是老爷了!” 姚谨正推着婴儿车上的两个宝宝,母子边走边看院子里的栀子花,她听见立春的话,笑道:“什么少爷老爷的?” 立春笑道:“少爷考中了秀才,以后别人就可以称呼他‘茂才老爷’了……夫人,报喜的人正在大门外呢!” 姚谨赶紧拿了几百钱让立春拿了去打赏,她心里也高兴,李子轶中了秀才,以后自己家也可以免税了!值得好好庆贺一番,她便吩咐厨房今天的饭菜丰盛些,把公公婆婆、以及小叔子们都请来,姚谨想了想,又派人去请了姚孙氏,大家一起庆贺庆贺。 厨娘是姚谨新买来的,同时门房和仆役也都添了人,因为养鸡场要扩大,药圃也需要人手。 新来的厨娘做的饭菜不比姚谨差,姚谨这回倒也不用亲自动手了,她刚把人派出去没一会儿,李杨氏和铁拐李就乐颠颠的来了,赵娥儿也带着乖官一起来了。 李杨氏一见到姚谨便说大喜,又张罗着要请左邻右舍吃饭,姚谨不由得想起上次请客的事儿,她就一阵头疼,忙说道:“娘,过些日子大郎还要参加乡试呢!他哪有功夫请客?功课可耽误不得,不如等他考上了举人,再一起请客吧?” 李杨氏这会儿自信心膨胀,只觉得儿子是天下最聪明的,便是考个进士也不在话下,便点头应了,倒是铁拐李对姚谨的心思猜到了一二,只不过他一向不爱说话。 姚谨又跟赵娥儿说了几句家常,问了问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李杨氏当即不太高兴“是个女娃子……” 姚谨笑道:“女娃子怕什么?若是长得像弟妹这样漂亮,将来找个好人家,娘家人也未必借不上力,太祖皇上的马皇后,还是贫苦人家出身呢,就连我大哥,去年还是农民呢,现在成了将军了……人这一辈子的际遇,谁又能说得清?” 李杨氏听姚谨这般说,她便把那不高兴的心思都压了下去,赵娥儿听见姚谨替她说话,感激的对姚谨笑了笑,正在这时候姚孙氏也来了,大家便一起说些家常,姚谨最怕的就是嫂子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好在她前几天受了紫鸾事情的打击,人蔫了不少,如今李子轶也中秀才了,地位高了一大截,她更不敢在姚谨面前嚣张了。 李子轶第二天就去带着礼物拜见了胡知县,这就是所谓的拜师,在胡县令的门房里,李子轶遇到了几位同榜录取的人,也就是互称同年,同年做了官之后,在官场上都是能相互照应的,李子轶和他们清谈了一番,大家相约一起起北平参加乡试。 时间很快就到了八月份,姚谨又为李子轶和姚世文打点行装,这次聂小倩要跟着照应姚世文,姚谨也没有反对,同行的还有姚谨给李子轶买的书童点墨,临行前姚谨特意把点墨叫到跟前,好好嘱咐了一番,让他看着李子轶不准喝酒,更不准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点墨知道这个家里都是夫人说了算,忙不迭的答应。 送走了李子轶,姚谨的心里空荡荡的,她既希望丈夫能考上举人,又怕他像哥哥一样有权就开始找女人,不过已经时值秋天了,家里开始忙起来了,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 山上的草药要采摘,然后拿回家来晾晒整理,做一下简单的加工,再送到药行,地里的田租要收上来,养鸡场扩大规模要建鸡舍,尤其是要考虑母鸡的过冬问题,只有保暖做好了,母鸡的产蛋量才能提高,所以这鸡舍一定要建的好一点,而且也要到八月十五了…… 放榜之时,正值桂花飘香,李子轶眼看着姚世文中了第一名解元,就连白家驹也榜上有名,他却找遍了乙榜也没有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有些泄气,姚世文笑道:“姐夫,你的书去年才捡起来接着读,一年的时间能考中秀才,已经很不错了,等三年后你再考,你一准也能考个解元当当!” 李子轶收拾起心情,拍了拍姚世文的肩膀,笑道:“你不用安慰我,你姐早就说过了,这次我只当是来适应一下考场,下次再考,你去参加你的鹿鸣宴去吧!我可先回潭拓镇去了!你姐姐若是知道你中了解元,不知道会怎么高兴呢!对了,你老实交代,昨天那个找你的小丫鬟是谁家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在北平认识谁家的小姐?” 姚世文被姐夫一问,当即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离乡 李子轶回到潭拓镇,心情已经恢复如常,他回到家,正看见姚谨在给下人讲解怎么样切割草药,巧儿看了李子轶,喊道:“爹爹,娘,爹爹回来了!” 姚谨看到李子轶,顿时脸上带了喜色,她看李子轶没有什么异样,便问道:“大郎,你考上了?” 李子轶笑道:“你每次都跟我说,‘胜固欣然败亦喜’,可见说的都是假话,你心里还是希望我考上,是不是?不过这次真的要让你失望了。” 姚谨笑道:“有什么好失望的?当初我嫁的是农夫李大郎,现在李大郎摇身一变成了茂才老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对了,二弟呢?他考的怎么样?” “他高中了头名解元,当然还要应酬几天。” 姚谨一听弟弟得了头名,高兴的无以言表,不过丈夫没考上,她也不好表现的太高兴了。 夫妻俩边说着,边往屋子里走,李子轶便将有俏丽的小丫鬟找姚世文的事儿说了,又说他怎么追问姚世文那丫鬟是谁家的,姚世文怎么也不肯说。 姚谨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不知道二弟看好了谁家的女孩,她笑道:“等二郎回来,我亲自问他好了!聂小倩呢?她没出什么幺蛾子吧?” “她倒是个有眼色的,侍候的也周到。” 进了屋子,姚谨赶忙张罗下人给丈夫烧洗澡水,又吩咐厨房准备丰盛点的晚饭。 李子轶坐在浴桶里,姚谨帮着他把长发洗了,又给他搓背,李子轶忽的拉住姚谨的手,笑道:“谨娘,想我了没有?” “想,天天想呢!” “那进来一起洗?” 姚谨知道他不怀好意,遂笑道:“你趁早熄了这主意!大白天的,你闺女儿子还在外面等着你抱呢!对了,我大哥来信了,说二弟若是进京去参加会试,把大嫂一起带去……真不知道景辉这孩子想了什么办法,竟然能说动大哥……我原先还以为大哥打算把大嫂一辈子都扔在潭拓镇不管她了呢!” 李子轶忙问道:“那你有没有跟她说大舅哥娶了平妻的事儿?” “没有,我只告诉她大哥让她也去南京,她正高兴的收拾东西呢,看她那样子,我也不好给她泼凉水,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说,我正为这个发愁呢!” 李子轶拍了拍姚谨的手“别着急,等二郎回来了,咱们给他摆一桌酒席,到时候把大舅嫂请来,你借机再跟她说。对了谨娘,我……我也想跟二弟一起去南京。” “什么?你……你怎么会有这念头?” “我一来想去南京见识见识,二来……我也想见见那位道衍大师,他既然是你的本家,我见见他也很正常吧?” 姚谨可不这么想,以前道衍大师在北平的时候,他怎么没张罗去见见?可见是他的想法有了改变,姚谨叹了口气“大郎,你想做官?” “不是,我一个秀才,捐官这种事儿总觉得不太好,再说咱们家也没有那么多钱,我想进国子监读书,咱们大明不是有贡监嘛!让道衍大师帮帮忙,我完全有资格进国子监,然后参加三年以后的大比,那时候说不定我也能进士及第……”李子轶说着,注意到姚谨的情绪不对,忙问道:“谨娘,你不愿意我去吗?” “你去了,我和孩子怎么办?你扔下我们不管了?” 李子轶回头看了看姚谨,笑道:“我什么时候说扔下你们不管了?我还舍不得谨娘你呢!也舍不得孩子,当然是咱们一家五口一起去!大舅哥跟二郎,将来肯定都是在南京扎根的,咱们到了那儿,你就能经常见到他们了……” 姚谨当然也希望能去京城看看,但是家里的这一大摊子怎么办?一切还都刚刚走上正轨…… 李子轶自然也知道姚谨想什么,他笑道:“家里的事儿就交给咱娘吧!娘的岁数也不大,管家她更是一把好手,就让她搬到咱们的大宅子来住,干脆让老二夫妇和老三也搬来,老宅子就租出去……谨娘,你不愿意?家里赚的钱应该足够咱们在南京开销的,娘若是知道我有机会进国子监读书,肯定会大力支持……” 姚谨说道:“娘说不定大力支持你去,让我带孩子留在家里看家。”她想了想,永乐皇上虽然早早就下令要迁都,但是真正迁都是在永乐十九年,十九年的时间还很漫长啊。 李子轶笑道:“娘若是真的那么说,我就说我也不去国子监了,就上县学,怎么样?” 姚谨虽然不太愿意,但是又不想违逆丈夫的意思,况且能去国子监,对李子轶的功课只有好处…… 吃过了晚饭,夫妻二人早早的歇了,分别了二十多天,少不得一番缠绵,都说久别胜新婚,虽说时间也不算久,但是少年夫妻,当然更炽烈一些,缠绵过后,姚谨躺在丈夫怀里,一边听着他那有力的心跳,一边问道:“大郎,怎么忽然就想着去国子监了?以前你从来没说过。” 李子轶抚摸着姚谨光滑的后背,说道:“白家驹考上举人了。” 姚谨笑道:“他就是一颗老鼠屎,你理他做什么?” “不行!我不能让那颗老鼠屎比我强!大舅哥已经是官身了,他竟然还敢出手,可见他这个人胆大妄为……他这次若是考不上进士,肯定也会进国子监,所以,我起步不能比他低了,相信我谨娘,家里的这一摊子让娘看着,还有二弟和三弟照应,绝不会有差错,再加上咱们在豆腐坊的分红,赚的钱足够咱们在南京的开销,再说我到了国子监,也是有禄米、禄银,你别担心……” 这话倒也说得在理,况且姚谨不信自己到了京城会坐吃山空,虽然现在还没有想好做什么,她相信总能找到适合的事情做。 李子轶又跟父母商量了一下,铁拐李没有什么意见,李杨氏大力支持,国子监那可是朝廷的最高学府,一般人想去也去不成呢!那可是天大的荣耀,李杨氏知道要借助姚家的力量才进得去,当然也一力支持姚谨跟着儿子一道去,倒是对着一对双胞胎孙子,李杨氏万分舍不得,但是孩子还小,当然离不开娘…… 没过几天,姚世文就回来了,姚谨便将李子轶的打算说了,姚世文一听大喜,若是姐姐一家也去京城,岂不是姚家人又能经常见面了?姚世文一个劲儿的夸这个主意好,鼓动着姐姐跟他一起走,姚谨便也把心中的最后一点疑虑抛了,想起丈夫的话,姚谨便又问弟弟在北平看好了谁家的女儿,用不用自己央媒帮着他求亲,姚世文说道:“姐姐,我和她虽然互有情意,但是只怕……只怕不行……” “什么?二郎,你现在高中解元了!而且咱们姚家也是名门大户,虽然现如今有些落魄,可是哥哥已经是三品武官了,什么样的人家咱们配不上?” 姚世文无奈的说道:“姐姐,你就别问了……这种事儿要靠缘分,若是我中了头名状元,也许事有可为,否则只怕不行……” 姚谨见弟弟不肯多说,便也不好深问,心中却是琢磨,到底是谁呀?什么样人家的女儿弟弟会配不上?她还真想不出这样的人来,除非是皇家公主! 姚世文得了解元,少不得一群亲朋都来贺喜,姚谨帮忙招待的同时,也开始有条不紊的安置家里的产业,李杨氏也开始接手,一项一项的安排姚谨都跟婆婆说了,新添置的鸡舍已经建完了,夏季存下来的鸡蛋还新鲜,要赶紧上市,草药也都卖完了,第一年的草药收入就有一百多两银子,看得李杨氏直咂舌,没想到草药这么值钱。 姚谨闲来便把种植草药的注意事项都写下来,还有养鸡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问题,乃至怎么养殖蛆虫,都写成文字留着给婆婆看,家里忙乱了几天,这才清净下来。 李子轩和李子轲知道哥哥要进京,便把豆腐坊多半年的账目整理了,给了姚谨一千两银子,姚谨忙说道:“三郎,我手里还有积蓄,用不了这么多钱,你不是还打算在北平开铺子嘛!前期的投资也不少钱,抽给我这么多,豆腐坊该不够用了。” 李子轲笑道:“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开豆腐坊用不了多说投资,若说投资最大的部分,就应该是房子了。我正要跟嫂子说呢!你家解元郎在北平还有一座宅子,不如租给我们用好了,房子可就怕闲着,久不住人就坏了。” 姚谨一琢磨也是,二弟去了京城,北平的房子岂不是没用了?她便跟二弟商量,姚世文却说道:“姐姐,那栋房子我本来想送你的,闲时也可以去北平住一住,哪成想你们一家也要去京城,没用人照应,我正打算托人卖了呢!既然三郎要做生意,那房子就算姐姐的好了。” 姚谨也想在北平置些产业,她想着手头的银子除了杨家在孩子满月的时候给的一千两之外,还有将近两千两,虽然跟大富之家不能比,却也委实不少了,便是到了京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事情做,也应该足够用,姚谨当即也就同意买下二弟是宅子,写了文书立了契,房子便归姚谨了,留给李子轲开铺子用,哪知道给姚世文银子的时候他偏偏又不要,声称姚谨上次已经给了他三百两银子了,姚谨也只得作罢。 因为要离开故地,李子轶少不得要向一些亲朋故旧拜别,其中就有胡县令。 转眼便到了九月初,李杨氏看好了利于出行的日子,这天一家人乘坐了马车直奔运河码头,哪知道胡县令正等在这里,同时又送上了贺仪,李子轶少不得要承诺在道衍大师跟前提一提他的名讳,喜得胡县令见眉不见眼,倒是姚谨发现胡县令身后的马车上,有人掀开车窗帘偷偷往这边看,发现姚谨注意了,那车帘又放下了。 随着姚谨夫妇同行的人,除了梅花、梅子之外,就是李子轶的书童点墨,再加上姚孙氏带着新买的丫鬟冬麦和春苗,还有姚世文的丫鬟聂小倩。至于冬梅,因为她熟悉家里的事情,姚谨便把她和立春留下,帮着李杨氏料理家务。 梅花虽然离开母亲有些伤感,但是她小孩子心性,马上要坐上大船了,看见巧儿和梅子都很高兴,她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李子轶和姚世文告别胡县令,一家人登上包下来的一艘船,眼看船就要起锚了,却见岸上来了一匹快马,马上一个人高喊:“李大郎,等一等。” 正文 船上 等到那匹马来到岸边,众人才看清骑在马上的来人是杨槐,此刻码头上好几艘客船,所以的人都站在甲板上等着看开船,岸上也有不少送行的人,姚谨看了看李子轶,只见他双眉紧锁,显然不高兴了。 姚谨生怕他给杨槐没脸,不管杨槐有什么目的,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李家的事情,姚谨便说道:“大郎,你如今也是茂才老爷了,说话做事儿可要讲究风度,这位杨槐……好歹也是老乡,人家来送行,你快去吧,不可失了礼数让人看见笑话……” 李子轶满心不愿搭理杨槐,可是这样的时候,又不能让妻子去跟他说话,别人出面更是不行,李子轶也只好勉为其难又从跳板上来到岸边去会杨槐。 姚谨在甲板上,看见他们兄弟比比划划不知道说什么,此刻已经深秋,天高云淡,岸边高大的垂柳随风飞舞,树叶已然泛黄,她不由想起一句诗“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忽然想起来下面两句似乎不怎么吉利,她便住了嘴。 姚世文在船上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的四处看,好像在寻找什么人,他听了姐姐这两句诗,笑道:“姐姐,这是你做的诗?这写的是柳树吗?下面是什么?” 姚谨干笑道:“我不过说了两句顺口溜,哪里是什么诗?没的让人听了笑话……”为了怕弟弟追问,姚谨看看嫂子在远处,忙问道:“对了二弟,咱们什么时候跟大嫂说大哥的事儿呀?” 原本姚谨早就想告诉姚孙氏,但是姚世文不让,生怕姚孙氏知道了再闹将起来,被人知道了姚世祥升官了就娶平妻,传扬出去姚家的脸面上不好看,所以姐弟二人便想着到了船上再说,反正坐船一时三刻到不了京城,这么长时间足够姚孙氏消化这件事的。 姚世文说道:“一会儿开了船就跟她说吧!让她早点有思想准备也好……唉,她一去了,咱们的洪嫂子可就没有消停日子过了。” 姚谨笑道:“那她也是自找的,虽然有她哥哥做主订下这门亲,难道她自己就不会反对吗?凭着她的家世,虽然是守过寡,想找个才貌相当的人应该不难……” 姚世文笑道:“姐姐,你以为每个当哥哥的都像大哥这样宠你啊?她一个妇道人家在哥哥跟前讨生活,还不是兄长说了咋样就咋样?” 姚谨想想也是,自己丈夫虽然是个二婚头,对自己却很是宠爱,娘家哥哥更是对自己溺爱得很,就是弟弟,也总是让着自己,说起来自己还是很幸运,她不由自主的便笑了。 这时候李子轶已经回来了,客船也缓缓地起锚,他上船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抱起两个儿子,在孩子脸上左一下右一下的亲,两个儿子乐得咯咯笑,姚谨忙说道:“咱们屋子里坐吧,外面风有些大,别让孩子着凉了。” 夫妻俩进了船舱,姚谨忙问道:“杨大少有什么事儿?” “他特地来给我送行,还说他家在京城有一个铺子,说过一段时间他也想去京城……” 李子轶租的这条船不算大,艄公扯了船帆,船行进的速度很快,两个儿子新换了地方,怎么也不肯睡下,姚谨便和李子轶一人抱了一个儿子,坐在铺了缎垫的春凳上,顺着船舷窗看着岸边风景,河道宽阔,有小船不时扯帆而过,速度极快。两岸都是垂柳,在微风中摇曳,不时有鸟儿在树枝间扑棱展翅鸣叫,远处的田地都已经收割完了,留下一片萧索的秋景。 夫妻俩边看,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姚谨想起巧儿,生怕她只顾着玩再掉到水里,便把梅子、梅花叫道跟前嘱咐了一番。清官、明官总算看累了,姚谨便给他们喂了奶,哄着他们睡觉。等到孩子睡熟了,姚谨让李子轶看着,这才往姚孙氏的房间里来。 姚孙氏正在船舱里往脸上敷黄瓜片,这可是老秋最后几根黄瓜了,她舍不得吃,留着敷脸,可是黄瓜这东西,放的时间稍微长点就会失了水分,变得干巴巴的,是以姚孙氏生怕黄瓜不能用了,每天她用黄瓜敷好几遍脸,皮肤倒也眼看着比原先变白了不少。 姚孙氏见到姚谨进来了,她忙指了指旁边的春凳让姚谨坐,姚谨坐下,笑着对冬麦和春苗说道:“你们俩先去梅子屋里玩一会儿吧。” 两个人答应着去了,姚孙氏看见姚谨几次欲言又止,便问道:“她姑,你想说什么?” 姚谨想着早晚得让她知道,便硬着头皮把哥哥娶了平妻的事儿说了。 “什么!”姚孙氏一声喊,脸上的黄瓜片一下子掉了好几片,“你说的是真的!好啊!你们竟然合伙骗我!”她说着抓起旁边用了一半的黄瓜,姚谨正担心嫂子冲着她打过来,哪知道姚孙氏张嘴就在黄瓜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男人就没有好东西……” 姚谨看着姚孙氏眼角流下的眼泪,心里也很不好受,她忙安慰道:“嫂子,其实景辉走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儿,之所以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心里难过,好在景辉已经大了,他又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肯定会有出息,你就等着享他的福吧!我哥哥,也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官场上那些交际应酬,嫂子也不惯,哥哥大概也是这么想,才娶了洪嫂子,她哥哥是大哥的同僚……” “行了!你不用说了!不就是想让我去了京城夹着尾巴做人吗?我凭什么让着她!我才是姚家明媒正娶的夫人,她就算是平妻也比我矮着一头,让我让着她,门都没有!小妖精,趁着我不在,就勾引我男人了!”姚孙氏边说着,把脸上剩下的几片黄瓜片都吃到了嘴里,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知道是想象着在咬谁…… 姚谨一听就开始头疼,算了,这事儿是哥哥的家事儿,她也不好多管,更加管不来,不过姚孙氏若是胡闹,只能让哥哥更加厌烦她,若是她老老实实、通情达理的,哥哥说不定看在孩子的情面上,能对她以礼相待,这道理本来是个人都能想明白,但是姚孙氏却未必明白,以姚谨的身份,她当然也不便明说,便赶紧告辞。 姚谨回到自己的船舱,李子轶低声笑道:“还好,你嫂子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姚谨笑道:“你都听见了?这船舱这么不隔音吗?” 李子轶说道:“可不是,晚上咱们办正经事的时候,得小点声……” 姚谨不明所以“办什么正经事儿啊?” “这几天你一直忙着收拾行李,一到晚上就睡得死死的,我见你那么累,可好几天都没碰你了,今儿又换了新地方,当然要试试……” 姚谨没等他说完,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小心让人听见……”李子轶呵呵笑着,当着儿子的面就抱住姚谨,在她的脸上亲了两下。 傍晚时分,船到了一个埠镇便停靠了下来,一轮红日挂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船娘开始在甲板上生火煮饭,镇上也炊烟袅袅,从远处看镇子的上空一片烟霭,等到在船上吃完了简单的饭菜,天已然黑了下来,隐约看到镇上人家已然点着几点昏黄的烛火,天上的星星也越来越亮了起来。 偌大的码头上,停靠着大大小小几十艘大小船只,瑟瑟秋风中,船头上有打了照明灯笼的,那灯笼在微风里摇晃,连带着投在甲板上的光晕也在摇晃,也有的船黑漆漆一片的。不过,有一艘大船上却是灯火通明,姚世文看见远处那艘大船,就愣住了,他呆呆地看了半天,那船上幢幢人影,却不知道哪个人是她,此刻她又在干什么?姚世文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直到身上发冷了,这才赶紧回船舱睡觉。 李子轶见小舅子回屋了,他也笑着走回船舱。却说姚谨,她哄着两个儿子睡着了之后,因为知道在船上洗澡用水不便,便只用一盆水随便擦了擦身子,她刚擦完想把水倒掉,李子轶已经从外面进来了,他插上门,当即便紧紧把她抱住了,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姚谨也不敢说话,这静夜里一开口隔壁就能听见,她在李子轶的腰上掐了两下,他浑然未觉似地,慢慢的开始亲吻她的眉眼,然后停在了她的唇上,亲吻个没完没了,一双大手在姚谨的身上游走,不一会儿,船舱里就发出女人支离破碎的呻吟声,男人隐忍满足叹息声,静夜里听起来分外地诱人…… 当一缕晨曦从东方升起,姚谨还在睡觉,两个儿子躺在小婴儿床上依依呀呀的说着话,李子轶怕他们吵醒了姚谨,赶紧把他们送到隔壁梅子她们的房间,聂小倩抱着巧儿,还有梅花,几个人正趴在舷窗上看日出,而梅子正在举李子轶日常锻炼身体用的石锁,见有人进来了,屋里几个人都回头看,巧儿一见李子轶,喊道:“爹爹,可以去岸上玩一会儿吗?” 李子轶笑道:“走吧,爹爹带你去。你们几个好好看着小少爷,我刚才让船娘给蒸了一碗鸡蛋羹,若是送来了就先喂他们吃。”二人赶忙答应了,李子轶便带着巧儿到岸上去溜达…… 等到李子轶带着巧儿回来,姚谨已经醒了,正在梳洗,李子轶笑道:“谨娘,我刚才在岸上听到了一个消息,你猜你二弟喜欢的女子是谁?” 姚谨忙问道:“是谁?” 正文 安成 李子轶笑道:“我猜二郎是喜欢上了安成郡主,不对,现在应该叫安成公主才对!” 姚谨听了,一下子脑袋有些发懵,毕竟公主、郡主的距离她们的生活太远了,她半晌她醒过神来,一连串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听谁说的?你胡乱猜的吧?” “怎么是我胡乱猜的?没有依据的事儿我怎么会胡说?昨晚上我就看二郎望着码头上的那艘大船发呆,当时就心里疑惑……刚才我带着巧儿上岸,刚好看见一队人马从镇上回来上了大船,我一看到为首的那个女眷,啧啧,怪不得二郎为她失魂落魄的……我一打听,才知道那艘船就是安成公主乘坐的,正巧也要回京,你还记得吧?以前二郎说过,她就是通过安成公主,才见到了道衍大师。” 姚谨听丈夫这么说,兀自不相信“安成公主怎么会在这里?二郎从京城回来的时候,皇上就派人来接家眷,你又不是不知道,景辉和颖儿不就是跟着人家的队伍后面走的吗?安成公主早就应该在京城了,可见是你弄错了。” 李子轶听姚谨这么一说,心中也狐疑起来,“可是我明明听见说的安成公主的,难道真是弄错了?” “嗯,肯定是你弄错了。”姚谨嘴上说着,她又想起前些日子二弟曾经说过,他喜欢的女子只有他考上了状元才有希望娶到,再一联想到安成公主,姚谨自己倒是信了几分。 姚谨收拾完毕,本来想去问问二弟,转而她又打消了这念头,弟弟若是想让她知道,就会亲自跟她说,若是不想让她知道,问也是白问。虽然她心里也极想八卦一下,但是总要顾忌一下二弟的心情嘛! 夫妻俩刚要吃饭,就见那船娘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夫人,岸上来了几个侍女,说是什么……什么公主……哦对对,是安成公主的侍女,说是请夫人您去大船上坐坐……” 姚谨惊愕了“请我去大船坐坐?你不会弄错了吧?” “不会不会,”那船娘笑道:“说了是请李夫人,娘家姓姚的,可不就是您嘛!还说了马上就要开船了,请您去大船上吃早点,顺便带着双胞胎儿子去船上玩……” 姚谨愣住了,那公主居然知道自己有双胞胎儿子!李子轶笑道:“谨娘,怎么样?我猜对了吧?这一准是二郎跟她说的……” 姚谨忙说道:“你快去问问二弟这是怎么回事儿……” 李子轶赶忙去了姚世文的屋子,把还在酣睡的姚二郎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姚世文气咻咻的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道:“姐夫,你也不能这么害人吧?我昨夜新换了一个地方,半宿都没睡着觉,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有什么问题等我睡醒了再问嘛!” 李子轶笑道:“我看你不是换地方了睡不着,而是心里想着美人,所以孤枕难眠吧?我告诉你,那美人可来找你来了!” “什么?”姚世文顿时睡意全消“哪儿呢?她在哪儿?”他说着,也顾不得揉眼睛了,慌里慌张的开始穿衣裳,“姐夫,她不会在门外吧?” 李子轶哈哈笑道:“二郎,我骗你呢!她人没来,不过派了人来,请你姐姐去她船上做客,还让你姐姐带着清官、明官一道去,你姐姐跟你讨主意呢?去还是不去呀?你姐姐说二郎说了算。” 姚世文这才知道上了姐夫的当,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似地,又坐到了床沿上,嘴里嘀咕着“我就说她的身份怎么能到咱们船上来……让姐姐去吧,跟她做个好朋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子轶说道:“你这话说的轻巧,人家什么人啊!让你姐姐跟她做朋友?那样的身份,跟她说话都得陪着小心,你姐姐该多累呀!我还心疼你姐呢!” 姚世文笑道:“姐夫,她人很随和的,没什么架子,你心疼我姐,难道我就不心疼了?你让姐姐放心去吧!没事儿……” 李子轶回到船舱,看见姚谨换了一身衣裳,聂小倩正帮着她往头上戴头饰,姚谨看见李子轶回来了,忙问道:“二郎怎么说?” “二郎说公主人很随和,你尽管去,没事儿……” 聂小倩忙问道:“大小姐,不如奴婢帮着你抱着小少爷吧?” 姚谨也能猜出几分聂小倩的心思,但是她可不想让公主知道聂小倩的存在,她忽的想到,是应该给二弟买一个书童侍候了,以前是家里没有条件,及至条件好了,二郎又跑到京城去了,若是公主真的对二郎有意,这聂小倩也得尽早打发走,免得让公主误会…… 姚世文原先是碍着胡县令的面子,不好打发走聂小倩,现在离开了胡县令的视线,把她安置了应该没关系,想到胡县令,姚谨又想起昨天他送行的时候,那个从车窗中偷偷向外看的人,难道那是胡家三小姐?她不是已经定亲了吗?怎么还偷偷地来给二弟送行?这算哪门子的事儿?姚谨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安成公主喜欢二弟了,要不然和她素未谋面,请她去做什么?姚谨只心里想着,这个胡清婉可不要闹什么幺蛾子才好…… 李子轶看姚谨还在发呆,便碰了她一下,姚谨回过神,见聂小倩还巴巴的等着她回答,忙笑道:“不用了,让梅子抱着清官吧,她力气大,我自己抱着明官就行,你在船上和梅花一起帮我看好巧儿,别让她总趴着舷窗看,怪危险的。” 聂小倩失望的看着大小姐和梅子抱着两个孩子一起上了岸,跟着宫装女子一起上了不远处的那艘大船,她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若是少爷真的做了驸马,她该怎么办?驸马是不能有妾侍的,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留在小姐身边,可是她只是一个被人送来送去的礼物,半点由不得自己选择,她又能怎么办?一时间,一种悲怆的感觉占据了聂小倩的心…… 却说姚谨上了大船,心里还有些忐忑,实在是不知道见了公主都需要什么礼节,同时心中也为弟弟担心,二弟娶了身份高的女人,会不会夫纲不振啊?而且对仕途好像也有影响吧?要不然凭着弟弟的才学,谁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进内阁?若是做了驸马,身份虽然尊贵了,仕途却就断了,平时听弟弟的言谈,他还是很有自己的见地,难道他都不想这些?转而姚谨又想到,幸好明朝的公主不像唐朝的公主那么荒唐,若是那样,姚谨便第一个反对弟弟和皇家公主往来了。 姚谨一直被宫女引到了大船的二楼上,只见安成公主正站在楼梯口迎接自己,只见安成公主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当真如明珠生晕,莹光美玉,她穿一身嫩黄的衣衫,看起来人淡如菊…… 安成公主一看见姚谨便说道:“姚姐姐,真是失礼了,一直想看看你家的一对双胞胎小孩子,本来应该亲自上门去拜访,只是我这身份也不得自由……”她说着,不等姚谨见礼,便上前就要接过她怀中的明官。 姚谨忙说道:“公主,这不妥,还是我自己抱着吧,小孩子屎尿也没个准,小心他尿了你。” 安成公主笑道:“没关系,我姐姐家的孩子我也经常抱着玩的,尿了不过是换身衣裳罢了。” 姚谨没法子,只得把孩子递给她,又说道:“公主怎么称呼我姚姐姐?这称呼民妇可不敢当。”她说着,怕失了礼数,又赶忙敛衽一礼。 安成公主忙说道:“姚姐姐不可,您是道衍大师的堂妹,我哥哥还是道衍大师的弟子呢,按理说你可比我长着一辈,我称呼你姐姐,可是占了便宜了,姐姐快进屋里来说话。” 姚谨心说,二弟的魅力真大呀!公主为了他肯这样放低了身段,还真是不容易,什么道衍大师啊,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若真的只为道衍,她又见自己做什么?不过是想着让自己当做她和二弟联系的桥梁罢了。 安成公主没把姚谨当外人,直接把她带到了闺房,甚至直接把清官和明官放到她的床上玩耍,姚谨生怕孩子把人家的床给尿了,倒是把神经绷得紧紧地,隔一会儿就给孩子把尿。 安成公主看着这一对双胞胎粉妆玉砌的小孩子,喜欢的不行,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连声吩咐去给孩子拿好吃的,姚谨笑道:“他们还小呢,一般的东西吃不了。” 安成公主说道:“别的他们吃不了,奶豆腐一定能吃吧?” 奶豆腐其实就是后世的奶酪,姚谨诧异道:“你这里还有奶豆腐?” “是啊,宫里的御厨跟着蒙古人学的,我喜欢吃,就带了一些上路,今天正好给他们两个尝尝。” 不一会儿宫女就拿了奶酪来给两个小家伙吃,见他们吃得欢,安成公主便请姚谨去吃早饭,又提出请姚谨跟她一路同行,姚谨连忙摇头,安成公主挽着姚谨的胳膊说道:“姚姐姐,你就陪陪我吧!这一艘大船,就住了我和妹妹两个,怪寂寞的,妹妹的性子又冷,况且大病初愈,不喜欢说话,你就带了儿子跟我一起住,好不好?让姐夫他们的船跟在咱们的船后面,姐夫若是想孩子了,姐姐晚上可以回那艘船住……” 姚谨这才知道安成公主是陪着妹妹在北平养病,所有才滞留到现在,她看见安成公主那明澈的眼眸带着真诚,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也许她只是想找一个名正言顺接近二弟的借口吧?姚谨不能不这样想。 安成公主见姚谨不搭言,又笑道:“就这样定了好吧姐姐?我这就让人给他们送信……”姚谨只得点点头,安成公主忙冲旁边的宫女摆了摆手,小宫女立刻出去传信去了。 两个人吃饭的功夫,大船已经起锚了,二人吃过早饭,安成公主拉着姚谨去楼船的最顶层看风景,登高远眺,人的心情都开阔了起来,安成公主看着姚谨,总觉得她身上有意无意流露出的那种贵气,让人无法忽视,她不由得暗喜,心中琢磨着,姚姐姐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虽然家里落魄了,这身上的气度,比起京里那些矫揉造作的公卿夫人,似乎还要胜上一筹,甚至她觉得姚谨身上隐约带着皇家气度…… 这就是姚谨在后世读了多年书熏陶出来的文人气度了,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五百多年后那个时代读书人的气质,让安成公主觉得她身上带着隐隐然一股子说不出的贵气,这就让她对姚谨更高看了一眼。 安成公主一眼就看到了紧跟在后面船,甲板上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虽然距离很远,她也能感觉到那个男人的目光正聚集在她的身上,她不由得羞涩起来,看了看旁边的姚谨,她问道:“姚姐姐,我听说生双胞胎孩子很多都是家里遗传,不知道是姐姐家的前辈有生双生子的还是姐夫家的先辈有双生子啊?” 姚谨笑道:“我也听过有这么一说,不过我们姚家搬到北方很久了,父母又去得早。我还真是不知道……” 一路上,姚谨和安成公主相处的倒也相得,更有两个孩子为一路旅行增添了不少乐趣,这一天眼看着到了京城的码头,众人都来到了甲板上,却见京城里的某一处浓烟滚滚,却是着起了大火…… 正文 妒妇 站在码头上,眼看着京城浓烟滚滚,看那样子火势可不小,安成公主的脸上带了忧色,不会是京城还不安稳吧?她转头对姚谨说道:“姚姐姐,你到了京城可有居所?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找到你?” 姚谨忙说道:“我暂时还得住在哥哥家里,不过我很快就会找房子的。” 安成公主点点头“以后我怕是轻易不能出宫,不过我会派人去找姐姐的。” 二人依依话别,等到安成公主的车马走远了,姚世祥家里的洪管家这才得以来到近前,姚世文把姚孙氏和姚谨夫妇介绍给洪管家,然后问道:“这是哪里起火了?怎么火势这样大?” 洪管家说道:“二少爷,这起火的地方是在城南,距离咱们府上还远着呢!不要担心。现在天干物燥,房子又大多是木房,着起火来不容易扑灭,已经着了半个下午了……” 洪管家带了三辆马车来,此外还有四辆拖运箱笼的太平车,姚谨和李子轶上了同一辆车,姚孙氏却来到车前,想跟姚谨同乘,李子轶只好下车跟姚世文同坐一辆车了。 姚孙氏在姚谨身边坐了,一边逗弄她怀中的清官,一边说道:“他姑,你看看那个洪氏,竟然把自己的娘家人弄来做管家,这到底是姚家还是洪家呀?也太不像话了!景辉和颖儿在这个家里,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你在京城里没有房子,不如以后就住在我家吧,咱们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姚谨不觉好笑,嫂子居然也学会用脑了,现在开始拉同盟军了,自己可不愿意参合哥哥后宅的事儿,本来她早就捎信让哥哥替她租一处宅院,若是有了,她自然搬走自己住,没有总住亲戚家的道理,便是哥哥家也不行。 姚谨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姚孙氏见她不愿意,不由得冷了脸,“他姑,你若是出去住,那不是打你哥哥的脸嘛!” 姚谨笑道:“嫂子,话不是这么说,我又不是住十天半月就走的,大郎这次是打算进国子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要读书三年,难不成我要在你家吃住三年?” 姚孙氏这才不说话了,若是小姑一家子在她家里白吃白住三年,她可肉疼死了。 车队进了城,感觉浓烟更厉害了,天空中到处飘着黑色的灰尘,一直来到姚世祥的宅邸,众人下了车,抬头一下,见姚宅府门青白墙红瓦,正中大门前左右各一个大石狮子,门簪之上挂着“姚宅”门牌,大红的木门上,贴着两个大大的门神,很是气派。 众人入了正门,洪管家带着一行人绕过前堂,入了垂花门,进入后宅,所到之处只见三步一阁,五步一廊,假山藤蔓,亭台水榭,看起来这个宅子占地极广,姚谨心道,怪不得人人都喜欢做官,做官的确不错,哥哥这才做了几个月官啊,就鸟枪换炮,有一座这样漂亮的宅子了!她哪知道这也是姚世祥的机遇好,永乐皇上一举拿了很多叛臣,京城里很多大宅子都空了,这才封赏了手下的将士…… 一路走过,只见到路旁冬柏修竹莘莘,圃地里花草却已经开始萎败,洪管家亲自带着姚孙氏进了正院,而他指派的人则带着姚谨一行来到一个两层楼廊,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手里拉着姚颖,姚世文低声说道:“姐姐,她就是洪嫂子。” 只见洪氏长了一张鹅蛋脸,肤色虽然微黑,却掩不了姿形秀美,眼睛黑漆漆的,很有神采,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姚谨不得不说,和姚孙氏比起来,这洪氏不知道比她强了多少倍。 姚颖一下子跑过来“姑姑,姑姑,你总算来了,我都想你了!快让我看看小弟弟。” 姚谨连忙拉住侄女的手,这时候洪氏也迎过来“妹妹、妹夫,二弟,你哥哥可是等了你们好几天了,最近天天派人去码头等人,生怕错过了,偏偏今天京里着了大火,你哥哥捎了信回来,说他今天不得空……” 姚谨笑道:“让嫂子你费心了。” “妹妹这么说可就外道了,都是一家人嘛!快进来看看给你们准备的房子。”洪氏一边拉着姚谨往楼上走,一边说道:“咱们这里春夏缠绵多雨,空气有些潮湿,你哥哥就有些住不惯,特意嘱咐把你们的房间安排在二楼,二弟的住处还是在原先的院子,就在这院子的隔壁,将来和妹夫探讨学问也方便。” 这一会儿,姚颖已经和巧儿玩在了一处,洪氏带着姚谨他们来到楼上的房间,果然见正房里已是打扫得纤尘不染,推开朝南的一排窗子,下面便是庭院,花草树木虽然已经将要凋零,但是风景还是很美,在远处还能看见一方大水池,湖石假山林立,洪氏笑道:“这里到了夏日,还是很凉爽的,你明年夏天就知道了。” 姚谨不知道这是洪嫂子的挽留还是探她的话,她笑道:“嫂子,哪里能住那么久?我前次写信让哥哥留意一下,附近有没有出租房子的人家,不知道有没有信儿……” 洪氏笑道:“妹妹,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咱们家的大院子,空房子还是不少,你哥哥说了,没有让自家妹妹去外面租房的道理,这间院子旁边特意开了一个角门,你们可以单独进出,妹夫做学问甚至单独会客什么的,都很方便。” 姚谨一听这话,便说道:“嫂子和哥哥的好意妹妹愧领了,不过若是住下,嫂子最好允许我们单独立火,若不然我可不好意思在哥哥这里一住三年……” 洪氏“扑哧”一声就笑了“还是你哥哥了解你,他说了,给你准备一间厨房,要不然你肯定不会同意住在这里。至于厨娘和下人,我一会儿就派人跟人牙子打好招呼,过几天就会送上门,这几天你暂时先跟我们一起吃。” 姚谨谢过了嫂子,洪氏便留下了两个丫鬟帮着姚谨收拾,自己带着姚颖和巧儿去见姚孙氏去了。姚世文也带着聂小倩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姚谨让嫂子留下的两个丫鬟帮着看着两个孩子,她自己带着梅子、梅花归置东西。 姚谨打开几个打开箱笼,把各色用具衣物一一放好,屋子里的家具都是现成的,巧儿和梅花的房间安排在楼廊尽头的那间屋子。 因了出来时姚谨怕行李繁重,都只是带了些必要之物,如今住下来了,自然开始查漏补遗,缺什么少什么姚谨便列了单子,让洪氏留下的两个丫鬟带着梅子和点墨出去买。 李子轶见身边没有什么人了,便问道:“谨娘,你真的打算在这里住下?” 姚谨笑道:“怎么?你不愿意?” 李子轶不高兴的说道:“我当然不愿意了!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住在大舅哥家里像什么话?再说咱们也不差钱,根本没必要嘛……” 姚谨忙说道:“大郎,你看哥哥费了那么多心思,给咱们另外开了一个角门,又给咱们单独准备了厨房,若是一定要走也不好,你就勉为其难多住些日子吧!等咱们熟悉了京城的情况,再自己慢慢的找房子,有合适的咱们就买下来,这样搬出去住了哥哥也不会说什么,至于原先想的租房子的事儿,还是不要想了,大哥会不高兴的……” 李子轶有些无奈,却也知道妻子说得在理,便点头答应了“那好,咱们就自己买一处宅子,小一点也没关系。” 说到买宅子,姚谨忽的冒出一个念头“大郎,你说着火的会是什么地方啊?” “还能是什么地方?肯定是民宅……说不定是建文余党捣鬼吧?” 姚谨笑道:“管他是谁捣鬼,我就是想那些着了火的人家,房子着了财产肯定是受了不少损失,他们未必再有钱建起来,说不定会往外卖宅基地,咱们若是能买两块宅基地自己建房呢?是不是能省点钱?” 李子轶眼睛顿时就亮了“这主意不错,我现在反正也没有事儿,这就去看看到底哪里着火了……对了谨娘,咱们这样不算趁火打劫吧?” 姚谨笑道:“你真是书读多了……我看应该是帮着他们度过难关才对!城里的宅基地肯定也不便宜吧?他们拿了钱可以去城外建房啊?” 李子轶闻言拍了拍脑门,“我这不是怕一个不慎,传出去名声不好嘛!”他急忙忙带着点墨走了,姚谨忙乱了一阵,刚把屋子收拾妥当了,就见聂小倩慌慌张张的跑来了“大小姐,不好了,两位大夫人吵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姚谨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姚孙氏怎么回事儿啊?洪氏看着也蛮通情达理的,她怎么第一天来就跟洪氏吵架?这以后一个屋檐下生活,还要怎么相处?而洪氏今天故意不去迎接姚孙氏,却偏偏跑到这里来指挥下人帮着她收拾房间,这摆明了是故意给姚孙氏没脸……姚谨不由得琢磨,等哥哥回来,会向着谁说话?说不定会帮着洪氏,也许洪氏早就知道姚世祥对自己这个妹妹很看重,所以才故意这么做吧?看来是姚孙氏一来就上了人家的当了…… 姚谨光是想一想她们的关系,就觉得头疼,她一个做小姑的人,两个嫂子吵起来了,她应该怎么劝?姚谨正闹心,去还是不去?她猛然看见聂小倩眼睛骨碌碌乱转,好似在找什么人,便心里一沉,她要找谁呀?莫不是觉得弟弟那边没有希望了,这就把主意打到了大郎身上?聂小倩应该不知道大郎出去了,这是要把自己调走,她好借机跟大郎…… 姚谨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怒气,看来应该趁着没事儿的时候,尽早的把这个聂小倩处理了才对,想到这儿,姚谨慢条斯理的问道:“她们吵架,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没给弟弟收拾东西?” 聂小倩说道:“少爷屋里洪夫人安排了两个小厮,还有书童,少爷带的东西不多,早已经收拾完了。因为少爷从北平买了礼物,特意让奴婢给洪夫人送过去,所以正巧碰上了……” 姚谨暗道,洪氏倒是细心,大概聂小倩知道二郎屋里没有她呆着的地方了,所以开始找出路了,这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却不应该把主意打到她的大郎身上……姚谨笑道:“你既然碰上了,回来应该去告诉你家少爷才对,跑来找我做什么?” 聂小倩顿时有些慌乱“是是……奴婢觉得少爷是男人,两位夫人吵架,他未必插得上手,所以才……” “哼!”姚谨意味深长的看着聂小倩“他插不上手,难道我就能插上手吗?你既然知道这事儿不好办,那就应该一个字都不要提才是!聂小倩,以后你只做好你的本分就是!不要多管闲事!还有,你的岁数也不小了,该配人了!你自己留点心,哥哥府上的小厮,你看好了哪一个,可以来回我,我可以跟嫂子说说……” 聂小倩顿时白了脸“不不……奴婢不嫁,奴婢才十七……再说奴婢的亲事应该是二少爷做主……” 姚谨淡淡的说道:“我若是想给你做主,难道二弟会不愿意吗?小倩,十七也不小了,跟我同岁!你现在也知道了,弟弟根本不可能纳你,哥哥嘛,你也看见了,两个夫人都不是白给的,你若是参合进去,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至于我家大郎,哼!若是有女人敢爬上他的床,我一定把她卖到窑子里去!我可不怕别人说我是妒妇。” 正文 一家 聂小倩被姚谨好一番言语敲打,失魂落魄的走了,姚谨本来想去看看两个嫂子吵成什么样了,无奈两个儿子闹觉,梅花一个人看不好,她连忙哄着孩子睡觉,两个小家伙刚睡着了,却见梅子她们采买完回来了。 梅子见到姚谨便抱怨“夫人,京城里一把菜刀要三十三文,咱们潭拓镇三十文就能买下来,大米七百文一石,还买不着……咱们潭拓镇也才五百五十文,羊肉一百六十文一斤,一条五斤多重的鲤鱼,要一百个大钱,什么东西都要比咱们潭拓镇贵……” 两个洪氏留下的丫鬟听了这话便笑,姚谨也忍不住笑道:“那是啊,咱们潭拓镇是小地方,很多东西都是农家自己产的,卖的时候当然便宜了。”她赶紧让梅子把新买的东西都收拾了,又让她和梅花盯着点清官、明官,便赶紧让大哥家的两个丫鬟带她去主院看看,抬头看看天空,已经没有了烟尘,看来大火已经熄灭了。 刚过了月亮门,就见李子轶和姚世祥说说笑笑回来了,姚谨连忙迎上去,“哥哥!” 只见姚世祥一身武官的官服,人显得越发威武了,就连个头都好像长高了不少,尤其是精气神,已经发生了巨变,再也不是原先那个庄稼汉了。“哥哥,你和原先不一样了!” 姚世祥笑道:“胡说!怎么会不一样?!我还是你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变!嗯,我们谨娘生完孩子越发漂亮了!是吧大郎?” 李子轶听了嘿嘿的笑,姚世祥说道:“走吧,咱们进屋去说话!对了,两个小外甥呢?” 姚谨和李子轶一边跟着姚世祥往主院走,一边笑道:“他们还小呢!这会儿睡着了。景辉怎么还没回来?他在这里的书院可还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按理说这会儿也应该回来了!”姚世祥话音刚落,就听见正堂里传来姚孙氏大声小气的声音“真真好笑!我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你虽然是平妻,也比我矮着一头,我回家来,你就应该到大门口去迎接我!亏得你还是大户人家出身,不会连这点礼节都不知道吧?真真好笑……” 洪氏不急不恼,淡淡的说道:“姐姐,我又没有说不去接你,实在是因为给妹妹布置房间耽搁了,谁知道姐姐偏偏那时候进门啊?我已经向姐姐赔了不是了,姐姐不依不饶的,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姚世祥一听,大步流星的就进屋去了,姚谨和李子轶对视一眼,二人都没动地方,这事儿当然还是姚世祥自己解决好…… 片刻后,只听见姚世祥说道:“孙氏,我就知道你一进京非得出幺蛾子不可,你若是爱在京里呆着,你就老老实实在你那院子住着,要不然你就回潭拓镇去!以后这个家里的事儿用不着你插手!” 姚孙氏纵然怕姚世祥,但是这话也触到了她的底线,她带着哭音说道:“大郎,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咱们是结发夫妻,我给你生儿育女……” 姚世祥凛然道:“够了!你不说说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若是没给我生儿育女,我早就把你休了!还用等到现在吗?!我让你来京城,无非是怕你在老家胡作非为污了我的名声!我给你两条路,第一,你若是愿意和离,潭拓镇老家的东西连祖屋带土地,我都可以补偿给你!第二,你若是不愿意和离,以后老家的出产,也就算是给你的私房钱,我每月也会给你月钱,断然亏待不了你!但是家里的事情你一概不得插手,什么也不用你管,你就老老实实是在你的院子里呆着,也还是景辉和颖儿的娘,就这两个选择,你自己选吧!” 姚谨在外面听着,觉得哥哥这样做虽然无情了些,倒也算快刀斩乱麻,只有这样,家宅才能平静,她就估计姚孙氏不会选择和离,果然,姚孙氏一言不发,抹着眼泪从正堂里跑出来了,她看见姚谨夫妇,愣怔了一下,半句话也没说,一溜烟儿的走了。 直到姚孙氏的背影消失了,李子轶伸出手来握住姚谨的手,“谨娘,这都是她自己闹的,怨不得别人,你用不着替她难过。你哥哥这样对她,也算不错了,她自己也权衡利弊,没选择和离……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把管家的权利交给洪嫂子还是对的,这样以后家里才能平静,要不然非得天天争吵不可……” 李子轶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姚世祥还是听见了,他忙说道:“妹妹、妹夫,快进来坐。” 姚谨和李子轶进了正堂,洪氏亲自倒了茶来,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你们第一天来,家里就出了这事……” 姚世祥说道:“行了,我妹妹、妹夫不是外人,不用说这些外道话,你去歇一歇吧,别累坏了。” 洪氏红了脸,笑道:“哪里就累坏了?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你们兄妹说话吧。” 眼看着洪氏出去了,姚谨笑道:“恭喜大哥呀,洪嫂子这是又要给你添一个孩子了。” 姚世祥笑道:“但愿这孩子将来能像景辉、颖儿那么懂事……本来我想约咱们堂哥过来吃酒,正好介绍你们认识,哪知道堂哥他竟然回老家去了。” 李子轶问道:“大哥,我的事儿……” “放心吧大郎,去国子监读书,也就是堂哥一句话的事儿。” 姚谨知道哥哥嘴里的堂哥就是道衍,她不免心中觉得怪怪的,“哥哥,咱们在老家还有什么人吗?” 姚世祥叹了口气,说道:“有,当然有……不过现如今……” “现如今怎么了?” 姚世祥苦笑道:“上次我跟堂哥一起回去看看,哪知道老家的人对堂哥都很反感,说这次靖难都是他弄的,他是千古罪人,连带着对我也没有好声气,没有人搭理我们,所以我就熄了认祖归宗的心思……” 姚谨忙问道:“既然这样,那堂哥怎么还去?” “他怎么会死心?他说去看看他姐姐……” 姚谨心道,果然跟史载的一样,估计他这次去依然无功而返,她看见哥哥的神情也有些颓丧,便笑道:“要我说,他们不认就不认吧!咱们现在还不是生活的好好的?再说了,当初你可从来没想过什么认祖归宗。”她看见哥哥还不言语,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大哥,你今天也去了火灾现场吧,那里怎么样了?” 姚世祥说道:“还能怎么样?好大一片民宅都烧掉了,那里现在成了一片白地,幸好没有伤了什么人,唉,现如今京城粮价飞涨,今天又是一场大火,皇上焦头烂额,火气大着呢!” 姚谨诧异道:“为什么粮食飞涨?现在已经秋收了,粮食只能比原先便宜吧?虽然春天的时候还打仗,好像也没太影响老百姓种地吧?”因为都是大明朝的军队,所以打仗的时候双方还是很注意保护百姓的。 姚世祥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大家都猜测是建文余党在搞鬼,有人造谣,老百姓一听说今年粮食短缺,都慌了,开始抢购粮食,嗨,百姓都是听风就是雨,这一抢购不要紧,京城就粮食就紧张了,那些大粮商一见有利可图,就开始限购,这样一来,百姓越发慌张,就越是抢购……” 这事儿姚谨再清楚不过了,后世的老百姓就抢购粮食,抢购板蓝根、口罩,还抢购过食盐…… 这时候,恰巧姚世文进来了,“大哥,姐夫。”姚世文在一旁坐下,看到姚谨若有所思,便玩笑道:“姐姐,看你那认真的模样,难道你还有什么好主意不成?” 若是单以姚谨的见识,面对粮食飞涨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她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但是姚谨是一个穿越者,后世政府平抑物价采取的措施报纸电视都宣传过,她还是知道一二,此刻她不由得想到,若是自己说出来的办法能管用,说不定哥哥能给皇上留下好印象呢,那样他的地位会越发稳固…… 姚谨便笑道:“我还真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屋子里的三个男人,目光全都落到了姚谨身上,姚谨慢条斯理的说道:“朝廷有储备粮吧?其实也不用动用储备粮,既然谣言所致,并非真正的粮荒,那就好办,可以秘密的让军队用麻袋装上沙土冒充粮食,然后运到京城来……” 姚谨话还没说完,姚世文笑道:“这主意不错,只要每个城门走上几百辆拉着麻袋的马车,老百姓肯定以为是粮食,他们心中一步恐慌,就不急着卖粮食了,他们不买了,粮食的价钱自己就降下来了。” 姚谨笑道:“这办法其实是治标不治本,若是再有什么风吹草动,粮价自然还会上涨,朝廷若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一个专门的仓储机构,这个仓储机构的主要职能就是平抑粮价,粮价高的时候就大量放出存粮,让百姓吃到便宜粮,若是粮价便宜了,那就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收购粮食,这样灾年让百姓安心,丰年也不至于粮食太便宜而伤农,有时候粮食丰收了,粮价大跌,农民赚的钱反而少了……” 姚世祥眼睛发亮,“谨娘,你这主意好!可惜了你是女子,若是男人一准比二弟还聪明。” 姚世文笑道:“哥哥,你夸姐姐就夸她好了,犯得着扁我嘛!” “你一边呆着!”去姚世祥看也不看他,只对姚谨说道:“好妹妹,你真是哥哥的福星,你让大郎去火灾现场,是不是也有什么好想法?明儿早上上朝,皇上一准能问火灾的事儿,你有什么想法跟哥哥说说……” 李子轶笑道:“谨娘的想法就是趁火打劫,她说这会儿房基地肯定便宜……” 姚世文激动的一拍手,笑道:“姐,亏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办法好,我也顺便买两块宅基地去……” 姚世祥怒道:“胡闹!你们都老实呆着!咱们家的大宅子这么大,难道不够住吗!买什么宅基地?谁也不准买!哪有一家子分开住的道理?又不是住不下!” 姚谨看了看丈夫和弟弟,这两个人真是的,明明知道哥哥这性子,居然还说这话!姚谨忙笑道:“哥,买了可以卖嘛!咱们还可以从中赚一笔!” “赚什么赚?你都拿人家当傻子啊!” 姚谨笑道:“那可不一定,咱们可以卖给朝廷啊!如果哥哥向皇上建议,在大火烧过的地方建一个商业区……”她还没等说完,姚世祥即笑道:“你这办法不行!朝廷打了两年仗,现在国库空虚,哪有钱建商业区呀!” 姚谨笑道:“朝廷建这个商业区根本就不需要花钱啊!”她便把后世的那种卖期房的模式说了出来,三个大男人听了面面相觑,姚世祥说道:“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嘛!” 姚谨撇撇嘴“这不是朝廷没有钱嘛!没有钱又想办事,当然就得这么办!” 姚世文却有些兴奋了,他站起来在地上走了两圈,笑道:“要我说,哥哥不如把这事儿揽下来,按着姐姐的说法,我认为大有可为,到时候我和姐夫来操办,姐姐幕后指挥,咱们自己来做岂不是更好?” 姚谨听了楞呵呵的,没想到弟弟居然还有这心思!这房地产买卖若是真的做下来,可就发了…… 正文 忐忑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姚谨睡的正香,李子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反复想着昨晚妻子说的主意,越想越觉得可行,城南那儿大片的住宅,在那里建一个商业区,房子肯定好卖,就是不知道大舅哥今天上朝会是个什么情形,他想起这事儿便心痒难挠,见姚谨还在睡,他忍不住摸了摸妻子的脸蛋。 姚谨迷迷糊糊地,也没理他,只嘟囔一声,翻了个身又接着睡去,李子轶一只胳膊撑起身子,探头看了看姚谨,只见她脸蛋红扑扑的,滑嫩无比,便忍不住亲了亲,又伸手就捏住了她的鼻子,姚谨闭着眼睛打开李子轶的手,嗔道:“别闹了大郎,你昨晚折腾人家半宿,下半夜我又起来给孩子喂奶,人家困死了……” 李子轶笑道:“困了白天再睡,我有事儿跟你说——”他说着,见姚谨还不清醒,便一翻身压倒了姚谨的身上。 姚谨睁开眼睛,看见丈夫笑嘻嘻地望着自己,她忙说道:“快别闹了,压死我了,躺一边去,倒是有什么事儿啊?”她伸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又闭上了眼睛。 李子轶见她刚醒来便又懒懒地闭上了眼,那眉梢眼底尽是慵懒娇嗔的姿态,他忍不住“哧”的笑了一声,瞧着媳妇可爱急了,忍不住又狠狠的亲了她两下,这才笑道:“谨娘,你越发懒了,不会是又怀上了吧?当初你怀着清官、明官的时候,就整日睡不够。” 姚谨在他的胸前捣了两拳,嗔道:“你还说!都是你昨晚没完没了的要……” 李子轶笑道:“这怎么能怪我?都怪那个安成公主一路上霸着你,让我一个人孤枕难眠,憋得狠了,当然要找回来……哎呦,你怎么咬我?” 姚谨得意的看着他“偏咬你了,怎么着?说吧,什么事儿?”她说着,往李子轶的怀里拱了拱,看那样子还要继续睡。 李子轶问道:“你说咱们大舅哥能不能揽下来那份差事?” 姚谨闭着眼睛说道:“你们都能看出来那差事赚钱,朝廷的那些大佬哪个不是人精啊?如果哥哥不说怎么运作,这差事说不定还能到手,但是他若是不说怎么运作,皇上只以为他是一个大老粗,又怎么会把差事给他?他若是说了怎么运作,大家都知道会很赚钱,这样的好差事又怎么能轮到他?所以我觉得哥哥十有**办不成,如果道衍大师在就好了,说不定能帮上忙,偏偏他又回老家去了。” 李子轶说道:“不管成不成,我还是先去买几块房基地好了……你慢慢睡吧。” 李子轶窸窸窣窣的起来穿衣裳,姚谨实在睁不开眼睛,便又迷糊了过去,等到她在孩子的哭闹声中醒来,就看到洪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梅子低声说道:“是舅太太不准我们喊您,说是让您多睡一会儿。” 姚谨看了看外面的太阳,此刻已经一竿子高了,她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忙跟洪氏打招呼:“嫂子早。” 洪氏笑道:“谨娘,也难怪你会累,看看你身边这两个小丫头,也太小了些,根本不得力,昨天我留下的那两个丫鬟,本来就是给你用的,我今天特意给你送了来,一个叫梧桐,另一个叫木棉,都是府里调教好了的,你留着用吧。” 姚谨也确实感觉缺人手,本来她想买人的,但是嫂子这么说,她一想,两个丫鬟的价钱也不贵,收了就收了吧,便说道:“那就谢谢嫂子了!家里原本的下人,都是做熟了的,我怕婆婆冷丁接手,管不好家里的那一摊子事儿,就把他们都留下了,这边就短了人手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梳洗了,再给两个儿子喂奶。 洪氏点点头道:“清官、明官这么大了,你一个人的奶水怕是不够他们俩喝吧?是不是应该再给他们找一个奶娘?” 姚谨笑道:“这两个孩子嘴叼着呢!在潭拓镇的时候,我婆婆也怕他们俩亏了嘴,想再找一个奶娘,也能帮帮我的忙,哪知道这俩小子怎么也不肯吃人家的奶,换了好几个人都是这样,没有办法,我只好自己带着他们了。” 洪氏笑道:“就算是他们不肯吃奶,也应该找一个年岁大一点、有带孩子经验的人帮着你带着他们,小孩子最爱生病了,一个不小心病了可麻烦。” 姚谨听着嫂子说的在理,便动了心思,在潭拓镇的时候,李杨氏三天两头的去看孙子,再加上冬梅也有育儿经验,她还没觉得什么,这一路上带着两个孩子,虽然也有人帮衬,她也确实觉得累,再说到了这边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 姚谨忙问道:“不知道嫂子找的人牙子什么时候会来,到时候我再托他们给孩子找两个奶娘,我也倒出空忙点别的。” 洪氏点头“估摸着一会儿就能来了,找两个奶娘是应该的,两个淘小子,五六岁也离不开大人看着,你也能轻松些……”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洪氏见姚谨喂完了孩子,便说道:“我帮你抱孩子吧,厨房给你送来了早饭,你快些吃,要不然该凉了,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你尽管说,我也好让她们做去。” 梧桐打开食盒,姚谨一看,早饭是冰糖燕窝粥,还有一碟菱粉糕,菜分别是糟香鹌鹑、油盐炒枸杞芽儿、糟鹅掌鸭信、还有一小碟碧绿的腌黄瓜,另外一碗虾丸鸡皮汤。 姚谨笑道:“这早饭也太丰盛了,让嫂子费心了。”她便把怀里的清官递给洪氏抱着。 洪氏逗着孩子,喜笑颜开,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孩子,她听见姚谨这么说,便笑道:“都是一家人,别说这外道的话,你把这虾丸鸡皮汤喝了吧,我觉得家里的厨子这道汤做的还不错,多喝点汤你的奶水也会足一点。” 姚谨听着洪氏好像很有育儿经验,不是说她没有孩子吗?不过姚谨初跟嫂子相识,这话倒也不好意思问,她便闷头喝汤,洪氏说道:“我原先也曾经有一个孩子,是个遗腹子,两岁多的时候,得了病……”她说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姚谨忙说道:“嫂子,别伤心了,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呢!心情不好对孩子可不好……” 洪氏擦了擦眼泪,笑道:“我看见别人的孩子,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好在我过几个月就能生了,真希望怀的这个孩子,能像清官、明官这么可爱。” 姚谨笑道:“会的,肯定会的,小孩子都很可爱……嫂子,过去的事儿,就都忘了吧,人总应该向前看。” 洪氏抱起孩子,说道:“你先吃饭吧,吃了饭我有事儿跟你商量。”她说着,抱着清官把他放到了明官旁边,拿了玩偶逗着两个孩子咯咯笑个不停。 姚谨边吃饭,边琢磨着洪氏会有什么事儿要商量,洪氏居然跟自己毫不避讳的谈论往事,其实这些事儿即便她不说,将来自己也总能知道,洪氏之所以说了,大概是跟自己示好的意思吧?这个洪嫂子还是很聪明的,比姚孙氏聪明多了…… 姚谨吃了饭,梧桐和木棉很快就把桌子收拾干净了,她在洪氏的跟前坐了,问道:“嫂子,你想跟我商量什么事儿?” 洪氏笑道:“我早就听说你跟婆婆一家在家里开了豆腐坊,听说生意不错……” 姚谨了然的笑了笑,她猜着就是这样,“是啊,生意还好,怎么?嫂子对做生意也感兴趣?” 洪氏笑道:“你看看这个大宅子,用的下人少了吧,照应不过来,来人去客的让人看着也不像样子。用的下人多了,这开销就大,你哥哥那些俸禄根本不够用,他这人还喜欢呼朋引伴,就更费银钱了。若是能到地方任职,也许手头能宽绰些,可是在京里,尤其是他还是个武将,若想有什么额外的收入,那就难了,吃军饷什么的,他可没有那个胆子,就算有胆子,我也不能让他那么办。” 姚谨不住的点头,洪氏说的确实是实情,尤其是现在的锦衣卫,无时不刻不盯着京里的这些官员,便是有人送礼,轻易也是不敢收的,姚谨便问道:“嫂子想做生意,哥哥同意吗?不知道朝廷对官员做生意有没有什么限制?” “嗨,家里银钱总是不凑手,我用嫁妆银子补贴家用,你哥哥又不愿意……别人家里也都是用下人打理生意,这事儿等你夫婿回来了,你们商量商量行不行……” 姚谨一听,就猜测说不定是哥哥的主意,昨天他把老家的房子、田地都给了姚孙氏做私房,这位洪嫂子未必便没有意见,哥哥这也是没法子了……姚谨忙说道:“有什么不行的?正巧我也想赚钱,这事儿不用商量了,我便可以做主!我两个小叔子也都是在北方做这个生意,他们又不能跑到京城来,咱们在这里做生意,又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意,肯定没有问题。”最主要的是那豆制品系列都是她想出来的主意,谁也不敢有意见。 洪氏却笑道:“话是这么说,不过做生意可是大事儿,还是等你夫婿回来,你们两口子商量一下好,免得夫妻间再为这点事儿伤了感情,就不好了……” 洪氏说着便要走,这时候木棉走了过来,说道:“夫人,外面牙行的王婆子带着人来了。” 姚谨忙说道:“嫂子,你帮我去选选人吧。” 洪氏也没有推辞,陪着姚谨一直来到门外,只见院子里一个婆子领了二十来个人,在院子里一字排开候着,正等着姚谨挑选呢。 那婆子见了洪氏,上前就是一阵夸张的恭维,洪氏脸上淡笑,不咸不淡地应付着她道:“王婆子,今天你恭维错了人,是我的妹妹要选几个人用,谨娘,你来挑吧。” 王婆满脸堆了笑容道:“哎呦,这位是夫人的妹妹呀?怪不得长得这么像,一看也是个有福气的……” 洪氏和姚谨听了这话,都抿着嘴笑,那王婆子大概也看出来不对了,忙说道:“不是我自夸,我王婆子调|教出来的人,家家用着都满意,您尽管放心地挑吧,就算是用着不合意了,十天之内也可以调换……” 洪氏笑道:“可不就是相中了你这一条嘛!要不然京城里这么多的牙行,怎么专门选了你们家?” 姚谨也不管她们说什么,目光落在眼前这一排人身上,她也是有过用人经验的,那些打扮得艳丽的,眼睛骨碌碌乱转,一看就是精明过了头的,自然都过滤掉,她挑那相貌普通的、穿着干净整洁的,点了两个人出来,又找了一个会厨艺的四十多岁婆子,门房当然也不能缺,姚谨没找年岁大的,而是挑了一个相貌憨厚、三十多岁的男子叫庆良的,让洪氏帮着看看。 洪氏冲着她身边的丫鬟芙蓉努了努嘴,芙蓉上前围着这几个人转了一圈,回头冲着洪氏点点头,洪氏笑道:“妹妹挑的这几个人,我看着还好,暂时先用着吧,王婆子,咱们可说好了,若是发现不好,到时候再调换,另外家里还需要两个奶娘,你手里若是有合适的,明天带来瞧瞧。”王婆子满口答应,喜滋滋的走了。 洪氏也趁机要告辞,姚谨笑道:“嫂子,既然我这里人手已经够了,我们这边就自己开火了。”洪氏点头应了,姚谨看着她走远,便安排两个小丫鬟一个到厨房帮厨,另一个在院子里打杂,这下子人手足够用了,姚谨也松了一口气,却见姚世文急急忙忙的走了来“姐姐。” 姚谨笑道:“你忘了昨天在大哥面前保证了,怎么还不去看书?” 姚世文说道:“看书又不急在一时半会儿……姐夫让我回来拿银票,他带的那些不够了。” “一千两银子都不够?他买了多少宅基地啊?可不要被人骗了!” 姚世文笑道:“放心吧姐!都是通过了牙保的,错不了,再说了,洪管家跟着呢,他是老京城人了,轻易不会上当。” 姚谨闻言,便又给拿了五百两银票,看着弟弟走了,姚谨不由得心中忐忑起来,这可是一半的家底都掏出去了,若是一个不慎,这几年可就白忙活了…… 正文 到底 到了下午申时,仍不见李子轶和姚世文回来,姚谨哄睡了孩子,便在自己住的这个小院里溜达,她发现这院子里种下的花草多半是可以入药的,心中便有些了然,看来哥哥即便当官了,表面看着风光,在钱财方面,也并不宽绰,也难怪洪嫂子想着做买卖了,想来也是被逼无奈。 一楼的房间都很矮,大概是因为潮湿,本来也不是准备给人住的,姚谨不由得动开了心思,去年冬天在家里种了那么多青菜,冬天还是解决了不少问题的,今年好不好在一楼也种一些青菜呢? 姚谨还记得婆婆李杨氏曾经说她,在屋子里种青菜太潮湿了,把房子都弄坏了,自己家可以不在乎,但是这里毕竟是哥哥的房子,若是因为种菜再惹得嫂子不愿意,那就得不偿失了,姚谨便又熄了这心思,她想着得了机会便跟洪氏提一提,若是她种了青菜,自己岂不是能借点光?她又想着冬天马上就来了,京城里的冬天虽然不像北平那样冷,但是清官和明官还都是小孩子,这取暖的事儿也是个问题,今年可没有暖气可以用了。 姚谨有暖气不由得又想到杨槐身上,却不知道他想到京城来做什么……姚谨正发呆,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娘,表哥和表姐来了!” 姚谨一看,巧儿回来了,身后跟着的正是姚景辉和姚颖,自从巧儿昨天见了颖儿,两个人便形影不离,颖儿跟她娘并不亲,倒是跟姚谨更亲热些,昨晚上便是跟巧儿一起住的。 姚景辉隔得老远就开始问:“姑姑,弟弟们呢?” 姚谨笑道:“他们还在睡觉呢!景辉今儿回来的还算早,走吧,咱们进屋看看他们醒了没有。” 巧儿和颖儿手拉手在前面跑,姚景辉跟在姚谨身边,姚谨问道:“有没有告诉你娘你到姑姑这里来了?免得回去晚了她会担心。” 姚景辉点点头“我跟娘说了。”他想起娘不准他跟姑姑来往,便有些黯然神伤,娘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她若是再一味的胡闹,说不定爹爹就会派人把她送回潭拓镇去,若是那样,自己想见她一面也难了…… 姚谨对这个早熟的小侄子,还是很心疼的,见他很沉默,姚谨便问道:“景辉,你娘还好吧?” “还好……” “让你娘想开点,你和颖儿也大了,不能总陪着她,她冷丁到了京城来,又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肯定闷得慌。我知道她手里还有些银子,你可以劝劝她,若是愿意,可以去郊外买点地,租给佃户种一种,这样生活有了寄托,就好了。” 姚景辉点点头,姑侄二人刚说了一会儿话,李子轶和姚世文回来了,眼看二人喝了不少酒,脸都红了,景辉见了,连忙站起来跟姑父和叔叔见礼,然后便急着回去做功课去了。 李子轶笑呵呵的说道:“谨娘,一千五百两银子我都花出去了,买了好大的一片宅基地……” 姚谨一边润湿了毛巾给他擦脸,一边问道:“二弟,你也买了?” 姚世文笑道:“我就五百两银子,全都花光了,姐姐,你闲着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好故事,给我说一说,坐吃山空可不行……” 姚谨本来没有做过大生意,正有些忧心,听了二弟这话就笑了“故事当然有,可是你过了年就要参加会试……” “行了姐姐,那是几个月之后的事儿……赶紧先给我讲故事,若是合适,过些日子就写完了,不会耽误的太久。” 姚谨翻了翻白眼:“大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事情成不成,你们花那么多钱买宅基地,难道就不急着听信?大哥若是讨不到那个差事怎么办?这会儿我心里乱糟糟的,哪有心思讲故事?” 李子轶和姚世文对视一眼,二人都笑了,李子轶说道:“谨娘,昨晚可是你出的主意,这会儿偏偏你又沉不住气了。我想过了,就算不成也没关系,咱们买的宅基地都很便宜,可以在那里盖房,到时候宅院大一点,还可以在院子里种草药……” 姚谨不由得被这主意气得笑了,在这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种草药?显然是个馊主意,那得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成本啊?不过姚谨不过是嘴上这么说说,她心里倒也没有太着急,如果朝廷真的不管,她也想到了别的办法,亏本是不至于,就是资金紧张了些。 “姐,趁着现在没事儿,赶紧讲故事吧,今天你不讲故事我就不走。” 姚谨又好气又好笑,她想了想聊斋中的经典故事,便讲了《画皮》的故事,当然是后世改编的电影故事,若是按着原著,那可没有多少内容。 姚世文听完这故事,抬腿就要走,姚谨连忙叫住他“二弟,你先别急着走,你还是先说说你和安成公主怎么回事儿吧?一路上我也没有机会问你,你可别跟我说她跟你没关系……” 姚世文红着脸说道:“我是喜欢她……” 姚谨皱眉道:“可是你如果做了驸马,你将来就不能进内阁了,你难道不想做个权臣?”她记得万历初年的张居正,做了内阁首辅,当时一切军政大事均由张居正主持裁决,青史留名,在她的内心深处,弟弟也有这样的才华,不过历史上好像没有弟弟这号人,到底怎么回事儿? 姚世文笑道:“姐姐,咱们现在这位皇帝,他能允许手下有权臣吗?要我看,不但权臣不能存在,就是这想法也都不要有。我觉得现在当官,若是有个风吹草动,说不定就得掉脑袋,好在哥哥没有什么大志,应该没关系。皇上就跟洪武皇帝差不多,手段强硬,所以我觉得这官嘛,不做也罢,再说安成公主人又……我觉得她跟姐姐的性情差不多,反正我喜欢她,既然做官不易,那就不如做一个富贵闲人的好,闲着就写写词话本,一辈子优哉游哉,倒也不错,也免得你为我担惊受怕。” 这话还真的说到了姚谨的心坎里,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么想的,罢了,驸马就驸马吧!永乐皇帝跟后来的明神宗不能比,他就是个杀神,这官不做也罢…… 姚谨又看了看李子轶,见他也紧锁眉头,显然是把二弟的话听进去了,姚世文却笑道:“姐姐,你不用担心姐夫,等姐夫将来若是有机会做官,咱们可以运作一下,让他不要做京官,距离皇上越远越好,若是能做一个封疆大吏,其实也还不错……” 李子轶笑道:“你姐姐的意思,我便是考个秀才她就知足了,什么官都不做也没有什么,我呀,都听你姐姐的。” 姚谨笑道:“那你还张罗要来京城?可见你是个口是心非的!” 李子轶笑道:“并不是我口是心非,实在是你把家里安排的井井有条,根本就不需要我做什么,我如果不找点事情做,那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姚谨撇了撇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忽然闻到饭菜的香味,便姚谨邀请姚世文一起吃饭,姚世文说道:“不吃了,今天中午个姐夫忙的没吃饭,忙完了我们俩去酒楼喝的酒,才吃完没一会儿,根本不饿。” 姚世文走了,姚谨跟巧儿、颖儿一起用了饭,便把洪氏打算跟她合开豆腐坊的事儿说了,李子轶笑道:“这生意自然做得,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不过还是那话,最好别让人说咱们经商……” “那当然,这事儿我还是不打算出面,等我教会了他们,让他们自己做去,到时候别少了咱们的钱就行。” 姚世祥一直到了起更了才回家,却原来早朝上皇上果然问到了城南大火过后的处理事宜,众大臣都说受灾人数太多,朝廷应该帮着解决,可是到底怎么解决却是个难题,因为今年的赋税还没有收上来,国库根本没有银钱。 姚世祥见了暗乐,便把昨晚姚世文帮着他写的奏折递了上去,永乐皇上一看大喜,便让太监把这折子念给大臣听,众大臣听了这个建议之后,都觉得此事可行,那些商人肥的流油,大臣们都知道此事儿有油水可捞,便都争着抢着经办此事。 按理说这事儿是姚世祥提议的,皇上优先应该考虑他,皇上也的确考虑了,他觉得姚世祥是个武将,平时就是个粗豪的人,这种主意根本就不是他能想出来的,说不定就是他那个兄弟的主意,况且姚世祥的资历毕竟太浅,差事若是给了他,难免还得他的兄弟帮衬,明年可就要会试了,姚世文那小子若是考的不好,他的女儿安成怎么办?皇后可是跟他提过两次了,他也答应了……再说这差事若是有人使坏,稍微动点手脚,办砸了就更糟了。 皇上沉吟半天,最终把这事儿交给了户部,毕竟户部管着天下的钱粮,若是此事经营的好,也能为朝廷增加点收入不是? 退朝之后,皇上在御书房批阅了半天奏折,不由得又把姚世祥递上来的折子看了一遍,这字迹一看就不是姚世祥的,皇上越想越觉得有些可惜了,国之栋梁啊,要不然给安成换一个驸马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新书,支持下吧同床异梦的两个人之间发生的故事《穿越庶女当嫁》 正文 买卖 姚谨担心京城里的冬天湿冷湿冷的孩子受不了,便建议盘一个北方的火炕,冬天孩子们也可以在炕上爬着玩。 李子轶一想确实有道理,反正他买的那一大块宅基地还没有动静,他便找了几个工匠,开始盘火炕,他在旁边指挥,这种活儿李子轶以前就做过,倒也难不倒他。 姚谨自从知道哥哥姚世祥没有没有争取到拆迁的那个差事,便开始想以前的几种中药方子,只不过时间久了,她居然有些忘了,此刻她正眉头紧锁。忽然隐约听见洪氏的笑声,姚谨连忙问道:“梧桐,是大嫂来了吗?” 梧桐笑道:“是啊,夫人来了有一会儿了,正陪着两个小少爷玩呢。” 姚谨早就看出这个洪嫂子喜欢孩子,现在的清官、明官已经六七个月大了,长得玉雪可爱,也难怪她喜欢,姚谨放下笔,赶紧来到婴儿房,清官、明官的两个奶娘赶紧给姚谨行礼,姚谨笑道:“我早说过了,这是在自己家里,不需那么多礼,只是在外人面前,别失了礼数就行,我嫂子可不是外人。” 洪氏笑道:“我看见你愁眉紧锁的,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没进屋打扰你。” 姚谨笑道:“不过是想几个以前记下的药方……嫂子这是有事儿?不知道豆腐坊那边怎么样了?” “今天来找你正是为了这个……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今儿是特意来请你去指点的,另外这豆腐坊的契约我也带来了,扣除费用,咱们两家二一添作五,你没意见吧?” “不不不!”姚谨连忙摆手“嫂子,这不行,我只是指点一下手艺,一个铜板不出,哪里好意思要一半的股份?这太多了,嫂子给我两成就好。” 洪氏断然道:“不行妹妹,两成太少了!便是你哥哥不说,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其实你现在完全可以自己开作坊,跟我们合伙也是带契我们的意思,我哪有不懂?就一半吧,太少了你哥哥那关就过不去!再说了,还有姑爷呢!又不是你一个……” 人家做生意都是不停的给自家争取好处,偏偏自家的亲戚都是把好处往外推,当初跟小叔子做生意的时候是这样,如今跟洪嫂子做生意还是这样,姚谨忍不住笑了,若是换了姚孙氏,指不定会怎么样呢!她见洪氏说得恳切,眼睛里也都是真诚,自家若是再推辞就不好了。 姚谨心想,反正开了作坊之后她也不跟着参合,给她多少银钱她就收多少,至于给她多少股份,好像也无所谓了,就凭嫂子的良心给吧,就算她多留了些,也没便宜了外人。 姚谨这么一想,便也不再推辞,大大方方的把文契收起来了,她又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跟着洪氏一起乘坐马车出门。 豆腐坊设在城外三里处的一个农庄,那里是洪氏陪嫁的庄子,虽然将来进城做生意不是很方便,但是城里的房子太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马车一直往南走,姚谨记着前些天着火的地方便是城南,便不时的往车窗外瞄一眼,因为生怕被洪氏看轻了,也不好多看。 洪氏笑道:“妹妹,你是惦记着家里买的宅基地吧?” 姚谨笑道:“可不是,我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那还不好办?咱们就让车夫打那儿过好了,顺道看看。”洪氏说着,便吩咐身边的芙蓉跟车夫说一声。她又对姚谨说道:“以前,你哥哥闲着便提起你,说你是他的福星,你来这几天我一看,他说的一点都没夸张,若不是因为你,你哥哥也不会在满朝文武面前露了脸,他回到家得意着呢!可惜那差事没到他的手……” 姚谨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差事没到手有没到手的好处,哥哥根基浅,差事若是到了他的手,其实就跟把他架在火上烤差不多,便是有堂哥帮衬,也不是好兆头,所以低调些未必不好。” 洪氏眼睛一亮“妹妹,听你这话,我真是要刮目相看了!若不是知道你刚从潭拓镇搬来,我还以为你身边有在官场厮混了多少年的人提点呢!以前听人说,有的人天生的生而知之,我还不信,如今见了你,不由得我不信了。” 姚谨忍不住脸红,前世宫斗、宅斗、官场什么的,小说电视看得多了,这点事还能不明白?只不过她现在却没法解释,便只微笑不语,也幸好马车到了前几天火场的地方,马车慢下来速度,车夫问道:“夫人,要下车看看吗?” 洪氏探寻的目光看向姚谨,姚谨笑道:“嫂子,你身子不便,就不要下车了,就让马车慢点赶,顺着车窗看看就行,我看看周围的环境,若是好,我打算留一处门面,出租也好,自己雇人做点生意也好。” 芙蓉不等吩咐,连忙跟车夫说了,姚谨便把车窗帘掀开一道缝隙,往外看起来,火灾四周的地方也都是民宅,不过,一看就知道都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家。只见被火烧过的地方黑漆漆一片,还有不少人在黑灰中翻腾什么东西,也有不少人哭丧着脸三五成群的议论着什么。 洪氏笑道:“你这主意不错,可惜我手里没有多少现银,要不然也买一块宅基地……还是你的脑子好使,一知道着火了马上就想到这个主意,就连洪管家都说你若是去做生意,一准能赚大钱……” 姚谨不由苦笑,她不过是有点小聪明罢了。 马车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经历了火灾的地方还没走完,姚谨被深深的震撼了,这一场大火也太厉害了,都是现在的木制房子不好,再加上现在正值秋高气爽,一旦着火,火借风势,很难救,看见眼前这场景,即便知道买了宅基地能赚钱,姚谨的心情也不好受,等将来自己建房,一定要建砖瓦房,这木房太危险了。 姚谨往城外的庄子跑了两天,直到豆腐坊的人都学会了她的技艺,姚谨也就算完成任务,房基地这边也有了信,这天李子轶兴冲冲的回来,一进屋就说道:“谨娘,你猜猜咱们的房基地能赚多少钱?” 姚谨笑道:“能赚一间门面就不错了。” 李子轶笑道:“可不是嘛!我按着朝廷每亩地给的赔偿算了算,咱们收回成本之后,还能要一间最大的门面……” 姚谨一听也笑了,一间门面可跟普通的民宅不一样,当然要值钱些,便宜的卖上三五百两,贵一点便是卖上千八百两银子也不稀奇,关键就看那地方将来的前景了。姚谨想了想,笑道:“咱们虽然赚了些,不过你要的住房却泡汤了,怎么办?” 李子轶说道:“没办法,不如明儿我去一趟牙行,问一问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可惜京城里再没有可以做宅基地的地方了……” 姚谨一听这话,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便说道:“这几天我天天往郊外跑,倒是在距离南城门不远的地方看到有一处地方空着,是一个臭水沟,旁边全都是些垃圾,不知道那处地方是不是无主地……” 李子轶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我现在就去看看。”他说着,急急忙忙走了,活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似地。过了一个时辰,李子轶就回来了,兴奋地搓着手道:“我看过了,那块地是个细长条,估摸着怎么也有半亩,做宅基地小了点,不过,在这京城里能有一处住房也算不错了,将来若是嫌小,也可以卖掉,就是不知道这事儿应该去哪儿打听,等大舅哥回来了我问问他吧!本来想去牙行问问牙侩,又怕走漏了风声被人抢了先,那就糟了。” 姚谨说道:“你若是问了大哥,他听说你要买宅基地盖房子,一准又不准,所以这事儿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李子轶一愣“哎呦,你说的对,的确不能让他知道,不过咱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那我就跑一趟牙行吧?” 姚谨笑道:“你呀!不要总是自己跑腿……”她看见外面的梅子,便喊道:“梅子,你让庆良跑一趟牙行,把牙侩叫到家里来,有事儿问他。” 不一会儿庆良便把牙行的人请了来,牙侩知道这家的主人是朝廷的官员,当然对着李子轶也是毕恭毕敬的,姚谨则避到了屏风后面,毕竟是陌生男子,被人看了去难免说姚家没有规矩。 李子轶张嘴便问牙侩知不知道那处地方,牙侩说道:“小人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怎么会不知道那处地方?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这么问?” 李子轶正待实话实说,姚谨忙在屏风后面搭言道:“我们想问一下,那水沟旁边的人家,是不是要卖房?” 牙侩一愣,随即笑道:“夫人说的不错,那臭水沟的两边人家都想卖,那处地方冬天还好,一到夏天到处都是蚊蝇……嗯,公子难道想买房子?” 姚谨笑道:“家里有一个老下人一直很忠心,便想着买一处宅子给他住,就是不知道那处的房子怎么卖,我看那处的房子都很破旧,价钱方面应该很便宜吧?” 李子轶不知道姚谨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也不言语,牙侩说道:“那里的宅子都是一进的四合院,占地也有一亩,房子的年头是老了点,要价是二百四十两,这个价钱一点都不贵……” 姚谨一算计,李子轶花了一千五百两也就买了八亩宅基地,按着这个算法,这宅子倒也不贵,她便又问道:“不知道那个臭水沟是不是有主的地?有它在,味道也太难闻了些……” 牙侩笑道:“夫人有所不知,那块地原本也是有主的,他原先是京里的泼皮,旁边的两家想要起房子的时候,都想买那块地,希望院子能大一点,他以为奇货可居,便坐地涨价,那半亩多地,要价一百五十两银子,结果两家都偃旗息鼓了,他那块宅基地又是细长的一条,不好做什么,最主要的是他那人……谁都不愿意跟他打交道,结果那块地一直闲着,便有人偷偷在那里取土,又有人往那里倒垃圾,天长日久,也就成了那样了……” 姚谨一听就皱眉,泼皮,谁也不愿意同那样的人打交道,不过她一想,自己的哥哥是朝廷命官,难道自己还怕了他不成?姚谨便问道:“不知道他那块地现在怎么卖?” 牙侩说道:“他现在被人打折了腿……如果夫人想要买,小人就替您问一问,不过他那个人,小人实在是不愿意跟他打交道。” 正文 心结 姚谨对牙侩许了赏钱,那牙侩才乐颠颠的去了,他办事效率颇高,当晚便将诸项事宜办妥,臭水沟以及两旁的住房全都买了下来,一共是五百两银子。【 ] 李子轶在家里算了算,建房就花不了这么多钱了,实在是地皮比房子还贵,这样房子建下来,总共用不到一千两就够了,而且是一套不错的大宅院,虽然不是二进三进的住宅,但是一排房子却可以有十几间,再加上两侧的厢房,面积也着实不小,夫妻俩还打算在院子里建一个小花园,留着给孩子们玩耍。 第二日,姚谨使人唤了牙侩来,将签过字的契纸交与,托他去办剩下的事务。牙侩急着拿到中人费,办事效率颇高,很快就把官府盖过章的红契送了过来。 等到姚世祥得了信,姚谨夫妇已经买完了,姚世祥是真心想让妹妹住在家里,一来家里住房多,反正都是闲着,兄妹住在一起家里也热闹些,他一向是喜聚不喜散的。二来,说不定他有什么事儿谨娘还能帮着出出主意,所以一听说了这事儿气得没法,却也无可奈何,倒是洪氏开解了他一番,他这才不生气了。 姚谨要把旧房都拆了,盖青砖瓦房,可是前期工作也不少,首先要把臭水沟填上,还要把垃圾清理干净,再把两个旧房子拆了…… 姚谨不由得犯起难来,掰着指头算起来,家里人倒是不少,丫鬟六人,奶娘两个,厨娘一个,门房一个,书童一个,再加上他们夫妇,人虽然不少,却都是女人,再说还有两个孩子要照看,实在干不来男人应该干的活,李子轶听了姚谨说的难处,笑道:“现在已经农闲了,人力好雇,而且便宜,只是差个人督工就行,我看让庆良去看着就行,我再勤去溜达两趟,反正你堂哥也没回来,我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进国子监……” 姚谨安慰道:“你急什么?便是今年进了国子监,明年会试也没有你什么事儿,还是先建了房子再说吧!” 梧桐无意中听见主人的话,便上了心,趁着李子轶去了,她便凑到姚谨跟前,问道:“夫人,家里需要零工吗?” “对呀,你怎么问起这个?” 梧桐小心翼翼的说道:“夫人,我的几个哥哥就是天天给人打零工,可以做这个……” 姚谨笑道:“那好啊,你现在就可以回家问问你哥哥,他应该知道那处地方,我可以把地包给你哥哥,另外设个期限,只要在限期内完成,随他们雇几个人去。【 ]” 梧桐听了大喜,连忙回家找人,梧桐的家离这里不远,她两个哥哥大柱、二柱很快就到了,因为敬畏姚世祥是个官,就算是李子轶,那也是个茂才老爷,他一进来就趴下磕头,磕完才道:“茂才老爷,您有事尽管吩咐。” 姚谨已经躲到了屏风后面,见他二人拘谨,她无奈看了身边的梧桐一眼,梧桐只低头不语,李子轶问道:“你们想不想赚钱?” 大柱不善言辞,二柱笑着回话:“家中好几张嘴,正等钱买粮食呢,今年的活计特别不好找,可不正缺赚钱的门路?刚才听妹妹说夫人有活计与小人做,小人全家人感激不尽。” 李子轶问道:“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是什么活计,你看看几天能做完?我要求越快越好,十天把土地平整完,就有五贯,九天就五贯零一百五十个铜钱,总之早一天完成,就多一百五十个铜钱……” 姚谨早在梧桐回家找人的时候,就跟李子轶商量好了价钱,五千个铜钱就相当于五两银子,也不少了。 二柱高兴的说道:“行,行,完全没有问题,小人还想问问茂才老爷,您需要找建房的泥瓦匠吗?小人这活也能干,还认识两个会建房的把头……” 这话倒是出乎姚谨夫妇的意外,看来这二柱子脑袋聪明得很,李子轶说道:“你先将这事儿料理好了再说。” 等到大柱、二柱走了,姚谨便开始设计自家的房子,她边画边说道:“家里上下水要有的、坐便要有、土暖气也要有……” 姚谨想到土暖气,不由得想起杨槐了,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能到京城,他是不是想到京城来推销土暖气啊?恐怕未必,京城人习惯在最冷的时候烧几天炭火,恐怕没几个人会安装土暖气,毕竟那东西太贵了……那若是想安装,可就有些麻烦了,当初来京城的时候,买一套带着就好了…… 李子轶皱着眉头问:“上下水是什么?坐便又是什么?” 姚谨便给他讲了讲,两个人正说得入巷,木棉在门外说道:“少爷,夫人,前院大舅爷传了话来,说是道衍大师来了,请少爷和夫人带着孩子快去。” 李子轶顿时喜上眉梢,他可早就盼着道衍回来了,也好进国子监,姚谨忙说道:“大郎,你的事儿今天还是不要跟他提的好,我猜他刚回来,一准心情不好,不如过些日子咱们亲自去找他,也显得郑重。” 李子轶笑道:“好,反正现在咱们建房子,我也没有空去国子监,不过你说他心情不好,我看未必,他是得道高僧,哪能为俗事烦心?” 姚谨笑道:“得道高僧还讲究‘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呢!他怎么还为皇上出谋划策,跟着皇上去打仗?可见他也不过是一个凡心不死的普通人……” 李子轶笑道:“我总听二郎说你有文采,今儿算是知道了‘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这两句话形容高僧很贴切。” 姚谨不由得一愣,难道现在没有这句话吗? 夫妻俩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前院见道衍,一路上姚谨还在想那两句话的出处,貌似《西游记》中的话吧?对呀,现在西游记还没写出来,要不要把《西游记》的故事讲给二弟听听?让他把这本书写出来? 来到大厅,就见姚世祥正陪着一个和尚说话,想来他就是道衍大师了,眼看他已经六十多岁的年纪,头上烫着戒疤,脸上满的皱纹,面色看上去有些憔悴,颌下一部花白的胡须,身穿灰色袈裟,看样子风尘仆仆,姚谨没想到他已经这把年纪了,而且居然是自己的堂兄!看来自己的辈分还挺大嘛!看道衍的模样,大概是才回到京城,便来到姚宅了,回老家他至亲至近的人不理他,也只能找姚家兄妹来寻求安慰了。 姚谨和李子轶赶忙上前见礼,道衍强笑道:“妹妹、妹夫免礼!快过来坐。刚才我跟大郎还在谈论妹妹处理火灾的办法,当真是精妙,真难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姚谨笑道:“不过是借鸡生蛋的法子,也没有什么稀奇。”她也不敢问堂哥回老家的事情,便随便说些别的,正说着话,姚世文也来了,他笑呵呵的给道衍行了礼,便说道:“堂兄,我可好久没有和你对弈了,今晚上杀一盘如何?” 这时候洪氏进来了,笑道:“二弟休要胡闹,堂兄远道回来,疲乏得很,以后再对弈也不迟……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当即便在厅里摆了两桌酒席,姚谨仔细一看,却原来都是素菜,不过哥哥家里的厨子显然是个做素菜的高手,这素菜色香味俱全,酒则是素酒。 其实所谓的“素酒”,就是粗酿的、没有经过“蒸馏”工艺的酒,只是简单的将酒糟滤除,余下浑浊的酒水,这种粗酿的酒度数极底,浑浊不好看。大概是因为不大会引起人的,所以才叫“素酒”把? 道衍、姚氏兄弟、再加上李子轶四个人一桌,姚谨、洪氏、姚孙氏,再加上姚景辉、姚颖、和巧儿一桌,因为素菜做的不错,大家吃得都挺开心,姚孙氏虽然看着洪氏和姚谨不顺眼,但是这样的场合她也不敢乱说什么,倒是姚谨怕冷落了她,不时跟她说说话,可是姚孙氏怨恨姚谨跟洪氏走得近,对姚谨爱答不理的,姚谨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只是注意倾听邻桌上的谈话。 道衍显然心情不好,他话不多,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素酒,虽然这素酒度数不高,却也架不住他喝得多,没一会儿就醉了,洪氏赶忙安排两个小厮帮着道衍洗澡,然后送他去休息,姚家兄弟想到不能认祖归宗,也兴致不高,没一会儿酒席就散了。 第二天早上,李子轶早早起来举石锁,锻炼完了便到宅基地去看工程进度,姚谨则去后花园散步,其实她一直想跑步来着,又怕家里的下人看到不好,也只能改成散步了,却不防正遇到了道衍,姚谨见他正看着远处东方的鱼肚白出神…… 姚谨知道他的心结,原本她还以为道衍是个仙风道骨似地人物,现在看却只觉得他是一个心事重重的平凡人罢了,姚谨想要劝慰,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她不由得想起《三国演义》开篇的那首临江仙,用来安慰这位堂兄倒是不错,姚谨便吟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道衍听了姚谨吟出的这首词,不由得浑身一震,他嘴里喃喃着“……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说得好,说得好啊。” 正文 拈酸 拈酸 姚谨看见道衍一会儿低头思索,一会儿面露微笑,真是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不就是得了一首好词嘛!何至于这样! 姚谨有心转身离开,又怕有失恭敬,终于等到道衍回过神来,他冲着姚谨笑道:“好,谨娘这首词做得好,充满了哲理,意境也深邃,就像是看尽了多少红尘事似地,带着一种豁达……很不错,比堂兄我看得开,看来堂兄遁入空门这么长时间,佛法都白学了。” 姚谨一阵汗颜,忙笑道:“堂兄,你说错了,这首词不是我做的,是我来京城的时候,大船经过长江,正巧在船舷上听到邻船的一个书生吟诵,妹妹觉得好,便记下了。” 道衍笑道:“你这个女娃子也太低调了些,堂哥又不是外人,我知道你是怕得了才女的名声,你那女婿会觉得被媳妇比下去了脸面上不好看,所以才这么说,是不是?你放心,堂哥不随便对人说就是。” 姚谨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她哪有那么伟大?不过既然道衍答应不往外说,那就好,免得时不时的有人让她作诗词,那可要出丑的……姚谨正惦记着家里的两个孩子快醒了,虽然有奶娘照看,这两个孩子醒来还是得看见她这个娘才不哭闹。 姚谨正打算跟道衍告辞,道衍却笑道:“你那女婿,是想着进国子监吧?” 姚谨有些愕然,这老和尚,都快成精了,居然轻易的就看出来了!姚谨忙笑道:“是啊,他今年没有进学,原本有这样的打算,只是堂兄心情不好,也不敢跟您提起,哥哥便是想帮忙,怕是也帮不上,所以大郎最近正忙着家里盖房呢!” 道衍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交给我来办吧。不过,进国子监最好等到来年会试之后,那时候没有得中进士的,会有一大批人进国子监,那样大郎去了才不会引人注意。” 姚谨笑道:“那最好了,到时候还要麻烦堂哥多操心。” 道衍说道:“这算不得什么,一家人莫说两家话,有事你可派人去鸡鸣寺找我,我暂时住在那里。今天还要多谢你指点迷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哈哈哈,枉我道衍出家这么多年,居然如此看不开,还要你一个小姑娘开解……谨娘,跟你兄嫂说一声,我走了。”他说着,迈开大步就走,姚谨忙喊道:“堂兄何必着急?吃了早饭再走吧!” 道衍混若未听见,他宽大的僧袍在晨风中猎猎飞舞,人居然转眼便不见了,须臾,远处传来他洪亮豪迈的歌声,唱的居然就是姚谨刚才安慰他的这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金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姚谨心头掀起骇浪,难道堂哥居然会轻功吗?他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姚谨回到屋子,厨娘正在生火做饭,只见火炕上的湿泥冒着热气,梅子正拿了一坨泥巴在抹炕面上正冒烟的裂缝,满屋子里都有一股子泥土味和烟味,姚谨问道:“其余的几铺火炕都抹了没有?” 梅子说道:“放心吧夫人,奴婢都抹过了,一准不冒烟。” 梅子这小丫鬟虽然能吃,却也能干,而且从来不偷奸耍滑,唯一的缺点便是嘴笨了些,不过姚谨也不喜欢那种阳奉阴违的人,待她当然也与别个不同。 等到李子轶回来,看见姚谨便说道:“大柱、二柱干活还真是好手,活儿干得挺快,也干净利落,我看就把建房的事儿也交给他们好了,若是一切顺利,我估摸着,咱们年前就能把房子建好。” 姚谨笑道:“便是刚建好了也不能搬家,总要晾一晾,你还是安心在这儿住到明年开春吧。” “嗯,那倒是……” 姚谨便把早上遇到道衍的事儿说了,又说他竟然一下子就猜出来李子轶进京的目的,李子轶笑道:“他是国师一样的人物,看穿了也正常,倒是免了我开口说了,正巧我还难为情。” 姚谨便又提到她怀疑道衍会武功,李子轶一听眼睛就发亮,他搓着手笑道:“我得了空去鸡鸣寺去看看,如果道衍大师真的武功那么厉害,我一定拜他为师……” 姚谨又好气又好笑:“你真是疯魔了,他是我堂兄,你拜他为师算什么?难不成你想叫我师姑?还是你想去做和尚?这两件我可哪件都不依……” 李子轶上前抱住姚谨就在她脸上香了香,笑道:“有你和几个儿女在,我哪儿舍得去做和尚?至于喊你师姑……那更不行……不过堂兄若是真有那样厉害的武功,我还真想学学……” 姚谨笑道:“你若是学了那样的武功,记得也教教我吧!” 夫妻俩个调笑了一会儿,吃了早饭便又开始研究新房子的结构,姚谨画的楼房,是后世的那种小别墅,李子轶看着样式稀奇,便一样一样的细细询问细节,夫妻俩正讨论,木棉在门外说道:“夫人,春苗来了,她想要见您。” 姚谨不由得诧异,姚孙氏让春苗来干什么?昨天她见了自己还不阴不阳的呢!姚谨忙说道:“让她进来吧。” 春苗进来行了礼,见李子轶也在,便扭扭捏捏的不肯说话,李子轶只当姚孙氏有什么怕人的话不肯让他知道,便起身去了书房,春苗这才噗通跪倒在姚谨面前“大小姐,奴婢……奴婢有事儿想求求您。” 姚谨诧异道:“你快起来吧!出什么事儿了?你不去求你的主人,怎么来求我?” 春苗一听这话,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大小姐,就是夫人……夫人她……”姚谨听了心一沉,不知道姚孙氏又出什么幺蛾子,等到春苗抽抽搭搭的说完,姚谨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却原来自从姚孙氏来到京城之后,姚世祥居然一天也没在她的房间过夜,姚孙氏天天在房里骂洪氏是狐狸精,自己都怀孕了还霸着丈夫,昨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饭之后,姚孙氏也不知怎么想的,大概是觉得姚世祥既然喜欢洪氏,也不过是看她年轻貌美,若是自己把身边相貌出众的春苗给丈夫做通房,那姚世祥岂不是就会天天晚上歇在她的院子里了?而春苗是她的丫鬟,到时候还不是任她搓扁搓圆?所有昨晚上晚宴过后回到姚孙氏的院子,她就找了春苗,说了打算抬举她给姚世祥做通房…… 姚谨听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女人多了的麻烦,半晌她问道:“春苗,你来求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愿意做大哥的通房吗?” 春苗说道:“大小姐,奴婢以前的主家,就是看中了奴婢的相貌,想让奴婢做妾,奴婢不愿意,这才被卖入了姚家……奴婢虽然身份低微,却也是有志向的……奴婢原本只签了五年的契,还差两年就期满了……奴婢一直知道大小姐最是宽仁,求您帮帮奴婢吧!” 姚谨原本看春苗进退有据、沉默寡言,就猜测她是个心里有成算的,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打算,姚谨忙说道:“你既然不愿,就应该跟嫂子说,怎么偏偏来找我?嫂子也没有强迫你的道理吧?” 说到这儿,春苗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奴婢好说歹说,夫人就是不许,她说了,奴婢便是真的不愿意,这还有两年的契,先做两年通房再说,奴婢……奴婢没有办法,这才来找大小姐……” 姚谨听了不由得头疼,大嫂也真是的,便是奴婢,也没有逼迫的道理啊!这若是传了出去,真是得让人笑话死!姚谨连忙好言安慰了春苗两句,答应她一定帮她说和,春苗见大小姐这么说,赶忙又跪下给姚谨磕了两个头“谢谢大小姐,奴婢的命,便在大小姐手里了。” 姚谨微皱了一下眉头“行了,你先回去吧!我得了空便去跟大哥说一声。” 眼看着春苗走了,姚谨不由得头疼起来,本来就不愿参合哥哥屋里的事儿,可是事情偏偏找到她,又不能袖手旁观…… 姚谨去了李子轶的书房,见他正在画新家的平面图,他见姚谨来了,便问道:“看看我画得如何?房子咱们就起二层的吧,若是太高了,不是咱们盖不起,而是怕逾制。” 姚谨没想到还有这样一说,她忙点头答应了,家里人口本来没有那么多,盖两层应该足够用了。姚谨又将刚才春苗说过的话跟丈夫学了一遍,李子轶笑道:“你孙嫂子现在越来越聪明了,王皇后的那一套居然无师自通,可惜春苗没有武则天的志向,倒是个异数,我猜测她说不定有了意中人了。” 姚谨气道:“我才不管她有没有意中人……你就会满嘴胡吣!还不帮我想想办法?” “要不然我去跟大舅哥说说?要那么多女人干什么?怪麻烦的,我看大舅哥也不是那好色的人,关键是你孙嫂子太不争气,要不然他也不会弄个平妻添堵……” 姚谨嘴巴不饶人“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心里怕是不知道怎么羡慕呢?” 李子轶闻言,笑呵呵的把姚谨抱住,在她的耳边说道:“我最喜欢听你这酸溜溜的话了,证明你心里有我。” 李子轶又说了些甜言蜜语,把姚谨哄得高兴了,这才拿着图纸出门,去找二柱介绍的把头商量建房的事儿,他一边走一边满脸笑意,谨娘为他拈酸吃醋的模样真是好可爱…… 正文 赏赐 姚谨正打算派人去前院看看大哥有没有回家,却见梅子蹬蹬蹬的跑到了书房门外“夫人,大舅爷来了,带了好多好多好东西。” “带了什么好东西?”姚谨一边问一边起身去迎姚世祥,梅子嘻嘻笑道:“好多锦缎、布匹,还有酒……” 姚谨不由嘀咕,大哥今天这是怎么了?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她来到花厅一看,东西堆满了半个房间,梧桐、木棉正有些不知所措,姚世祥正端坐在椅子上喝茶,姚谨忙问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姚世祥笑道:“让她们都下去,哥哥有话跟你说——” 梧桐是个有眼色的,不等姚谨发话,她连忙带了几个丫鬟退了下去,姚世祥笑吟吟的说道:“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 姚谨一愣“皇上赏赐的东西,你拿到我这里做什么?” 姚世祥笑道:“你呀!别的事情上挺聪明,这事儿怎么不开窍?哥哥得了皇上的赏识,全赖你的主意,得了赏赐,难道不应该给你送来?况且,哥哥把大部分的酒都留下了,只给大郎留了几坛,剩下的这些锦缎、布匹,都给你……” 姚谨忙问道:“是为了什么赏赐?火灾的善后?” 姚世祥摇摇头“皇上虽然没有明说,我看不是为了这个,应该是解决了粮荒的事儿,你不知道,前天每个城门都有几百辆拉着粮食的马车进城,当天粮价就下来了,今天我还特意问了问,已经差不多恢复到没涨价之前的水平了。这不,今天我就得了赏赐……原本那天上折子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皇上没让太监读这段折子,害的我以为皇上不看好这主意,谁知道今天又有这么一出,你不知道那帮家伙多嫉妒我,拉着我让我请客呢!没法子,我只好在宴宾楼订了几桌,今儿中午请客……大郎呢!让他也去吧!” 姚谨心道,麻袋里既然装的全都是沙子,那怎么敢在朝堂上说?若是传扬出去,只怕粮价不但不能降下来,怕是还得飞涨……听见哥哥要带李子轶去喝酒,姚谨忙笑道:“大哥宴请同僚,大郎一个都不认得,让他去做什么?怪不自在的……” 姚世祥闻听此言,笑道:“说的也是,那我先去了,免得去得晚了不好。”他说着站起来就要走,姚谨连忙说道:“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什么话?不就是堂兄走了的事儿嘛!我已经知道了!” “不是……是你家里的事儿……”姚谨见哥哥急着要走,忙把姚孙氏要把春苗给他做通房的事儿说了一遍。 姚世祥怒道:“这个臭婆娘!来了就不消停!看我去修理她!” 姚谨忙扯住大哥的袖子“哥,如今你是个官身了?不能随便打老婆!否则被你同僚知道了成什么话?再说了,这事儿也是哥哥你不对,她好歹是你的原配,在姚家这些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若是让人知道你刚当官,就把原配扔到一边,那些不知情的人,难保没有人说你喜新厌旧、忘恩负义,若是传出这样的话,就不好了。再说了,冲着景辉、颖儿,你也应该给大嫂几分面子,如若不然,他们这嫡长子、嫡长女的身份都打了折扣,你如何对得起他们?你说是不是,哥哥?你不喜欢她,哪怕闲时去她屋子里坐坐,跟她说几句话也好,这样也不会让府里的奴婢小瞧了她……” 姚世祥皱了皱眉头,半晌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今晚上我就去她那儿……只是想想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我就懒得搭理她……” 姚谨忙说道:“嫂子以前是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不过,你还是多想想她的好处吧,好歹她当初在爹娘跟前侍候,也是尽了心的……” 姚世祥点点头,“谨儿,你说的也在理,我都记住了,放心吧,以后不会再出乱子了。”他说着,急急忙忙走了。 姚谨叹了口气,她现在最盼望自家的房子早点盖好,也好搬离哥哥家,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梧桐看见大舅爷走了,便来到姚谨面前,问道:“夫人,这些东西送到库房吗?” 姚谨看了看哥哥带来的这些锦缎、布匹,她想了想说道:“分成三份吧!”她打算留下一份,其余两份送给洪氏一份,送给姚孙氏一份。 姚谨把分好的东西命人给两个嫂子送去,她刚把人打发走,就见姚颖哭哭唧唧的跑来了,一把抱住姚谨的腿“姑姑,你救救我……” 姚谨诧异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呜呜……我娘她昨晚给我裹脚,把我关在房间里不准出来……我偷跑出来,去找洪姨娘,她也不帮我说话,爹爹又不在家……姑姑,你去跟娘说,我不裹脚,很疼的,我昨晚疼的都睡不着觉……”姚颖边说着,边泪如雨下。 姚谨忙说道:“我看看你的脚?你娘胆子可真大,裹脚不是得找缠足嬷嬷吗?她就敢动手给你裹脚?” 颖儿哭着说道:“我娘说了,找缠足嬷嬷还得给钱……” 姚谨看了看颖儿的脚,这小丫头自己把裹脚布拆了,看着脚有些红肿,却也无碍。姚谨不由又叹了口气,唉!以前在乡下,农家的女子都得干粗活,也没有几个人裹脚,如今进了京城,哥哥又做了官,颖儿现在是官宦人家的女孩了,若是不裹脚,将来长大了怕是找不到婆家,若是裹脚,姚谨心里千万个不愿意,理智上却也不敢说出来,那不是害了颖儿的将来吗?如果她真的说了,说不定将来颖儿长大了,婆家难寻的时候还得怪她的主张…… 姚谨不由得又联想到了巧儿,好在巧儿年纪还小,现在还不用考虑这个,不过她若是自己的亲闺女,姚谨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裹脚,不是亲生的,她就不好做主了,算了,将来也只能让大郎拿主意…… 姚谨看见颖儿哭哭啼啼的,她想了想,说道:“好颖儿,先别哭了,去跟巧儿玩一会,姑姑去跟你娘说一说,好不好?” 颖儿听不出姑姑的敷衍,忙点头答应了,姚谨便去见姚孙氏,只见姚孙氏的院子里多了一道篱笆障,里面养了十来只鸡,正叽叽嘎嘎的叫,春苗正在喂鸡,她一见姚谨来了,赶紧跑了过来“大小姐,夫人正在屋里看您送过来的锦缎……” 姚谨点点头,一直随着春苗进了屋,只见姚孙氏正高兴的拿了一匹天青色的锦缎美滋滋的在身上比划,姚谨笑道:“这个颜色不错,嫂子做了衣裳一准好看。” 姚孙氏见姚谨来了,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她姑,这不年不节的,怎么送了这些衣裳料子来?我正想派人跟你道谢。” “谢什么呀。”姚谨也不说这锦缎的来历,只是笑道:“嫂子喜欢就好,刚才颖儿跑我那儿去了。”姚谨说着话,在厅里坐下了。 姚孙氏一听颖儿又跑她姑姑那里去了,心里便不高兴,这孩子离开自己不过半年,便不把自己这个娘放在心里了,整日的不是在姑姑家玩耍就是到洪氏的院子里……她气得嚷嚷道:“冬麦,你怎么看着小姐的?不是说了裹了脚别乱走嘛!” 冬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姚谨忙挥挥手让她们出去,她这才对姚孙氏说道:“嫂子,给颖儿裹脚的事儿,你还是跟大哥商量一下的好,便是要裹脚,也得请一个裹脚嬷嬷吧?自己弄的若是裹出来的脚不好看,岂不是让孩子白遭了一场罪?” 姚孙氏气道:“找你哥哥商量,那也得我能见到他!” 姚谨笑道:“刚才我见到大哥了,劝了劝他,他说今晚上来看你。” 姚孙氏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疑惑的看了看姚谨,姚谨便把春苗的事儿说了,姚孙氏说道:“这丫头真是不知道好歹,我这可是抬举她呢!” 姚谨笑道:“嫂子,你抬举人家,也得人家愿意啊!可没逼着人家做妾的道理,嫂子,你知道唐朝有一位女皇武则天吗?”她绘声绘色的把王皇后怎么和萧淑妃争宠,怎么让武媚娘一步步走上皇后宝座…… 姚谨把这事儿当做故事讲给姚孙氏听,姚孙氏听完便说道:“行了,你是意思我明白,你大哥以后若是经常来看看我,我哪能随便给他找女人?没的让狐狸精白钻了空子……” 姚谨忙说道:“可不是嘛!嫂子现在闲来无事,不如给颖儿找一个老师,教教她针线、规矩,也学学弹琴、读书、识字什么的,单单是裹了脚有什么用?” 姚孙氏不以为然“一个女孩子家,学学针线还行,其余的就不必了吧?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又不是做□,学什么弹琴啊?读书识字也没有什么大用场……” 姚谨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觉得很多话跟姚孙氏都说不通,若不是看在颖儿是自己亲侄女的份上,姚谨真是懒得管了,她耐着性子说道:“嫂子,别的暂且不说,就说春苗这事儿,你若是识得字,知道历史上的这些典故,也不会随便要把她给大哥了,是不是?” 这回姚孙氏却不肯上当了,“行了他姑,你也别懵我,就算我再没有见识,也知道大户人家谁家没个通房小妾?还有的人比谁家的小妾多!就跟比钱财差不多,若是妾少了,没准还有人笑话呢!不过是个奴婢,这算不得什么……就没有像你哥哥这样,直接娶一个平妻,把原配扔到一边的……” 姚谨愕然的看着姚孙氏,她这是听谁说的?什么时候她被人洗脑了?居然知道有人比谁家的小妾多?看来自己的嫂子比自己开明得多嘛! 姚谨心里真是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斟酌了一下,故意说道:“嫂子,谁说学这些东西没用?你看看洪嫂子,她就懂音律、识得字、算得账,女红、针线什么都好,所以哥哥才喜欢他,即使她怀孕了,也天天陪着她……就因为你不懂这些,不能给哥哥撑起门面,哥哥才娶了洪嫂子,冷落了你,难道你还想着将来颖儿也像你一样,拿捏不住丈夫?不得丈夫欢心?你自己什么都不会,总应该多为颖儿考虑考虑。” 姚孙氏被姚谨说得面红耳赤,心中羞恼几次想破口大骂,不过她经历了这些挫折,也涨了不少见识,小姑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么一想,她便硬生生的忍住了没有发火,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姚谨知道自己把姚孙氏气着了,她也不愿意把嫂子得罪的太狠了,便想着把话往回圆一下,她接着说道:“嫂子,看见你和哥哥这样,我都跟着心焦,你若是想挽回哥哥的心,等他来了,你对他说话温柔些,闲着没事儿跟景辉学学字,争取将来能自己看书……哥哥现在接触的人都是些达官贵人,将来你难免会认识他们的夫人,总要跟她们吃饭、应酬、说话唠嗑,你总不能跟人家说你养猪、养鸡、种地的事儿吧?你若是在她们面前出了丑,哥哥也会觉得丢脸,到时候他更加不会到你这里来了,有迎来送往也不会让你出去应酬了……我可是真心为你想,才对你说这些,嫂子你自己好好想想,更不能让颖儿重蹈覆辙……” 姚谨劝慰姚孙氏,正说的口干舌燥,梅子急急忙忙来到了姚孙氏的院子,刚走到门口便大声说道:“夫人,潭拓镇老家来人了。” 正文 来客 姚谨一听梅子说杨槐和杨紫玉姐弟来了,便急急忙忙的回院子去看,她生怕此时李子轶回来撞见他们,丈夫可是一直对杨家人看不顺眼,万一闹翻了就不好了,还是快点把他们打发走才是。不过姚谨心里也纳闷,杨槐来了也就罢了,杨紫玉一个女人家,这么远的路,难道还需要她出面打理生意吗?杨家经商多年,不说家里人才济济,却也不差她一个女子吧?那她又怎么也来了? 其实,这件事儿说起来话就长了,却原来姜二丫嫁到杨家之后,使出浑身的解数讨好杨国蕃,杨国蕃人老成精,刚一开始倒也对她不假辞色,不过也架不住天长日久,后来杨国蕃觉得这个二儿媳不错,办事爽利、知情识趣,对管家乃至做生意,都很有一套。 姜氏在杨家立住了脚跟,便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掌握杨家的大权,要想掌握大权,先得从小权开始。 杨槐因为早先成年在外面跑生意,跟妻子感情并不深厚,这会儿他不能人道了,妻子便跑回了娘家不肯回来,要求跟他和离,杨槐虽然有心放妻子一条生路,无奈人言可畏,他生怕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便怎么也不肯和离,可是妻子却在娘家住下了,所以现在掌管杨家内宅大权的是杨紫玉。 姜氏想要权,又不好明说,便开始张罗给杨紫玉找婆家,想让她改嫁,只要她嫁走了,杨家内宅自然就是自己说了算了。 杨国蕃也觉得女儿年纪轻轻就守寡,总住在娘家不是个事儿,便任凭二儿媳姜氏给女儿张罗。 杨紫玉早就看出姜氏的野心,对杨家的未来暗暗担心,不过嫁出去的女儿在娘家管家,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她便把管内宅的事儿让给了姜氏,姜氏夺了权,心中正得意,但是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下子可把杨国蕃高兴坏了,他终于要抱上孙子了!他连忙让女儿多给二儿媳拨去几个丫鬟,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甚至放出话来想让女儿接着管家,让儿媳好好养胎。 姜氏一想这还了得?那她不是白费了心机了嘛!姜氏便急着把大姑姐嫁出去,恰巧有一个赵大官人死了妻子要续弦,姜氏从媒婆口中得了信,便一个劲儿的撺掇着公公嫁女儿。 这位赵大官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还是举人出身,家境也不错,原本杨紫玉琢磨着改嫁也行,否则一个傍身的子女都没有,老了也没有个依靠,哪知道仔细一打听才知道,这赵大官人岁数大一点也就罢了,前几年居然从马上摔下来摔坏了腿,现在成了瘸子,却是姜氏就怕她不肯嫁,居然隐瞒了这段,杨紫玉越想越生气,便跟姜氏狠狠的吵了一架…… 杨国蕃虽然知道是儿媳妇不对,但是他看在没出生的孙子面子上,自然也不好把儿媳妇怎么样,女儿又死活也不肯嫁那赵大官人了,可是婚事儿已经议了一半儿,杨国蕃只得出面给赵家赔偿了事,杨紫玉觉得无脸在潭拓镇待下去,恰巧杨槐要来京城经商,她便想着出来避避风头,也顺便散散心,姐弟二人便一起来了。 这一段事儿姚谨自然不知道,她回到院子,正看见一群人往院子里搬东西,一看就是土暖气的配件,居然放了半个院子,而杨紫玉抱着明官,杨槐正抱着清官,姐弟俩在逗弄两个孩子玩,那两个小家伙居然也不怕生,被逗得咯咯笑。 姚谨暗自纳闷,难道真的是血缘的关系?头些天两个奶娘刚来的时候,这两个孩子可是哭了几天才让她们抱着的……姚谨注意到俩个孩子的脖子上,各自挂着一个明晃晃的金项圈,她不由得头疼,这姐弟二人,到底什么意思啊!最好不要痴心妄想把主意打到她的孩子身上,她可不依。 杨家姐弟也注意到姚谨回来了,杨紫玉笑道:“弟妹,你这两个孩子真是太可爱了,我见过的孩子多了去了,就没有一个能比上咱们清官、明官的……” 姚谨淡淡笑了笑“杨小姐,杨少爷,真没想到你们能来……” 杨槐笑道:“我们也是刚到,我琢磨着京城的冬天虽然不及北平冷,小孩子怕也禁受不起,万一得了伤寒就麻烦了,所以特意把土暖气给你们送来了。我们家去年给燕王府安装了土暖气,效果不错,所以今年特意跑来京城走走路子,若是各个王公大臣都能按上土暖气,这一块就能赚不少钱……” 姚谨点点头,看见这姐弟二人一时半会儿不想走的模样,没有法子,总不能就让他们站在院子里,姚谨只好把他们请到屋子里去喝茶,她看杨槐腿脚不便,便说道:“杨大少爷,还是我来抱着孩子吧!” 杨槐笑道:“无碍无碍,我抱着没关系,这孩子我喜欢的很。” 若是往常,两个儿子都会争着要她这个娘来抱,偏偏今天居然都不找她这个娘,只把姚谨气得牙痒痒,却也无法,总不能去人家怀里抢孩子吧?若是以前在潭拓镇没钱没势的时候,她还会担心杨家来家里抢孩子,但是现在姚家出息了,就连李子轶也考上了秀才,完全可以不把杨家放在眼里了,姚谨倒也再没有这个担心…… 在客厅里落了座,梧桐送上茶来,杨紫玉也不喝,她一边逗着孩子玩,一边说道:“弟妹,这是你哥哥的房子,你不会住很久吧?” 姚谨笑道:“是啊,不会很久,顶多也就在这里住一个冬天。” 杨槐笑道:“那也没有关系,这些土暖气是送给你哥哥的,等你们搬了新宅子,再重新安装就是。” 杨紫玉笑道:“我听你们家里的下人说大郎去看房基地了,莫不是你们要自己盖房子?” 姚谨点点头“嗯,刚买了一个房基地,正有这打算。” 杨槐笑道:“那就更好了,等房子建的差不多了,我就让人给你们安装去,免得后安装会有很多不便。” 姚谨心里暗暗叹气,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正在这时,梧桐“哎呦”了一声,姚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清官站在杨槐的腿上,正撒尿呢!尿水都打湿了杨槐的裤子,姚谨赶忙过去要抱孩子,杨槐却笑呵呵的说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听说小孩子撒尿的时候不能打断,容易把孩子吓出毛病,让他尿好了,小孩子的尿又不脏……” 姚谨没法,连忙去抱清官,想给他把尿,杨紫玉却不撒手,“我来我来,我试试把他撒尿。”梧桐听了,便赶紧拿了痰盂来。 姚谨亲自去找了一套李子轶的衣裳,让木棉带着杨槐去别的房间换上,她这才把明官抱到了怀里,心说这两个破孩子,若是被你们爹爹看见跟杨家人这么亲,非得打你们屁股不可…… 几个人说了一会子话,两个孩子便开始揉眼睛,姚谨连忙唤了奶娘来,让她们哄孩子睡觉,杨紫玉这才恋恋不舍的把孩子给了奶娘,对姚谨说道:“弟妹,你既然到了京城来住,不会等着坐吃山空吧?我打算在京城长住,正琢磨着做生意,不知道弟妹有没有兴趣,咱们可以合伙……” 姚谨眼睛一亮,随即又眉头皱了皱,她的确想做生意,也考虑好了做什么,无奈手里没有合适的掌柜人选,若是能和杨紫玉合伙,倒是可以省却麻烦,可是丈夫那里…… 姚谨笑道:“不知道大小姐想做什么生意?” 杨紫玉郑重的说道:“我也不瞒你,我看见京城富贵人家的女眷,根本就没有消遣的地方,所以就想开一个女子酒店,做女人的生意,其实喝酒还在其次,主要是建一个女子聚会的场所,大家在一起说说玩玩,若是时机成熟,也可以卖点女子衣物、首饰什么的……” “是女子会馆?” “对对,弟妹这个名字起得好,就叫京都女子会馆,不知道弟妹敢不敢兴趣?本来我是想自己做的,可是银钱方面不凑手,若是弟妹愿意投资,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姚谨真是很佩服杨紫玉的眼光,没想到她刚到京城就看出这块的空白了,女人的生意应该很好赚钱,不过,杨紫玉不会缺钱吧?不用说别的,就是杨槐支持一把,就什么都有了,之所以找上她,大概还是因为李子轶的原因,或许也有姚家的原因,毕竟杨家在京城没有什么根基,若是有姚家做靠山,轻易也不会有人找麻烦…… 姚谨想明白了,遂笑道:“大小姐,你这个生意的确不错,不过,这事儿我自己做不了主,还得等我丈夫回来问问他。” 杨槐在一旁插话道:“弟妹,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哦”,姚谨笑道:“您有话请直说。” 杨槐说道:“弟妹,抛开别的不说,咱们到底是潭拓镇的老乡,哪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咱们也应该好好相处,你说是不是?我知道我父亲很对不起大郎,他现在也很后悔,不过,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只当做普通的乡亲来相处,这样也不行吗?” 姚谨心道,这话你自己跟大郎说去,跟我说有什么用?她微微笑了笑“等大郎回来了,我一定跟他说说。” 正文 相处 送走了杨家姐弟,姚谨便琢磨着怎么跟李子轶说他们的事儿,哪知道等到天黑了李子轶也没有回家,姚谨不由得开始着急了,莫不是他出了什么意外?不过,京城的治安好着呢! 姚谨正要派家里的仆人出去找,却听见有人敲门,总算李子轶回来了。【 ]姚谨不免有些生气“大郎,你有事儿不回来,总应该给家里来个信吧?没把我急死。” 李子轶抱住姚谨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今天兴奋的有些过了头了,若不是点墨提醒,我怕是现在还没回来呢。” 周围还有下人看着呢,姚谨赶紧拍落他的手,夫妻俩进了屋,姚谨听了李子轶的解释这才知道,原来他定下了房子的事儿之后,跑到鸡鸣寺去见道衍大师了,兴之所至,两个人居然一直说到现在。 姚谨当时就来了兴致,也顾不得质问他,忙问道:“堂兄都跟你说了什么?他会武术吗?” 李子轶笑道:“是啊,我拐弯抹角的问他,他便承认了,还问我想不想学武功,我当然说想,就想学他的轻功,可是他说我不是童子之身,学不了他的功夫,不过他给我介绍了一种道家的功夫,叫太极拳……” “什么?太极拳?” “是啊,就是太极拳,怎么了?他说道家别的东西不见得好,就是张三丰留下的这太极拳还有些门道,学了之后,有百利而无一害,人多活十年二十年还是没问题,我答应学这个了,道衍大师也答应指点我。” 姚谨心道,太极拳我也会呀!当年没少跟着爷爷后面做太极拳,不过那时候就是跟着老人屁股后面玩,当不得真,不过能渊源流传、经久不衰的东西,当然是好东西,别的暂且不说,经过锻炼多活几年还是行的,现在这个年代,人能活到五十岁就是高寿了,所谓人到七十古来稀,能活到七十岁的都没有几个,自己趁着年轻,是应该学学…… 姚谨忙说道:“大郎,我也要学,到时候你教我!” 李子轶笑道:“我自己还没学全呢!等我学会了,自然教你,咱们夫妻一块练,要不然,我自己就算活到一百岁,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他说着,急急忙忙吃了饭,便跑到书房去了。 等到姚谨把孩子们都打发睡觉了,便来到书房去看,只听李子轶摇头晃脑的拿着一张纸读道:“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来飘去不自由。【 ]无岸无边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无根树,花正青,花酒神仙古到今。烟花寨,酒肉林,不断荤腥不犯淫。犯淫丧失长生宝,酒肉穿肠道在心。打开门,说与君,无花无酒道不成。无根树,花正孤,借问阴阳得类无雄鸡卵,难抢雏,背了阴阳造化炉……”听着好像是太极拳的修炼主张。 李子轶见姚谨来了,便逼着也把这些都背下来,两个人这才上床睡觉。 躺在被窝里,李子轶便手脚不老实,姚谨笑道:“你别这样,我有话跟你说。”李子轶已经翻身将她压住了,不由分说低头便要亲她的嘴,姚谨听他呼吸之声中带了丝急促,气得在他胸前捶了两下“看你这猴急的样子,又不是分别的久了,我真的有事儿跟你说——” 李子轶知道肯定不是急事,要不然哪能等到现在才说?他便故意调笑道:“好啊,谨娘想让我怎么样?以前都是我想换个花样,都是你推三阻四,没想到你今天也想换花样了?上次一起看的那个春宫,我觉得老汉推车那样式不错,今天咱们试试可好?”他说着,一双大手早握住了两团丰盈,摸了两下嫌不过瘾,便伸嘴去含住了那嫣红,不停的吸允起来,两个孩子现在都吃奶娘的奶,姚谨的奶水已经几乎没有了…… 姚谨忙说道:“大郎,你别胡闹。今天杨家大小姐和大少爷来了。” 李子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说道:“这会儿不准说扫兴的事儿,以后他们的事儿你看着办,不用跟我说。”他摁住她的胸部接着揉捏捻弄,片刻后,从她的脖子往下一路吻去,顺着她的肚脐接着向下…… 惹得姚谨娇喘不已,春潮难耐,不一会儿,李子轶那个粗大的家伙便插到了的“花|蕊”里,两个人全身赤|裸的人死死的纠缠在一起,屋子中充斥着两具身体暧昧的撞击声,木床板也吱呀吱呀地响起来…… 等到次日早上姚谨醒来,李子轶已经不见了踪影,此后一连几天,他天天都早出晚归的往返在新房基地、鸡鸣寺和家之间,而杨紫玉,则天天往姚谨这里跑,每次来了都是大包小包的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姚谨说了几次,杨紫玉也浑不在意,姚谨只得闭了嘴巴。 一晃儿过了二十多天,时间眼看着快到十一月,天一天比一天凉了,这一天杨紫玉带了一兜子衣裳来了,除了给清官、明官的之外,还有给巧儿和颖儿的衣物,每人好几套,两个小丫头乐得合不拢嘴,“姑姑、姑姑”的叫个不停,姚谨忙说道:“大小姐,孩子们正长个子的时候,一下子做了这么多衣裳,还没怎么穿就小了,不合算。” 杨紫玉笑道:“小了怕什么?你以后还可以再生孩子啊!等他们长到能穿的时候,衣裳还是新的……” 姚谨听了忍不住翻白眼,杨紫玉笑道:“你们家大郎天天不着家,是不是躲着我呀?” 姚谨笑道:“你可别胡思乱想,他躲着你做什么?他这是天天到鸡鸣寺拜会道衍大师,没有别的意思。” 杨紫玉忙说道:“天天拜会道衍大师?跟他做学问?弟妹,你可得把他看好了,别让道衍把他勾引去做了和尚,那就糟了……” 姚谨扑哧一声笑“大小姐,你可不能这么乱讲,道衍他是我堂兄,怎么会做这种事儿?若是真的做了这种事,看我不找他算账!” 杨紫玉哈哈大笑,拍了拍胸脯说道:“对哈,居然忘了这码事儿了,倒是我瞎操心了,唉,我上次跟你说的做生意的事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姚谨想起丈夫的态度,好像不支持也不反对,姚谨倒觉得跟杨氏兄妹交往一下没什么,毕竟你若是不理人家,也架不住人家总来找你,就像家里的三个孩子,还没怎么着现在已经“叛变”了,若是关上门不准人家进门,也不是事儿,再说李子轶现在一条腿已经迈进了官场,将来若是他的身世被人捅出来,传出什么不好的话,也有影响不是?那就不如现在和杨家打好关系,到时候就说两家是世交,那是居心叵测的人胡乱说的,也是一个不错的借口,再说姚谨也知道姜氏怀孕了,如此一来,他们就更不可能想认回李子轶,更不会来打她孩子的主意,只要杨家没有这样的想法,姚谨还真觉得没什么。 此刻听了杨紫玉的话,姚谨便说道:“大小姐,我有话也不瞒你,原本我是想开一个女子美容院的,我会一些中医药美容的办法,跟你那女子会馆倒也一脉相承……” “你有这样的法子?!” 姚谨点点头,想当年爷爷弄那些草药,就曾经亲手给她配过好几个方子用,效果都不错。 杨紫玉激动的一拍巴掌“好啊!谨娘,咱们可以在女子会馆里再开一个美容馆啊,哪个女子不爱美?来咱们这里既能吃酒聊天,又能美容购物,生意岂不是会很红火?对了,若是再能洗澡,那就更好了。”杨紫玉乐得两个巴掌都要拍不到一块儿了,“谨娘,咱们一起做吧!肯定会很赚钱的,真的,难道你信不过我?你哥哥如今是三品大员,你弟弟前途无量,便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对你动脑筋……” 姚谨笑道:“大小姐,你想到哪儿去了!咱们一起做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有家有业的,恐怕没有功夫管什么事情,而且,需要投资多少银子?实话跟你说,我家里正在盖房,生意上投资太多了我拿不出来……” 杨紫玉笑道:“你只需要投资一千两银子就行,我算你五成的股份,不足的部分我来添,你没意见吧?” 姚谨一算计,忙说道:“两千两银子怕是开不起来这样的大买卖。” 杨紫玉笑了笑“谨娘,一千两只是你投入的银钱,你还有很多无形资产啊!这当然也是投资的一部分。” 姚谨一听,便也不再说什么,其实她相信杨紫玉若是跟别的官宦夫人合伙做生意,效果并不会差,之所以找到自己身上,多半也是因为李子轶的缘故吧?她刚这么想,杨紫玉笑道:“谨娘,我看好你,听说你来京城的时候,可是跟安成公主同船来的,到时候咱们开了会馆,少不得请安成公主来玩玩……” 姚谨没想到杨紫玉的消息这么灵通,既然如此,她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不放了,接着问道:“大小姐,既然咱们的生意想做那么多项目,房子小了肯定不行,房址你选好了吗?” 杨紫玉面露难色“我家的掌柜最近也没少给我介绍地方,我总觉得不太合适,闹市区房价太贵,投资太多了咱们经受不起,偏僻的地方又不行……所以有些难选,不过今天下午我还要去一处地方看看……对了,你家的新房子,是不是在户部新建的那处商业区不远?” 姚谨闻言点了点头,杨紫玉顿时满脸喜色,“快带我去看看你家新建的房子吧,我觉得那地方或许合适,等到新的商业区建成了,你那个地方就成风水宝地了,另外用自家的房子有一个好处,就是生意好了,不怕人家眼红往回收房子,若是合适,你用那处房子入股就行了……” 姚谨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她建房子是要住的,若是周围熙熙攘攘闹闹哄哄的,她还真是不喜欢,若不然就把这处房子做会馆?可是这事儿总得跟李子轶商量一下…… 杨紫玉是个急性子,她不由分说拉起姚谨说道:“走吧走吧,咱们现在就去看看,你若是没有房子住,买住宅跟容易。” 姚谨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她简单安排了一下孩子,便跟着杨紫玉出门去看房子…… 正文 童言 姚谨陪着杨紫玉去自家房基地看了一圈,眼看着二层楼房就要封顶了,院子里也已经开始布置景致,假山亭榭,看起来很不错,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一处做生意的好地方,杨紫玉更是交口称赞,本来她还希望在这里能见到监工的李子轶,哪知道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又去了鸡鸣寺。【 ] 当晚李子轶回来,姚谨便把杨紫玉说了,李子轶一听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同意了?” 姚谨心里当然是愿意的,一个合适的经理人可不那么好找,尤其是女经理人,就更不好找了,杨紫玉跟方面都符合条件,姚谨自认为就算是自己出马,也未必有杨紫玉的那两下子。听见李子轶动问,姚谨笑道:“这样的大事儿我哪敢做主?你才是咱们家的当家人,我这不正跟你商量嘛!你说怎样就怎样,我都听你的。” 李子轶沉默不语,半晌叹了口气,问道:“你说他们杨家想打什么主意?” “还能有什么主意?咱们已经不是原先的白丁了,”姚谨走到李子轶的身后,一边给他捏肩膀,一边笑道:“如今你是茂才老爷了,他们哪敢打你的主意?想当初你之所以下定决心想要读书,还不是为了在他们跟前扬眉吐气?现在你中了秀才,又马上要进国子监,一般人也不敢不把你放在眼里了,杨家人当然也不敢,他们巴结咱们还来不及,其实,你的愿望,可以说已经实现了……” 李子轶摇摇头“实现了吗?我最希望的就是那杨国蕃……”他说着,又长叹了一声,便不言语了,他心里对杨国蕃恨极,可是在这样一个讲孝道的时代,虽然杨国蕃不义在前,但李子轶也不敢做的太过分,那样只会让人指责,况且李子轶现如今有儿有女,年岁长一些之后,他发现很多想法也跟原先有了不同,心中对亲生父亲的恨意,居然于不知不觉中少了很多,尤其是,他不想让妻子和孩子们受了牵累,虽说如此,却每每想到杨家人的时候,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姚谨知道他还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便笑道:“我猜那位杨老爷,心里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后悔?罢了,我最近天天听道衍大师,心境开阔了不少,过去一想到杨国蕃,我心口就觉得堵得慌……现在也没有那种感觉了,只要他不来招惹我,我这辈子也懒得搭理他。至于做生意,你愿做就做吧,反正我以后只当他们杨家跟别人一样就是。” 姚谨听了心中一喜,低头就在李子轶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男人嘛,心胸就应该宽一点…… 李子轶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他握住姚谨正给他捏肩的那双小手,说道:“既然那房子住不成了,不如我们就在鸡鸣寺附近买一处宅子吧?怎么样?我看道衍大师是以鸡鸣寺为家了,那里的风景也不错,距离玄武湖很近,房价也不会太贵,将来咱们去鸡鸣寺看望你堂兄也方便。【 ]” 姚谨一听这话,还真有些急了,她赶紧转到丈夫的前面,顺势坐在他的大腿上,定定的看着李子轶,李子轶诧异道:“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我又英俊了?” “哼!”姚谨此刻想到的就是杨紫玉的那句话,便郑重的问道:“英俊什么?我看你最近把堂兄挂在嘴上,动不动就提起他,现在又要在鸡鸣寺附近买房,你不会将来有一天去做一个英俊的和尚吧?我可不依。” 李子轶一听哈哈大笑“谨娘啊谨娘,一天到晚就知道胡思乱想。”他把姚谨紧紧地搂在怀里,在她的耳边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便是什么都舍了,也舍不得你……” 夫妻相携睡下暂且不提,第二天早上,杨紫玉在家里坐不住,早早的就来跟姚谨打听消息,正巧李子轶还没走,两个人在院子里碰了个正着,杨紫玉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个弟弟居然心情紧张起来,李子轶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冲着她点点头,说了句“请吧。”便扬长而去。 杨紫玉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了,不由得深深地叹息了一回,想起娘家的事情,还有那个姜氏,想当初还是自己做主给二弟娶了她,没想到她不但不感恩,还反咬自己一口,而爹爹居然看不出她的狼子野心……罢了罢了,反正那个家她再也不想回去了,便是想回去,也没有容她的地方,难道还要她看弟妹的脸色?杨紫玉又想到杨槐,唉!虽然她不经常上街,却也隐约知道街坊上的一些风传,一个大男人受了那样的打击之后,还要接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也难怪大弟弟打算在京城开辟新市场,只有到了这陌生的、谁也不了解他的地方,才不会有人浑说…… 杨紫玉上得楼来,一见到姚谨便问道:“谨娘,怎么样?大郎答应了没有?” 姚谨笑道:“大郎说了,生意上的事儿他不擅长,他只管做学问。” 杨紫玉一听就笑了“那太好了,趁着房子还没盖好,咱们应该好好商量一下房子里面的设施怎么建,也好尽快安排好。” 姚谨为了这个,昨晚睡不着的时候脑子就没闲着,想了好几处需要添加或者改动的地方,早上起来便都记下了,这会儿便拿给杨紫玉看,杨紫玉看了半天,诧异道:“改用沼气照明?沼气是什么?” 姚谨给她讲了讲沼气是怎么得来的,杨紫玉兀自不信,姚谨笑道:“这是我在一本古书上见到的,你还别不信,就像咱们现在用的土暖气,我也是跟古书上学的,反正这个也投资不了多少钱,不过是你家里的窑上烧一些瓷管子接通,比起土暖气来,一点都不麻烦,何不试一试?” 杨紫玉笑道:“行!听你的,那咱们就试一试。还有这茶盏,真的要安上把手?怕是不好看。” “好看不好看还在其次,你不觉得用带着把手的茶盏喝茶不会烫手吗?”姚谨就一直不明白,古人也很聪明,为什么这茶杯上酒不安上一个把手呢?又不是技术不过关?可惜这话她不敢问别人。 杨紫玉皱眉道:“谨娘,从古至今,文人墨客都讲究个对称,茶盏一边上有耳,一边光秃秃的,虽然拿着方便,但是不对称,不符合读书人的审美……这茶盏可是从唐宋吃茶所用的茶具沿袭下来的,难道你也想改?” 姚谨笑道:“来咱们女子会馆的人又不是文人墨客,不符合读书人的审美也没什么,咱们应该怎么方便怎么趁手怎么来,反正又不卖茶盏,而是自己用,再说你家里在城外又有窑口,做些咱们自己用的茶盏应该不麻烦吧?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循规蹈矩?若是那样,我看咱们的女子会馆也不用开了,因为这会馆本身就是开了先河了,以前可没有人干过这事儿。” 杨紫玉闻言笑道:“不错不错,你说的对!既然这样,咱们就多弄些新奇的玩意,最好处处都与别家不同。” 姚谨指了指杨紫玉手中的几张纸,笑道:“你再往下看。” 下面是姚谨画的沙发、衣柜等物,以前不敢在家里用,用在女子会馆里应该无碍,姚谨一一解释了其中的关键,杨紫玉听得喜上眉梢,这些东西还真是与众不同,说不定将来能引领时尚潮流呢!两个人商量良久,这事儿算是定下来了。 这时候,姚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笑声,她赶忙打开窗户去了,只见巧儿正站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咯咯笑,姚颖在下面推秋千,那秋千飞的老高,姚谨吓得心惊肉跳,连忙在楼上就喊道:“不准荡秋千了!快停下来。”她生怕孩子们不听,便急急忙忙下楼去,杨紫玉揣了那几页纸,也一路跟了下来。 等到姚谨跑下楼,秋千已经停下来,巧儿从秋千上下来,小脸红扑扑的,额上汗水映着半空中的日头,一双黑眼睛眯起来,笑得极是讨喜“娘!” 姚谨气道:“巧儿,怎么这么没有深浅?没有大人在秋千竟然荡这么高,万一摔下来,容易出人命的!” 姚颖呐呐道:“对不起姑姑,我以后再不了。” 巧儿说道:“娘,你别怪姐姐,是我要飞的高高的……” 姚谨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淘气包!以后不准再这样了!要想飞得高,等你长大再飞,赶紧回去换一套衣裳,小心病了。”这巧儿整日跟在姚颖和梅子跟前,学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一旁的杨紫玉说道:“女孩子还是玩一玩弹珠、毽子、六博之类的好。” 巧儿一听,忙说道:“娘,我再玩一会儿再回去换衣裳。”她说着便拿了鸡毛毽子,拉着杨紫玉要跟她一起踢毽子,杨紫玉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对孩子特别,姑侄两个当即便在当院玩起来。 姚谨便拉着姚颖到一边,问道:“你爹爹和你娘还好吧?” “好啊,爹爹和娘都很好,爹最近总去娘的院子里,娘也再没有发脾气。” 姚谨点点头,“你娘再没提给你裹脚的事儿?” “说了。”姚颖笑道:“不过我哥哥听见了,他说了,我将来找不到婆家他养活我!” 姚谨一听,“扑哧”就笑了,小丫头年纪不大,还不知道什么叫害羞,姚谨心里很是感动,她想到哥哥对自己的宠爱,若是遇到这样的事儿,估计也会说这样的话!她忍着笑问道:“你娘呢?怎么说的?” “我娘说不行,一定要裹脚,后来哥哥找了爹爹说情,爹爹说了,将来可以找一个门第低一些的人家嫁了,不裹脚就不裹……” 姚谨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颖儿,你知道什么叫嫁人吗?” “当然知道,就是姑姑你原来是爹爹的妹妹,后来嫁给了姑父嘛!爹爹说让姑父捡了一个大便宜……” 姚谨生怕杨紫玉听见,赶紧捂住了姚颖的嘴“我的小祖宗,你乱说什么?”她说着回头看了看,只见杨紫玉正跟巧儿踢毽子踢得正欢…… 姚颖笑嘻嘻的说道:“放心吧姑姑,有外人的时候我不会乱说的,跟巧儿也不说。我娘还说了,将来巧儿也得裹脚,到时候我若是不裹脚,肯定被人笑话,我哥哥就跟娘说了,他也不准姑姑给巧儿裹脚。” 姚谨一听就愣了,转而饶有兴趣的问道:“为什么不准给巧儿裹脚?” 姚颖笑道:“我哥哥说,大家都不裹脚就没有人笑话我了。” 姚谨忍着笑说道:“你不裹脚,将来嫁不出去还有你哥哥养活你,巧儿嫁不出去可没有人养活……” “没关系,等将来巧儿若是嫁不出去,就让哥哥娶她好了。” 姚谨一听这童言童语,顿时哭笑不得,“你娘就没让你读书识字学女红?” “我爹爹说了,最近就让洪姨娘帮着我找,到时候让巧儿跟着我一块儿学吧!” 姚谨点点头,这样她也就放心了。这时候,杨紫玉拿着毽子走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总也不踢毽子,现在踢不动了,以前我踢上二百个都没有问题……我得走了,你画的图纸我拿走了,先去窑上让他们看看能不能做……”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弟弟跑来用我的电脑,我想着睡一会儿醒了再写,哪知道一觉醒来居然大天亮了,摸鼻,最近连续更新,太累了,见谅~~~~ 正文 开张 开张 杨紫玉只让姚谨负责培训中药美容这一块,其余的都不用她操心,姚谨便选定了梧桐和梅花两个,打算女子会馆开业之后,就让她们俩暂时负责美容这块,之所以用她们两个,不仅是因为她们的相貌好,最主要的是姚谨看她们的皮肤比较细腻,唯一遗憾的就是梅花年岁小了些…… 这天姚谨正教梧桐和梅花怎么用桃仁、当归、胡麻、熟地、大枫子仁及杏仁做润肤,梅花突然看见聂小倩在门口探头探脑,便说道:“夫人,外面有人……” 姚谨回头一看,见是聂小倩,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聂小倩一见姚谨看见她了,忙说道:“大小姐,奴婢有事儿找您——” 姚谨点点头,对梅花和梧桐说道:“我去看看,你们俩把我刚才讲的都背下来,不要弄错了。”她出门来,只见聂小倩怯生生的看着她,自从上次她被姚谨警告了之后,聂小倩显然是怕了,很多时候看见姚谨的影子便远远的绕道走,今天她找了来,应该是真的有事儿。 姚谨问道:“二弟有什么事儿吗?” 聂小倩忙说道:“大小姐,是奴婢找您有事……不不,是二少爷让奴婢直接找您。” “什么事儿你说吧!”姚谨对聂小倩倒也没有太大的恶感,因为眼界所限,很多大户人家的丫鬟,尤其是相貌出众些的,都是以能做上主人的妾侍为目标,在她们看来,做了主人的妾,最起码吃喝不愁,虽然有时候受主妇的气,总比嫁给普通人整日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操心的好…… 整个时代都是这样的风气,倒也不能全怪到聂小倩的身上,既然她把姚谨的话记住了,再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姚谨自然也不计较,聂小倩显然还是怕姚谨给她没脸,她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小姐,奴婢听说您还打算给女子会馆买些人。” 姚谨点点头“是有这么个打算。” “大小姐,您不要把奴婢嫁出去好不好?府里的小厮,奴婢认识的几个都……都很粗鄙,奴婢不喜欢……奴婢可不可以去会馆帮忙啊?”聂小倩说着,殷切的眼神看着姚谨。 姚谨一听就笑了“你要去,自然可以,不过二弟过了年还要参加春闱,现在身边还少不得你照应……” 聂小倩喜道:“那二少爷参加完春闱,就可以让奴婢去了吗?” 姚谨点点头,估计那时候二弟的婚事儿也能有着落了,自然用不着聂小倩了,不过,有一件事儿她必须提醒一下聂小倩,便笑道:“聂小倩,你应该知道,将来女子会馆的客人,应该都是富贵人家的女眷,男人是不准进大门的,你若是想去会馆找夫婿,那可是打错了主意,再说了,你的卖身契是死契,若是想自己赚钱赎身,按着我的规矩,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会馆里那些需要技术的地方,就不会用你了,比如若是想学我这中药美容,因为怕方子流失,既然学了,那就一辈子不能赎身了,不过工钱却高,所以这事儿还需你自己好好想想。” 聂小倩红着脸,忸怩的说道:“大小姐,这些奴婢都知道,奴婢也没有父母亲人,没想着赎身,奴婢只是不愿意随随便便的嫁了。”她说着,偷偷看了看姚谨。 姚谨笑道:“我也是小户人家出身,我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我更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主人,家里的奴婢要婚配,也总得男女双方都同意了,我才能给做主,这一点还是敢保证的。” 聂小倩原本还以为姚谨会将她胡乱的嫁了,自从被姚谨警告过之后,她就一直担惊受怕,已经好些日子了,这会儿一听姚谨这话,顿时喜上眉梢“谢谢大小姐,奴婢晓得该怎么做了。” 聂小倩走了之后,姚谨又教梧桐和梅花酿造地黄酿酒,这酒后世被称为“生命的燃料”,经常饮用,人看起来显得年轻,而且能治未老先衰。又教她们用木贼草、款冬叶、牛蒡根、金盏花、拳参以及桦树叶做去屑洗发膏,还有怎么用益母草去掉脸上的雀斑。 等到姚谨把梧桐和梅花培训的差不多了,时间已经进入了腊月,女子会馆那边也建设好了,姚谨去看了几次,心中暗暗叫好,来到这里,还真有回到现代的感觉,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玻璃窗,至于那沼气灯,因为天气太冷了,沼气还没有生成,所以暂时也不能用……杨紫玉打算京都女子会馆年前便开业,姚谨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等到开业这天,姚谨拉着洪氏和孙氏一起去看,三个人同坐一辆车,洪氏和姚孙氏相互看着不顺眼,不过有姚谨在,二人当然要收敛些,而且在这之前,姚谨也在姚孙氏面前提醒过了,不管二人在家里关系如何,在外人面前决不能丢了姚府的脸面,若不然哥哥那关就过不去,姚孙氏也深知其中的厉害,当然不敢出什么幺蛾子,至于洪氏,自然知道轻重,也不用姚谨说什么,所以姚谨才敢同时带着她们两个来。 同时,姚谨也邀请了安成公主,她只道安成公主未必能有机会出宫来,哪知道等到到了会馆大门口,正看见公主的车架,原来安成公主已经到了。 姚谨这个主人居然来晚了,她一阵汗颜,赶紧带着两个嫂子进了会馆,一进会馆的大厅,便觉得热气扑面而来,大厅里的布置,让洪氏和姚孙氏大感惊讶。 杨紫玉正忙着招待安成公主,她虽然为人干练,无奈只是平头百姓,在公主面前难免紧张,此刻的她身上直冒汗,都不知道跟公主说什么了,看见姚谨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姚谨赶忙上前给公主见礼,又把姚孙氏和洪氏都介绍给公主,几个月未见,安成公主越发明艳了,她看见姚谨,笑道:“姐姐,你可来晚了,当罚!” 杨紫玉听见公主叫姚谨姐姐,心中暗暗吃惊,姚谨笑道:“的确是该罚,不如就罚我给公主做一次美容如何?我有一种办法,可以让脸上的瑕疵都变淡或者消失……” 安成公主虽美,不过若是没有化妆的时候,就会发现她腮边有几颗雀斑,来京的路上,姚谨跟她同船那么久,还是知道的,她一听姚谨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姐姐居然有这样的法子?”她忽然意识到这么说是对这位姚姐姐不信任,忙补充道:“那真是太好了!不过今天……今天我还有事,需要早些回去,不知道姚姐姐能不能给我一个方子?你放心,我知道会馆要靠这个赚钱,绝不会让她们把方子传出去。” 姚谨自然满口子的答应,带着安成公主到一处雅间坐,她拿了纸笔仔细的将程序写了,两个人又说了一些别后的家常,吃着蜜饯果子,喝着美味的葡萄酒,安成公主几次想问问姚世文,却又羞得开口,姚谨自然猜透她的心思,便讲了讲弟弟的生活,其实也没啥,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安成公主倒也听得津津有味,姚谨又把二弟新写的书拿出来给安成公主看,她喜滋滋的接过来,大概是急着回皇宫看,便急急忙忙告辞。 姚谨也不强留,二人出了雅间,只见大厅里居然聚集了好多花枝招展的女子,安成公主笑道:“看来这里的生意不错……” 姚谨也暗自惊叹,她虽然给杨紫玉出了一些主意,却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不过这些来的夫人娘子们,好似商人妇居多,这也难怪,杨紫玉本就是商人出身,根本不可能认得什么官宦人家的夫人,姚谨让她请人,她的请柬也只能发给商人妇,而姚谨通过洪氏认识的几个贵妇也有限…… 李子轶见姚谨带着公主出来了,赶忙过来招呼,周围的夫人娘子们一见安成公主居然来了,都暗暗吃惊,不知道这东家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能邀请来公主,不过今天才发现,这可是一个结交贵人的好场所啊!她们心里都欢喜起来,觉得今天来对了,不过,今天带来的贺礼是不是少了? 本来有几个人想上来见礼攀攀交情,可是公主的身份太高,她们又不敢,正踌躇间,只见杨紫玉拿了一张金卡送给了安成公主,安成公主言笑澹澹的接受了,答应以后一定来玩,这才施施然的走了。 姚谨送走了安成公主回来,就见大堂里刚才还安安静静作淑女状的夫人娘子们,已经变了样儿,叽叽喳喳一片,恨不能把屋顶掀开了去。姚孙氏嘟嘟囔囔的说道:“都是东家长西家短,到底是商人妇,吵吵嚷嚷地闹人。” 姚谨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心中暗乐,嫂子她进城才几天,居然也瞧不起商人妇了,以前还不知道多羡慕人家呢。不过此时的大厅里,还真是八卦满天飞,还有许多客人询问刚才送给安成公主的金卡,经过培训的女酒保,一边与客人斟酒,一边趁机与客人讲解会员卡的好处,什么金卡、银卡、铁卡,分别需要消费多少银钱,代表着什么身份地位。 商人妇都有钱,倒有不少人当即买了金卡、银卡的,但是来的官宦夫人却只打听,洪氏在姚谨耳边说道:“官宦人家若是不做生意,家中根本不可能有结余,一口气让她们拿出这么多钱来,负担不小,所以这才犹豫,倒也不是不想买……” 姚谨注意看了看,倒有几个人买了铁卡的,杨紫玉得了空,来到姚谨跟前,笑道:“谨娘,你看看还有哪里不足、需要改进的?” 姚谨笑道:“一时间我还没看出来,不过,咱们的会员卡……其实是能当做礼物的送人的……”她说着冲着杨紫玉眨了眨要。 正文 看房 虽然快过年了,但是京都女子会馆的生意依然不错,尤其是去做美容的女子占了大多数,大概都想在春节走亲访友的时候,能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众人面前吧? 姚谨看到这情形,总算松了口气,她一直担心那些深闺女子不肯出门,现在总算放了心,当然了,这其中安成公主功不可没,可见大明朝的女子们,并不是不想出门,而是没有可去的地方,而有了京都女子会馆这个平台,不但可以游玩、商谈,还可以结交各色贵人,尤其是那些商人妇,最想结交朝中官员的们的夫人,过年送礼的时候,她们都不约而同想到了送京都女子会馆的会员卡,这东西不仅好携带,而且官员们即便收了,也算不得受贿,若是想转让换成现金,也无不可,这便是最大的一宗好处。【 ] 眼看着会员卡卖得好,杨紫玉喜不自禁,便跟姚谨商量想给安成公主一些股份,姚谨想来想去,人家安成公主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女儿,身份非同一般,会在乎自己这点股份吗?若是要给,还不如等她嫁人之后再给,于是这主意便搁置了。 腊月二十三,虽然不是自己的家,也少不得要祭灶,李子轶祭祀之后就出了门,姚谨闲来无事,便开始设计花灯,杨紫玉打算元宵节在女子会馆的院子里也举办灯会,便把设计花灯的任务交给了姚谨。 姚谨正绞尽脑汁想后世花灯的各种式样,梅子笑呵呵的推门进来说道:“夫人,刚才舅老爷那边的木槿过来了,送来了一封家书。” 姚谨赶忙接过来看,头些日子她还特意买了好多南方的土特产,让姚世祥托了人捎回去,估计婆婆也应该收到了,姚谨一看这封信,却是李子轲的手书,姚谨赶忙打开看,边看边忍不住呵呵笑,北平的豆腐坊生意很不错,月收益比潭拓镇和县城两下加在一起还要多,李子轲提到没有可靠的人,怕出了差错,所以银票没有捎来。信中还说李子轩的妻子赵娥儿,又给家里添了一个女孩,李杨氏不太高兴,不过也没说什么。倒是李子轲自己,已经同小李庄的表妹李月梅订了亲。 却原来李秀才一直想高攀一个好女婿,结果总是高不成低不就,后来他自己参加秋闱又落第了,连番的打击下,见李家的生意居然做到了北平城里,尤其是李子轶居然去了国子监,他自己虽然也想去,但是前几年把姚家也给得罪了,这会儿放不下脸面,心里便不是个滋味,李月升对父亲很了解,他对李子轲的印象一直不错,更明白妹妹的心思,便借机极力劝父亲,李秀才也觉得月梅再不定亲,一辈子怕是要耽误了,便央了人去李家探口风。【 ] 原本李杨氏对李秀才家很不满,觉得他们家趋炎附势,李杨氏真的打算让三儿子在京城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定亲,后来还是赵娥儿藏了私心,生怕三郎找了一个门第高的,到时候妯娌三个就属她的娘家最差,面子上难免过不去,赵娥儿便仗着胆子劝了劝婆婆,说三郎若是娶了大户人家的女儿,到时候若是夫纲不振,三郎岂不是受委屈?再说娶来的媳妇也未必对婆婆恭敬…… 李杨氏初闻很不高兴,自家大儿子现在也是茂才老爷了,除非官宦人家,其余的商人家,什么样的人家配不上?她看在赵娥儿怀着她孙子的份上,没说什么,不过后来跟丈夫一商量,铁拐李也赞同二儿媳的说法,再说李秀才的闺女也考察过的,知根知底通情达理还识得字,再说三郎心里也愿意的,若是三郎将来订了亲,再像当初二郎跟姜氏那样,岂不是糟心? 李杨氏思虑再三,便点头同意了,便又央了赵大嫂去小李庄提亲,这一提,亲事自然成了,李子轲得偿所愿,自然也很高兴,在信里说家里打算明年开春就给他们二人张罗成亲…… 姚谨刚把信看完,就见李子轶急匆匆的回来了,身上还带着雪花,姚谨忙问道:“你去哪儿了?外面下雪了吗?”她连忙帮着李子轶拍打身上的雪花。 李子轶拉着姚谨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房子。” 姚谨笑道:“我看你是疯魔了,既然下雪了,又去看什么房子?再说眼看着要过年了,咱们又不急着买……” “走吧走吧,那处房子风景好着呢!就在鸡鸣寺不远,我刚才去看过了,那里雪中观景更好,那户人家京城的生意不做了,急等着卖房,今儿若是不去看,房主可就要回家过年了,他家里父亲病重,过了年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李子轶说着,抓起姚谨的斗篷帮她披上了,拉着她便走。 巧儿见了忙说道:“爹爹,我也要去。” 李子轶说道:“不行,外面太冷了,等爹娘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巧儿忙说道:“娘,我要吃糖葫芦。” 姚谨笑道:“好,若是有卖的,娘就给你买,你看着两个弟弟,不要让他们哭。” 出了门,只见白似鹅毛、大似梅花的雪花铺天盖地,像天女散花般飘落,李子轶笑道:“这雪越下越大了,雪中赏梅最美了。” 姚谨笑道:“应该是雪后赏梅才对,你看谁家雪中赏梅了!” 夫妻俩上了马车,李子轶帮着姚谨脱了斗篷,又将木棉递过来的手炉递到姚谨手里,他看到姚谨脚上的绣花鞋,忙冲车外喊道:“梅子,赶紧去把夫人的那双鹿皮靴子拿来。” 姚谨笑道:“不必了吧?一路坐在马车上,再说下雪的时候天不冷,不就是去看看房子嘛。” “不行,当然还要去后花园看看景致。” 姚谨无奈,这些日子她可没少陪着丈夫看房子,每次都是兴致勃勃的去,垂头丧气的回来,实在是京城的房子太贵,大宅子他们根本买不起,小宅子又看不上眼…… 梅子一溜烟儿的跑回屋子去拿,不一会儿便递了进来,接着她也爬上了马车,跟木棉一起坐车沿上,马车缓缓出了大门,姚谨向外看了看,雪开始稠密起来,似乎大了许多,她忙说道:“木棉,梅子,今儿的雪也太大了,你们俩赶紧进车厢里来坐吧。” 两个丫鬟因为有李子轶在,说什么也不肯,姚谨气道:“你们坐在外面,万一冻病了怎么办?哪有那么多讲究?” 李子轶说道:“若是不想进来,那就回家好了。” 二人只得进了车厢,姚谨换了鹿皮靴,李子轶笑道:“偏偏你就想着那些奇怪的主意,后跟垫的那么高,走路多不方便……” “谁说不方便了,我觉得方便的很,杨家大小姐看着也喜欢,她在女子会馆那么一穿,听说很多人都跟着学呢!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娘子是走在时尚前沿的人。” “站在时尚前沿的人。”这话听着就新奇,姚谨这么一说,梅子和木棉都捂着嘴笑,李子轶也笑道:“嗯,我们谨娘穿了高跟鞋是很好看,走起路来步态优美,人也越发娉娉婷婷……”他还待再说,姚谨忙打断他的话,“停、停,茂才老爷如此甜言蜜语的,莫不是真的看好了那房子?今天一定要买吗?” 李子轶笑道:“那院子是二进院,后花园非常美,还能听到鸡鸣寺的钟声,就跟咱们潭拓镇老家的院子差不多大小,当真是‘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但闻钟磐音’……” 姚谨气道:“那到底是住宅还是寺院啊?听你吟诗,我还当你要买一动寺院……” 李子轶笑道:“当然不是寺院,不过后宅子有一座土山,从山上就能看到鸡鸣寺。” 姚谨问道:“你还是先说说,需要多少银子?” “要价是三千两,被我讲来讲去,答应两千四百里卖,面积比咱们潭拓镇的房子小点,但是这个价钱已经很便宜了,若不是房主家里急等着用钱,他还未必愿意卖呢!我也都打听过了,这房子什么毛病没有……” 姚谨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当然也想住好房子,不过若是买了这房子,家里所有的钱就都得花光了,那可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手里没有多少银钱,姚谨总觉得不踏实,不过在京城投资买房,倒是只有赚没有赔的…… 李子轶见姚谨沉吟,便说道:“行了谨娘,咱们先去看看,买不买再商量,对了,刚才我看见你在看信,三郎都说了什么?” 因为有两个丫鬟在,姚谨便把能说的提了提,车窗外的大雪,仿佛梨花瓣儿一般,一片跟着一片,窸窸窣窣,迷迷离离的飘落,等到了鸡鸣寺不远的那处宅子,天地间已经变得白茫茫一片。 李子轶带着姚谨下了车,轻车熟路的带着姚谨进了大宅,那宅子的主人面带凄色,兴致不高,见李子轶带了妻子来,他也不好陪着,便任凭李子轶夫妇自己去看,两进的房舍姚谨看得都很满意,及至到了后花园,只见那山上一座凉亭,周围有树林掩映,山下一湾荷塘,这一高一低互相映衬,沿上一带竹栏相接,尤其是还有一片梅林,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虽然还没完全开放,却闻见一股寒香拂鼻…… 姚谨看着心中也很欢喜,李子轶笑道:“走,咱们去山上看看。” 夫妻俩拾阶而上,路旁都是瑶林琼树,上面挂满了雪花,来到山顶的凉亭四下遥望,到处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到鸡鸣寺的所在,恰在此时,远处传来鸡鸣寺悠远的钟声,清幽之意境让姚谨心灵为之悸动,夫妻俩肩并肩的站着,此情此景,正是琉璃世界、苍松翠柏、白雪红梅,别有一番风味,也难怪李子轶看好了这处房子了。 等到钟声归于寂静,李子轶吟道:“旷劫无尘世界中,恣吹野曲吹来风。看看本来无一物,满山云树雪花莹。” 姚谨听了忍不住笑,这是一位叫慧晖的宋代僧人写的诗,充满着禅家意趣,居然被李子轶更改了几个字便吟诵出来了,李子轶叹气道:“娶一个有才华的妻子,也未见得好,若是你也是如你孙嫂子一般,此刻岂不是赞叹你的夫婿吟诵了一首好诗?” 姚谨笑道:“你在我孙嫂子面前吟诗,岂不是对牛弹琴?她又听不懂。” “嗯,那倒也对。”李子轶点点头“那像你洪嫂子也不错呀,她肯定不会去读什么古诗,这慧晖的诗本就不怎么出名,我便吟诵了出来,她也不知道。” “哼!”姚谨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你贯会掩耳盗铃。” 李子轶一把抓住姚谨的手“谨娘,这宅子咱们买了吧?” 正文 翻船 等到姚世祥得了信,李子轶已经把房子买了下来,姚世祥也没法,他特意去新买的房子看了看,虽然跟他的大宅子没法比,却也不错了,姚世祥便没再说什么,只说让他们夫妇过了年再搬走,姚谨也不便反驳,恰好利用这段时间订做家具什么的。 转眼就到了三十,孩子们都换上了新衣裳,姚景辉和姚颖刚过晌午就跑了来,姚景辉因为娘亲最近还好,他心情好了不少,笑呵呵的对姚谨说道:“姑姑,爹爹说了,今年是永乐元年,皇上高兴,皇宫里晚上要放烟火,文武百官也都分了好多烟花,爹爹也得了好多,都是市面上没有的花样,可惜两个表弟太小了,要不然咱们正好一起玩。” 姚谨笑道:“我可不希望他们这么快长大,那样姑姑就老了,晚上让你叔叔和姑父陪你放烟火好了。” 姚颖问道:“姑姑,过了年你真的要搬走吗?” “当然了,姑姑家买了房子了。” 姚颖嘟着嘴巴说道:“可是你们搬走了,巧儿就不能陪着我学绣花了,再说我一个人读书识字也没有意思……” 姚谨笑道:“那还不容易?姑姑还打算给巧儿请一个学琴的师傅呢,以后你来姑姑家,和巧儿一起学琴吧,这样就能总见面了。” 姚颖顿时眼睛就亮了“行行,我最喜欢学琴了,上次去女子会馆,我看见大堂里那个弹琴的女子能弹出那么好听的曲子,我好羡慕人家,可是娘总说学那个没用……” 姚谨笑道:“怎么会没用?学了也陶冶情操啊。” 姚景辉也笑道:“是应该学学,别人家的女孩子都学,颖儿和巧儿当然也不能落后……姑姑,爹爹让你和姑父早点过去,洪姨娘让厨房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光是饺子馅就准备了好几种,今年过年能吃上韭菜馅的饺子,洪姨娘说了,多亏了姑姑的主意。” 姚谨不由得得意的笑了,李子轶正在逗着儿子玩,闻言笑道:“景辉,你以后还是少夸你姑姑的好,免得她找不到北。” 姚景辉有些莫名其妙“找不到北?什么意思?” 巧儿笑道:“我知道我知道,爹爹的意思就是说娘太高兴了会发懵,就找不到方向了。” 姚谨笑道:“巧儿,你是哪伙儿的?” 巧儿上前就抱住姚谨的胳膊“巧儿当然是跟娘一伙儿的。” 一家人说说笑笑来到前院,只见姚世祥住的主院门框上已经贴好了春联,窗户上也粘好了剪纸,家里的下人也都换上了新衣裳,到处一派喜洋洋的场景,姚世祥又在院子里舞刀弄棒,看见姚谨夫妇来了,遂笑道:“怎么才过来?你嫂子还说今儿早点吃年夜饭,吃完了咱们好打马吊。” 洪氏一看人都齐了,时间也到了申时,便张罗着吃年夜饭,众人团团围坐,须臾间各种佳肴上桌,最后是热气腾腾的饺子,其乐融融的吃完了饭,天已经黑下来了,姚景辉便带着两个妹妹和几个丫鬟,拿了火烛在院子里燃放烟花玩耍。 洪氏已经六个多月的身孕,精神头依然不减,张罗着丫鬟拿马吊牌,马吊是由四人打,每人先取八张牌,剩余八张放在桌子中间。四人轮流出牌、取牌,出牌以大击小。打马吊牌有庄家、闲家之分。庄无定主,可轮流坐。因而三个闲家合力攻击庄家,使之下庄。 姚谨不喜欢玩,便站在一旁看,姚孙氏看着洪氏不顺眼,不时的冷冷瞥她两眼,姚世祥玩的正高兴,当然不会注意到这事儿,忽然他听到一阵鸟叫,便“哎呦”一声,洪氏忙问道:“怎么了?” 姚世祥说道:“今天光顾着高兴,忘了喂我的鸟儿了。” 洪氏笑道:“我去喂吧!谨娘,你过来玩一会儿,我还真有些累了。” 姚谨笑道:“还是让孙嫂子玩吧,我去看看哥哥养的鸟儿。” 姚孙氏一听让她跟丈夫一起玩,自然乐意,连忙在洪氏的位置上坐下了。 洪氏便拉着姚谨去看隔壁屋子里笼中的鸟儿,这只鸟儿体型有些大,嘴尖锐且长,嘴角宽阔,脚粗壮,爪甲硬而锋利,眼球居然突出,看起来非常有神。姚谨惊讶道:“嫂子,我早就听颖儿说哥哥养了一只鸟儿,还以为是画眉之类的,这鸟儿看起来很凶猛啊!” 洪氏笑道:“可不是,它叫起来声音喝亮着呢!外面树上那些鸟儿一听见它叫,就吓得全都飞跑了。你哥哥说,它好像是一只隼,凶着呢!吃的都是鸟儿,你哥哥养着要斗鸟儿,他的同僚都玩这个。” 洪氏从旁边的鸟笼子抓出来一只麻雀,扔到这个装着隼的笼子里,隼便开始追逐麻雀,麻雀身子虽小,却很灵活,两只鸟儿在笼子里上下翻飞,倒也没用多长时间,这只麻雀便成了隼嘴里的食物。 姚谨看着真有些不习惯,洪氏却面不改色,她洗了手,回屋里歇了会儿,清官、明官熬不住,早早的睡了,巧儿却说什么也不睡,跟着颖儿提着灯笼满院子跑,不时的放一支烟花,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儿将要到子时了,大家一起去外面放烟花爆竹。 姚景辉便拿来大红的鞭炮来,姚世文亲自上前点燃,就听“噼噼啪啪”的声音大响起来,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捂着耳朵,洪氏有些受不了,便回了屋子,姚谨守着两个儿子,生怕他们被吵醒之后害怕。 院子里欢声笑语不绝,忽听不远处也是响起了鞭炮声,一时间,这声音延伸开去,整个京城都笼在了这鞭炮声里,震天动地的一番响,便是站在对面说话都听不清,接着就是放烟花,美轮美奂的烟花升起,宛如一朵朵菊花在高空盛开,七彩流光,绚烂夺目,整个京城的上空都是一片烟花的海洋,清官、明官被爆竹声震醒了,姚谨便和两个奶娘轮流抱着他们看烟花,到底是男孩子,居然一点都不害怕,直到小半个时辰后,夜空才慢慢平静下来。 一时放完了烟花,时间到了子时三刻,新的一年开始了,李子轶说道:“往年这个时候,潭拓寺的钟声便响了,今年听不到,这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姚谨笑道:“没关系,明年你就听到鸡鸣寺的钟声了。” 李子轶一听,顿时也笑了,跟众人都走回屋去,早有下人送上夜宵,吃完之后,又趁着热闹又玩了一会儿牌,孩子们也都有些熬不住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时间已经到了丑时,姚谨忙说道:“还是早点歇着吧,咱们家在京城虽然没有亲眷要走动,哥哥的还是要应酬同僚的,睡得晚了天亮可没有精神了。” 姚谨这么一说,大家都张罗着去睡觉,刚睡了一个多时辰,天便亮了,一大早起来,少不得要给孩子们发红包,身边的下人也要打赏,姚谨看着瘪了的荷包,不由得叹气,银钱还是不够用啊,李子轶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便在她的耳边说道:“谨娘,不如你去给二郎讲个故事吧!” 姚谨笑道:“还是免了吧,再有一个月就是春闱了,这时候哪敢打扰他?商业区不是建成了吗?咱们把那间门市房租出去,钱不就来了吗?倒也不用发愁,再说了,一个冬天,咱们卖豆制品、卖鸡蛋,在婆婆手里还有一笔钱呢!” 李子轶点点头:“你洪嫂子不是打算把豆腐坊搬到城里来吗?” 姚谨笑道“我跟她说了,搬到城里来做容易泄密,还不如在城外的庄子上做的好,若是只卖豆制品,咱们的房子有些大,洪嫂子也说她打算从别处租房子。” 时间很快的过了正月十五,年也就算过去了,李子轶便张罗开始搬家,家里车多人也多,搬了一天也就差不多了,姚谨便告别兄嫂,刚上马车走出不远,正遇到了姚景辉从学堂回来,他一见到马车便喊道:“姑姑,停车,我有事儿跟姑姑说。” 姚谨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笑道:“你有什么事儿?” 姚景辉说道:“姑姑,你下车,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姚谨看见他神秘兮兮的,不由得好笑,忙下了马车走到他跟前,问道:“什么事儿啊?不会是在学堂淘气了吧?想让姑姑帮你说情?” “才没有呢!”姚景辉一边拉着姚谨走出一段距离,一边笑道:“姑姑,你可别冤枉侄儿,先生今天还夸我了呢!” 姚谨笑道:“那你喊姑姑干什么?姑姑今天搬家,家里还乱着呢!” 姚景辉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人注意,忙说道:“姑姑,给你一样东西。”他说着,递到姚谨手里一支木簪子。 姚谨一下子就楞住了“这是我去年在潭拓镇丢的木簪子,你哪儿得来的?” 姚景辉嘻嘻笑道:“姑姑,你猜我今天看到了谁?咱们潭拓镇的。” “潭拓镇的?谁呀?潭拓镇那么多人,姑姑认识的可没有几个。” “是白家驹。” 姚谨一听他的名字就皱眉,那个家伙显然是来参加春闱的,“景辉提他做什么?” 姚景辉便一五一十把经过讲述了一遍,却原来他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了白家驹,对这个差一点成了他姑父、又害得他姑姑上吊了的人,姚景辉印象深刻,便跟踪他一路来到了客栈,姚景辉年岁小,再说他到了京城这么久,个头长了不少,再不是那个又黑又瘦的乡下少年,自然不引人注目,那白家驹居然没发现。 姚景辉闲着就听娘念叨白家驹曾经往白家送了一个丫鬟,想要借机陷害姚家,新仇旧恨,姚景辉就想着给白家驹一个教训,可是他一个小孩子,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恰好出了客栈的时候,他遇到了两个锦衣卫。姚景辉眼珠一转,便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匆匆忙忙写了一封信,就说白家驹是建文余党,然后这小子自己追上了两个锦衣卫把信递了过去。两个锦衣卫当即便问是谁给的信,姚景辉就说他刚才遇到了一个大汉,给了他一百个大钱,让他把信送来,两个锦衣卫见他是个小孩子,当然半点疑心也没有,这二人当即就进客栈把白家驹给抓了,白家驹挣扎的时候,从怀里掉出了这个木簪子…… 姚谨一听事情的经过,吓得她花容失色,她忍不住低声骂道:“你这个臭小子,胆子也太大了,锦衣卫那是咱们家能招惹的吗?你还亲手写了信……”她说着,就拧住了姚景辉的耳朵。 “哎呦哎呦,姑姑你放手。”姚景辉抓住姚谨的手,把那枚簪子放到她的手心里,说道:“放心吧姑姑,那信是我用左手写的,便是先生看见了,也认不出来,保证万无一失。” 姚谨气道:“什么万无一失?你这孩子就是把事情想的简单,若是那锦衣卫查出来你和白家驹都是潭拓镇上的老乡,自然就能猜出来两家有仇,到时候看不剥了你一层皮去!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这几天还是不要去上学堂了,走吧,到姑姑家住几天,避避风头再说。” 姚景辉嘻嘻笑道:“不用不用,姑姑,你再也想不到有那么巧的事儿,那白家驹正巧买了一套考题回来,正拿着看呢,被锦衣卫抓了个正着,便是没有建文余党的事儿,他也甭想全须全尾的出来……” 姚谨一听就楞住了,白家驹再也想不到他会阴沟里翻了船吧? 正文 圣旨 姚谨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没事儿就让下人去打听哥哥家里的情况,偏偏又不能说什么事儿,弄得下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总算知道哥哥家没有什么锦衣卫的人找上门来。 李子轶见她整日魂不守舍的,便问道:“你怎么了谨娘?我看你自从搬到了这个宅子就不高兴,你不喜欢我去鸡鸣寺,我都好几天没去了,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像你堂兄那样出家当和尚去。” 姚谨闻言忍不住笑了,她从怀里掏出那枚木簪子来,问道:“你还记得这枚簪子吗?” 李子轶笑道:“上次我给你买的金镶玉的簪子,你不是很喜欢吗?又拿出这木簪子做什么?” 姚谨笑道:“这是前年丢了的那枚簪子。” “什么?前年丢的还能找到?”李子轶抓到手里去看,一看那木簪子保养的很好,还很新,上面他亲手刻下的“谨”字还清晰可见,他不由得诧异道:“你哪里找回来的?” 姚谨便将姚景辉前些日子做的事儿说了,李子轶笑道:“好小子!干得好!真真是英雄出少年!上次还说让我带他去看斗鸡,我没答应,过几天就带他去看看。” 姚谨气得跺了跺脚:“人家心里正担心,偏偏你这么没正经。” 李子轶安慰她倒:“不用担心,大舅哥现在在朝里已经站稳了脚跟,就算是锦衣卫,没有皇上的圣谕,也不敢随意动他,再说了,还有你堂兄呢!谁敢动姚家?更何况谁能怀疑一个人小鬼大的孩子?你怕什么?再说若是有事儿,还能等到现在?” 姚谨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遂心下稍安,李子轶说道:“这个木簪子给我吧!” 姚谨诧异道:“你要木簪子干嘛?” “烧火!这东西在那个畜生身边带了这么久,不准你再碰。” 姚谨“扑哧”一声就笑了,她还没见过李子轶吃醋呢,今天总算见到了,醋劲儿还挺大,不过是个木簪子罢了,而且还是他亲手做的,姚谨笑道:“好,你烧了吧!不过,烧了这支,你要再给我刻一支木簪子,找不到乌木,桃木的也行。” 李子轶笑道:“你现在金簪子、银簪子也不少了,还要木簪子做什么?” 姚谨抱住他的脖子说道:“不,我就要你刻的木簪子,我喜欢。” “好好好,我给你刻,桃木的辟邪,戴着桃木簪子也不错。”李子轶说着,捏了捏姚谨的脸蛋“过几天二郎就要参加会试了,不如咱们今天去庙里给他求个符戴着,怎么样?” 姚谨本不信这些,不过她也想去鸡鸣寺看看,遂笑道:“也好,我还没去鸡鸣寺看过呢!正好去看看堂兄。” 李子轶诧异道:“去看他?这时候怎么能见到他?你堂兄被授为太子少师,现在恢复了姓氏,圣上赐名广孝,人家都叫他黑衣宰相了,天黑之后才回庙里……” 姚谨顿时就愣住了“你都没跟我说过!” 李子轶挠了挠头,笑道:“这不是头几天大舅哥请客,就是为了庆贺这事儿嘛,我当时喝多了,回来就睡了,忘了跟你提起了。” 姚谨不由得嘀咕,怪不得你这些天没去鸡鸣寺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夫妻俩去鸡鸣寺烧了香,求了一个符,姚谨亲自给二弟戴上。 姚世文春闱考了三天,到了发榜这天,姚谨和李子轶一大早就跑到姚世祥家里,一家人坐在一起等着消息,倒是姚世文不在,姚谨问道:“哥哥,你今天没上朝?” 姚世祥笑道:“去了,这不是散朝就回来了嘛!就等着今天放榜的消息。” 姚谨忙问道:“二弟呢?怎么不见人影?” 洪氏笑道:“刚才我让木槿去看,小倩说二郎还没起床,也许昨晚没睡好吧!” 姚谨笑道:“我看他是没在意吧?反正他也不想做官,不管是考了状元还是好了榜眼,就算是探花其实也无所谓!总之皇上肯定会让他做女婿,他当然不着急了。” 屋子里众人听了都笑,姚世祥说道:“二郎不做官真是可惜了,偏偏堂兄却赞成,真真让人不明白。” 李子轶也不解释,只是笑问道:“那个白家驹,也来参加会试了吧?按理说他的门牙都被打掉了,算是毁了容了,若是考上进士,不知道会不会得实职。” 姚世祥也没想别的,他笑道:“那小子就是个倒霉鬼,听说他买考题被抓了,正巧我跟锦衣卫指挥使有些交情,就跟他提了提以前这小子往咱们家安插人被咱们觉察的事儿,指挥使听说他们家是个大户,就派了人去潭拓镇查案,这下子就连他的叔丈人林捕头也一起犯了案,被下了大狱了……这下子白家算是完了,倒是锦衣卫发了一笔小财……” 姚谨一听哥哥居然跟锦衣卫的指挥使有交情,这才彻底放了心,她和李子轶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毕竟姚景辉这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虽然姚谨对白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她也觉得这锦衣卫也太让人胆寒了,这个时代真是“官字两个口,兵字两只手”,姚谨觉得有些压抑,她忙站起来说道:“我去看看二郎……” 姚谨出了哥哥的院子,就听见大门外面锣鼓喧天,闹闹哄哄,热闹非凡,她马上想到一件事,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洪管家一溜烟儿的跑了来,姚谨忙问道:“可是有了消息了?” 洪管家笑道:“恭喜姑奶奶,二老爷中了探花了!” 姚谨笑道:“你快进去告诉大哥他们吧!”她抑制不住的高兴,虽然不是状元,中一个探花也不容易啊!姚谨急急忙忙来到姚世文的屋子,聂小倩正在做针线,姚谨问道:“二弟呢?还没起来?” 聂小倩说道:“可不是!少爷还在睡,昨晚上跟同乡聚会,喝醉了一直闹到半夜。” “哦!”姚谨也顾不得说什么,径直来到姚世文的屋子里,只见二弟正睡得香甜,姚谨笑着,猛地掀开他的被子,“二郎,你还睡,太阳都照屁股了!” 姚世文睁开朦胧的眼睛,一看是姐姐,便嘟囔道:“姐姐,让我再说一会儿。” 姚谨笑道:“还不快起来,已经发榜了,报喜的都来家了。” 姚世文一听这话,他的瞌睡虫“哗啦”一声全飞跑了,抬头问道:“第几名?” 姚谨喜道:“是第三名!探花!” 姚世文“哼”了一声,又躺下了,还把被子盖在脑袋上,闷声道:“才第三,有啥好高兴的!” 姚谨赶紧又把他被子掀开:“二郎,这还不高兴啊?别人若是考上了探花,说不定巴掌都拍不到一块去了!你快起来吧,探花爷,一会儿该有人来拜访了,你不在怎么成?” 姚谨不由分说把二弟拉了起来,聂小倩手忙脚乱给他穿戴衣袍,又侍候着姚世文洗漱了,姐弟这才一起往前院去…… 刚到前院,洪管家笑呵呵的来到姚世文面前:“恭喜二老爷,老爷正在大门口呢。” 兄妹二人便去大门口看,只见姚世祥正站在天井处,乐滋滋的跟人寒暄着,笑得见眉不见眼,很多街坊邻里得了姚世文考上探花的消息,都来看热闹祝贺。 姚世文赶忙过去冲着这些人拱手,街坊邻里都乐呵呵道:“恭喜探花爷!”“恭喜二郎高中!”“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啊!”“想不到咱们里坊居然出了一位进士爷,这下咱们可露脸了!”洪管家又拿了几吊钱来,散给前来报喜和道喜的人们,这才把人都打发走了。 姚谨远远地看着,心里也美滋滋的,李子轶笑道:“谨娘,等将来,我也考一个进士给你瞧瞧,让你高兴高兴。” 姚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只希望咱们一家平平安安的……”她一句话没说完,姚世祥喊道:“谨儿,子轶,咱们一起去看看金榜吧!” 姚谨也想看看古代最高考试的金榜是个什么样子,便说道:“好啊,大家一起去看看好了。”于是乎,兄妹几个便坐了马车一起出门。 马车一直来到了吏部金榜前,只见这里有不少兵士维持秩序,可是依然人山人海,李子轶笑道:“谨娘,你没戴帷笠,就在马车上看看吧。” 姚谨点点头,这样的场合确实不适合女子去,姚世文说道:“你们去看吧,我陪着姐姐。” 姚谨笑道:“我不用你陪着,赶紧去看看金榜什么样,回来也好告诉我。” 姚世文却死活不肯去,姚谨笑道:“你这也太淡定了吧?” 姚世文说道:“我头还疼着呢,先睡一会儿再说。”他说着,真的躺了下来。 姚谨真的很无语,很少有人会这样吧?也许不能做官,他嘴上说不在意,其实心里很在意吧?他跟安成公主也就见过几次面,怎么就能这么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了她呢?姚谨轻轻的叹了口气,“人生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的确是至理名言。 姚谨也不去理睬他,只偷偷地顺着车窗的小缝隙往外看,只见那些书生有哭的、有笑的,已经乱成一锅粥,却是哭声多于笑声,因为考生太多,而取仕太少,落榜的自然比及第的多。 姚谨看的直咂舌,没过一会儿,姚世祥和李子轶回来了,姚世祥笑道:“今天高兴,咱们一起去酒楼吃一顿去。” 姚谨忙道:“还是回家吧,今天这日子特殊,说不定家里有客人呢!以后什么时候想去酒楼还不行?” 姚世文也不肯去,李子轶生怕老婆抛头露面,当然也不肯去,姚世祥无法,只得坐车回家,兄妹几个下了马车,只见院子里洪氏正被几个媒婆围住脱不开身,她看见姚家兄妹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姚谨忙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儿,却原来这些人都是来给姚世文说媒的。 姚谨问了问,这才知道,每年金榜题名的进士,那些有待嫁女儿的达官显贵都盯着呢,只等一放榜,就赶紧上门提亲,尤其是前三甲,盯着的人更多,媒婆做成这样的一件媒,不光是谢媒钱多多,而且对自己的名气那也是大大有利的,姚谨听了听这些媒婆提亲的女子,清一色都是官宦之家书香门第…… 洪氏看见姚世文不言语,只得好言劝这些媒婆走,这些人却自有一股子粘糊劲儿,却闹哄哄的,忽然听到大门外有人喊:“圣旨到!” 正文 外放 一道圣旨,姚世文成了安成公主的驸马,没过多久就奉旨成婚,随后,李子轶也如愿以偿进了国子监。【 ] 三年一晃就过去了,这天正是清官、明官的生日,姚谨捧着七个月的大肚子指挥家人收拾东西,杨紫玉来了,她一见面就笑道:“恭喜翰林夫人!这是马上要赴任了吗?” 杨紫玉这些日子正忙着在京城开第三家京都女子会馆,是以这还是听说李子轶被受官职后第一次来,李子轶考进了三甲,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有姚广孝的一句话,他便一下子外放,做了江南最富庶的余杭县县令。 姚谨忙迎过来,笑道:“是啊,你这会儿忙完了?”两个人说着,在花厅里坐下了,杨紫玉笑道:“忙的总算差不多了,我知道你现在急需钱用,所以把两个会馆这几个月的分红都给你拿来了,扣除了新开会馆那部分投资,还剩三千两,这是账簿,你瞧瞧。” 姚谨看了看,账面上清清楚楚,她忍不住笑道:“有你这样精明的合伙人,真是我的福气,不知道你以后想不想把会馆开到余杭去。” 杨紫玉揉了揉额头,笑道:“算了吧,这三家经营好了就足够咱们一辈子花销的了,我可不想累死累活的……对了,你如今又要生了,再加上身边三个孩子,忙得过来吗?要不要我帮着你带一个?” 杨紫玉的心思姚谨自然明白,她一直惦记着把巧儿留在身边,姚谨这个做后娘的,当然不敢胡乱答应,她笑道:“你还是熄了这心思吧!既然这么喜欢孩子,赶紧改嫁就是了,自己生一个不是比什么都好?要不然就把姜二丫的闺女收养了吧,听说她四年生了三个女儿,心里不知道怎么烦呢!” 杨紫玉一听就笑了,她决口不提改嫁的事儿,只是说道:“是啊,听说这个闺女生下来,她看都懒得看一眼,我倒是派人去说了想要收养一个,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姚谨闻言,便不肯再言语,杨紫玉问道:“你这一胎有没有请郎中看?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姚谨苦笑道:“还是一个男孩。” 杨紫玉叹了口气,“听你这口气,难不成还喜欢女孩?” “当然了,我就是想要一个女孩,才要了这一胎,要不然我才懒得生孩子呢!哪知道又是一个毛头小子,真是气死个人……” 杨紫玉半晌无语,她可以想象父亲杨国蕃想孙子想到什么地步,去年又给二弟找了两个小妾,哪知道生下来的孩子都是女孩,而大弟弟,已经和妻子和离了……杨紫玉看到清官、明官来了,心情这才转好,赶紧拿出她给两个孩子准备的生日礼物,跟两个小侄子玩在了一处。 这时候李子轶从外面应酬回来了,他有些微醺,脸上还带着酒气,跟杨紫玉不冷不热的打了招呼,见姚谨拿了湿毛巾帮他擦脸,忙说道:“谨娘,我自己就成,你现在双身子,以后这些小事不用你伸手。” 姚谨闻着他身上一股子浓重的廉价胭脂味儿,便皱了皱眉头,倒是杨紫玉在这儿,她自然不好说什么,李子轶笑道:“你闻到了?都是那个谢世珍,他看见每次招妓我都不要,说我惧内,今天故意让下人买了香粉撒我身上了,说想看我明天被抓的满脸花,这小子太坏了,下次我一定要好好整祸他……” 姚谨一听就笑了,杨紫玉看见他们夫妻恩爱,心里有些怅惘,不免想起死去的丈夫,她愣怔了一会儿,便告辞走了。【 ] 李子轶订了两条大船,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便离开京城去余杭赴任,眼看大船离开了码头,那些来送别的人都看不清了,李子轶掺扶着姚谨回船舱,一边走一边问道:“你跟公主说了半天话,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姚谨笑道:“公主说等咱们在余杭安置好了,她要跟二郎去余杭咱们家玩,到时候正好看看你三儿子。” 夫妻俩在船舱里坐下,李子轶摸着姚谨的肚子,说道:“还好,等到了五月份就生了,那时候不会太热,你也少遭些罪。” 李子轶带着妻小走马上任,不一日就到了余杭,刚一下船就有余杭的县丞、主簿率人前来迎接,姚谨怀着身孕,跟在李子轶身后迷迷瞪瞪下了船,及至到了县衙的后宅,发现收拾得整整齐齐,只等他一家五口入住。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人便不断,拉关系的人就跟走马灯似的络绎不绝,李子轶一般都是闭门谢客,姚谨缓了两天,身体才恢复过来,见家里的人不够使,便想添几个家在本地的丫鬟媳妇使唤,清官、明官的奶娘都是京城人,这次便没跟着来,自己再过两个月又要生养,所以这人手缺了好几个,这消息刚传出去,就有许多余杭的富贵人家纷纷送上婢女,大家都知道新来的县令夫人大着肚子,县令需要暖床的,所以送来的丫鬟水灵灵的,一个赛过一个。 李子轶一见这架势,吓得他亲自下了封门令,凡是送人来的一律拦住不许进门,姚谨见了,故意逗他道:“你真傻,怎么不挑那样貌出众的留下几个?免得还得深更半夜自己撸……” 李子轶气得咬了咬牙,瞅了她肚子一眼说道:“我是担心你虐待我三儿子。” 姚谨不依不饶道:“好啊,是不是我若没怀孩子,你就要收进来几个?” “没有没有,”李子轶一看姚谨那认真的模样,连忙摇头“别人送来的人哪里敢使?万一是谁送来的耳目怎么办?咱们家又不缺银钱,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你,我对别的女人不感兴趣,我李子轶是农夫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便是有朝一日做了一品官,也只有你一个……” 姚谨听了这话,便忍不住笑了,李子轶笑道:“咱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我若是有胆子收了别的女人,你肯定是带着儿子女儿就走了,我算是看透了,恐怕到时候就是巧儿也都得跟着你走,我可不傻……” 姚谨讶然的看着李子轶“你怎么知道?” “哼!我若是连这点事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资格做你的丈夫?你还是赶紧请牙侩来挑几个人吧,洗衣洒扫的可以暂缓,关键是咱们清官、明官的奶娘得抓紧,他们俩淘气着呢,还要给巧儿找老师。”说完这话,李子轶摸了摸姚谨的肚子,补充道:“顺便给咱们老儿子也挑一个奶娘准备着吧,还有稳婆都先找好了,免得事到临头来不及,家里的事儿你还得多操心,我刚上任,衙门的事儿还不熟悉,怕是要忙一阵子。” 姚谨笑着应了,“你赶紧忙你的去吧!这点事儿难不倒我。”她自派人去请牙侩挑人不提。 京城距离余杭并不远,隔了几天,就有消息传来,那些盯着余杭县衙的人,都知道县令对夫人爱极,从来没有在外面找女人的时候,这些人便又开始送衣料玩物,姚谨自然不缺钱,最主要的是李子轶若想在官途上走的远一点,就不能占这些小便宜,姚谨烦不胜烦,干脆以养胎为由闭门谢客。 那些人见送礼也不能讨县令夫人的喜欢,就打起了县令家孩子们的主意,巧儿这时候已经七岁了,清官、明官也五岁了,这些人便挑了些专教大户人家女孩子学女工、学琴棋书画的清闲女门客送上门来,也有介绍落魄才子给县令公子做启蒙先生的。 姚谨便仔细的打听了这些人的口碑,这才挑了两个人,一个你女子教巧儿女红和琴,至于认字,还是姚谨亲自教,反正女孩子也不用考学,给清官、明官请的先生是一个老夫子,姚谨曾经躲在屏风后头听李子轶和他谈话,觉得这夫子倒也不迂腐,便请了。 自此,家里几个孩子都被管束起来了,只有吃过晚饭才有玩耍的时间。 很快就到了五月份,端午将至,家里便忙碌准备过节,市面上开始卖桃枝、卖蒲叶、卖艾草,很多小贩经纪提篮沿街叫卖节日物品。 因为李子轶要送礼,姚谨便命人提前包了各色粽子,肉馅的、咸的、甜的,都使些精贵材料,煮了满满一大锅,结果别人家送礼也基本上都是粽子,到了端午节这天,家里的粽子堆满了厨房,让姚谨哭笑不得。 满厨房的粽子吃了几天,姚谨腹中的胎儿却一直不见动静,李子轶不由得着急起来,早先在京城的时候,公主就请了太医给看过的,应该五月初生孩儿的,怎么这都要到中旬了,孩子还不出来?李子轶虽然担心,却也不敢在姚谨面前说,只是早早告诉稳婆一天来几趟看看,免得事到临头来不及。 一直到了五月十五这天早上,姚谨起床时腹中忽然疼痛起来,估摸着这是要生了,李子轶又惊又喜,孩子是足月的不能再足了,他倒不担心孩子,只是担心姚谨会出危险,他也顾不得去衙门,一面打发人去请产婆,一面命厨房烧水备汤准备好。 稳婆找的都是有经验的人,知道姚谨的产期已经过了几天了,因此时刻准备着,县令家来人一叫,马上就动身来了。 尽管李子轶已不是头一回当爹,但没有父母兄弟在跟前,他那份紧张劲儿却丝毫不减当年,他在产房外踱来踱去,时而为又有一个儿子高兴,时而又担心姚谨有危险,心里乱糟糟的,随着产房内渐渐传来呼痛声,李子轶浑身冒汗,他隔着窗户,只听见产婆的指导姚谨怎么用力,他想着安慰姚谨几句,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一直过了晌午,孩子还没生出来,门房却来报说县太爷的家人来了,李子轶闻言大喜,他临来上任的时候曾经给老家写信,告诉爹娘喜讯的同时,让爹娘来任上跟他们一家一起生活,李杨氏好几年没见到儿子了,尤其是两个孙子,她想念的紧,便答应了来看看,但是家里一大摊子事物,一时间走不开,要安排安排,却没想到偏偏姚谨生孩子的时候他们来了。 李子轶赶忙迎出去,见来的人正是自己的父母和三弟,李子轶忙说道:“爹、娘、三弟,你们怎么也不提前送个信来?我也好派人去码头接……” 李子轲笑道:“还不是爹、娘说这会儿嫂子应该已经生了,你又要忙活衙门的事儿,怕你分神,再说了,余杭县衙很好找,一打听就知道了……” 因为姚谨还在生孩子,李子轶也顾不得跟爹娘多说,她拉着李杨氏的胳膊就走“娘,你快去看看谨娘吧,她现在正生孩子呢!从早上到现在了还没生出来,担心死我了。” “哎呦!怎么才生啊!”李杨氏还以为来了就能抱上小孙子了,哪知道正孩子孩子还没生出来,她顾不得休息,急急忙忙去看,刚走到产房门外,便听到一阵响亮的啼哭,孩子落地了。 李子轶立刻精神振奋的跟着娘进了屋子,一直到产床前停下来,只见姚谨满头的汗水,他忙拿出帕子给姚谨擦,姚谨看见李杨氏,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容“娘,您来了?看看这孩子,就像知道您今天来似地。” 李杨氏抱起小孙孙笑道:“可不是!可见我跟这个孩子有缘。” 姚谨生了娃娃,少不得要给京城的兄弟府上送信,没过几天,姚世文便带着安成公主和两岁的儿子一道来了,同来的还有洪氏和姚颖、姚馨,姚馨的洪氏生的女儿,如今已经三岁了,长得玉雪可爱。 一时间余杭县衙的后宅热闹非凡,李杨氏见了公主心惊胆战,后来发现公主为人宽宏大度,这一颗心才放下了,不过跟公主住一个院子,总觉得不自在,洪氏在余杭呆了两天,看姚谨还好,便张罗着回京,家里实在离不开她,送走了洪氏后,姚世文生怕自己一家太吵闹,影响姐姐休息,便带着公主和几个孩子一起去苏州游玩,巧儿和颖儿也跟着去了。 李子轲此来,一来是送父母过来,二来豆腐坊的生意都做熟了,也不劳他多操心,便想着来南方看看做些别的生意,他闲来四处逛,发现南方的丝绸贩运到北方之后,利润很大,便动了心思,跟李子轶一商量,李子轶自然赞成,帮着他联络卖家,价钱倒是比市面上更便宜,从此,李三郎便又做上了贩卖丝绸的生意,后来他便成了北方丝绸批发的大老板,这是后话。 却说等到姚谨的孩子满月这天,游玩的一群人回来了,李杨氏不知怎么突然惊愕的发现——自己的孙女巧儿居然没裹脚,她这一惊不要紧,也顾不得公主在侧,便在姚谨耳边叨咕“谨娘,你也太粗心了,巧儿不裹脚,将来怎么能找到好婆家?” 巧儿年纪还小,也不知道害臊,当即说道:“奶奶,我娘说了,女儿当自强,若是有人嫌弃我没裹脚不肯娶我,我还不愿嫁呢!” 李子轶忙说道:“巧儿,怎么跟奶奶说话呢!”他又转头对李杨氏说道:“娘,巧儿不裹脚是我同意的,将来若是真的找不到婆家,就找一个上门女婿好了。” 姚颖笑道:“姑父,你不用担心,我哥哥说了,等他长大了,就来姑姑家提亲……” 这一句话,顿时让余杭县的后衙充满了笑声。(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一路相伴,这本书今天就完结了,我的新书杜软玉不想掉脑袋,急着把自己嫁出去;李德琅有了心上人,经年不忘,却被老娘逼着娶亲;同床异梦的两个人之间发生的故事《穿越庶女当嫁》希望大家喜欢。 ---------------------------------------------------------------------------------------------------------------------------------------------- 【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最新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laiey_5126】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